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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节
    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相信那个谎言。

    “回王,无人指使。”满耳道。

    “无人指使?呵呵。”魔梓焰苍凉一笑,“所以是将军你自己要去的对吧?一千年前盗取汲魄,让我爹我娘,我玄鸳千万将士丧生的罪魁祸首就是你满耳对吧!”

    “不可能!”魔雪琴失声大叫道,但她迅速抓回了些心神,继而为满耳辩解道:“将军这五万年对我帝国忠心耿耿,杀敌无数,如果没有将军,我玄鸳怕是早就亡了!”

    魔梓焰目光中带着寒风,转向魔雪琴道:“所以他才想把我们皇族都灭了,自己称王。”

    “你胡说!”魔雪琴厉声反驳,“魔梓焰!这些日子将军连眼都没合过,日日夜夜地守在你房门口,你如今醒来了却忘恩负义!”

    “你不说我都忘了,怪不得那李渊这么容易就进来了。”魔梓焰眼睛眯起,转而盯着满耳冷冷道,“原来是因为我玄鸳有内奸啊……”

    “将军才不是内****雪琴喊着一把跪倒了满耳身边,双手抓着他的手臂,语气急切中带着一丝哽咽道:“将军你快跟他解释啊!快点……”

    满耳转头看向魔雪琴,眸光柔和了一些,“公主,我不是内*******雪琴闻言眸光大闪,冲着魔梓焰大声道:“你听到了么!将军说他不是!你不要再血口喷人了!”

    “我的好妹妹,你太单纯了,有杀手会亲口承认自己杀了人么?”魔梓焰道,“这就可以解释很多事了,以众人口中我娘的性格,根本就不可能去盗取汲魄,怪不得瀚索湾大战,将军你是第一个撤回入口的,怪不得七生门前我魔梓焰死了足足六日,足足六日你都未曾想过兵发玄鸳,怪不得那仙冥恶人会这么容易进入我这寝宫,若不是烈心剑,我魔梓焰的肉身怕早就被那李渊击碎了!”

    满耳闻言,宁静的脸上带着一些哀,但他没有反驳,出乎叶刺意料地,满耳似乎并不准备为自己做任何辩解,他只是转而拉起魔雪琴的手,轻声道:“公主,我满耳是一个罪人,一直都是,我对不起你,所以……”

    “你才不是罪人!”魔雪琴的声调竟变得越发有力,她直面魔梓焰道:“如果将军要杀你,一千年前就可以!那时候你还是个孩子!他大可以自立为王!”

    “妹妹你这个问题我早就想过了,但他杀不了我,那个时候没有任何人可以杀我魔梓焰!”魔梓焰说着看向满耳,“将军是不是很失望,好不容抢来的汲魄居然会被人夺走,还十分不巧地封印在我魔梓焰体内,甚至于那瀚索湾结界都让你没办法把我这个阴魂不散的皇子彻底仍出玄鸳。”

    魔梓焰说着蹲了下来,犀利的目光如刀般地割着满耳:“小时候,无论其他人砍伤我多少次,将军你从来都不管,你恨不得我真的哪次就被活生生砍死是吧?”

    满耳闻言,看着魔梓焰的眼神让此时此刻的叶刺一辈子都记得,那眼神里没有一丝精气,那是一种极度压抑的黯然与意冷,极力隐藏的撕心之凉,怅然之痛。

    他久久才开了口,道出一句严肃而庄重的话语,“臣是罪人,请王,赐罪!”说着十指掌心触到地面,深深地将腰弯下,一直弯到额头贴紧那并不平滑的冰冷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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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8章 那些故事

    “臣是罪人,请王,赐罪!”

    看到满耳说出这句话,欣桐微微睁开了双眼,露出了一个欣慰至极的笑容。

    满耳,一人扛下了所有的罪,扛下了那些根本不属于他的罪。

    其实,青凡修月已经死了,满耳完全可以将那日前往夙仙圣坛的缘由推给他们,或者推给其他已然逝去的玄鸳皇族,但他没有。

    其实,满耳也可以说出实情,说出自己是为了救修筠,是修筠那夜毫无缘由地突然闯上夙仙圣坛,但他没有。

    无论魔梓焰如何故意用言语激怒他,他始终都未曾替自己解释半分,所做的一切,就为了保护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修筠我告诉你,你以为满耳会为你做什么么?他不会的。他满耳就是个懦夫,软弱无能的懦夫。”青剑在黑妖墓中对修筠说的话,又回荡于欣桐耳畔。

    欣桐内心轻叹,若青剑看到了如今的满耳,他还能用“懦夫”二字形容满耳么?

    若修筠有幸看到如今的满耳,她还会爱上青剑么?

    有一种爱,是只属于满耳的爱,这种爱默默无声,却源远流长。

    这种爱是你若镜花水月,我永观而不亵,纵你错踏凡尘暗谷,我仍守你万古流芳。

    欣桐很庆幸,自己先前只是告诉了叶刺,瀚索湾大战是仙冥三皇子祥国梁直接促成的。

    欣桐并未同叶刺提及满耳,也未提及修筠,如若不是这样,这位将军将不会遭遇接下来的劫难,而他需要这样的劫难,帮他抽离那些痛苦的过去,正视自己所拥有的现在。

    八里外高高的山墙将西下的残阳遮住,脚下奔腾的江水灵气逼人。

    移苌峡之上,欣桐婷婷倩影格外醉人,她原先映在地上的细长影子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她身旁突然出现的撩人女子。

    微风将女子浓密的长发吹起,好似一条墨紫色丝绸缎带,欣桐笑叹道:“女王,您的头发又长了不少呢。”

    “是你给的。”媛姬淡淡道,眸光望着眼前青蓝江水,“是他给的。”

    欣桐闻言,脑海中浮现出那日圣坛之下,肃钰与媛姬的那个吻,寒意甚浓,却温情至极。

    “子民们已经开始怀疑了,他消失的时间有些长了。”媛姬叹道。

    欣桐闻言笑了,“女王,山灵们怀疑肃钰殿下出事,不是因他消失的时间长,而是纵横我天山的结界消失了,那结界是肃钰殿下自七百年前剑南山战役后,亲手布下的。”

    “所以欣桐你告诉我,他真的死了么?”媛姬看向欣桐。

    “女王,世间万象,均向死而后生,落败腐朽的枯叶如此,背水一战的军队如此,踏过奈何桥的亡灵如此,天罚过后的魔梓焰如此,天泉镜前自尽的墨嫡亦是如此,墨嫡活在我的身体里,您能感觉到么?”

    媛姬眸光幽幽,并未接话。

    欣桐仰起头道,深深呼了一口江边清爽的空气,笑道:“女王,还有一个时辰,玄月便会出现,它会带来欣桐期待的漫漫长夜,带来墨嫡期待的似海繁星。”

    语毕,二人静默无言,直到那如萤火虫般的明亮宝石在深邃的夜空中凝望着欣桐,正如欣桐水晶般的眼眸静静地凝望着它们。

    那些星星了告诉了欣桐很多很多故事,很多很多原先在天泉境中,容易忽略的,甚至永生永世都无法呈现的故事。

    那些星星告诉欣桐,在启啸亲自灭尽王氏家族的前夜,李德义就已然把李家将帅的祖传战袍赠与了只是初仙的启啸,并告之启啸,穿上它,再出发。

    那些星星告诉欣桐,当叶刺与魔梓焰在长安地下皇宫与地鬼将军们比武后,宵烈之所以断定本应死去的茹佳公主一定会没事,不过是因他亲眼看到茹佳穿过自己为凡人而设的结界,冲向叶刺替她挡住了飞狼那致命一击。

    那些星星告诉欣桐,当蔚殃使用神族冰旋术,将叶刺胸前的灵生玉取出后,灵生玉并未消失,也并未被任何人夺走,空寥的地鬼第十三殿,只留下仙冥太子祥子羽的一句:“叶刺对你已经没用了,而灵生玉,只要它不入我仙冥,随鬼后娘娘处置。”

    那些星星告诉欣桐,肃钰殿下曾私下带着刚刚复活的女王媛姬,一位一位殿覆君地拜访,一个一个阵将的介绍,肃钰跟他们说,媛姬是他们真正的王,是这片葱绿大地上真正的主人,以后她一定会是一位贤明仁慈的君主,只要你们愿意再给她一次机会;

    那些星星告诉欣桐,蔚殃怀中的那只灰黑色灵猫,名点点儿,四十五万岁,是同肃钰殿下一模一样的三青元神。在肃钰之前,他曾出过三青收复恶灵,而那个被他以天神之名赐死的恶灵,是玄鸳皇族先祖之一。

    后来那人因六同之果活了过来,故点点儿狠心把另一位无辜之人也一并杀了。为此,他被三青真主依天规判刑,于神界牢狱服刑足足八万五千年。

    原来,玄鸳先祖所栽的六同古树生出的果子,真的可以战胜一切死亡,哪怕是神族带来的死亡。

    那些星星还告诉欣桐,魔梓焰的身体在很早以前就与肃钰有一些相似,比如他们在灵力很弱的时候,身体都寒如真冰,比如他们都可以通过与爱人的唇齿触碰,传递灵力。只不过魔梓焰好似就是魔梓焰,他绝非来自三青,因为他也曾有过一颗跳动的心。

    当然,星星还道出很多很多其他事情,于是欣桐清晰地知道了,下一任仙冥之王是谁,下一任地鬼之王是谁,而下一任的天山之王,又是谁。

    占卜出这一切的欣桐,不禁缓缓地坐了下来,接下来的夜空,她只想好好地看看星星,单单纯纯地看看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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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9章 黑色花妖

    (玄鸳黑妖墓)

    黑妖墓外形如烈放的曼陀罗,此花娇艳绝美,却凶残嗜血,根茎内流淌着白色的剧毒浆液。

    昏暗的墓中,只有石缝间射下的几缕微光,空气中弥漫着压抑而诡异的感觉,让人窒息。

    满耳静静地跪在墓中一处石台边上,他小臂那一道道疤痕已被黑如死神的花茎缠满,那花茎缠绕的纹路好似愤怒战士暴出的青筋,又好似火岩喷发后被撕裂的大地,触目惊心。

    花茎壁上生着一根根短而细的棕黑尖刺,似黄尘荒漠之中的仙人掌,又似叶刺最原始的样子,似她以前身上那满身的护体钢刺。

    而此时此刻,一些棕黑的尖刺深深地扎进了满耳的双手十指,将他双手笔直地吊起,而另一些尖刺扎进了他腰背的骨髓之中。

    满耳始终保持跪立的姿势,只要他稍微一动,身后暗处的花妖便会暴怒,将他体内这些锋利的尖刺猛地回勾,让十指连心的囚犯痛不欲生。

    可能是因连续数日的劳累,滴水未沾的此时满耳下巴垂在胸前,双眼紧闭,沉沉地睡了过去。

    或许满耳真的太累了,这一千年,他太累了。

    汲魄,修筠,青剑,修月,青凡,瀚索湾大战……

    这些人,这些事,好似不停地压着他,折磨着他,让他无处喘息。

    帝国护法,万兵主帅,天帝五界顶级战将前三甲,却没能力阻止那些他想阻止的事情,保护那些他想保护的人。

    满耳的一生在他自己看来,是可悲,可笑,可叹。

    如果可以,就让自己在这暗无天日的黑妖墓中,永生永世地睡去吧。

    只不过他这最后的希望被骤然裂开的石门打了破,当满耳微微撑开沉重的眼皮,便看到了石门外站着的魔雪琴,自己的新婚妻子。

    魔雪琴手中拿着一个同昨夜一样的草编篮子,篮中一样盛满了枣红色水灵藻,她的目光被此时跪着的满耳,与他那高高吊起的双臂怔住了。

    魔雪琴低声同门外守门的将士匆匆交待几句,而后快步走入墓中,当她走到满耳跟前时,远处的石门便关上了。

    “将军饿了吧,我带了些东西给你。”

    这时借助微弱的光,魔雪琴才看清了满耳手上缠满的那些黑色花茎,只因这些花茎在远处无从看到,它们藏于黑暗之中,就如同它们最薄情的钢刺深深藏于满耳的皮肉之下,骨髓之中一样。

    满耳内心忽而一阵莫名抽痛,他不解,抬头望着暗光之下的魔雪琴。

    不得不说,魔雪琴真的真的很像修筠,她此时此刻的表情,就跟满耳当年带着修筠进入这黑妖墓中,第一次探望青剑时,她脸上的表情一样。

    “谢过公主,公主快回吧。”满耳道。

    魔雪琴闻言,将草编篮子放在地上,与满而相对而跪,拿出其中的一颗水灵藻,递到满耳嘴边:“来,将军快吃,自我们成亲那天到现在,你一直没吃没喝。”

    魔雪琴眸光中带着无法拒绝的暖意,她此时索性将水灵藻直接贴到满耳唇边,催促道:“快!我刚采的,不是昨天那篮,保证新鲜。”

    满耳闻言,终于微微张开了嘴,魔雪琴便顺势一把将水灵藻塞进他嘴里,还未等满耳嚼碎咽下,魔雪琴便又从篮中拿起了一棵。

    “这里不是公主待的地方,公主还是快回吧。”满耳重复道,他并没有继续吃的意思。

    不料魔雪琴微微一笑,拎起篮子晃了晃,“你把这些都吃完,我就走。”

    “好。”满耳利落一句,刚想试图去拿篮子,不料他被花茎吊着的双手一动,那锁着他十根手指的尖刺便猛地迅速倒勾,瞬间一次两次无数次,扎心之痛由满耳十指指尖回袭至全身。

    “呜……”面前的魔雪琴突然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她手中的篮子也哐啷一声掉在地上,好几颗水灵藻从篮中滚出,滚到了满耳身后漆黑一片的恐怖之地。

    看着浑身有些微微发颤的魔雪琴,满耳忍着疼痛,一动也未敢再动地问道:“公主没事吧?”

    原本牙关紧咬的魔雪琴,好似慢慢缓了过来,神色有些怅然地看着满耳:“将军以后一直都要受这种罪么?”

    “我是罪人,这惩罚是应该的。”

    “可我不相信将军是罪人!”魔雪琴突然放大了音量,“派澜都跟我说了,瀚索湾大战时,将军撤回来是奉女王之命保护年幼的弟弟,而且当时七生门,七生门弟弟死后,将军你之所以没有即刻兵发仙冥,也完全都是为了我考虑,他们仙冥当时有那么多上仙,还有神器在手,将军是怕那时出兵敌强我弱,怕最后不仅会输,还会牵连我!”

    魔雪琴说着鼻尖就是一酸,一股热泪流了下来,“将军从来就没做错任何事情,才不是弟弟说的那样!将军你快去跟弟弟解释。”魔雪琴说着一手就想拉起满耳的衣领,但她的动作瞬间停在了空中,因她突然想到满耳此时的身体不能动,如若动了,可能就会跟刚才一样……

    “弟弟不是坏人,只要将军愿意说出真相,弟弟真的不会继续追究的。”魔雪琴收起手,哭求道。

    满耳眼神有些苍凉,“即便公主刚才替我开罪的那些解释都说得通,但还是让公主失望了,我这手臂上的疤痕骗不了人,这疤痕就是对抗仙冥那夙仙锁链时留下的,瀚索湾大战,以及全部人的死,都是我满耳一手造成的。”

    “我才不信!”魔雪琴喊道,“将军毫无缘由的为何要盗取汲魄?将军你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

    “我就是那样的人!”满耳怒声一句,这句话把魔雪琴彻底怔住了,她呆呆地跪在原地,看着眼前这张如刀般冰冷的脸庞,这好似是她认识满耳以来,满耳第一次对她生气。

    “魔梓焰说对了!我满耳想称霸玄鸳很久了!奈何你们皇族人太多,我一直没有机会,于是我引发了一场大战,借刀杀人,他们全都被我借的刀杀了,仙冥那三位皇子干得很漂亮,只有我活了下来,你以为我回去是保护魔梓焰么?公主你错了!我是要回去把他杀了,顺便把你也杀了!但真是天不随人愿,你突然被结界保护了起来,我无从下手,而魔梓焰,正如他说的,我杀不了他!他怎么样都死不了!于是我满耳认命了,死心了!直到我们婚礼上天罚骤降,我才知道我的机会来了,公主你听好了,是我窜通了仙冥,是我放他李渊进来盗取汲魄的,我甚至还让他连灵生玉一块儿拿走!这样魔梓焰活过来的希望就更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