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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病人终归还是被我救过来了,我看着面色苍白的病人略微平息一点的气息,心里感到了莫大的安慰,但也只是那么一瞬间之后,我又陷入了山高水深的惶恐,下一步该怎么办?当麻醉药过后,当癌瘤在体内的噬咬再次激起排山倒海般的痛苦时,我将如何面对?哎,走一步算一步吧,我惶惑不安地将病人推回到了病房,暂时给她安排了个床位,看着她因病魔暂时停止肆虐而安详的睡容,我真地好想她能长眠不醒!

    按照科里的惯例,这种急诊抢救过后又找不到家属或者监护人的病例,往往就是采用最基本的治疗维持其基本生命体征,一旦病人有行为能力,就会让其欠费出院。而这个病人,已经被癌瘤侵袭到这样的地步,也不会有几天生命了,那么在这最后的生命里,如果还没有家属或者医院的照料,那她就将在油烹火烤的惨烈痛苦中慢慢死去。在生命的最后关头,不奢望她能感觉到温馨和甜蜜,但是最起码也要让她在安详和平静中告别人世吧!否则我真地难以承受那种她在痛苦挣扎中死去的想象。

    第二天,科主任就已经对我做出了类似的指示,当然,我只能平静地点头。我知道,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她的家属,当她从病痛的回忆中悠悠醒来,差不多恢复了暂时的平静的时候,我看着她疑惑不安的眼睛,和她进行了一次简短的谈话。她说话含混不清,我费了好大的心神,才知道了个大概。她是从几百公里之外的偏远农村来这个城市寻找她男人的,她男人已经离家到这个城市打工五年,在这五年中,他从来没有回过老家,总共往家里寄过两次钱,一次七百,一次五百。然后基本上音信全无,她一个人在家里种地喂猪苦苦支撑着孩子上学到高中,一年前她因昏倒在地里被乡亲们抬到医院,才知道自己已是癌症晚期,由于没钱治病,她挺着癌症晚期的薄弱身躯为孩子的学费苦苦挣扎了一年,觉得自己已经油尽灯枯,没有几天日子了,她便决定来这个城市将男人找到,一方面见男人最后一面,一方面让男人回家接替她照料孩子。于是她就在寻找男人的路途中突然被剧痛击倒在我们这个医院的附近。迷迷糊糊中感觉被人抬到什么地方,然后直到现在醒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

    第21章 苦难的少年和他的母亲

    是啊,这个世界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有谁能扯得清辨得明呢?听明白了梗概之后,我心里在惶恐之中又增加了无奈。本还指望能够找到她的家属,希望她有一个强大的家属,然后将我挽救。现在梦幻破灭,我能怎么办?狠心将她撵出病房,让她在漫漫寻夫途中突然在某一个凄凉的夜晚痛苦挣扎死去吗?那首先得先将我自己杀死紧紧掩埋在黄土中使我失去对这个世界的感知才能办得到!如果不能这么做,那唯一的办法也只能是把她的家属找来了,希望她的那个青春年少的儿子能够产生奇迹。

    我问清了她家的地址和联系方法,经过了好几天的不懈努力,终于听到了她儿子稚嫩的声音。我听着她儿子焦急的呼吸,尽我所能地强调:“孩子你一定要将你家里所有可能的亲戚们带到北京来!”

    经过了这个女病人几天凄厉的惨叫以后,我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家属。那天张晓告诉我,说8床的家属来了,我几乎是一个鱼跃站起,扑向病房,当我在房间里将眼珠滴溜溜转了三圈之后,才终于依依不舍地将眼球定在一个黑瘦的少年那枯黄的面容上,我柔声问:“孩子,就你一个人来了吗?”

    少年惶恐地点点头,手不安地摆弄着皱皱巴巴的衣角,我面上依旧是如湖水一样的平静,“孩子,你的其他亲属呢?”

    “他们凑的钱只够我一个人的路费和生活费,所以他们来不了!”

    一阵酸水如潮般的苦涩感立刻包围了我。我最后只能安慰自己,将这个孩子找来,让他们母子能够相处这生命的最后时光,大概也是很有意义的吧!

    当然,我甚至还有一种无耻的想法,如果让这对母子出院,虽然这个少年比较瘦弱,但终归这个病人还是有一个人在照顾扶持她,那么我是否就可以做到心安理得,感受不到良心的谴责呢?我不止一次地想将这个想法付诸实施,但是每当看到少年脸上那一脸惶恐,女病人面上那一脸愁容,听到女病人痛苦的喘息,我就在心里狠狠煽自己的耳光。

    直到科主任对我的婆婆妈妈、拖泥带水开始表示出怀疑和不满的时候,我那天才硬着头皮打算去对她们下逐客令,然而我刚走到病房门口,便看到那女病人蜷缩在床角大口大口喘气,额头上斗大的汗珠滚滚而下,少年对着她母亲无声无息地流着清亮的液体,我的心理防线轰然倒塌。

    我平静地走到孩子的旁边,孩子仰头看我,一脸的泪水含满了一脸的茫然,我轻轻拍拍他的头,示意他跟我出来。他不明就里地跟着我来到了病房楼的一层大厅里,那里有一台自动取款机,那里边也含有着我近一年辛苦挣来的积蓄,本来以为终于可以买到一平方米房子了,但是现在我不得不取出其中半平方米用来救苦救难,我既然难以指望天上有个救苦救难的观世音,也就唯有自己怀有一颗救苦救难的心!好在我第二年的月收入估计就能进展到以3或者4开头了,虽然不能救苦救难一世,我自信还能应付得了一时。

    当我将那一撂票子搁到孩子手里的时候,他眼睛都瞪圆了。

    我“警告”他说:“孩子,你回到病房的时候,一定不能说这钱是我给你的,一定说是你家里的亲戚寄来的,明白吗?”

    孩子不解地看着我,我说:“孩子,你现在还理解不了,但是一定要听叔叔的,明白吗?相信叔叔,叔叔不会害你们的!”

    孩子总算懂事地点点头。我终于松了一口气。你不要奇怪,我不是想做那种做了好事不留令名的高人。你只要知道,在无奈的医疗大环境下整个病房或者整个医院都在遵守的一种规则,你突然轻易就将它扯破了,你不会因为你的高尚而受尊崇,你会因为你的鲁莽而被无形中唾弃。因为想高尚的人绝对不止你一个,只是在自己都还没有房子住的时候可以毫不犹豫地放弃自己一平方米房子的人,那这个世界上绝对不会有几个,你义无返顾地这么做了,难道你是想逼着整个病房里的医生们都将他们辛辛苦苦一点一点累积起来的平方米顷刻间放倒?

    所以我想做个高尚的人,也只能在暗地里做,这就是你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无奈!

    在我暗地里的操控下,女病人的痛苦自然骤减,当主任医生护士们看到少年交了押金的押金条,虽然很是惊讶,但是仍然能够做到手脚麻利地给女病人送去精心治疗和护理,当消炎止疼镇痛安定的药灌进女病人的身躯后,她的痛苦自然在人类的力量面前开始消解。所以我想,人类有时候的力量还真地是很伟大的!

    就这样,女病人经历了后半段的治疗,神色竟然出奇地好转,病情看起来越来越稳定,以至于我都突发奇想,是不是她体内的癌细胞自动消失了呢?

    第22章 女病人神秘失踪性质有这么严重吗?

    如果不是突然又出现了那个离奇的房地产商人,我想,我此时应该已经能够真正做到心安理得地让那个少年带着他的母亲出院了。

    那么,那个少年又去了哪里呢?是不是随同他的母亲一同失踪了呢?当我终于可以平静地面对整个事件,将整个事情梳理了一遍之后,我的思路终于开始恢复正常。

    难道是那个少年在外边将这个房地产商人谋杀,然后拖到这个病床上,代替他母亲躺在床上,然后他携他的母亲潜逃?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为自己荒谬离奇的想法悲叹不已。这个少年没有任何必要这么做,因为他完全知道我不会让他还钱的,而且就算逃债,直接跑了就行了,也没有必要再拉个房地产商人来垫背。难道是他逃债又觉得对不起我,于是找来一个有钱的房地产商人让我治,让我从商人身上挣大钱,这样可以让他们的愧疚得到一些平息?

    我不由得咧嘴笑了,狠狠捶了一下大脑,奉劝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

    过了几天,我去保卫处要到了赵警官的电话。电话接通后,我说:

    “赵警官,我是李医生,我想请问一下,你们找到那个女病人的下落了吗?”

    那边赵警官略一迟疑,不直接回答我,却说:“哦,是李医生啊,这样吧,你有空过来一躺么,我们正需要找你呢!”

    派出所离我们医院不太远,主楼是一栋警徽高悬的五层大楼,感觉起来竟然还挺气派庄严的,我惴惴不安地走进去的时候,已经有人在门口迎接我,我很快被领进了一层楼道中间靠北边一排的一间明亮华丽的会议室里,屋里济济一堂围着会议桌坐满了穿警服的人,其中就有赵警官,靠东头的主座上坐着一个宝相庄严的中年警官,眉头紧锁,好象不是很得意的样子,赵警官看我进来了,就站了起来,对那个中年警官说:“这个就是李医生,失踪女病人的主治医生。”然后又对我说:“这个是我们巴所长,本次离奇失踪案件专案组副组长,组长是我们公安分局的马局长,他今天有事没来。”

    闻言,我心里凛然一沉,公安方面竟然为此专门成立了专案组,难道这个女病人失踪事件性质真地这么严重吗?医院经常发生病人为了逃费而神秘失踪的事情,也没见这些警察们这么上心过啊?不都说“警察就是臭流氓,只认奶水不认娘”的么?这个女病人也不可能有什么家属强烈要求他们寻找失踪者,所以不可能有奶水给他们喝的。

    巴所长对我点点头,指着他旁边的一把还空着的椅子示意我就座,看来是专门为我留着的,我忐忑不安地坐了上去。然后巴所长开始主持会议,他清了清嗓子说:“在我们辖区发生了这么重大的案件,上头非常重视,方副市长特意下达了重要批示,市公安局的刘局长亲自打电话给我,要我倾尽全力一定要侦破此案,弄清楚潘天高同志的死因,给社会一个交代。所以希望大家都能意识到此案的严重性和紧迫性,振作起来,如果能拿下这个大案,那今年我们的工作任务就算超额完成了,如果迟迟不能突破,那估计大家都得和我一起挨罚受批…”

    我此时总算明白,原来这个案件这么复杂这么严重这么兴师动众的根本原因还不在于女病人的离奇失踪,关键在于房地产商人的离奇死亡。我此前脑子里一直装着的是我的女病人以晚期癌症的病躯突然消失在茫茫人海,不知道她现在能否抵受那种剧烈的痛楚,所以我下意识地就认为弄清楚女病人的下落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谁知道他们脑子里想的却是一个炙手可热、撼天动地的房地产商人突然古怪死亡,可能面临的强大的房地产家族的兴师问罪将使得他们战战兢兢、诚惶诚恐。看来人的价值观不一样,看待问题的角度却是如此差异迥然。其实他们对强大房地产家族的惧怕和我是如出一辙的,他们惧怕家族们问罪他们没有管理好自己的辖区致使潘大商人贵体遭殃,而我惧怕家族们问罪我违反医疗常规致使潘大贵人病体见鬼。哎,我就不明白这些只是依靠吸收老百姓血汗钱而膘肥体壮起来的房地产商人,怎么就能把这个世界搅得人心惶惶、日月无光呢?

    我的思绪只是一瞬间,巴所长的话则是长河泄下的,他在说:

    “现在更加奇怪的事情是,潘天高同志的死讯已经在社会上搅得腥风血雨,天都要炸了,而潘天高同志的家属却居然还没有现身,潘天高同志生前的亲朋好友、同事下属、商业伙伴竟然无一知道他的家庭情况,只知道他已结婚,但从来没见过他夫人,以前社会关注的都是他本人及他的公司,冷不丁他离奇死亡,就蓦然给社会留下了一个深不可测的黑洞洞背景,他的家属至今仍然没有出面,慢慢地,社会上已经形成了一个比较一致的推测就是,家属们正在蓄势待发,准备借此事件使用他们震山憾岳的财势闹个天翻地覆,所有在此事件中伤害了他们的人都将无一例外遭到残酷打击,当然,这只是社会的揣摩,大家不要担心陷入这段是非,我们只要努力的工作,我想我们付出的辛劳和取得的成就一定会是有目共睹的……”

    听着听着,我不寒而栗,浑身就开始起鸡皮疙瘩,根据社会的定义,感情我肯定是这一事件中曾经伤害过房地产家族的人,在那横扫一切的巨大财富的镇压下,我一定是万死不足以辞其咎了!而这些警察们还可以通过努力的工作,最终揪出罪魁祸首,将功补过,以换取房地产家族的原谅,可是我呢?我根本不可能指望再使那具已经死去多时的尸体重新站立起来,呜呼!我命休矣!我心爱的白晶晶的美妙胴体啊,我只有在泉下等待着将你意淫成功了!

    “现在潘天高同志那一头我们失去了线索,那么我们唯一能抓住的线索就是失踪的女病人这一头了,我想,这两个事件一定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的,如果能将这个女病人找到,我觉得一切将迎刃而解,可是根据目前的案情发展的趋势来看,情况不是很理想,小赵,你把情况向大家简要汇报一下吧!”

    第23章 晚期结肠癌和失血性休克的关系?

    赵警官看了我一眼,干咳了一声后,应声说道:

    “我和吴警官根据医院提供的线索,去了一趟女病人的家乡,找到了她家的房子,但是没人在家,在她家附近潜伏了几天,也还是没人,于是我们装扮成女病人的远房亲戚,向周围的老乡打听,但都说她去北京找男人去了,她有一个儿子,后来也去北京找她去了,还没有回来,这些情况跟医院介绍的情况是相吻合的,我们还去她儿子的学校问了问,也说孩子因为要去北京照顾生病的母亲所以请了一段时间的长假。我们再追踪摸索了几天,基本可以断定女病人和她的儿子肯定没有回老家,也没有和她们的亲戚乡邻们联系,所以这一条线索也基本中断,现在案子陷入了瓶颈,因此把大家组织在一起,来研究下一步的方案。”

    待赵警官说完,巴所长又看了看我,紧接着说:

    “现在案子陷入困境,最消极的做法就是坐等潘天高同志的家属主动来联系我们,从而可以从他们那头着手调查,当然,潘天高同志的家属可能现在正陷入巨大的悲痛中,还没有心力来处理事情,而我们作为人民警察,有义务有责任为他们分忧解难,所以我们还是要积极努力地应对,尽可能尽早给潘天高同志的家属一个答案,以抚慰潘天高同志的在天之灵,以安抚家属们受伤的心灵。所以今天我们把李医生请来,有两件事,一是请他从医疗的角度讲讲,主要是讲疾病,医疗的经过赵警官已调查得比较清楚了,主要是想了解一下那个女病人患的疾病和潘天高同志的死因疾病之间是否有些什么关联,看能不能寻找到一些蛛丝马迹,李医生,你先给我们讲讲这个吧!”

    我愣了愣,不禁暗暗佩服,这些警察们思维还是够严密的嘛,竟然能想到从两种疾病的关联角度去寻找线索,看来虽然“警察都是臭流氓”,但并不是任何时候都是臭流氓,只要他们动了心,应该还是可以通过“奶水”认出“娘”的。

    我先自己私下里想了想,晚期结肠癌和失血性休克之间能有什么关联吗?我倒希望能找出一些什么迹象,但我绞尽脑汁也是枉然,如果光从医学角度讲,晚期结肠癌和失血性休克还真是很难扯到一块,晚期结肠癌病人因痛苦太过惨烈倒有可能引起疼痛性休克,但绝对不会造成大出血,就算医学不是绝对的,有可能疼痛性休克能够引发大出血,但那也是女病人身上的大出血啊,跟那个潘天高同志身上的大出血有什么关系呢?难道是女病人因疼痛大出血后,她儿子想给她补血,在大街上看到个白白胖胖的,血肉丰满的样子,于是杀了来给他母亲补血?

    越想越离奇了,我连忙拍打着自己的脑袋,禁止自己胡思乱想,抬头正视满屋好奇的警徽,摇头叹道:

    “那个女病人是结肠癌晚期,而那个房地产,不对,那个潘天高同志从症状体征上来看是大出血病人,从医学角度讲,肯定是没有什么关联的,也就是不存在两个人因为同病相怜而走到一张床上来的基础,而从社会学角度来看,一个是鸠衣稀食的村婆农妇,一个是锦衣玉食的富翁款爷,也根本不存在同上一张床的可能。所以,单纯就上我病床而言,我很难想象他们在我的床上能产生什么关联!”

    听闻我的话,很多年轻警官都开始掩嘴偷笑,巴所长只是脸上肌肉抽了抽,嘴角瘪了瘪,估计是压住了笑意,然后肃然道:

    “我办了这么多年案子,也很难将这两个前世今生都很难有什么渊源的人关联在一起,根本就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所以我无法从两个人之间的爱恨情仇的角度去理解整个案件,我这才寄希望于这两个人能否因为疾病之间的某种关联而偶然牵连在一起,从李医生说的话来看,似乎也不可能,哎,现在案情是越来越迷雾重重了,只能将下一步的重点放在寻找当事人身上了,李医生,这就是我们今天邀请你来的第二件事,小林,你把投影仪打开吧。”

    巴所长话未落,一个警官就已经来到了和巴所长对应的桌子另一头,伸手摁了一下纽,桌子上摆着的一台投影仪就放出了亮光,投射在墙壁上挂着的一个白色屏幕上,更令我惊奇的是,屏幕上竟然出现了三张硕大的图片,赫然竟是那个女病人和她儿子的画像,另一个则是一个满脸风霜、可怜巴巴的中年男子。我在想,他们是在哪里获得了女病人和她儿子的照片的呢?那个中年男子是谁?

    第24章 潘天高的爱人叫方露

    正想得出奇,巴所长说话了:“小赵和小吴去了一趟女病人的家乡,没找到女病人和她儿子,就希望能获得女病人男人的联系方法,但村里的乡邻亲戚竟无一知道她男人的下落,后来就转而求其次想获得他们一家三口的照片,但村人嘲笑说农村人泥里疙瘩的饭都吃不好哪还有钱和心思去照相,于是只好记录了乡亲们对他们一家三口相貌的描述,回来后请局里的刑侦技术人员按照记录进行了描绘,大概就是上边这个样子,请你帮我们看看,女病人和她儿子是不是长这个样子?”

    我差点惊呼出声,原来他们并没有获得照片,只是通过人们的语言描述而还原出来的图象,我禁不住再仔细去端详屏幕上的画像,试图找出一些生硬的地方,但我发现屏幕上的人像除了看起来有点阴恻恻之外,和生活中的女病人和她儿子几无二致,我不得不叹为观止,这些警察叔叔们如果多接受些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教育,还真地是可以维护人民生命财产安全的!

    我对着他们重重地点头,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没错,就是长这样的!”

    巴所长紧锁的眉头略微解开了一点,眼角眉梢都流出了一点难以察觉的笑意,沉静地颔首道:“这就好了,有了他们一家三口的照片,通过刑侦公安网络发布到全国各地的公安机关,然后通过在大街小巷发布寻人启事的方式,我想,只要他们没有上天入地,总应该能找到他们中的一个吧!虽然无异于大海闹针,但终归是一条思路,总好过一筹莫展……”

    他正说着话,突然从外边又匆匆进来一个年轻警官,我定睛细看,原来就是吴警官,他俯身在巴所长耳边一阵窃窃私语,听着听着,那巴所长的脸上明显地开始多云转晴,待吴警官话毕垂立一旁后,他猛地一拍桌子,兴奋地大叫道:“这下好了,两条线索都有眉目了,原来潘天高同志的爱人叫方露。”

    在场诸位都愣怔怔地看着他,巴所长才解释道:“刚才我们的小吴警官带回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他们在协助整理潘天高同志总公司办公室的遗物时,终于发现了有关他家庭信息的重要线索,一本结婚证,他爱人叫方露,1967年生人,和潘天高同志同岁,两人于1992年在本区民政局婚姻登记处登记结婚。”

    其他警官闻言后都欢呼出声,我不明就里地看着他们,不太明白知道了这些信息对案件的侦破能有什么帮助。巴所长见我还是一副如坠五里云雾中的糊涂模样,微笑着补充道:“是这样的,潘天高同志是外地人,他和方露在本区登记结婚就表明他爱人方露是本区户口,我们只要在本区管辖范围内找叫方露的人,就很容易找到他爱人了,哪怕方露现在不在本区居住,只要根据户口迁移信息按图索骥,一般也能找得到她,一旦找到了她,我想,案情应该就可以打开一个突破口了,至少也可以有一个大致明朗的方向。”

    我听得迷迷糊糊,我哪懂得他们那些探案的道道啊,不过我也基本上不感兴趣,我目前的人生唯一爱好就是意淫白晶晶,现在被这个离奇的事件一搅和,多了一条,那就是希望能够尽快知道我的女病人和那个可怜的少年的下落,孤苦伶仃的母子俩流落人间,母亲还重疾缠身,少年又是那样瘦弱不堪,一想起母亲惨痛发作、少年凄零无助的悲惨场景,我心里就隐隐发紧,鼻子酸涩得就好象要掉下来。可是可怜的母子俩,你们到底在哪里?到底什么事情发生在了你们身上?当然,被这个离奇的事件一搅,再加上刚才巴所长说的那番话,我心里也多了几分恐惧,我对这个世界本来已经无欲无求,可是就算这样还是要被打扰,潘天高的家属们真地是要蓄势待发,要拿我们这些曾经伤害过潘天高同志的心灵或者躯体的罪人们问刀吗?老天爷啊,为什么你连一份宁静的生活都不愿意给我?我心里惶惶然没着没落的,唯有概叹老天爷对我的不公!

    我对巴所长木然地说:“巴所长,如果没有我什么事,我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巴所长好奇地看我一眼,说:“当然,谢谢李医生,如果还有什么需要你帮助的,我们可能还会打扰你,希望得到你的配合!”

    我漠然地点点头,脱口而出道:“当然,谁让我稀哩糊涂成为了潘天高同志的主治医生呢?”

    巴所长似乎没料到我会这么说,愣了半响,才对赵警官说:“小赵,送送李医生。”

    第25章 潘天高的家属来了!

    赵警官送我出了大门,走在院子里的时候,突然凑到我耳边说:“刚才在会上不太好说,我想问你一下,这个潘天高以前来过你们病房吗?见过这个女病人吗?会不会是这个潘天高同志色胆包天、兽性大发,公然在病房里想*这个女病人,结果被那个孩子打死,孩子然后带着他母亲逃跑了?”

    我乍闻此言,吓一大跳,连忙摇头否定道:“不可能,这个女病人是个农妇,长年的辛勤劳动早就让她的脸上疙疙瘩瘩、斑斑点点、皱皱巴巴,长年的疾病早就让她的身体象根被风干了的萝卜条,潘天高什么样的美女搞不到,会对这样的女人动欲念,打死我也不相信。”

    赵警官“嘿嘿”了一下,一脸坏笑道:“这个不好说,也许这个潘天高常年累月鲍鱼燕窝、生猛海鲜吃腻了,想换个口味,吃点山味土货啥的调调火气呢!”

    我附和着笑了一下,心想,说不定还真是那个潘天高没来由地淫欲大发,正好淫游到我的病室,扑到床上不分青红皂白就想来两下呢,不过我嘴上可不置可否,只是说:“赵警官,如果没有什么事,你请留步吧!”,然后埋头准备走。

    赵警官讪讪笑了一下,问道:“现在外边报纸媒体什么的都吵得天翻地覆了,这个方露怎么那么沉得住气,还没有去找你们吗?”

    我大吃一惊问道:“吵得天翻地覆?我怎么一点都没觉得呢?我们医院很平静的啊?”

    赵警官诧异道:“很平静?你们保卫处天天跟我反映,说一大帮记者扛着摄象机天天在医院里穿梭,弄得鸡飞狗跳的,却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问我有没有什么好招呢!”

    我这才想起那天在太平间见的那帮记者,的确是挺缠人的,瞧那股黏乎劲,一时半会估计是扯不掉的。只是我自己基本上对外边的事情不闻不问,所以什么都不知道。

    我竟然有点好奇地问赵警官:“那你有什么好招吗?”

    “要说好招啊,还是将那个方露找到,将潘天高的尸体拉走,火化风干了,医院就没有什么可供记者大爷们留恋的了!”

    我一听,心下一动,是啊,这个潘天高在太平间呆着就象个定时炸弹,我只要一经过太平间,就会想起这事,就会惶惶然想着要是他的家属来找我闹,要报复我可怎么办?老是这样想,那我还怎么安心工作,还怎么安宁地生活,还怎么心无旁骛地意淫白晶晶?干脆,成天这样惶惶然的,还不如尽早面对那个方露呢?长痛不如短痛,她要想结果我,就让她一刀结果我吧!省得这样没滋没味、没着没落地活着。

    我向赵警官凄然一笑道:“赵警官,那我希望你们尽快将那个方露找到,尽快让她来我们医院处理尸体吧!”

    赵警官眼珠滴溜溜一转道:“凭经验,经过媒体的这些热吵,我倒觉得这个方露应该会有所行动了,我们各自等着吧,有消息随时沟通。”

    我恩了一声,告别赵警官,出得院来,回到我们医院。我刚走进医生办公室我的位置坐下,屁股还没坐塌实呢,王征就从护士站那个方向跑过来火烧火燎地说:“李老师,医务处的华浩老师正满病房地打电话找你呢,好象比较急,你快去护士站接个电话吧!”

    我心里一咯噔,暗道不好,华浩如果私下里找我,肯定不会这么急,而如果因工作的事情找我,被医务处找,一般不是什么好事,不是挨批挨罚挨训,就是被叫过去和病人或者家属对质。我在这一年的工作中,表现非常良好,但还没有好到那种可以被全院嘉奖的程度,所以还从来没有因为被批评或者因为被奖励被医务处找过,这突然着急麻慌地找我,难道让我痛苦让我忧的房地产家族终于打算粉墨登场对着我来一番劲歌热舞?

    我怀揣一颗活蹦乱跳的心来到护士站,该死,白晶晶也在,我这本已不堪重负的心,你让它如何受得了,在我不得不用目光在她火辣辣的身段和俏脸上狂抓一把以后,我的心脏已经可以跳出来当牛皮鼓听了。白晶晶还是一如既往地回避我的目光,无风无浪地干着她的工作,我从丁兰手里接过话筒,刚“喂”了一下,华浩先在那边劲歌热舞了:“老李,你跑哪去了,赶紧到我这来,潘天高的家属来了,要求见主治医生!”

    第26章 一个美艳动人的中年妇女!

    该来的总是要来,该去的自然会去!丑媳妇再丑,也总是要见公婆!我欲随风逸去,又恐房地产商的琼楼玉宇!

    得,顶多闹个我们医院历史上最强大的医疗纠纷,还能怎么着?还能把我拉去枪毙了!枪毙了倒省心,万事无忧!如果要罚没财产呢?那就罚吧,老子唯一的财产就是身上穿的这八年以前买的衣服,你要愿意剥夺我还高兴着呢,省得将来意淫白晶晶的时候还要剥自己的衣服,那次如果不是还要剥自己的衣服,意淫就成功了!对了,还有就是那口棺材盒子,不过也是租的,顶多我不住了,让给你们住!

    就这样乱七八糟地想着,我如同壮士断腕般在心里唱着英雄壮歌,悲壮地开赴医务处那个医疗纠纷协调办公室。虽然不断地给自己打气,安慰自己,给自己寻找出路,开导自己,但我的心还是横七竖八地乱跳,说不慌乱那是一点都不科学的,毕竟我给那个潘天高在几天之内输入了两万毫升血,两万毫升啦!在这个地球上我就甭指望能找到一个还可以听我讲理的地方了!也许,我这一辈子的医生生涯真地就要到此中断了吧!当初我对丁兰说:“没事,出了事我顶着!”,可是我顶得住吗?我当初为什么就那么傻,要冒着风险去救这个潘天高呢?我19岁开始进入医学殿堂,我所有的青春,梦想,激情已经全部被埋葬在这个医学殿堂里,如果我31岁的时候,被一脚踢了出去,我还能到哪个角落去哭泣我失去的青春和热望!

    当我硬着头皮,以走向刑场的心态推开华浩办公室的门的时候,眼睛就那么一扫,我还没来得及将跳到半空的心放下,我的眼球已经凝固了。

    我看到了一个妇人,不是一般的妇人,一个美艳得让我的心脏停止跳动,呼吸不再继续的妇人,一袭白衣胜雪,头发乌黑如云,眼睛澄澈得如同山泉水,面皮白皙得如同天山月,肌肤粉嫩得如同鹅蛋清,杏脸桃腮,凤眼瑶鼻,樱唇轻启,贝齿微露,身材娉婷地立在我面前数米的地方,白色的纱衣被饱满的***高高顶起,浑圆的臀部在修长的美腿上方形成两道优美的弧线,被端庄的白色裤子结结实实地包裹着,勾勒着,闪耀着诱人的风采,端的是婀娜多姿、风情万种,令日月无光、山河失色啊!如果不是她眼角的那一点点鱼尾纹表明她曾经经受过生活的磨砺,只怕我要怀疑自己正身处广寒宫碰到了嫦娥仙子。如果我在那一瞬间要真是把她当作了可遇不可求的仙女,也许我还真是只怀有一种欣赏的心态,然而正是那一点点皱纹表明了她是现实生活中的人物,于是我也就在一瞬间砰然心动,那一点点皱纹多么的美妙啊,将她的美不胜收,将生活的真实,将成熟的韵味一股脑儿地凝聚在里边铺天盖地向可怜的我袭来,我只是一个将七情六欲压抑了多年的凡夫俗子,面对此情此景此人,我如何能够不簌簌发抖!我不是一个有恋母情节的人,但是很显然此妇人应该大我不会少于十岁,虽然她的容颜依然是那样的健美。我原本以为我的心已经在罗萍和白晶晶青春美妙的娇躯上空死掉,再也不会起任何波澜,却哪料这么一个已近四十的妇人不经意间就在我心头扔下一颗深水炸弹。只是一瞬间,我似乎感觉到了一辈子的温馨和惬意,难道我早已脆弱不堪的心真地可以由一个年长的妇人给予抚慰么?可是这个妇人却是来找我闹医疗纠纷的呀?不过她脸上看起来怎么没有愤怒,有的只是一种淡淡的忧伤和幽幽的情色?

    从进来到现在,我一直在发痴发傻,我发直的目光就象蚂蝗一样紧叮在这个妇人的清澈的眼睛上,只是用剩下的余光去感受她所有的美好。她看我叮得这么紧,似乎有点羞涩,脸颊隐约还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觉,不过她的面容没动,只是眼睛眨了眨,似乎在告诉我,不要以为她不知道我在看她。我当然并不是故意想让她尴尬,只是我实在挪不动我渴望得到安慰和滋润的眼球。

    第27章 她不会不找我闹医疗纠纷吧?

    不知道华浩有没有看出我的失态,但愿他只是认为我因为慌张才显得心神不定、魂不守舍,其实让他看出来了也无所谓,我和他也算得上同病相怜,我想,他是会支持和鼓励我的心态的。我感觉到他来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喊了一声:“嗨!”。

    我终于微笑着转过头,对着他也粲然一笑,喊了声:“你好!”

    华浩对她介绍说:“这个就是潘总的主治医生李智,我希望你有什么疑问都能从他那里得到解答!”

    我有点紧张地看着这个妇人,仍然是止不住一阵脸红心跳,我心里有一种怪怪的感觉,觉得自己在这个妇人面前就是个犯错的孩子,正在满心渴望得到自己最亲爱的人的抚慰,或者,能够爱抚自己最亲爱的人。不过,我马上就是一阵绝望,什么最亲爱的人,眼前这个妇人却是一个房地产商人的老婆啦!她的世界里繁花似锦、绿水如云,喷珠吐玉、倚红偎翠,每天在这个世界的云颠腾云驾雾,过着神仙般快活的日子,而我呢,却只是一只卷裹着稀疏羽毛的丑小鸭,在这片人类的天空下寻找到一个灰暗角落每天独自呜咽。面对如此鲜明的落差,我怎么会产生那样莫名其妙的感觉?不过,妇人的瞳仁里怎么好象有那么一种融化一切的温和呢?这不应该啊,成天和那么一个不知良心为何物的房地产商人泡在一起,怎么也不可能荡生出这样一种由内而外的柔和啊?难道这是她的一种策略,在激发热带风暴似的医疗纠纷之前,先用柔情款款将我的心理防线彻底击垮,然后在我毫无心力的情况下任由她牵着鼻子走?荒唐的想法,我暗自一声苦笑,使劲的甩甩头,趋赶掉自己脑海里这种不着边际的思维,然后,再勇敢地抬起头,平静地逼视着这个中年美妇。

    她可能也通过我脸色的变化看出了我复杂的心理纠葛,有点不明就里,稍一愣怔,才轻启朱唇,轻轻说道:“哦,李医生,您好,我是潘天高的爱人,今天才知道他的不幸消息,所以来得太晚了,给您和医院的工作带来了不便,真是抱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