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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节
    她张了张嘴,忽然意识到,自己居然在和这个变态吸血鬼在你来我往地斗嘴——不,对于他来说,应该是在逗弄她吧。

    命运真奇妙,不到十天前,她连碰到他也会发抖,人的适应力真强……

    她摸了摸肚子,觉得有点儿饿了,毕竟她可是连晚餐都没吃就被弄上马车了:“对了,这里有没有食物?”

    贝利尔笑得不怀好意:“周围都是啊。”

    叶淼愣了愣,忽然明白他指的是走来走去的侍应生,不禁恼怒:“我说的是给人吃的食物!”

    到底是谁说过有教养的血族是不会乱抓侍应生吸血的?

    “就在大厅里。”恰好有几个血族带着微笑迎上来,贝利尔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个方向:“不要离开太久。”

    得了自由的赦免令,叶淼心中一喜。她回头看了一眼贝利尔,看到他被几个血族遮挡住身影后,快步往大厅一角跑去。

    终于有机会找大蒜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璇、枫叶、sunny89姑娘们的地雷~~~

    第63章

    越是高等的纯血吸血鬼越是没有味觉, 尝不出酸甜苦辣。人与吸血鬼生下的日行者,以及曾经是人类,在接受了血族的初拥后才改变了种族的那类“半路出家”的吸血鬼, 则还会保有味觉。

    吃人类的食物不能增进血族的力量, 可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 后者多半还会保持着享用人类食物的习惯。

    不少上了年纪的纯血吸血鬼对此无法理解、嗤之以鼻。尤其是元老院,在某几个古板的元老看来, 这股追捧自己的食物的食物的潮流, 和人类非要吃猪食一样, 简直是在为血族的光荣传统蒙羞。当然, 在另一方看来,这些元老之所以会有这么大的偏见,纯粹是因为他们没有味觉,所以才不懂美食带来的快乐而已。

    这一场酒会的宾客二者兼有,所以,侍应生在大厅的角落设置了一个自助餐厅,以满足后一类血族的需求。

    诚然,叶淼并不抱希望能在一场由吸血鬼举办的酒会上能找到大蒜这种食物,服务于他们的人类仆人为了项上人头着想,肯定也不会犯这种错误。不过,方才进来之前,贝利尔无意中透露出了一个信息,这座剧院的主人曾经是托伦斯塔的一个人类富商, 这儿也不仅是一座剧院,而是一座结合了剧场、赌场、浴场、舞会厅等部分,专供给贵族享受的豪奢建筑。里面的空间还大着呢。

    为了同时供应那么多的人享受,厨房一定也小不到哪里去,食物的种类必然也很齐全,备份充足。重点是,它被转手的时间不长,也就一个多星期,今晚的侍应生,基本与原本在这里工作的是同一批人。厨房中的调味料也许还没有清空,那么,里面或许能找到大蒜。

    放置食物的地方摆着两张长长的餐台,玻璃制的餐盘中摆着精致的糕点,以及冷食。并没有看到大蒜。

    这种季节居然没有热乎乎的食物吃……唉,不过也是,本质上,这里是为吸血鬼而设的,吸血鬼自己的体温就冷冰冰的,哪会嫌弃食物温度,应该说这种温度才更适合他们的舌头吧。

    叶淼转了一圈,不客气地夹了大大小小的十几个小蛋糕放到餐碟上,坐到了角落的沙发上去吃。凉丝丝的东西咽进喉咙,果然让人也轻微打了个哆嗦。

    住在贝利尔的城堡里的初期,她曾以为自己会得到睡牢房,吃剩饭剩菜的囚犯待遇,而实际上,她不仅可以自由活动,也从没吃过一顿不好的冷饭冷菜。

    除了第一次的食物味道特别咸,之后味道就被“修正”了,一切都贴心得恰到好处,仿佛有人站在她的角度,切身处地地为她考虑问题……按理说,那座城堡里都是吸血鬼,应该不会注意到温度、咸甜这样细枝末节的地方的吧。

    不过,她记得洛特说过,一些吸血鬼也会请人类的厨师来做饭。所以,也有可能只是她遇到了一个贴心的厨师而已。

    差不多吃饱了,叶淼抹了抹嘴,余光瞥见不远处的一个侍应生正捧着空了的酒杯穿过人群,往宴会厅一角走去,通过一扇打开的门,走到了外面的走廊中。

    她往贝利尔的方向看了一眼,他还没留意到这边,便站了起来,装作稀松平常的样子,穿过了人群,也拐入了那条走廊中。

    隔了一道墙,喧闹的人声似乎立刻消减了大半。华丽的走廊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几十米外又有转弯。

    刚才那个侍应生到底去了哪个方向,哪边才是厨房?

    叶淼打算碰碰运气,犹豫一下,选择了往左边走。谁知才转过弯,她就与那名侍应生碰上了。本就提心吊胆,这会儿更是差点汗毛都竖立起来。

    侍应生端着一碟盛满了的酒杯,无比诧异地看着僵立的她:“您这是……”

    叶淼急中生智,流畅地接了下去:“哦,我想去洗手间。”

    侍应生并不怀疑她的目的,毕竟,这里的大门外一直有人把守,周围又都是荆棘遍布的森林,想逃出去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故而只恍然大悟地笑了起来:“您走反方向了,洗手间在走廊的另一端,这边是厨房。”

    叶淼松了口气:“好的,谢谢。”

    原来她找对地方了,这边的确是厨房。

    在他的眼皮底下,叶淼装模作样地往另一个方向走了一段路,直到他消失在门后,才飞快地提起裙子原路返回,溜进了厨房。

    这个厨房非常大,足以容纳好几十人同时工作,此刻里面一个人也没有,正合她意。

    经过一处靠墙的地方,旁边有十几个酒桶,龙头下方还在微微滴着深红色的液体,叶淼脸色一变,闻到了在酒味之中,夹杂了一股让人作呕的腥味,顿时涌上了一阵反胃的感觉,刚才吃进去的糕点,似乎都在食道里翻腾。

    和贝利尔同桌吃饭时还不觉得,此刻看见这载满血的酒桶,才深刻意识到彼此的区别——贝利尔和这些可怕的吸血怪物终究是一样的……

    算了,现在不是关心这些血从哪里来的时候。她小心地避过了这里,在一张矮桌下的调料篮子里翻找,竟然真让她找到了用布遮住的一篮子大蒜。

    这下终于有救了。叶淼嘴角一扬,立即挑拣了几个味道重的,把随身的手袋塞得鼓鼓的。

    她站了起来,环顾了一周,忽然发现厨房这里竟然有一扇没关紧的后门。疑惑地推开一条小缝,呈现在她面前的是一道生锈的铁楼梯。这里似乎是整座剧院的后方,四周很暗。

    在楼梯的底下,停着一辆装满了木酒桶的板车,前方拴着一匹马,正在悠闲地吃草。

    难道,这是一辆准备把空木桶运回城里的马车?

    激灵的白光在叶淼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她的心飞快地跳了起来——如果可以偷偷搭上这辆车,瞒天过海地出了门,说不定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托伦斯塔了。

    只就是不知道门外的守卫会不会检查车底或是酒桶。万一被发现逃跑,她绝对吃不了兜着走。而且,周围无边无际的黑暗森林也未必安全,这个险到底应不应该冒?

    就在这时,远远听见厨房门外传来了一阵说话声,叶淼捏紧了门框,尚未仔细思考,身体已替她做了选择——反手将后门掩上,扶着颤巍巍的楼梯小心翼翼地往下走。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千载难逢的逃跑机会,她不想错过。也许,和她一样出身于贫民窟的孩子,骨子里都或多或少有一种赌徒的心理——正因为从小就一无所有,才习惯了放手一搏。

    老旧的阶梯被高跟鞋踩动发出了咯吱咯吱难听的声音,在黑夜里十分刺耳。唯恐会惹来旁人的注意,叶淼冷汗冒出,一咬牙弯腰脱下高跟鞋,赤足踩在了铁楼梯上飞快下楼。

    这下走路倒是没有声音了,可那铁楼梯表面充满小疙瘩,又冷又粗糙,短短的一段路,磨得她脚底都有点疼。

    她将高跟鞋重新套上,抿着唇,在车旁用指关节挨个敲击木桶,果然都是空的。打开盖子,浓郁的腥味扑面而来,熏得她差点呕吐。看得出来这些木桶是清洗过的,湿乎乎的,可是长年累月都与血液接触,以至于那股味道已经融入了木头里,根本消散不了。

    叶淼实在不想进去,只好蹲下来看了一眼车底。车底下根本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即使有,只有一块布遮着,在经过灯火通明的大门时,影子立即就会让她无所遁形。

    厨房中的人声越来越近,在往后门这边来。

    看来,只能躲进桶里面了。

    在最后的这几秒钟,她的耳边似乎回荡起了贝利尔嘱咐她的那句“不要离开太久”的话。

    那时候,她虽然心中不忿,可还是应了一声。

    不知为何,此时的她,竟然生出了一种不可理喻的……欺骗了他的愧疚感。原本大可不必,可谁让她最后答应了一句“好”呢?

    贝利尔,如果不是他,她根本不可能活过那个被吸血鬼袭击的夜晚。虽说,他总是戏谑地逗她,但其实一直以来都挺温柔的。不过,他也吸过她的血,还将她禁锢在古堡中……

    已经分辨不出,这到底是他漫长生命中的取乐方式——闲着没事做,逗弄一下圈养的食物,还是说,在他心里,她已经不仅仅是一个食物,而是一个可以平等交流的人了。

    说不定,他已经开始信任她了,更将对元老院的顾忌透露给了她,仿佛在倾诉自己内心的烦恼。

    然而,今晚或许是唯一一个重获自由的机会,错过了就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了。

    自由,不正是她一直以来都想要的东西么?

    所以,抱歉了,贝利尔,这一次,我只能辜负你的信任了。如果在更正常的情形下相遇,我一定会很喜欢你这个……朋友的吧。

    叶淼晃了晃头,挥散了这一瞬间的茫然,捏着鼻子,忍着不适钻进了最靠里的一个木桶里,屈膝坐下。木桶的入口狭窄,最圆的那一圈也不大,她的后背与膝盖都已经顶住了木桶内壁。衣服很快被那**的水珠染湿了一小片。

    也亏得她身材娇小,否则绝无可能藏匿在此处。

    伸手将盖子盖上以后,这里彻底成了一片密闭的小空间,那股腥味也变得更为难忍。好在,盖子和桶沿不是很匹配,有一道狭窄的缝隙,才不至于憋晕过去。

    叶淼差点吐出来,没办法,为了逃跑,只能忍一忍了。

    没过一会儿,咯吱咯吱的声音又从铁楼梯上传来,似乎又有两个人抬着木桶往下走,将最后的两个空木桶放在了板车上。整辆车被弄得轻微震动了一下,叶淼大气也不敢喘,好在,她挑的木桶位置好,那两个工人并没有靠近这边。

    低低的说话声隔着一层薄木板清晰地传入了她的耳中,叶淼屏住呼吸。果然,这辆马车是来往于这座剧院与托伦斯塔运送货物用的,车夫今晚就要把这些木桶送回城中。他们放下货物的地方,距离托伦斯塔城中心也只有几百米。

    而且,听这两人的口吻,他们只是帮忙抬东西的人而已。真正的车夫是两个对于赶夜路很有经验、比他们强壮得多的男人,还要随身携带猎|枪。毕竟,前面那片森林里常有野兽出没,若是没有武器,根本不能威慑那群畜生。

    叶淼听得咽了口唾沫。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祈祷这一路平安了。

    没过多久,两个车夫就来了。叶淼不敢冒险乱动,不过凭借那铿锵有力的脚步声,也能听出他们的“吨位”远在另外两个仆人之上。其中一个坐上了驾驶马车的前头位,另一个则爬上了板车上,坐在了其中一个酒桶上负责沿路警戒,叶淼还听见了子弹上膛的声音。

    马嘶鸣一声,拉着二十个酒桶往前跑去。显然每天晚上都会有货物运载而过,所以,在出大门时,两个守卫也只是象征性地在车边绕了一圈,随便打开了两三个看,还与车夫在说笑——毕竟他们认得这些酒桶是装什么的,也不想凑上去闻。很快,守卫就做了个手势,把马车放行了,一切都顺利得让叶淼瞠目结舌。

    看来,躲在臭的地方也是有好处的。

    不过,今晚来赴宴的都是光鲜美丽的客人,估计这些守卫也想不到,被堂堂的密党亲王带来的人类居然正憋屈地缩在一个臭兮兮的酒桶里,密谋逃跑吧。

    马车徐徐驶出了黑色的大铁门。

    透过传入缝隙的光照的变化,叶淼知道马车已经离开了剧院的草坪,钻入了森林之中。四周静了很多,只能听见马车轮碾过枯枝的喀嚓声,酒桶震动,轻微地互相撞击的声音……幸好周围暗,否则坐在后方盯梢的车夫应该会发现,她藏身的木桶明显没有其它的震动得那么明显。

    路上倒是没有她想象中的野兽袭击,毕竟马车的前方就竖着一根燃烧着的火把,很多野兽见到火都会自动避让。

    木桶里待久了,叶淼已经自暴自弃地习惯了这里的异味,就像人在垃圾篓里坐久了就感觉不到臭味一样。不过,运货的车子就几块木板组成,自然没有来程时的豪华马车那么舒服,颠得她的胃部一波又一波地扭曲。

    如无意外,从这里回到托伦斯塔,只要一个多小时。叶淼垂眼,默默地数着数字挨时间。

    近乎密闭的空间与颠荡的马车让人有种类似于昏昏欲睡的眩晕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黑夜中猛地响起了一阵恐惧的大叫声,就从驾驶位的方向传来。

    叶淼蓦地惊醒,抬起头来,缝隙外的画面一闪而过。她似乎看见,马车夫被一只从路旁边高速跃出的东西狠狠扑倒在了路旁,那东西的身形漆黑而庞大,有着漆黑的毛发,像是熊,却又比熊灵活得多……缰绳从车夫手中脱手,马车狠狠地撞向了前方,车轮卡在了地上,轮轴在石头上蹦出了火花,马匹受惊。“轰——”的巨响,车中的木桶东倒西歪,叶淼的后脑勺也重重地磕在了桶沿上。盖子随着侧翻的桶身掉落。

    但这时候已经没人注意到她了,撞击所致的晕眩让她有那么几秒钟看不清眼前的一切,连耳膜也是嗡嗡直响的,只能听见怒吼声,搏斗声,以及砰砰的枪声凌乱地在林间响起,仿佛在极度惊慌之下,连反抗也失去了一切的章法。

    叶淼终于还是呕出了吃过的东西,钻出了木桶,使劲地锤了锤太阳穴,涣散的景物缓缓合一时,刚才乱放的枪声已经消失了。

    马车前方的火把仍在熊熊燃烧,距离马车夫被扑倒的地方有二十几米的距离,借着越远越昏暗的光芒,她还是清晰地看到了三只浑身漆黑,犹如黑熊般高壮的野兽。

    它们尖尖的耳朵,巨大的兽爪,还有那形似人类和兽类异化,长满黑色毛发的脸庞,猩红浑浊的眼,无疑昭示了它们并不是普通的野兽。

    那是——狼人。

    两个重伤的车夫远近不一地躺在了林地上。

    它们伏在两人身上,利爪毫不留情地撕咬两人的腹部,尖牙咀嚼着他们的血肉,含混着唾液和猩红色血沫的液体从它们嘴边流下,让人毛骨悚然。

    狼人的嗅觉何其敏锐,显然已经发现了还有一个她没死。其中一只缓缓地抬头来,贪婪的眼直勾勾地锁定着她。

    叶淼脸色惨白,颤抖着身子。在这样的情境下,也许大多数人就束手就擒了,她脑海里却闪过了一个念头,如果能抢到马匹,没有了车子作为累赘,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不知从哪里听来的一个说法,当你和野兽对视时,不要移开视线。否则,它就会立刻扑上来咬断你的脖子。叶淼僵直着头颈,手极为缓慢地移向后方的马匹。然而,刚摸到了车座,其中一只狼人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意图,凶狠地冲她嘶吼了起来。

    它们扔下了那两具只剩下半截的尸体,半直立起来时那身体简直与小山差不多,缓缓形成包抄之势,骤然加速朝她奔来。稍微瘦小一点的那只跑得最快,那挂着一小块皮肉的利爪不到半秒就来到了她面前。

    下一瞬,刺啦——

    汹涌的热血喷到了她的身上。

    然而,身上却没有痛觉。

    叶淼惊魂未定地抬眼,看见了这只狼人彻底凝固在了半空,目眦欲裂,还在抽搐。它的胸前被掏了一个大洞,一只手从它的背后穿入,从前方穿出,蓬勃跳动的心脏已经被这一击彻底捏碎了。

    那是一只修长而苍白的右手,赤红的血成了水涟,滴滴答答,在他雪白的袖口上化出了血花。

    银月之下,在狼人壮硕的身形后,是被夜风猎猎拂动的黑发,和一双幽深的红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