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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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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年来互联网飞速发展,纸媒行业萧条,新华书店的规模不断缩小,比几年前徐扣弦来过的时候,小了一半。

    徐扣弦找了店员,问完以后径直走到了放《宪|法》的书架旁,拿起,又放下,反复了几次,最后还是咬牙下了决心,拿起去前台结了帐。

    到约定饭店的时候,吴贤已经在了,热切的招呼她坐下,连菜上都了七七八八。

    皆是徐扣弦从前喜欢的菜色,见她坐好,吴贤站起来俯身把杯喝的往她面前推了推,吸管戳破塑封,利落的戳到杯底。

    徐扣弦敛眸,看见标签,双拼奶茶,无糖加布丁去冰。

    “下班了啊,辛苦了。”吴贤笑着说,他还是穿着白衬衫,没打领带。

    景物忽然开始褪色,岁月疯狂回溯,停顿到某个节点,在多年以前,吴贤总是买了奶茶,等她下课一起去吃饭,开腔第一句,永远都是,“下课啦,辛苦了。”

    同样的语气,经年累月未改。

    徐扣弦道了声谢,吸了口奶茶,大概是年纪大了,对甜味愈发不敏感,无糖竟喝出了几分苦涩。

    “我去趟卫生间。”徐扣弦说。

    “在那边。”吴贤温柔道,指着左侧。

    徐扣弦握着手机,站在卫生间镜子前,给邵恩发了几句语音,她想打字,但手抖,怎么都点不到想打的拼音,试了几次就放弃了。

    “你一会儿来接我好不好?”

    “你一定要来接我。”

    “你不来接我,我就哪儿也不去了。”

    她明明没喝酒,也异常清醒,可话到嘴边带着颤音,听起来就像极了小孩子在对宠爱她的长辈,撒娇撒痴。

    在最无助的时刻跟情绪崩溃边缘,总是会向心底里最在乎的人求助。

    所有人都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早写完了就早换了qvq,这个更新是明天的,所以明天没更新不用等了。

    邵恩:其实我本来就很优秀,但没想到,全靠情敌衬托神助攻了。

    下一章喜闻乐见表白。

    因为不是全职写文,所以靠榜单才能有动力写下去。

    希望天使们别养肥我,或者每三五天回来看一眼吧【卑微脸。

    第25章

    吴贤选的位子在窗边, 徐扣弦侧目就能看见窗外车道上络绎车流,周遭高楼大厦林立, 五光十色的霓虹广告牌争先亮起, 夺目的很。

    先是无关痛痒的聊了聊旧事,全都是吴贤在问询徐扣弦这些年过的怎么样, 他似乎很关心那些未知的岁月。

    徐扣弦也都如实对答,好的坏的都有,成年的世界里沉浮久了, 没几个人能说得上完全顺心如意。

    她极力把那些苦涩一句带过。

    “来尝尝这家的糖醋排骨,我记得你以前最喜欢吃这个。”吴贤的声音温柔敦厚,持公筷把挂了晶莹糖色的排骨放进徐扣弦面前的碗碟里,期待的看她。

    徐扣弦用力撕咬着排骨,味同嚼蜡, 囫囵吞下去, 顺了口奶茶, 她放下筷子,双手合拢抵在桌下,开口对吴贤说, “师兄,我有件事想问你, 希望你能认真回答我。”

    闻言吴贤一顿, 笑了笑,又给她添了碗汤,才回, “你问。”

    指尖摩挲着桌布的纹路,徐扣弦收拾好心情说,“你接了最近网上闹的很大的那桩案子吧。”

    “嗯,广东省高校命案,我接下了。”吴贤放下筷子,认真回答。

    徐扣弦抬眸看过去,对座的男人白衬衫,周身都散着温润如玉的感觉,眉眼间带笑,神色俱是温柔。

    “我知道这件案子舆论风向很大,可我想试一试,你知道的,所有人都有资格请律师,为他辩护。”吴贤解释道,又做了一个很幽默的比拟,“哪怕这个人犯下的罪,足够送进去枪毙两次,都还有富裕。”

    徐扣弦点头,轻声道,“我知道,你接下这个案子没错,我也不是来为了案子呵责你的。大家都是法律工作者,我理解你。”

    “你理解就好。”吴贤松了口气应。

    “所以,你告诉我,同学聚会那天,你送我回家时候接的那通电话。”徐扣弦话才说了半句,心就已经沉到谷底,她看见吴贤忽然抽了纸巾,反复蹭着手指,这是吴贤紧张时候惯用的小动作。

    “你还记得啊?”吴贤打断她的问话。

    徐扣弦扯了扯嘴角,反问道,“我的记忆力一向很好,师兄不是今天才知道,不是吗?”

    “所以那通电话,到底是不是广东这案子相关人员打的?”徐扣弦闭上眼,不敢去看吴贤的脸。

    晚风顺着窗沿窜进室内,清风朗月,温度并不低,徐扣弦穿着和时节的衣服,可周身开始发冷。

    吴贤那边许久未有回应,再说话的时候,吴贤尝试着转变话题,“你跟邵恩最近怎么样?”

    徐扣弦拧着眉头,直视吴贤,并不接话,只等他回答自己的问题。

    两个人对视了不下一分钟,连呼吸都扯慢了节奏,吴贤先丢盔弃甲,“是。”

    他只答了一个字,就毁了过往十年。

    得到了回答后的徐扣弦笑了,不用照镜子,她就知道,自己此刻笑起来比哭都难看。

    “不骗骗我了吗?”徐扣弦低声问道。

    吴贤摇头,眼底是难掩落寞,如鲠在喉,吐了两个字,“不了。”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徐扣弦苦笑问,“当初我家人干预你跟我交往,你临近毕业推荐工作,所以不得不疏远我,这些是人之常情,我都能理解。可现在你功名已成,为什么这么想不开?”

    那天的电话里,吴贤说对方自首,这没有任何问题,律师有责任义务劝说当事人自首。问题那天是吴贤说句,证据不是处理掉了吗?

    他早就知道,王某意图销毁证物,且在这种情况下,授意王某剑走偏锋的去自首,只是千算万算,没没算到舆论会参与其中,搅起轩然大波。

    根据律师法法条第四十九条,明文规定了,律师不得故意提供虚假证据或者威胁、利诱他人提供虚假证据,妨碍对方当事人合法取得证据。

    很多不择手段的律师都会为了胜诉而踩线越界,暧昧的踩在违法边缘还有的救。

    可吴贤这行径无疑是知法犯法。

    “为什么?”徐扣弦又问一次。

    “服务生,拿瓶白酒。”吴贤未答,高声点了酒。

    “两瓶,52度的。”徐扣弦冲走来的服务生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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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庆一手拉着一个行李箱在机场出口等网约车,越想越觉得自家老板有异性没人性,十几个小时飞机坐下来。

    就算邵恩坐的是头等舱有床,躺下沾枕头就睡,休息的再好,也多少会有倦意。

    即便是大半个月没见到徐扣弦想的紧,也不至于刚下飞机就着着急忙慌的去找媳妇儿吧?

    再说了,就拿个行李的时间,相思病还不至于致死。

    至于连行李都等不了,下了飞机就走吗,还是小跑走的……

    “妈的,谈恋爱了不起?奴役员工有意思吗!”孙庆愤慨道,吐槽完还是非常乖巧的给邵恩发了条消息,“师父慢走,给师妹带好。”

    邵恩的车停在机场停车场,出来后直接开走的,晚高峰的好处就是往外涌的多,从郊外往市内开到还算通畅。

    在不太充裕的时间里,邵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回家洗了个澡,换了件衬衫,甚至没忘了喷香水。

    路过花店的时候,还停车买了束香槟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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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扣弦跟吴贤面对面坐着,谁都没把酒倒进杯里,而是扭开了瓶盖就着瓶子喝的。

    高度白酒辣嗓子,酒入愁肠,吴贤才又启口自嘲道,“为了钱呗,还能为了什么?徐扣弦,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有这样优越的资本,从小就拥有良好的环境,不必为了生计忧心的。理想主义公平正义谁不会喊,可大家是要吃饭的。这些年坊间流传的表情包你看到过吗?要饭,精通民商法,刑法,宪|法。”

    “呵呵。”徐扣弦哑着嗓子笑了,又灌了自己一大口,红着眼圈讲,“吴贤,我曾经喜欢过你,很喜欢很喜欢那种。就算后来这些年我们没再联系过,也不再喜欢了。可你在我心里也依旧是当年温润如玉,值得我用心去敬仰的学长。”

    “你知道为什么我要选在这里吃饭吗?”徐扣弦自问自答,“因为从这里到政法研究生院,直线距离五百米,你研二时候从昌平校区搬到海淀校区,那时候我们已经不联系了,可我还是偷偷来这边走过一圈。”

    “你还记得吗?我们念书时候每天都要走过的那条道叫宪|法大道,每节课下课前要起立给老师鼓掌,这些都是入学第一天带我参观校园时候,你告诉我的……”

    徐扣弦捧着酒瓶仰头,她喝的急,白酒入喉瞬间辣的呛出眼泪,氤氲水汽浮现出当年入学宣誓时候的场景,青葱少年跟少女们握拳读誓言,让人热血沸腾。

    “当我步入神圣政法学府之时谨庄严宣誓:我自愿献身政法事业热爱祖国,忠于人民严于律己……全面发展挥法律之利剑,持正义之天平除人间之邪恶,守政法之圣洁积人文之底蕴,昌法治之文明为社会主义建设和人类的进步事业奋斗终身!”(下注)

    她低声念着宣誓,语气哀婉,每一个字都念的用力,每读一个字,都是在同往昔年少挥手作别。

    吴贤伸手去抢徐扣弦手里的酒,没能抢到,他指骨紧紧的捏着酒瓶,闷声道,“你别喝了,况且,你觉得我脏,那邵恩又能比我干净到哪里去?”

    到了此刻,还不忘了拖别人下水,共沉沦。

    眼前渐渐从模糊转向清晰,有水滴扑在手背上,徐扣弦面无血色,抽过包,拿出晚上踌躇很久才下决心买的宪|法,掏出来拍在桌上,冷冷道,“你根本就不配跟我说邵恩,我毕业典礼那天你也来了,你还记得那天的毕业致辞吗?当时很多毕业生都听哭了。”

    “怕是不记得了吧,那我复述给你听好了。”徐扣弦笑了,嘲讽之情溢于言表,“如果有一天,你无力抵御沉沦,沦为鹰犬,逆行在法治的道路上,母校将会喊你回家——去‘抄宪|法’。”(下注)

    徐扣弦站起来,刚刚正襟危坐太久,她没站稳,扶着桌子身型有些晃动。接着徐扣弦把那本厚重的《宪|法》拿起来,用力的摔在桌上,声响巨大,邻桌侧目而视,徐扣弦瞪回去,撂下一句狠话,“吴贤,从今往后大路两端,希望你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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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扣弦不记得她是怎么下的楼梯,当年是真情实感的喜欢过吴贤,后来也是真的不喜欢了。

    可不喜欢归不喜欢了,在法学这条道路上,吴贤是给过她很多帮助的人,亦师亦友,鼓励着她一路走下来,曾几何时,她对吴贤说过,想成为想师兄一样的法律人。

    此刻血淋淋的真相摊在面前,任她瞻仰。

    曾经所相信的一切,都湮灭成粉末。

    对于普通人来讲,最大的悲剧是什么呢?

    不是死别,那是自然规律,无可厚非:不是孤立无援,这场人生是自己的,有些路注定只能自己匍匐前进。

    而是理想在某一瞬间被突然实现或者被全部打破,就如范进中举当日即疯。

    又如徐扣弦当初那么喜欢,那么信任的吴贤,不过是自私自利罔顾法纪的蝼蚁。

    徐扣弦此刻正扶着楼梯把手缓慢的下楼,她鞋子跟不算高。若是平日,七厘米的高跟蹬在脚上,也能如履平地。

    可现下浑身无力,下起楼来都觉困难,徐扣弦索性脱了鞋子拎在手里,光脚往外走。

    她走的极慢,还在一楼的卫生间抽了纸巾对镜擦脸,顺便利落的给吴贤来了套拉黑删除全家桶。

    不同于饭店里的大理石板,外面的沥青路面膈脚,徐扣弦丧气的站在原处垂头给邵恩打电话。

    手机铃声由远及近的响着,先是有熟悉的檀木气息涌进鼻腔,徐扣弦微微抬头,入目是双擦的锃亮的皮鞋,再往上是扣到顶扣到法式衬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