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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4节
    可怜的贝贝被这一脚踹得在地上滚出好几圈儿,它的身体很痛,却不敢反抗主人。

    “最后一次,这次你要是再不跳,以后就别跟着我了。”它的主人冷冷地说道。

    贝贝听不懂他的话,但是从主人的脸色上知道大事不好。它第一次看到主人发这么大的脾气,再加上炎热高温,脑子已经蒙了。

    就这样,贝贝屈服了,也认命了,对主人的顺从压过了求生本能。

    镜头再一次开拍。

    这次贝贝没有在断崖前停下,它的眼睛里只有站在断崖对面的主人,他向它张开怀抱,只要跳过去扑进他的怀里,一定能获得主人的原谅。

    贝贝在断崖边起跳了,像是腾云驾雾一样,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向断崖的另一边落去。

    四米的距离在平时训练中是能跳过的,但贝贝不可能恰好在断崖边起跳,总要提前一两步。可能是炎热的高温影响了它的状态,贝贝跳得比平时近一些,但也勉强落在了断崖的另一侧。

    眼看大功告成,剧组人员都松了一口气。

    然而谁也没想到的是,大概是成年累月的风吹日晒所致,断崖另一侧的石头看起来很牢固,实则内部已经由于昼夜温差变化而产生了隐蔽的裂纹,被贝贝下落的力道冲击,它后腿踏足的石面突然垮塌了!

    好几块石头哗啦啦翻滚着脱落崖壁。

    贝贝立足未稳,顿时一个趔趄,后腿悬空蹬不上力气。它的两条前腿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扒住石头缝,后腿在崖壁上又刨又蹬,拼命挣扎着想要求生。

    为了避免影响镜头拍摄,它的主人站在断崖前方五米左右,见状急忙想上前拉住它。

    “别动!”

    导演却从椅上弹起来,兴奋地叫住了他,“谁让你去了,我喊cut了吗?”

    贝贝的主人愣住了,对导演的唯命是从令他没有去第一时间救援贝贝。

    导演激动地拿起对讲机,询问摄影师,“这个镜头拍到了吗?多么惊险的镜头,真是意外之喜,一定要完整地拍下来!”

    摄影师远远地比划了个ok的手势,导演这才满意地坐回椅子上,喊道:“cut!”

    贝贝的主人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断崖边想要拉住它,但是晚了一步,贝贝已经在挣扎中耗尽了所有力气。

    只差一点儿,只差一点儿他就能拉住它了。

    坠落。

    在贝贝的记忆里,它的视野切换为一望无垠的碧空,如同在空气中游泳。主人伸出的手与它距离越来越远,坠落的过程像是慢镜头一样唯美。

    它没有感到恐惧,而是很高兴,因为它在主人的眼中看到了对自己的关切。

    主人终于原谅我了,它想。

    坠落短暂而漫长。

    接着,它重重地摔在防护网里,前腿磕到之前从崖壁上脱落却被防护网拦住的一块岩石上,咔嚓一声骨折了,断骨戳破了皮肤,血淋淋暴露在外。

    贝贝的哀鸣声在断崖间反复回荡。

    最讽刺的是,这部电影没有一个赢家。

    在场的警犬并不只有贝贝,在场的带犬民警也不只一位,有人向警队上级举报了它的主人。证据确凿,它的主人因为玩忽职守被开除出警队。

    每年中国拍摄的电影里有90%烂在仓库里无缘进入院线上映,这部粗制滥造的电影也成为其中之一。

    制片方的投资和捧红主角德牧的野心都打了水漂。

    贝贝伤好后,腿上留下了永久的残疾,但是它依然留在警队里,换了一任新主人,从此以后只执行简单的巡逻任务,直到退休被送到了警犬养老院。

    只不过,贝贝至今依然在怀念它的前任主人,它忘记了他踹它的那一脚,只记着最后一刻他眼神中流露出的真诚关切。

    它也如落落一样在等待,等待它的前任主人来把它接走。

    前任主人电影梦碎,又被开除出警队,此后不知所踪,再也没有露过面。

    如果说落落还保留有一线希望,那贝贝的等待注定成空。

    飞玛斯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

    第497章 接你回家

    ♂!

    养老院里现有的警犬就这些,付涛和老杨开始谈论一些细节问题,比如如何交接、狗粮以及新鲜食材的提前采购、要准备的笼子数量等等,只有张子安注意到飞玛斯突然低声啜泣起来。

    “怎么了,飞玛斯?你哪里不舒服么?”他蹲下来担心地问道,“是不是最近一段时间太累了?”

    飞玛斯摇头。

    它突然想起不久前的事,冯轩通过视频向张子安展示了藏獒的危害,希望张子安能协助拍摄,不过为了能够真实展现藏獒的凶残,拍摄时需要冒受伤的风险。冯轩为了拍这幕镜头,准备了电网和麻醉枪,比起贝贝当替身的那部电影,防护工作要周全许多。但即使这样,张子安似乎也并不打算同意拍摄,还是飞玛斯拉住他的裤角,才让他留下来。

    当时,飞玛斯觉得在小我与大我之间应该选择大我,因为它想成为天使,让饱受包虫病侵害的藏地儿童能够得到更多的关注。

    可是现在它觉得,能有一个选择小我的主人,其实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谢谢。”它哽咽着说道。

    张子安倒是一脸懵逼,“为什么要说谢谢?”

    “没什么,突然想这么说。”飞玛斯抬起右前肢,蹭掉了眼角的泪水。

    “呃……好吧。”

    张子安觉得飞玛斯一定是拍电影太累了,它在片场里兢兢业业,一丝不苟地完成导演的要求,还要照顾那些演技奇差的小鲜肉,让他们不至于因为演技被一条狗比下去而太过尴尬……

    不过好在电影的主要镜头都已经结束了,剩下的就只有一些零星的补拍镜头,飞玛斯可以好好休息了。

    想到这里,他走过去打断付涛与老杨的谈话,商量道:“要不今天就先到这里?咱们改日再继续详谈?不瞒你们二位,我实在是有些累了。”

    付涛鄙夷地扫了他一眼,无奈地说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身子骨太弱,稍微累一点儿就受不了,就应该趁着还年轻去军队里吃吃苦,哪像我们当年……跑完十公里负重越野照样生龙活虎,八斤重肉包子,我一口气就……”

    像付涛这个年纪的人就喜欢提当年勇,而且他在偏僻的乡下独自经营警犬养老院,等闲遇不到几个人说话,跟乡下的老头老太太们也说不到一块儿,现在这一说起来就滔滔不绝。

    老杨对张子安使了个眼色,说:“行,差不多该说的也说完了,咱们今天就先回去吧。”

    他对这里还是挺满意的,除了人手少以外,没什么太大的缺点。付涛以前也是带犬民警,对警犬的饲养是有一套的,虽说有些跟不上形势了……

    付涛还没说够,挽留他们吃午饭,不过被他们婉拒了,他见他们执意要走,就去给他们开院门。

    老杨先回到了车里去发动汽车。

    战天被张子安牵着走走停停,看得出来它还是挺留恋这里的,毕竟待了不短的时间。张子安没有硬拉它,给它时间将这里的一切记在心中。

    付涛刚走大门边,犬舍里突然传来汪汪的狗叫声,叫声非常急促,几乎是声嘶力竭。

    在场的三个人全愣了一下,因为警犬是不会轻易这么叫的,这么叫除非是它们发现了不得了的情况。

    然而从声音上判断,叫的狗只有一条,其他狗全都很安静。

    他们三个人听不出来,但是飞玛斯能听出来,正在吠叫的狗是落落。

    就在这时,大门被敲响了。

    付涛喊了声“谁啊?”下意识地拉开门栓,推开大门。

    门外站着一位女人,样貌普通,穿着一件米黄色的短款羽绒服,未施脂粉,眉宇间残留着一抹英气,从年纪上说还抓着青春的尾巴尖,不过眼角已经出现了很浅很细的皱纹。

    她的怀里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扎着两只羊毛辫,怕生似的把脸扎在女人的怀里,同样穿着一件米黄色的短款羽绒服,跟女人是同款,不过稍有些大,大概是因为小孩子身体长得快所以买大了一些。

    门外停着一辆家庭旅行车,一位气质不错的男子坐在驾驶位上,向这边关切地张望着。

    女人笑了笑,目光敏锐地从付涛、老杨和张子安的脸上扫过,又快速看了一眼飞玛斯和战天,全盘掌握了院子里的情况。

    “师傅,我打听一下,这里是警犬养老院吧?”她温和地询问道。

    这个女人感觉不太普通,付涛带着警惕点头,“是,我就是这里的负责人,姓付,请问你是找人还是有事?”

    “我有事,那个……”她刚想说明来意,就听到了犬舍里一声紧似一声的吠叫。

    她先是一怔,凝神思索了片刻,继而眼神里就闪动着惊喜的光芒。

    “落落!落落!是你吗?”她扬起脸,向院内叫道。

    回应她的是更加急迫的吠叫与哀鸣,被关在2号笼子里的落落把头伸进两根铁栏杆的缝隙间,拼命地向外挤,想从笼子里跑出来。但笼子的缝隙没那么大,顶多只能让刚出生的小狗进出,它又缩回头,张嘴嘎吱嘎吱地啃咬铁栏杆,想把栏杆咬断。

    付涛挡在大门前,女人闪身便想挤过去。

    她抱着孩子,付涛不敢动她,但还是张开双臂挡住去路,冷着脸说:“这里是私人领地,你这人怎么问都不问就往里瞎闯?”

    车里的男子一看这情况,连忙把车熄火,下了车。

    张子安和老杨看这里似乎有事,暂时不急着走,在一边旁观。

    女人稍微冷静下来,抬手理了理额角的一丝乱发,向男人挥挥手示意不用过来,然后抱歉地笑道:“你这里是不是有一条名叫落落的退伍警犬?我是它的前驯导员,来接它的。”

    张子安和老杨都不了解2号笼子里的警犬,甚至连连落落的名字都不知道。

    付涛也不了解,他只知道落落是一条很普通的警犬,仅此而已。

    只有阅读过落落记忆的飞玛斯认出了她,虽然面容刻上了岁月的痕迹,身材也稍微有些发福,但毫无疑问她就是落落在警犬基地里的驯导员。

    它由衷地为落落感到高兴,这么多年的辛苦等待,终于有了回报。

    付涛半信半疑,这里的警犬全是因为无人领养才会被送过来,如果想要领养的话,为什么现在才过来?

    女人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把怀里的孩子放下来,从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递给付涛。

    小女孩抱住她的腿,大眼睛滴溜溜乱转,盯着院子里各种各样的训练器材,既紧张又好奇。

    文件是折叠的,付涛打开之后,发现这是一份申请报告。

    敬爱的领导:

    您好!

    本人肖玉红,2008年12月入伍,长桥市人,曾服役于沪市警犬训练基地,中士警衔,已于2013年退出现役。自从我于2010年来到警犬基地后,带的第一条幼犬就是落落。那时它还小,没有名字,我给它起名为落落,是希望它能成长为一个落落大方、对市民友善的警犬。我跟它在一起大约将近三年,跟它一起吃,一起玩,把它当成自己最亲密的战友。我退役后经常牵挂着落落,很想把它接到自己身边,但那时它还年轻,尚未退伍。后来我结婚生女,琐事缠身,要照顾刚出生的女儿,又要适应新的工作和生活,一直没来得及把它接走。现在我的生活已稳定下来,女儿进了幼儿园,不用我太操心,而落落也已经9岁了,相当于人类的五六十岁,到了退伍的年纪,因此我向组织上提出申请,希望领导能批准我领养落落,让我在剩余的时日里能够陪伴它、照顾它,让它安享晚年。

    此致敬礼!

    申请人:肖玉红

    曾用警号:xxxxxxxxx

    日期:2017年10月

    申请报告的落款处有沪市警犬基地“同意”的批复和公章,另外还有一行小字备注:经核实,落落已经提前退伍,申请人可以去沪市警队打听一下落落退伍后的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