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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我想听听叶大姑娘的意思。”顾旭也不知道为何,鬼使神差般就问出了这句话来。他想知道她会怎么说。

    叶榕本来置身事外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忽然被点了名,她有种上课走神突然被先生抓包提问的感觉,于是赶紧收敛心思,好好思虑一瞬后,才说:“我没什么好说的,该说的,那日都与顾大爷说清了。”

    忽然话锋一转,看向叶世子,一脸为难委屈的样子:“爹,女儿答应您的做到了。女儿说过,姐妹间不能为了一桩婚事而毁了情分,既是三妹想嫁,我便退出。既您不愿女儿嫁顾大爷,那女儿不能不孝,所以一早便与顾家大爷说清了。至于顾叶两府是否能结成亲家,看的是缘分,您别太过执着,从而毁了两家交情。”

    顾旭一瞬间恍然明白,只拧眉:“你不愿嫁,是因为这个?”

    叶榕没再理他。

    顾旭又朝叶桃看去,再看叶世子与唐姨娘,凭着他的敏锐警觉,不难明白,这或许是个圈套。他跟他母亲,被算计了。

    若是算计,那那个劫走她的人,便是同谋。

    事情不难查明真相,只要抓住那个劫匪便什么都大白了。

    双方正僵持着,一个嬷嬷突然疾步走了进来:“夫人,外头有个自称是魏国公府二公子的人求见。魏公子说,他抓住了劫匪。”

    “快,快请进来。”

    魏二公子魏昭吗?叶榕也惊了下,她与这个魏昭,也有些交情在。

    只不过,那都是前世的事情。她记得,在闺中的时候,与他从无交集。

    他现在突然出现,她是十分意外的。

    第13章

    这魏国公府的二爷魏昭,与叶榕颇有些渊源。

    前世的时候,叶榕随夫家顾家一起流放南境,那时候,她在南境之地救过魏昭。那时候,她不知道魏家犯了什么罪,满门被斩了,而魏昭,是唯一逃出来的生还者。

    即便逃去了南境,朝中依然不肯放过他,下死手也要对他斩草除根。

    叶榕原没想过要多管闲事,毕竟那时候她自己也是自顾不暇的。当时顾家的处境,很是不好。万一一个不小心,就能招来灭门之罪,她不在乎自己的一条命,却不能不在乎整个顾家跟叶家。

    但放在眼前的毕竟是一条人命啊,她到底心善,已经走远了,又折了回去,从黑水河边将人救下。她救下他的时候,他已经奄奄一息。

    她将他藏在一处破庙中,也是他命大,那破陋不堪的寺庙里竟然有机关,她把他藏进了地下室。后来,每隔一日去送些水,送些吃的,再按着他的症状查看医书到不同的药铺去抓不同的草药,再凑一副送去,给他熬药,喂他喝下。

    她是谨慎小心的,就怕事情败露,从而连累自己的亲人。

    好在他身体底子好,已经是活死人了,结果硬是撑了过来。

    见他活了后,她就再也没去过那里。其实期间,他们并没说过几句话。

    但她知道,彼此都知道对方的身份。年轻的时候,都是京城里的风云人物,谁还不认识谁啊。

    即便没说过话,那也是各种宴会上见过面,也是听家中长辈提起过的。

    叶榕一番走神间,顾家的仆人已经请着魏昭进来了。魏昭不过也才十七八的年纪,身上穿着的是成贤书院的院服,走路带风,目不斜视,直到走进了厅堂后,他才意思着朝顾大夫人抱了抱手,就算是行了礼了。

    要说这魏国公府,也是人才济济、纯良府第。府中两位老爷与魏大爷,都是身居要职,手握各部实权,偏这魏二爷,名声颇有争议。

    倒也不是说他不好,他也是从小才名在外的,只是他交友,三教九流的都有,朋友多,类型杂,他是介于纨绔子弟和国之栋梁之间的一个存在。魏国公府与荣国公府至少五代以内是没有姻亲关系的,两家素无交情,顾旭这种忠义之士,又不可能会跟魏昭这样的人做朋友……

    所以,叶榕也在疑虑,魏昭怎么就愿意插手顾家的事儿了?

    他绝对是个聪明的人,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浪荡。明知是会得罪人的事,他为什么还要亲自出面?就算真想插手此事,也可以直接暗中送了人来,而他本人可以不出面。

    他也绝对不是那种乐于助人的老好人性格。

    前世魏家满门抄斩,肯定是摄政触了陛下逆鳞。他们这种玩弄政权的,没几个是单纯的傻子。

    魏昭尤甚。

    “魏二公子,你说你抓住了劫匪,可是真的?”顾大夫人对他十分礼遇,吩咐人给他搬了椅子坐下后,才问。

    魏昭目光始终没看任何人,只看向顾大夫人道:“正是。”

    “那现在劫匪在哪里?”

    “这个先不急。”魏昭十分淡定从容,回答完顾大夫人后,才看向顾旭问,“我想先问顾大爷几个问题,先确定是不是你们顾家正在抓获的劫匪,免得送错了人,我也难堪。”

    顾旭:“魏二公子请问。”

    “我的问题很简单。”魏昭说,“你若与劫匪交了手,想必知道他的体貌特征,是胖是瘦,身高多高,伤了他几处,每处都伤在哪里……想必,顾大爷没忘记吧。”

    魏昭问的这些,顾旭都一一答了出来。魏昭扬唇一笑,这才拍了拍手说:

    “带进来吧。”

    魏府奴仆拖着一个人进来,那人一身夜行衣还没脱,头上包着黑色布巾子,脸上也还罩着黑布。但明显是受了伤,而且伤得颇严重的样子,身上好几处都血迹斑斑。

    顾旭只眯了下眼,就十分确定的说:“与我交手的人,正是此人。”

    如今劫匪就在眼前,可叶家人却十分安静,顾大夫人觉得可疑。她目光淡淡瞥了眼叶世子跟唐姨娘,但见二人都脸色煞白双目无神,心下也算有些明白怎么回事了。

    真是没想到,他们家堂堂国公府,皇亲国戚,竟然被一个侯府的妾氏暗算成这样。若传出去,还不是沦为笑柄。

    顾大夫人明事理好涵养,并不代表她好欺负。这回顾叶两家结亲自然是结不成的了,那么既然叶家不仁在前,就别怪他们家不义。

    于是顾大夫人说:“既然劫匪已经确认无误,忠孝,你便押送他去京兆府衙,请府尹做主。”

    “且慢!”唐姨娘阻止,“这件事情,不能声张,毕竟是关乎我家桃儿名誉的大事。夫人,您若是就这样扭送去官府了,那我家桃儿名声可就毁了。”

    顾大夫人好笑:“你家姑娘名声毁不毁,与我何干?”

    唐姨娘还在垂死挣扎:“可我家姑娘是在你们庄子上出事的,你们需要负责任。”

    顾大夫人随意理了理并不乱的裙衫,再抬眸看唐姨娘时,目光就变了。

    “那依唐姨娘的意思,这件事情该怎么处置?”

    唐姨娘也不知道怎么办,人明明已经逃了,怎么又被抓回来了?还有,顾叶两府的事,与魏家什么相干,真是多管闲事。

    “这个人……这个人,不如这个人交给我来处置吧。”唐姨娘强作镇定解释说,“人在我手里,我要好好惩罚他,看他日后还敢不敢犯法。”

    顾大夫人已经懒得与唐姨娘这个疯妇闲扯了,在她眼里,唐姨娘就是上不得台面、没有任何涵养的市井小妇。

    “忠孝,揭开他脸上的黑布,让大家都看清楚他的脸。”

    “不行!”唐姨娘阻止,却又给不出理由来,只能一口咬死,“不能摘。”见自己没辙了,又指望叶世子,“老爷,老爷你说句话啊。”

    叶世子从没这样丢脸过,他有些后悔了。如果知道最后结果是这样,打死他他都不会点头同意。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叶世子再次瞪唐姨娘,“都是你出的好主意!”

    顾大夫人给身边婆子使个眼色,那婆子受命走下去,一把扯了劫匪脸上的黑布。

    “唐泽?”刑氏都诧异,“怎么是他?”

    她最多以为是自家老爷身边哪个不长眼的奴才,没想到,竟是唐家的大公子唐泽。这下可好了,唐家也得罪了顾家,唐统跟顾旭的那点交情,也算是彻底玩完了。

    刑氏忽然心情特别特别好。

    唐泽是个仗义的,只把罪往自己身上揽。他先给顾夫人磕了个头,然后说:“这件事情是我一人所为,与我姑母无关,更与表妹无关。顾夫人想如何处置我,悉听尊便。”

    “那就先关起来,等回了京,押送官府。”

    顾夫人说一不二,既然不想再与叶家人闲扯,就直接板脸送客:“人我押了,你们叶侯府的人我招惹不起,都请回吧。至于两府结亲的事情,就此作罢,日后井水不犯河水。”

    刑氏此行不算亏,有得有失吧。虽然女儿跟顾家的亲事黄了,但这门亲事也不可能落到叶桃头上去,且唐姨娘并唐府彻底得罪了顾家,不但日后不可再靠顾家,老侯爷老太太那里,她也无法交代。

    亲事黄就黄了,礼数不能亏,刑氏素来端庄稳重,可以说在外头从来没有失态的时候。

    出了门,她寻了顾大夫人,说了几句贴心话:“今儿这一出,我也实在没想到的。说来都是家丑,我本不想说的。”她沉沉叹了口气,“我虽在外风光,但其实日子也不好过。唐氏嚣张的样子,想必夫人你看到了,她在外头都这样,在家里……”

    顾大老爷成亲前有过通房,但那通房无子嗣,平时也是老老实实的。另外两房,也都无妾氏,顾家日子比较清净和睦。

    就算她娘家父亲叔伯有妾氏,但也没哪个妾氏敢横成唐氏这样的,顾大夫人觉得简直荒唐。

    别的也安慰不了什么,只能说:“我心里清楚,此事与你们母女无关。但既然事情闹成这样,亲也是不必结了。你家大姑娘是好的,日后定能觅得如意郎君。”

    “承夫人吉言了。”刑氏道别,“这些日子多有打搅,等回了京,我定亲自设宴款待夫人。”

    顾大夫人点点头,只虚于礼貌客套:“京城见。”

    唐姨娘得罪顾家的事情瞒不住,一回去,老侯爷老夫人包括二房的,就全都知道了。老侯爷气得不轻,当即命人拿了藤条来,要动用家法。

    这回老夫人没拦着,不打一顿,不长记性。

    老侯爷是连着唐姨娘一起打的,下了狠手,打得二人遍体鳞伤。唐姨娘当场昏死了过去,老侯爷才罢手不打她,但叶世子却是继续挨揍。

    藤条打断了好几根。

    气归气,但老夫人也怕真闹出人命,所以悄悄遣了府医去瞧。唐姨娘伤势轻一些,但叶世子伤得很重,伤筋动骨了。

    不过叶世子是习武之人,身体底子好,受的住。老侯爷心里有数,打的时候,既要他们受了皮肉之苦,又没伤及性命。

    很快,唐家人也闻风赶了来,但老侯爷做主,直接打发一个奴才将唐家人赶走了。

    刑氏自从回来后,就一直称病不外出,这两日,连老夫人那里的安都没请。但老夫人体谅这个儿媳妇,知道她病倒的根源在哪里,免她晨昏定省,这还是老夫人提出来的。

    都怪那个孽障,得罪顾家,毁了榕丫头亲事。

    本来好好的一门亲事,都已经是到嘴的肥肉了,可惜说没就没了。

    也怪唐氏那个贱人,半点礼数没有,如今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打她一顿都是轻的,若不是顾及唐家如今是有些身份的人家,她早扔去一根白绫将她吊死了。

    好好一个三姑娘,也是让她毁了。

    这几日,老太太是越想越生气,越想越觉得可惜。原本好好的一门亲事啊。

    这个唐氏是不能再留府里了,简直就是个祸害。已经害了榕丫头桃丫头,日后指不定还得害了荣哥儿。正好抓着这个错处,老太太想把唐氏扔回唐家去。

    如今唐氏还伤着,任唐家人上门怎么软磨硬泡,叶府都闭门不见。唐家理亏,不敢大闹,几次来都碰壁见不到人,也就灰溜溜回去了。

    但唐家打的是持久仗,就是隔两日登门一次,时不时来骚扰一下。也算是提醒叶家,唐家还在,还好好的,还是会给他们家姑娘撑腰的。

    这几日府里府外都乱糟糟的,但叶榕跟着母亲一起呆屋里闭门不出躲清闲。每日,蜜饯都会打听了外头的事情来回禀她,叶榕也算时刻掌握着最新情报。

    “这几日,咱们老太太舍了老脸亲自登顾家的门两次。第一次没见着顾家的主人,第二次倒是见着了,只不过,被顾家三言两语给打发回来了。”

    “老太太越想越气,听说,已经盘算着把唐姨娘扔回唐家去了。”

    母亲生病,叶榕为了侍疾方便,这几日都是住在母亲院里。嫂子冯氏在的时候,她就出来做点自己的事情,嫂子忙去了,她才又折回去陪在母亲身边。

    蜜饯打探消息回来禀告的时候,叶榕正闲适坐在窗边纳鞋,闻声眼都没抬一下,只说:“你怎么知道的?”

    蜜饯立即就高兴起来:“我跟老太太身边的几个姐姐关系好啊,我问了,她们倒也没瞒着。姑娘,若唐姨娘被遣送回去了,那咱们院里可就安静许多了。”

    叶榕摇摇头:“她不会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