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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
    曲观凤无心和他说笑。

    周锦渊也要开始治疗了,面色一整,说道:

    “这是我家传的通督催气针法,我在针具和手法上都进行过改进,算是独一份儿的,别看着针这形状害怕,现在扎着你也没什么痛感。等你越来越痛了……我就换细的针了。”

    曲观凤穿着宽松的长裤,周锦渊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一点,将裤腿挽上去,在要针刺的穴位消毒,以长针刺进去,用捻转的补法。

    通督催气针法的针感是非常强烈的,甚至会有烧山火那样的热感,但刺激感还要更强。

    纵然曲观凤现在皮温低,感觉也迟钝,都在这样的刺激下依稀有了些隐隐的酸麻,这让他眼睛微微睁大了一些。

    第一瞬间,竟怀疑是幻觉。毕竟他的双腿,很长一段时间,什么感觉也没有。

    这酸麻只有一点,也说不上舒服。

    但对曲观凤来说,这种算不上舒服的感觉,却能让他呼吸都加快,不可思议地侧着头去看周锦渊,哑声道:“我……我觉得酸麻……”

    “应该只感觉到一点吧,不难受吧。”周锦渊差不多有数,第一次施针就有这个反应,曲观凤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好那么一些些。

    周锦渊的平淡,让曲观凤一时竟无言语,慢慢闭上了眼睛,体会双腿最细微的感觉,他可以确定这不是自己心理作用带来的幻觉,那一线希望也在此时扩散开。

    从未有过的感受啊,让他知道这两条腿真的还没有废掉。

    通督催气针法,真的能力挽沉舟——

    周锦渊没有再搭话,他只在治疗前和曲观凤谈笑了几句,刚才抽空回答,就立刻闭嘴了,现在施针需要他注意力的高度集中。

    周锦渊施完针,才微微舒了口气,把艾灸条点燃,隔着防烫网罩施灸。

    针灸分为针刺和艾灸两个部分,有的针灸家更擅长针法,有的喜爱灸法,不过二者并不是相对的,很多时候配合用效果更好。

    天上太阳,地上艾草,在通督催气针法里,后续用艾火的纯阳温热之气循经温补,是相当有必要的。

    和针刺、推拿一样,灸对了也会得气,也是灸法使用最关键的地方。但这种气感曲观凤现在应该感受不是特别强烈,周锦渊把艾灸点好后,又用轻软的被单遮盖在上方,既是保温,也是照顾到病人的心情。

    接着对他说:“你可以闭上眼睛休息,我趁这个时间给其他病人治疗。”

    病人多,可不就得穿插着,最大限度地利用时间。

    曲观凤内心很不适应,却也只能接受。

    ……

    下一个病人扶着墙慢慢走了进来,一看到周锦渊就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亲热地喊他,“周医生,今天我家里做了饺子,我叫我老婆带一碗来给你尝尝。”

    “这么客气……来,坐下吧。”周锦渊扶了一把,这个病人就是他前些天去脑外科会诊的那个外伤性瘫痪患者曹先生,经过近一个星期的针刺治疗,已经能扶着墙慢走了。

    今天起就可以隔天再来扎针了。因为取穴也方便,周锦渊直接让他坐着扎针。

    几天下来病人也习惯针刺了,周锦渊给他扎针,他还在说:“这不是客气啊,真是要谢谢你,我都以为我要没得治了。”

    曲观凤看过来一眼,他几乎以为周锦渊其他病人都是秃发了,但这个好像还好,只是走路有些慢,不知什么病。

    “不至于!”周锦渊笑说。

    “哎,这个小兄弟是什么病呢?”曹先生看到躺在床上做针灸的曲观凤,有些好奇,这年轻人长得十分俊美贵气,也不知得了什么病,看着也不秃啊。

    周锦渊心念一转,说道:“你们的病证大体是相似的!小曲先生,你可以和他聊聊,他也是在我这里治疗的,现在已经快好了。你完全可以放宽心,这不是什么绝症,也没有什么可沮丧的。”

    针扎好了,周锦渊开始收拾桌面。他觉得,虽然那个患者情况要轻一些,但是身上的欢欣、自信可以鼓舞到小曲先生,让他越来越有希望,充满信心地治疗。

    曲观凤闻言,心念一动,看着那病人,轻声道:“你也……”

    他没有说完,始终还是不想提起瘫痪那几个字。这也是为什么周锦渊同样只是侧面提起。

    但他的确想知道这个人的情况,自他出事后,从未接触过和自己相似情况的患者。但这个人,都已经能自己行走了,也是靠的通督催气针法吗?

    曹先生也把上身倾向曲观凤。听话听音啊,这诊室没拐杖也没轮椅,医生和患者又一副不愿直说的样子,小伙子甚至有些难堪,曹先生当即觉得自己领会到了重点!

    “原来你也是?你这年纪轻轻的啊……”曹先生惋惜地道,“不过幸好有周医生,你放心吧,我在他手下,短短几天就看到了疗效。”

    曲观凤眼神闪烁,低声道:“你原来什么程度?”

    曹先生也小小声说道:“很严重的,周医生说因为咱原来这个肾虚得不行了,之前那玩意儿一起立就钻心地疼!当时就给你疼得没精神了!”

    曲观凤:“???”

    曲观凤看向周锦渊,脸色难看:“………………我和他,病证,相似?”

    第20章

    周锦渊默念要有职业道德, 才没有笑出来,“……错了错了, 不是这个, 我说的是萎证!”

    曹先生还真不知道萎证是什么, 他就知道自己是外伤性瘫痪,于是反而愣了一下, 面红耳赤地道:“也不算阳什么吧,能起来的啊, 但起来就会疼,于是那个那个……”

    曲观凤:“……”

    周锦渊:“……不是这个痿!萎缩的萎,就是你原来,那个……”

    他知道曲观凤忌讳那些字眼, 才一直没好直说出来。

    反倒是曲观凤冷静下来了, 被对方那么一刺激,他反而不再,或者说也没法忌讳了, 冷冷地打断道:“瘫痪。”

    周锦渊看了曲观凤一眼,觉得他可能也是被气极了……

    曹先生一听,脸愈发红了, “嗨,这么回事啊, 原来不是……我这不是误会了!我真是没想到!天啊,小兄弟你别介意,我自个儿还别扭呢!”

    曲观凤说出来后, 心境好像有了些微妙的改变,甚至忽然觉得有些好笑,摇摇头,不言语。

    可能就因为这个糊里糊涂的病人,那两个字,都变得没有那么特殊了。

    “是这样的啦,我之前外伤性瘫痪,躺了有一个月吧,还以为要一直瘫下去了,我都绝望了,说后半辈子完了!我还有老娘老婆孩子,我瘫了,难道全靠他们来养?我是干体力活的啊,你们读过书,可能还能坐着干点啥事对不对,我手也笨……”

    曹先生渐渐陷入了回忆,“后来我们就转院,头上的伤治好了,瘫还是瘫着,医生想让我转康复科试试,说锻炼康复,还能恢复一些功能。后来又和我商量,试一试针灸的法子。也幸亏我们答应了啊,那天是我最开心的一天了,周医生给我扎了几针,当时我的腿就能屈伸了,又过了几天,直接下地走路。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但是,快了。”

    曲观凤静静地听着,他的家境与这个病人可谓是云泥之别,但在生死疾病面前,是人人平等的。很多个瞬间,他们的心情应当是相似的。

    “所以啊,小伙子,你别沮丧,天无绝人之路,有周医生在呢!”曹先生从情绪中抽离,鼓励地说道。

    虽然他不知道曲观凤的伤情到底有多严重,不知道曲观凤已经多方寻医,但是曲观凤沉默一会儿后,也只是说了句:“好的。”

    “再说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看我,虽然躺了这么久,但不还顺便把……那个,肾亏治好了嘛,之前都求医问药两年了。”曹先生又道,“你要是有什么隐疾,也可以让周医生顺便给你医好了!”

    曲观凤:“…………谢谢,没有。”

    等周锦渊给那个病人针完,也该给曲观凤取针,进行下一步了。

    他挖了些按摩膏,抹在曲观凤身上,给他做推拿,疏通经络。这推拿治疗当然不止推拿腿部,人体是一个整体,不是头痛按头脚痛按脚就行了。

    周锦渊先用手指按揉百会、开天门、推坎宫等穴位。

    曲观凤出车祸后就很抗拒与人肢体接触,周锦渊的手指触碰上来,他先是十分不自然地皱了皱眉,但是很快,眉头就松开了。

    因为,太舒服了——

    曲观凤很少,但也不是没有被按摩过,尤其是在康复中,也有过类似的项目。

    但不知周锦渊是不是手法特殊,被他一捏一按,曲观凤眉头也舒展了,眼睛都慢慢闭了起来,有种整条脊椎都绵软了的感觉。

    周锦渊扶着他换了个俯卧的姿势,从督脉等经脉推拿下来,一直到双腿。

    虽然双腿丧失了痛觉,但上身没问题,曲观凤本来做好了随时接受痛苦的准备,谁知自始自终,除了酸胀松解,就是舒服了。

    这个穴位按一按,那条经脉推一推,明明昨天睡眠质量还可以的曲观凤,直接在治疗床上再次睡着了!

    等半个小时后,周锦渊推拿完了,一拍曲观凤的肩膀,他才猛然惊醒,表情甚至有点懵,顿时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曲观凤低喃:“我怎么……”

    他向来是很难在外面入睡,严重失眠后连在自己床上也睡不着了,今天他居然在医院的诊室里睡着了。

    “怎么睡着了?”周锦渊打趣道,“怎么睡着的你自己心里还没数?我可没有按安眠的穴位。”

    就是太舒服了。尤其是曲观凤长期不便运动,这么一松解,可不就舒服到睡着了。

    曲观凤:“……”

    周锦渊把轮椅从值班室又推了过来,扶曲观凤上去,“我们科室很快就要有病房啦,到时候你要是来回跑不方便,可以直接办住院。”

    以曲观凤的个性,本想拒绝,但是一回想起刚才的推拿,他竟有些犹豫了,最终沉默以对。

    .

    .

    香麓观

    十数名道士在树荫下练太极拳,后头还有些信众或游客跟着打。

    刘淇站在旁边围观了一会儿,还拍了两张照。他不是第一次上香麓观,但以前都是爬山,顺便进来看看,这一回,则是对道教感兴趣才上来的。

    究其原因,当然是周大神啦。

    刘淇怀疑他们有什么养生功夫,周锦渊不管看多少病人,中午都只是打坐,又神采奕奕,说不定就是练太极之类练的呢?

    反正他有点好奇,大神老是神神叨叨,他耳濡目染来了解一下道教文化也好,本身中医理论和道家学说也系出同源。

    周锦渊和刘淇说过,他休息也常上香麓观,刘淇今天是临时起意上来的,在围观了一会儿后,就想起找个道士问,周锦渊在不在。

    那道士看上去也有快三十了,闻言竟道:“周师叔啊,在的,我帮你和他说说。”

    嘿,没想到大神在这儿辈分还挺高。

    刘淇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就看到周锦渊出来了,身上还穿了件藏蓝色的道袍,脚踏布鞋,看上去别有一番风味。

    “哟,大神!”刘淇眼睛一亮,“你们这制服看起来还挺舒服。”

    “你来啦。”周锦渊和他打了声招呼,“来得正好,一起来喝茶吧。”

    还有人在?刘淇跟着周锦渊进去,边走边说:“哈哈,还有谁也在?谢主任不会也在吧?我还问过大家要不要上香麓观,他们居然说我跟你待久了都变迷信了,我倒要看看,谁跟你一块儿搞迷信活动呢。”

    布帘子一搭开,里头依次坐着:萧副院长、黄天霖、曲庆瑞和容细雪。

    刘淇:“…………”

    刘淇欲哭无泪:“萧、萧院长……”

    周锦渊一脸无奈,他还给刘淇打眼色来着……

    黄天霖的父亲不时就在香麓观学太极,所以他已是这里的常客,而曲庆瑞的儿子在三医院就诊,自然也多了几分兴趣,今天相约上香麓山一游,刚刚才和也上山来的周锦渊二人打招呼。

    容细雪没有特别的事情就跟着周锦渊出门,至于容瘦云,他就是想跟来也不合适,只能在家里继续刷招聘网站,看看寺庙的招聘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