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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节
    周大虎婆娘在院坝上骂半天了,刚才骂完八辈祖宗正骂到子子孙孙就看见她兄弟媳妇小跑着回来。

    “你上哪儿去了?你不去吃席不知道把家看着?”

    “女婿有点事让我去照看闺女,我在程家那头,远远儿就听到你在叫骂,到底咋的?出啥事了?”

    不等周大虎婆娘答她,边上人就说:“你家说是遭了贼偷,丢东西了。”

    周氏她娘心都提起来,嗓子吊得老高,问丢了啥?“我出去锁了门的!锁头给撬开了吗?”

    “你是锁了门的,你锁了家门那灶屋门呢?”

    周氏她娘还想着灶屋里有啥可偷,忽然想到前些天熬那一罐子油,她腿一软就要往地上坐。

    看她这样,周大虎婆娘也没骂她,转头骂上程家贵,说做女婿的不知轻重,他要出门不知道让他娘去照看,他娘有事还有他大嫂,大嫂也忙不开还能把人送去程家兴那院子去待半天,跑来这头来找什么人?侄女儿怀的是他老程家的种,还要娘家人管?程家上下死绝了吗?现在好了,人让他喊去家里猪油罐子丢了他赔不赔呢?

    “这个也不怪女婿……是我说让他有事找我来……”

    “行啊,你说不怪他,那你拿钱熬一罐油来!”

    周氏她娘刚才还腿软,这会儿气着了,让大嫂讲讲道理,本来全家都要去吃席的,全家去吃席了家里不也没人,该丢的还是要丢。

    “啥是该丢的?我们辛辛苦苦熬一罐油这省着点要吃一年,怎么就该丢???我想起来最后出门的是你吧,你没把门锁好就该你赔!你赶着去照顾外嫁女忙忘了就让你女儿女婿拿钱出来!没得白白吃亏的!”

    周大虎婆娘边说边推她,让她要钱去,赶紧去。

    周氏她娘哪里有脸?

    “你不去是吧?你不去我去找他!我非得讨个说法来,程家的媳妇儿怀的是他程家的种凭啥来劳累我们周家人?他大哥三弟都是挨着住的,他不把人放去兄弟家院子大老远跑我们这头来找你,该不是把你引走了上咱家来做了贼?!”

    ……

    哪怕天天忙着做糖,何娇杏也听说了周家遭贼偷以及程家贵挨了臭骂的事。二房那边因为周氏这胎怀相不好,这段时间没少花钱,哪里会肯掏钱去填周家的损失。

    周氏她娘原就是自己愿意来的,她出门时家里丢了东西也只能说是运气不好。

    乡下地方丢钱的少,丢柴米丢鸡却不少见,除非当时把贼拿住,就这么点东西都闹不上衙门,到头来就只能自认倒霉。一整罐猪油的确稀罕,寻常人家丢了都要心痛好一阵子,可咋说也是自己没把门锁好,逮着女婿不放说不过去。

    村里人一面劝,一面互相提醒,年前这阵多加小心。

    就哪怕赖不上程家贵,还是有人说周氏不对,话是刘枣花传给何娇杏的,说外头的人都没想到周氏怀孕之后花样比谁都多。她才把出喜脉没多久,就看过好几回大夫,本来女人家怀孕顶多吃好些不干重活,也没有离不的人的说法,至少七个月前没有,各家婆婆也只管伺候月子,哪有刚怀上就跟祖宗一样供起来的?

    “还有人拿弟妹你做例子,说你怀上之后咱娘立马就搬过来了。他就不知道那是老三去请的人!请咱娘过来同时还包了爹娘一年伙食,可不是白白使唤!”

    “也就姓周的屁事多,我前头那胎是没生下来,也没让人手把手伺候我,顶多就是借着怀孕躲了点活计……”

    “现在他们总知道姓周的不是省油的灯,我早说过她就是没怀上说不起话,怀上了能作上天去!不过吧,她这胎是男是女还不知道,要我说老二可不像老三生男生女都成,老二遭人指点了这么多年总是想要个儿子的,有儿子他腰板才硬的起来,这胎还不一定是儿子呢。”

    何娇杏刚才忙了一阵子,看时候差不多喂饱了冬菇 ,正在歇气,顺便跟大嫂说说话。

    听到这儿她也说了一句:“最好还是生个儿子。”

    刘氏不解,嘀咕说她还想看姓周的笑话,看她折腾满月份结果天不遂人愿。

    “分家一年半,如今看着距离渐渐的还是拉开了,二哥二嫂我们带也带不动,都带不动还同她比什么?我说指望嫂子生个儿子不是为她着想,我想着如果这胎能顺利生下来,是儿子会好一些。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要是闺女,这闺女准没有好日子过,那真是造孽了。”

    “世人都偏爱儿子,不喜欢闺女,要都不生闺女的话,这些个儿子上哪儿娶媳妇儿去?要是各家得了闺女不好好教养,只给口饭吃让她不至于饿死,那长大之后能有几个好的?她嫁出去祸害的还是夫家。这就像是因果报应,嫌弃女儿家,生了不好好养,迟早得个糟心媳妇儿。媳妇儿要是娶得不好,祸害的又是子子孙孙。”

    何娇杏平常不太会说这些,除了在程家兴面前她连话都不太多,今儿是有感而发。

    从生下冬菇之后,村里有些人的嘴脸,她实在是看够了。

    明明自己就是女的还笑话别人生了女儿,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一女一子才能拼成个好字,家家都是儿子他不绝后吗?

    还不光是刘氏,黄氏同样听到这话了,她顺着媳妇儿说的想了想,是有道理。之前就觉得三媳妇同另外两个不大一样,不光是能挣钱这一点,她看着也是白白净净的,生得一副聪明人的通透样子,不太像乡下姑娘。

    像这会儿,刘氏本来还有跟周氏较劲的意思,听她这样说,也改了口。

    “弟妹你说得对,她要是生个闺女,那闺女恐怕没活路了,还是得个儿子吧。”

    “但也要她能生下来,就现在这个折腾法,没准哪天娃就掉了。”

    刘氏说完一回头,看见婆婆在不远处瞅着她,她差点跳起来,说还有事没做完赶紧溜了,生怕因刚才那几句吃教训。何娇杏又进屋去看了冬菇,看她睡着了人才出来,拜托婆婆看着些,她接着忙去。

    周家被偷就是腊月二十,因为这事村里闹腾了两天,这已经二十几号上,何娇杏跟程家兴商量着还是像头年那样,提前两天把买卖停了,接着把年货办一办。

    买卖已经做了两旬有多,这一回他们攒下的银钱相当可观,粗粗算下来就有几百两的数,具体多少要等买卖停了点过才知道。反正前头怀孕包括坐月子用去的都填补上了,她那个不大的钱箱子已经装满,最近又用了个新的。

    程家富跟何家兄弟也在赚钱,跟着一起的还有陪着挑担出去的亲戚。

    听程家兴说到利润大了不安全以后,程家富转身就跟刘氏商量了一通,宁肯分些薄利也要求个稳妥,他们各自也带了亲戚出门,每次都是三四个壮汉一起,这才没招来拦路打劫的。

    人穷的时候抠门,挣了钱总能大方一些,刘氏这阵子过的也是天天吃肉的生活,给何娇杏这头就送了不少。何家那边除了挑担出去的,其他人都在打鱼卖鱼,因着“年年有余”这说法,稍微有条件的过年都会去买两条,最近这买卖也很好做。

    东子还说呢,说等字糖生意停了他们抽出手来,还是跟头年一样抬一桶过来,让老姐天天都有鱼吃。

    又道今年挣得实在不少,年后家里还想买几亩水田,想着哪怕自己种不过来,佃出去也好。手里田地多,心里踏实一点。

    就很短的时间里,好像各家各户都把日子过起来了,盖房的盖房,买地的买地,成亲的成亲……大嫂好像也准备买头牛来,说牛能当个壮劳力,出门能套车,农忙能干活。

    她还在琢磨这事,程家旺比着年前回家来,听说二嫂怀孕以及爹娘都在三合院住着,程家旺就没回老屋,跟程家兴打过招呼也借住过来。

    过来住几天还让程家兴使唤帮着打了好几样小玩意儿,程家旺带回个话,说他明年可能也要成亲了。

    第74章

    程家旺说他准备成亲, 程家兴都愣了, 问他是做袁家女婿?

    “是啊。”

    “早先就看出袁家对你有点想法, 这两年没动静还当你不准备答应。”

    程家旺说他闷头学徒弟也不认识什么姑娘家,要成亲就只能请媒人来说, 请媒人还可能遇上黑心煤, 师傅家的情况他算是知根知底的。师傅的女儿模样是寻常一点, 胜在脾气好人能干。

    程家兴看了看正在跟娘说话的媳妇儿, 回头对程家旺说:“你想想清楚,我是觉得合不合适咱们先放一边,你喜欢才最要紧, 成了亲就要过一辈子,别娶回来发现不是那么喜欢,日子对付着过那你就糟蹋人了。”

    程家兴说着还拍拍老四的肩膀,跟他讲了句良心话。

    “你现在不知道, 就哪怕家底殷实, 日子一天天过着两人都会生口角起摩擦, 我跟你嫂子一年也要拌几回嘴, 我稀罕她,怕说得过分了令媳妇儿伤心, 总能在要紧的时候打住。这人对你来说无关痛痒的话,吵起来你不会让她,非但不会让, 还能找准了句句往心窝里扎,那日子过起来可就太辛苦了。”

    人就是这样, 你喜欢,遇上麻烦会想办法解决,有困难也可以克服。

    要不喜欢,都懒得为人多花半分心思。

    有那功夫不如蒙头睡一场觉。

    成亲以后人是会长进的,就连程家旺也感觉到,这一年多,他三哥改变不少。程家旺伸手勾着他三哥的肩膀,促狭道:“三哥你还跟我嫂子吵过?”

    “说你的事儿呢,干啥往我身上扯?”

    “好奇嘛,来说说,你真跟我嫂子吵过?”

    程家兴抓了抓头,心一横告诉他:“你嫂子怀着小冬菇就一时高兴一时作,她挺大肚的时候正好是伏天,天热起来人烦躁,有段时间耐心就很差,经常说是风就是雨的。也就是她我才受得住,换个人你试试,早翻脸了。你看看二嫂现在烦不烦人?你三嫂跟她的区别就在于,你三嫂只闹我一个。她那段时间今天想吃樱桃明天想吃核桃,我就东一头西一头的,今天往山上跑明天往镇里去。”

    “平时是三哥你点,嫂子做好了端来给你吃,那种时候也该你伺候着……倒是二嫂怎么回事?我秋收那会儿还回来过,才小半年没见感觉二嫂神相都变了,以前和和气气的,这次回来见她总垮着脸,一身丧气。”

    程家兴斜眼一瞥:“想知道她的事你来问我?怕是找错人打听。”

    “就是觉得怀着娃还是该高兴点。”

    “是啊,人人都这么说,她不肯去想高兴的事你有什么办法?按说好几年没动静这下总算怀上了,不是大喜事?偏她除了把出喜脉的当天,没再笑过。”

    程家兴说着都感慨起来,恐怕谁都不知道他从二嫂身上学到很大一个道理,用四个字来概括就是知足常乐。

    手里有二十两的时候就该高兴我挣了二十两,别去看着隔壁人家有二百两的,你就算瞪成斗鸡眼那钱也到不了自己兜里,总还是别人家的。

    “以前听过一句话,贪婪能让好生生的人变成面目可憎的恶鬼。”

    两兄弟说到兴头上,当娘的就拍上他们后脑勺,一人给了一下:“眼看都要过年了嘴上没个讲究,什么鬼不鬼的?你俩闲着没事拽几桶水上来,缸子里用去一多半了。”

    两人提了桶子慢吞吞往井边去,揭开井盖,放桶下去打起水来。

    程家兴在拉绳子,程家旺低头看了看放在旁边的井盖儿,说:“三哥你回头的换个能把井口封严实的盖子,这个一揭就开,只怕来两个不安生的掉下去淹着。”

    “家里来人的时候你嫂子就搬个石板盖上去,出不了事儿,这是方便二哥他们过来打水。我家这头平时没啥人来,现在冬菇还小连翻身都不会,也过不来这边。”

    “铁牛呢?不过来玩?”

    “跟我们有啥好玩?他更爱往大伯他们院子跑,那头娃娃多。”

    “铁牛这都奔着七岁去了,大哥没给人取个大名?我在镇上,镇上人就是小时候喊小名,到该读书认字的岁数就取个大名,出门都喊大名。”

    程家兴慢吞吞拽了一桶水上来,提着往灶屋走,边走边说:“你回头问问大哥,他怕是忙忘了吧。”

    ……

    今年的买卖比去年还早两天停,头年他们米胖糖卖到腊月二十九,后来三十到初一初二也都很忙,大哥他们累得够呛。这不瞧着几头都挣得差不多了,而自家准备的材料也差不多全用光光,程家兴跟两头兄弟商量之后决定提前打住,合计好生休息一日,再为过年准备起来。

    何娇杏他们做糖做到二十六。

    程家富他们卖到二十七。

    二十七这天,三合院里还来了几个陌生人,一眼看去就不是乡下人的打扮,他们穿着说不上非常好,却不是方便干活的样子。反正乡下男人没两个穿长袄,乡下女人也没两个穿裙子。

    程家兴累了个把月,昨晚还跟何娇杏点了遍钱,今儿搂着媳妇儿补觉呢。

    那几个人过来看到的就是人在院子里干活的黄氏以及过来搭把手的刘氏,程家旺都不在,他难得回来一趟跑出去找人唠嗑去了。

    刘氏牵过来的狗崽子在汪汪叫唤,叫到一半挨了主人家骂。

    “别吵吵,一边儿待着!吵醒了弟妹他们看我不扒了你的皮炖狗肉汤!”

    黄氏跟看傻子一样看了眼大媳妇:“那就是个畜生,你还跟畜生讲起道理来,怕它叫唤倒是牵回家去!”

    “我忘了今天不做字糖,牵过来栓这儿才想起……”

    刚好说到这里,过来拿几个眼前亮了。

    “这果真是程家院子?主人家是程三?”

    刘氏一回头,把这几个上下打量过,狐疑问道:“你们谁啊?咋没见过?”

    这几个看着像一家子,领头的男人四十几岁模样,还有个差不多岁数的中年女人,另外又有两个看着像儿子辈的……听刘枣花那么问了,那男人就说他是这家的姑爹,说那个穿裙子的胖女人姓何,是程家兴他媳妇儿的姑母。

    刘枣花哪怕不清楚何家亲戚都有些谁,也知道那头相处和睦,想着这是财神爷的姑母她顿时就笑开了,拽着对陌生人充满敌意的黄狗让这一家子上院坝去,看他们走到狗子咬不着的地方才松手。

    狗通人性,看来客是主人家放进院子的,就没追着咬上去,而刘枣花则进屋去拿了条凳出来,同时黄氏已经跟据说是何娇杏她姑母的女人唠上了。

    何家亲戚刘氏认识不多,黄氏还是认识一些的,她对这个一点儿印象也没有,就问了,问这个老姑是哪一房的?为啥事来?

    “杏儿他爷行三,我爹行二,是她堂姑来着。”这女人有介绍了跟她一起过来的,说是她男人跟儿子,她夫家姓丁,太平镇上人,离这边有点远,过来一趟还不容易。

    都说过来一趟不容易,那必然不是寻常的走亲戚,黄氏又问了一遍,问是不是有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