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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节
    春日时节,阳光普照,丹桂树满树翠绿的枝叶,风起婆娑,苍劲葳蕤,华盖如云。

    所谓“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衍万物。”这棵历经千年风雨,见证岁月沧桑,依然挺立如初,屹立不倒。

    顾熙言拿着两只木牌,细细逡巡了半晌,才寻得了一处红绸带和木牌都较为稀疏的枝丫,方踮着脚,亲自将手中两只木牌挂了上去。

    萧让望着美人儿的侧颜,听着耳边不远处轰鸣的溪水声和喧闹空灵的鸟鸣声,眸色渐渐沉了下来。

    如今太子监国,四皇子频频有异动,行事也愈发猖狂。照此看来,若是成安帝从此一病不起,不久之后,只怕两厢必有一战。

    近日,太子数次飞鸽传书,皆是和萧让商议人马部署的事宜。若是真的到了兵戎相见的那一天,他身为武侯,当然是要披甲上阵,到时,只怕要留顾熙言一人在侯府之中。

    故而,此番来南余山,萧让便是想在这场暴风雨来临之前和顾熙言温存片刻,尽量多地享受这所剩无几的宁静时光。

    ——————————

    禁廷,紫宸殿。

    一宫装丽人携着三四名宫婢缓缓行来,在殿门之外顿首止步,冲殿门前守着的御前大太监道,“本宫来御前侍奉汤药,劳烦公公帮忙通传一声。”

    御前大太监扬了扬手中拂尘,笑着道,“贵妃娘娘来的不巧,太后娘娘刚刚进殿,此时怕是正在和皇上说着话呢。”

    尹贵妃闻言,扶了扶头上的金簪,眼尾一点泪痣勾人心神,“多谢公公提点,本宫在殿外等候一二便是。”

    御前大太监笑了笑,尖着嗓子道,“贵妃娘娘折煞奴才了!”

    不料话音儿刚落,那殿门便“嘎吱——”一声被宫人推开,只见太后娘娘携着贴身的嬷嬷从紫宸殿中走出,周遭宫人皆伏跪于地下高呼,“恭送太后娘娘!”

    太后目不斜视,威仪万千,本欲径直离去,不料凤目一扫,竟是瞄见了下首跪着的尹贵妃。

    尹贵妃今日穿了件粉蝶织锦的宫装,领口开的极低,露出一片莹白的雪腻,那高高绾着的发髻上插了几只凤衔东珠的步摇,长长的流苏随着她的一举一动摇摆不止。

    太后看着尹贵妃这般打扮,当即来了气,一甩广袖,怒斥道,“如今皇帝有病在身,你身为永乐宫主位,虽自荐来皇帝近前侍奉汤药,却日日打扮成这般烟视媚行的模样!你难道是那狐媚子化了人形!想吸了龙气成精吗!”

    太后这一骂,真真是一点情面也不留,尹贵妃忙跌跪下来,连声告罪,“臣妾知错!臣妾这边回去换了衣裳再来,求太后娘娘息怒!”

    这些日子,成安帝缠绵病榻,拟了圣旨叫太子暂理国政。那“名为养病,实则禁足”的谢皇后也被成安帝的一纸圣旨从凤栖宫里放了出来,重掌三宫凤印。

    经过上次谢王之乱,谢皇后不知从何处得知了尹贵妃对谢王两家的二心,和与四皇子勾结的猫腻,对尹贵妃的态度大变,存了心的不教她在这后宫里好过,竟是用计一连斩杀了永乐宫中的数位心腹宫人。

    偏偏尹贵妃如今骑虎难下,除了那态度莫测的四皇子,再无旁人可以依靠,只好把浑身解数都使在成安帝身上。

    她自请来御前侍奉汤药,每回来紫宸殿都往娇媚勾人了打扮,那成安帝虽不是重欲之人,终是被尹贵妃勾着在病榻上缠绵了两回,如此一来二去,那本就沉重的病情竟是更加严重了。

    太后冷笑一声,伸了长长的护甲兀自端详,淡淡道,“如今皇儿身处病中,本宫便代皇上来处置你这妖妃一番——贵妃德不配位,屡教不改,便罚贵妃在这紫宸殿的长廊尽头跪上两个时辰罢。”

    紫宸殿长廊的尽头正对着紫宸殿的殿门。成安帝在此养病,每日不知道有多少妃嫔宫人前来探看!叫一宫主位、当朝贵妃跪在这般人来人往的地界,想来太后是诚心想下尹贵妃的面子,才选了这么个狠辣的法子!

    此话一出,尹贵妃身后的宫人们皆是纷纷磕起了响头,涕泪俱下地求情道,“太后娘娘赎罪!娘娘纵然有罪,可如何跪的了两个时辰!”

    太后神色冷淡,高高俯视了尹贵妃片刻,转身带着一众宫人离去,头也不回道:“永乐宫大胆刁奴,以下犯上,罚永乐宫三个月的份例,贵妃娘娘便替这等刁奴赎些罪——再多跪一个时辰罢!”

    跪上整整三个时辰,虽说没有皮肉之苦,不见血光之灾,可这么跪下来,只怕一双腿也动弹不得了。

    尹贵妃咬碎银牙,朝着太后离去的身影俯首磕了个响头,“臣妾领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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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章 薄汗轻

    一转眼间便到了四月份,天气渐热,日光鼎盛,这样的时节,在外面略微走动一会儿,便能生出一身汗意来。

    这时节虽略有些燥热,倒也比不上夏日酷暑。奈何顾熙言体弱又贪凉,一早便换上了薄纱衣衫,外头一出毒日头便整日的呆在正房里足不出户。

    顾熙言几次提了从冰库里取冰雕消暑,都被萧让一口驳了回来,美人儿气不打一处来,又看看自己三五天一生病的穸弱模样,只能“迫于淫威”、“委曲求全”,每日歪在软塌上吃些冰镇过的樱桃、枇杷,再饮些冰镇下火的汤水,才算是好过。

    平阳侯府,凝园正房里。

    许多日前,软榻上便铺上了一套竹编的凉席,此时,顾熙言正穿着一身轻纱薄衫倚在引枕上,歪着头看手里握着的的一卷话本杂谈。

    掐着指头算算,竟是快到了午膳时分,顾熙言放下手中的话本子,问道,“侯爷可说了什么时辰回来?”

    桂妈妈躬身道,“回主母的话,侯爷早上出门之前便说了要回府同主母一同用午膳,眼下已经是巳时二刻,估摸着侯爷也快该回来了。”

    顾熙言点点头,只道“知道了。”

    几人正说着话,便有外头的婆子打帘子来报,说是“侯爷回府了”。

    顾熙言起身迎了出去,只见萧让一身朱色圆领官袍,衣袂随着步子飘飘生风,更显丰神俊朗。

    男人面带笑意,伸了大掌将美人儿的小手紧紧握住,两人一路说这话行到了内室里。

    顾熙言一边解了男人身上的官袍,一边问道,“侯爷今日上朝,可是遇到了什么大喜事?”

    最近朝野不安,萧让每次上完朝回来总是神色郁郁,眉头不展,今日却一反常态——方才没进屋门便是面带笑意,如今到了内室里,唇边更是抑制不住地溢出几丝笑来。

    萧让素来七情不上面,一贯是神情冷淡,老成持重的模样,只有在闺中和顾熙言相对之时,才偶有展露笑容。故而,今日萧让这般喜形于色,顾熙言真真是分外好奇。

    萧让闻言,当即捉住那双素手放在唇边吻了吻,“朝野哪有什么大喜事可言。原是淮南王府逢了添丁之喜——淮南王妃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了。”

    顾熙言闻言,登时便呆了,等回过神儿来,小脸儿上也是绽开一抹喜色,“当真!?自打咱们从南余山回来,这才过去了几天!王妃竟是有孕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萧让含着浅笑,看着美人儿这副真心实意为别人的喜事儿欢喜的模样,轻轻摇了摇头。

    顾熙言兀自高兴了一会儿,心中突然漫上来一股子酸楚之感。

    想来,她和萧让成亲也有半年多了,眼看着晖如公主怀了身孕,再看看自己,顾熙言不禁郁闷——她这肚子怎么就没有一点儿动静呢?

    话说,萧让和淮南王李肃从小一起长大,因着两家世代交好,两人虽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故而如今淮南王妃有喜,萧让也为之感到开怀。

    淮南王李肃一朝被喜事砸中了脑袋,知道自己竟是要当父王了,竟是消化了两日都没缓过来,今日散了朝,当即拉住萧让在他耳边叨叨了半天,一会儿说“不知道是个儿子还是个女儿”,一会儿又说“本王可要好好想一想该给孩子起个什么名讳”。如此喋喋不休,嗡嗡嗡的止都止不住,哪里还有在沙场上横眉冷对,横扫千军的凌厉模样!

    萧让被淮南王吵了一路,真真是烦的透顶,偏偏又不好开口说他,真真是喜忧交加。

    自从那日李太医说了顾熙言身子的情况,萧让便没在顾熙言跟前提过子嗣的事儿。

    如今顾熙言年纪尚小,体质过于寒凉,若是一味强求子嗣之事,只怕会对她的身子大有损伤。萧让早已想好,顾熙言养好身子才是一等一的大事,至于子嗣的事儿,等顾熙言养好了身子再要也是不急的。

    方才萧让没有直接告诉顾熙言“淮南王妃有孕”的事儿,就是怕她听了之后胡思乱想。这会儿见美人儿脸上没了笑容,一副黯然神伤的模样,便伸了手臂将人揽在怀中,温声安慰道,“王爷和王妃成亲多年,直到如今才喜得麟儿。本候和夫人成亲不过半年,且夫人年纪尚小,咱们自然是无需着急的。”

    顾熙言听着这熨帖的安慰之语,心中如有融融暖流划过。微微抬了一双美目看向俊朗的男人,咬着樱唇轻轻点了点头。

    ……

    等萧让换好了常服,挽着美人儿的手从内室里出来,下头的丫鬟婆子已经从红漆木托盘上取下数碟菜色,纷纷打帘子退了出去。

    只见黄花梨木方桌上依次摆放着两例茉莉香碗、一例槐叶淘、一例红香绿玉、一例烫干丝、一例五色烧麦、一例冬虫夏草乌鸡汤。

    萧让在金盏里净了手,看了眼桌上的菜色,勾了薄唇道,“今日厨房做的午膳倒是颇为合乎时令。”

    顾熙言亲自拨了些槐叶淘在瓷碗中,递到萧让面前,笑意盈盈道,“这几日天热,吃不下热气腾腾的东西,妾身一时兴起,便叫人摘了槐树上长出的第一波嫩叶,做成这槐叶冷淘来尝尝。”

    “槐叶冷淘”美味爽口,沁凉宜人,乃是大燕朝上到贵族之家,下到平民百姓都颇为喜爱的消暑佳食。其做法也颇为简单日常,大抵是将嫩槐叶用开水浸泡半日,再将槐叶研磨过滤,只取其清汁,在清汁中加麦粉和面作淘,每每食用之时,将槐叶淘下锅煮熟,过一遍冷水去热,最后再淋上调味的酱汁即可。

    只见那莹莹如玉的白瓷盘中,如绿茵般的槐叶面整整齐齐地码在盘中,看上去甚是碧鲜可爱,令人食指大动。

    那厢,大丫鬟靛玉照例盛了一碗虫草乌鸡汤,呈到顾熙言面前。

    前些时日,顾家差人到了平阳侯府上,原是顾熙言的外祖林氏命人不远万里快马加鞭送来了一包上等的冬虫夏草。

    除了一包珍贵的药材之外,还附有一纸顾熙言的外祖父林渊微亲笔写的家书。

    信中说,冬虫夏草此味药性温味甘,秘精益气,专补命门,乃是平补阴阳的一味良药,正对顾熙言的气虚体弱之症。又说此药来自千里之外的吐蕃高原,得之甚是不易,故而特意附上了几副药膳方子,叫王妈妈按着方子把药材用在顾熙言的食补里。

    这药材乃是大补之物,故而炖出的药膳只有顾熙言一人用,萧让这等身强力健之人是从来不吃的。

    一开始,顾熙言瞧着那药材的外形可怖,说什么都吃不下去。王妈妈无法,只得在把药膳端上桌之前,把冬虫夏草一个个地细细挑出来,不敢教药材入了顾熙言的眼,如此这般,顾熙言才点头肯用药膳。

    今日这例虫草乌鸡汤乃是用虫草和乌鸡小火同炖一整夜才熬成的汤水。顾熙言望着那色泽金黄的鸡汤,嗅着扑鼻而来的甘苦草药味道,心中不禁一阵子反胃。

    平日里顾熙言喝这药膳总是磨磨唧唧,一会儿要吃块点心垫一垫,一会儿要吃颗糖果压一压,有好几次直到药膳都凉透了,还剩下大半没有用完。

    今日,顾熙言听了淮南王妃有孕的消息,心中总想着那子嗣之事儿,纵然萧让一阵贴心安慰,可她终是忍不住恨自己的身子不争气,如今端着汤碗心下一横,竟是捏着鼻子将那玩虫草乌鸡汤一饮而尽了。

    一旁的红翡见顾熙言喝的猛,忙伸手接了汤碗,又递上一盏清口的茉莉蜜碗。

    顾熙言就着她的手饮了两口茉莉蜂蜜茶,这才勉强压下去口中的甘苦之味。

    萧让见美人儿这副模样,还以为她今日懂事儿了,吃药不用人哄了。当即伸手从果脯盒子里挑了颗话梅递到美人儿的粉唇边,夸赞道,“夫人今日甚乖,吃颗梅子便不苦了。”

    顾熙言正满嘴回甘,苦的说不出话来,听了这话,当即凑了上去,轻启朱唇将那梅子咬入口中。不料,香舌在那修长的手指上一扫,口中香津竟是濡湿了男人的指尖。

    萧让见状,眸色一沉,体内气血上涌,竟是手臂一动,将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往那檀口之中送了送。

    突然有异物入口,顾熙言有些猝不及防,下意识便紧紧地咬住指尖一吮。

    美人儿神色茫然,檀口微张,真真是媚态天成。

    萧让定定看了顾熙言两眼,兀自平复了好一会儿,才轻轻抽出手指,拿过一方锦帕拭了拭手指上沾染着的晶莹香津。

    明明男人什么也没说,顾熙言却后知后觉地明白了过来方才男人的动作是何意味。当即觉得自心底烧起一阵火来,叫人燥热难耐。

    对面儿的男人深目高眉,鼻梁英挺,生的过分俊朗,此时正定定看着她,一双狭长的眼眸里写满幽暗不明的情愫。

    顾熙言垂眸咬着口中的话梅,脸色猛然烧了起来,一时觉得话梅失了往日的甜美滋味——竟是不及男人的指尖甘甜。

    作者有话要说:桃子:呸!老流氓!

    ps今晚二更,12点前(以桃命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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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章 药石难

    禁廷。

    车辕处烫着木芙蓉的马车不急不缓地行在长长的青石板甬道上,转过数道宫门,缓缓停在永安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