尤其田侯爷,真是样样被切中要害。
他是前朝遗脉,走到今天并不容易,在京城也算有了根,李瑞恩之前那些话的弦外之音,他不是没听出来。什么喻王仁慈,收拢部落关切有加,字字暧昧,其实是在策反他,只要他点头,对方就会允诺更好的条件,比大景更好,比如封王封地……
他在大景挺好的,别人看起来没实权,整天傻乐没地位,他都说很开心,对现在的日子很满足。
可李瑞恩这些话,真的没在心里种上一颗种子吗?
额角密密汗水渗出,田侯爷后心中一紧,后怕连连。
如果没有裴明榛及时救场,如果没有阮苓苓这个故事,未来怎么样……他真不知道。
他是反应慢些,脑子没那么灵活,可他不蠢。
“我投阮姑娘的故事!”
田侯爷当即拍桌,实名投票了。
今时起,阮姑娘和裴明榛都是的恩人!
左公子不落人后,也立刻举手:“真情难得,相濡以沫,我不需要东山再起,因为我本身就是山岳!阮姑娘的故事令人动容,某以为胜者非她莫属!”
没有阮苓苓的故事,丹璇公主的故事特别爽快,有了阮苓苓的故事,丹璇公主的故事就只是爽快,再没有其它。而这个其它……才是人们心里毕生追逐所在。
他就不信有人选别的!
裴明榛看着阮苓苓,眸底墨色起伏,越来越浓。
小姑娘还真是时时会给他惊喜,柔软又温暖,坚韧又倔强,耀眼的……让他不想放开了。
阮苓苓挺直腰板,笑的把小白牙都露出来了。
故事本身来讲,没有哪种比哪种更高级一说,关键是渲染故事的手法,还有面对的人群。人们心态总是不同的,年轻者无畏,受不得激,受不了打压,会喜欢爽快的故事,直来直往就行,可年纪大了,就会明白世事总有艰难,有些坎不是没别的办法过,反而最简单的路才最是难走,一旦走偏,再想回来就难了。
而且她的故事里,有感情升华。不是只有女人才在意感情,男人其实也很需要。阮苓苓坚定的认为,为什么这个时代对女子要求那么严,有一点就是这个,因为男人有感情需要,他们没自信能获得一份永久,所以才把女人们关的牢牢,管的严严,这样娶回来放在家里一辈子,就是永远了。
不然解决生理需求为什么不用嫖的?想要儿子,娶个老婆也足够了啊,为什么还要纳妾?
还不是贪婪。
这也想要,那也想要,最后什么都得不到,继尔对这种感情更加渴切。
今天的听众群体不管年龄还是阶级地位,都明显是她的主场,她必胜!
两个大景人投了自己这边的小姑娘,喻国使团当然不甘落后,也投了自己这边的丹璇公主。
可要都是自己投自己,这场面就没法看了,这里并非正经的政治场合,需要大家互相给点面子,把塑料邦交情给圆上。
有个年轻点的大景官员投给了丹璇公主:“我比较年轻,喜欢爽快的故事,这一票给丹璇公主。”
喻国一位老臣也很会来事,立刻投桃报李,回了大景一票:“我们丹璇公主的故事豪情万丈,阮姑娘的故事也也不错,别有一种侠骨柔肠的滋味,我很喜欢,这一票投给阮姑娘。”
于是平票。
阮苓苓和丹璇公主的票数以非常不惊险的幅度起伏,十分无趣,一直到最后只剩两人两票未投,两位姑娘票数持平。
这两个手里有票的人,一个是使团首领,丹璇公主的未婚夫李瑞恩,一个是裴家翰林,阮苓苓的表哥裴明榛。
气氛到这里,才开始变得紧张。
这两个人手里的票,将决定最后的结果,到底谁输谁赢!
不仅阮苓苓和丹璇公主,所有殿上的人,目光都宛如实质,直直锁定这这二人。
裴明榛修长手指拿着代表票数的竹签,目光似有似无在田侯爷身上绕了一圈,才看向李瑞恩,眼梢勾出一抹深意:“贵使深藏仁爱之心,不但为你国饥民愁的面苦眉凄,什么办法都愿意想,也为我大景百姓受天寒之苦而倍感怜惜,此一票,想必会以自身感受,公平投出。”
田侯爷几乎瞬间就瞪向了李瑞恩。
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故意忽悠我!
“当然。”
李瑞恩脸上微笑,心里骂娘。
这姓裴的哪壶不开提哪壶,故意给他挖坑跳呢!
可被人拽住了小辫子,有什么办法?他到大安出使,拗的就是仁爱君子人设,卖情又卖惨,顺便耍点不让人讨厌的心机,这人设要是塌了,前面所有努力白费,后面的事也全部都得黄!
尤其田侯爷这个人,还是他的重点攻略对象。
他把手里的竹签投给了代表阮苓苓的玉盘:“阮姑娘的故事着实令人感动,充满人间真情,我很喜欢。”
比起自己编的爽快故事,阮苓苓的故事更切合他的人设。和丹璇公主一样,他以为自己这边必胜,没有悬念的,故事犀利一点并没有关系,谁知阮苓苓异军突起,竟然能想到这样的方向……
失算了。
接下来,就是裴明榛投票了。
“大景官员风仪我一向赏识,尤其裴翰林,君子之风,谦谦如玉,此次我带使团来京城,认识裴兄实乃荣幸。”李瑞恩看着裴明榛的手,有些心惊肉跳,十分含蓄的提醒对方,别忘了你们礼让客人的风度,这一票要投给谁你心里有个数!就算不礼让,我都投了你表妹了,你意思一下也得回给我未婚妻,不然你还是人么!
男人修长手指伸出,骨节分明,润润有光,细长的竹签在他手上,仿佛推动着命运齿轮前行——
“啪”一声轻响,竹签落在了阮苓苓的玉盘。
阮苓苓票数比丹璇公主多两个,阮苓苓胜!
李瑞恩都喘不过气来了,直直盯着裴明榛,这货不是人!
裴明榛回看他,露出微笑:“感谢贵使提醒,本来我想违心一票让大都有面子,贵使提醒我风仪,我方才大悟,最大的尊重并不是故意平票,而是守护你我心中那份对选择的坚定,捍卫它,才是捍卫你我自己。”
“我的表妹,天下无双。”
左公子好悬一口茶喷出来,这话几个意思?谁无双,表妹的故事还是人?
李瑞恩差点一口血呸回去,老子信你才怪!你就是故意的,故意护短投你表妹,这话也是故意说的,不为你们自己,你挑拨的是我们使团的关系!
使团人里没脑子的多了,你谢我,他们就会真的以为是我的提醒,你才变了主意的!
然而这些都不重要,谁的话都不重要,此刻全场掌声,齐刷刷的送给了阮苓苓,所有人目光也都聚焦在她身上,全部是夸赞!
“不愧是裴家的人,小姑娘长得好,故事也讲得优秀!”
“这故事讲的,我年近不惑也跟着激昂了,好想过去陪这王姓粮商好生战一场!”
“男人肩担日月,心向乾坤,到死的那一天仍然俯仰天地,问心无愧,说的好啊,我大景男儿正该如此!”
“不知……这位阮姑娘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我家有个侄子年龄倒是相当……”
男人那边小话不停,女人堆里也个个捧脸,眼神闪烁。
“啊啊啊我好喜欢阮姑娘故事里的王姓粮商!对发妻信任有加不离不弃好暖!”
“呵,丹璇公主说故事时你也说喜欢,说豪迈有男儿气概好帅。”
“可是这样不离不弃的更好么,我才不想跟一群小妖精们争男人……”
“她好聪明啊,怎么想到的?丹璇公主说完我明明瞧着小郡主和徐姑娘脸色有点不对,像是非常不妙,难道我看错了?”
“你没看错,阮姑娘应该是换了个故事,才没有撞车。”
“我说……你们是不是忘了,之前还在扎堆骂她?”
姑娘们有些脸红:“那是误会么,谁叫她总是围着小郡主和徐姑娘转,凭的又不是自己的真本事,咱们酸两句也正常么……”
“你说我过去找她说说话,好生道个歉,她会不会原谅我?”
“哼,我才不会跟她说话,我——我要我娘办宴请她!”
有转变想法的,自也有固执己见的:“一群蠢货,墙头草,别人会喜欢才怪,等着被骂吧!”
“就是,还不是看着别人出风头眼馋,心思就活络了?别最后想搭的人搭不上,原来的圈子也混不了,芝麻没捡着,还丢了西瓜!”
“你——”
“我怎样?”
姑娘们分两个阵营,自己掐了起来。然而大殿不是合适场合,两边只能冷战,分站两边,经渭分明,以站位表态立场。
阮苓苓害羞的脸红了。
是真害羞。
来自姑娘们的目光,她怎么可能一点都察觉不到?谁被排挤都会不开心,可她知道自己,没有办法让所有人喜欢,只能不去在意。
她虽没在古代生活过,可他上过学,转过学,也走出社会上过班,每个新环境都是一种考验,别人没理由非要喜欢她,想要获得别人喜欢,就得各方面努力,不然就要心理强大,不在意这些。
现在所有小姐姐都在看她……不,至少一半小姐姐,目光很是鼓励,这都是她自己挣来的!
好开心呀!
阮苓苓的耀眼脸红,殿上的各种夸捧气氛,所有人的赞美表情……
一切的一切,都是劈向丹璇公主的利刃。
她当然不服,眼梢吊的眼珠子都快飞出来了:“你们大景闲汉多,整天没事就扎堆喝茶听书,口水话当然会编,赢了这个有什么了不起,有本事跟我比武啊!”
如此挑衅,阮苓苓也顾不上害羞了,当即怼回去:“比不上你们闲呀,没事就知道聚堆打架,活动胳膊腿,哦对了,你们不想活动也不行,天冷风硬漫漫寒冬,不动动可怎么熬得过去?”
丹璇公主手指戳到阮苓苓鼻尖:“你——”
阮苓苓:“你什么你?都是女人,打架算什么,有本事跟我比绣花啊!”
她自认女红不行,拿不出手,可她更确定,丹璇公主连她都比不上,一定不敢比。
丹璇公主果然没接这话茬:“有本事跟我比骑射!”
阮苓苓淡定:“有本事跟我比厨艺!”
这种车轱辘话谁不会说!
丹璇公主已经气疯了,神来一笔:“有本事和我比写字!”
阮苓苓顿了顿,才道:“你确定要和我比这个?”
丹璇公主:……
糟糕,说错话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脑抽,嘴一秃噜这话就出来了,她明明不擅长写字!
再看对方,阮苓苓的表情也不是那么有底气……这人是真的没底气么?还是故意的,要引她入套?
呸,这人鬼精鬼精,定是故意,扮做这样子让她以为她不行,诱她答应比字,然后就可以愉快写字打她的脸了!大景人就是狡猾!她丹璇公主是那么好骗的么?
必须不是。
所以这字,她才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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