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羽？”素意举一反三，“他又跳出来了？”

    “他一直奉命搜集证据。”杜克还想替他说说话，“这是他的职责。”

    “那就让他尽职呗，还有什么可说的？”

    “他提交了几个dna样本，需要我们出具官方检验结果，可能还是想查席琳的真实身份。”

    素意眼角跳了跳，轻笑：“席琳就是席琳，谈什么真实身份。”

    “别自欺欺人了，素意，看了那个录像的人都知道席琳可能是……那个谁，只是没有确凿证据，现在才装聋作哑，一旦出现决定性的证据，那绝对没法翻盘。”

    “决定性的证据是什么？dna上写了名字吗？”

    “你就这么肯定他查不出来？”

    素意沉默，她也只是一时口快，事实上连那些被删除的录像都能被这样复原回来，她现在当然不会有十足的把握，认定芳芳就一定不会有其他把柄留下。

    她只是有点烦，芳芳掌握着亚当，希雅掌握了亚当的解药，议会拥有最大的行动权，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平衡的情况了。可如果议会还存了把芳芳撸下来的心思，或者想把芳芳的身份当□□一样埋着，却是她绝对不能容忍的。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什么的，她可以埋，芳芳可以埋，希雅可以埋，唯独议会不行……凭什么，要了解药，还要掐女性的咽喉？他们暴露芳芳的那一天，就是海瑟释放亚当的日子！

    或许素意的脸色实在太可怕，让杜克产生了一些不好的联想，他赶紧安抚她：“你也不用太担心，我收到了命令，无论他们检验出什么，都先压着不说。”

    素意一点也没被安慰到：“所以我还要谢谢你？还是谢那个说压着不说的人？”

    杜克皱起眉：“那你的意思呢？事实不是我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因为不是只有哥羽一个人在追索过去的事情，如果我们今天拍板说：席琳就是席琳，芳芳·林德伯格已经死了！可以后呢，万一有更多的真相被发掘，议会的公信力往哪放？”

    “这就要看你们把这当历史还是当案件了。”素意绷着脸，“你们都说了是发掘，为什么要用历史故事来审判一个现在活着的人？是我没告诉你们莉莉安几乎完全就是在她的资助下开发的，还是你们依然不懂我们在做什么我们要什么？”

    “而且，真正对现在造成伤害的，是我！”素意站起来，“我才是那个战犯，我都已经自投罗网了，为什么不能放过那群幸存者？她只是个幸存者！你们可以容许希雅重新开始一个人生，却不能容忍她，为什么？”

    杜克张口结舌，他有些无奈：“我从来都是说不过你的。”

    素意冷静下来，又重新坐下，绷着脸：“我有个提议，你帮我给议会，首先，给席琳的身份一个定论。然后，以席琳的身份搜集证据，走刑诉流程。之后再各派律师，有功论功，有过罚过，大家各凭本事打到满意为止。”

    她顿了顿，冷声道：“任何有关潘多拉和伊甸园的事情，冲我来。从此，和她们没有任何关系。”

    第191章 哥羽的挑拨

    名叫席琳和莉莉安的野火烧遍全球。

    火到一时半会儿议会不敢公布听证会的消息，用麦坎从前线转达的说法, 塞缪尔光想想席琳抱着孩子出席导致全球对于议会“人性”的质疑和抨击, 就头痛的不行。

    但这不代表议会就会这么搁置下来, 只能等着全球光棍和“女奴”们过了这一阵, 冷静一下头脑再拿出来。可是芳芳却完全不打算放过他们, 隔几天就放上一张美照，完全不在乎自己的曝光率，动辄母女齐上阵，连顶尖的摄影师都不用，光那些日常的图片就足够萌翻全球。

    其实现在莉莉安还没长开, 小小的皱皱的和一般婴儿没差，可能还不如现在几代基因优化后的男婴好看, 可是偏偏头顶一个“女”光环，顿时别人怎么看怎么好看，连鼻涕泡都有艺术感。

    芳芳更加心机，她并没有死命打扮, 绝大多数情况都是素颜出镜，家常形象。比她平日里还要简单, 却举手投足间都是少·妇的韵味和母爱的温情, 她从不对着镜头看，每一张都是抓拍：穿着宽大的t恤在露台上举着莉莉安大笑, 任阳光铺撒了她们满身；在熟睡的莉莉安身上盖金龟子的壳，回头对另一边做出“嘘”的动作；抱着莉莉安坐在一处山石边看着远处的大海，风吹动她身上黑色的纱巾……

    她从没掩盖自己对黑色的喜爱, 也确实把黑色穿出了极致的美感，以至于那些本来就已经因为男性遍地而出产灰白婴幼儿产品的大商家，破天荒的出了黑色的产品，拐弯抹角的去迎合芳芳的品味——居然真的有幸运商家的设计被芳芳看上，没多久后出现在了晒娃照里。

    全球轰动，据说那个商家的老板得到消息那天差点脑溢血——从此几乎所有有能力的人都投身到了“讨好孩子妈”的运动中，轰轰烈烈，争先恐后。

    很快，莉莉安满月。

    公元2180年3月1日，莉莉安晒出满月照，人们这时候才发现，距离素意醒来，已经整整两年半。

    这两年风云变幻，宛如历经沧海桑田，仔细一想，却真的已经绝处逢生，柳暗花明。

    全球人自发举行了多场庆祝莉莉安满月的活动，甚至还连带着夸起了素意。但是芳芳那边，除了满月照，一点别的动静也没有。只有素意收到了一封请柬，邀请她去喝莉莉安的满月酒。

    考虑到满月酒是以前中国独有的民俗，单独请素意倒也正常，塞缪尔他们没怎么商量就答应了，只是要求必须有哥羽带着警署的人跟着，免得素意“喝个满月酒把自己喝丢了”。

    素意对于出门喝满月酒是没意见的，但是对于让哥羽“护送”却很有意见，她实在不想一件轻松的事情因为这个男人而变得又勾心斗角。

    但是放眼之下似乎真的很难找到够格又能够对她狠下心监视的人，她也只能认同，自从把莉莉安从芳芳肚子里“掏”出来，就再没见过她，这么久以来倒还真有点想念，便也不再折腾，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坐上了芳芳派来的专机，上飞机后便坐在一旁一动不动，打算这漫长的一路就这么冥想过去。

    哥羽却显然不这么想，飞机启动后没多久，确认线路已经被芳芳那儿接手，不需要他们费心后，他默默的坐到了素意对面。

    “谈一谈？”

    素意翻了个白眼，摇摇头，拒绝之意溢于言表。

    哥羽歪头想了想，还是道：“你应该知道的，我一直在负责伊甸园遗址挖掘项目。”

    遗址……

    曾经住在遗址里的某人抽了抽嘴角。

    “虽然你们当初把资料删除的很彻底，但是，你也应该看到了，我们依然得到了很多资料……而且在过去战争刚结束，我们拥有非常多的口述资料，两者结合起来，很多事情都能相互佐证。”

    又来了，素意不耐烦的看向窗外。

    “我认为在听证会之前你应该愿意和我谈一谈，心平气和的。”

    心平气和……我要是有希雅的铁拳就好了。

    “芳芳、卡辛、艾琪尔、希雅，还有你。”哥羽数了一遍，“我一直想觉得，其实你们相互之间的关系，并不像是外界或者后世解读的那样，亲密无间，心意相通吧？甚至可以说，带着一点……勾心斗角？”

    “再怎么不和，现在也只剩我和希雅了。”素意嘲讽的看着他，“很不幸，其他四个人里，我恰好和希雅比较处得来。”

    想想那些年抢军费抢物资抢人抢粮食相互看不惯还推卸责任，这话其实挺违心……但素意相信希雅不会在这上面打自己的脸。

    “不对。”哥羽居然斩钉截铁的反驳，“我们有收藏一些便签，据考证应该是希雅的一个副官的，上面显示每一次副官代表她开一些会议，她都会叮嘱‘千万不要让给实验室那群人’，当年你们应该有很大一部分时间是驻扎在一起的，所以她如果不是对你有很大意见，怎么会有这样的叮嘱？”

    那是你没看到我的助手的便签本，那上面可凶残多了，毕竟打打不过，总要在笔头上有所发泄，素意冷漠的想，嘴上却很无辜：“我不知道，我觉得我和她感情挺好。”

    哥羽摇摇头：“还有一个卡辛的卫队长的自述，他们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奉命监视你，监视结果一开始都会汇报给卡辛，后来也汇报给芳芳。”

    “这样的人都让你们抓着，挺厉害啊。”素意冷冰冰道，当年死忠的高层战死的战死自杀的自杀，卡辛那种用人的能力，不可能卫队长会活着让敌人抓到，她摆明了不信。

    “卡辛的人监视你的时候被希雅发现，希雅摸到了这个卫队长身上，卫队长供述完了以后觉得情况不妙，率先把自己调到了前线，仗还没打完就被俘虏了。”哥羽也冷冰冰，“后来听说希雅、你和……陆垚，叛变，才懊悔不已的站出来，说卡辛和芳芳其实早就怀疑你，她一时害怕躲避开来，却没想到造成了这个后果。”

    所以才有了那个所谓的口述历史。

    素意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并不表态，她本就讨厌“说来话长”，此时更加没有解释什么的心情，干脆道：“你想说明什么？”

    “我想你明白。”哥羽道，“或许你已经知道，你不是始作俑者，你只是被利用了，而就算这样，她们依然不放心你，要监视你。要不然为什么芳芳一发现你不见，不考虑你是被挟持，而直接认定你背叛了呢？”

    素意听完，笑了几声，低头挠了挠鬓间：“论挑拨离间，你差芳芳好几个段位。”她顿了顿，又道，“连席琳都不如。”

    她这样硬是把席琳和芳芳分开来说，显然让哥羽很不满意，他有些烦躁的皱了皱眉，急促道：“樊素意，你是个聪明人，很聪明，为什么你就是看不清？还是说只有我们这群研究历史的旁观者才能看明白，你被利用了，被误导了，就算你不释放潘多拉，芳芳和卡辛也会释放！就像现在她让你研究了亚当，继续挟持全世界一样！你继续维护她，只会一直与世界为敌，没有任何其他的好处！甚至会给未来的女性带来坏处！”

    “有一个问题，我想解释一下。”素意揉揉眉心，很是疲惫的道，“亚当，是我的主意，我希望她拿着这个挟持全世界。”

    哥羽瞠目。

    “所以本质上来讲，我可能和你心目中的芳芳是一样的人，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同的，大概就是……”素意轻叹了一口气，“她要做那些，必须倚仗我，而我，可以自力更生。”

    “……”哥羽一脸无药可救的摇摇头，“好吧，你开心就好。”

    “我开心啊，你看莉莉安多可爱，全世界多高兴，我当然开心。”

    “但是杀人就是杀人。”哥羽沉下脸，冷声道，“性别、生孩子、苦衷……任何理由都不能为杀人脱罪，就算她的所有恐怖主义罪行有归璞顶缸。但录像上，她朝陆垚开的那一木仓，没人能顶。”他站起来，“别跟我说什么追诉期不追诉期。归根结底，拯救这个世界的，是把生的机会留给你的陆垚，对于只会给世界添乱的席琳，你猜会不会被轻易放过？”

    素意静静的坐着，同情的看着他。

    哥羽与她对视，冷漠道：“同情我吗？”

    “嗯，我知道钻牛角尖的滋味。”素意转头看向窗外，“也知道钻完以后后悔莫及的滋味。”

    “……我可以忍受正义迟到，但如果因为我的关系让正义缺席，才会让我追悔莫及。”哥羽说罢，站起来，向她立正行礼，走了回去。

    等哥羽离开，素意长长的叹了口气。她就知道哥羽护送自己不是那么简单，却不想他却还抱着这么个心思来。

    让自己放弃维护席琳？是杜克帮她给议会带到了话？肯定是了，说不定塞缪尔直接让哥羽不要查了，可他不愿意停止。

    那么，既然你穷追不舍……

    素意刚眯起眼琢磨起来，就听到乘务长过来通知，要转机了。

    经过一路九曲十八弯的辗转，到了一个不开定位素意都搞不清自己身在何方的地方，飞机终于缓缓降落。

    这儿应该是一个比较大的岛屿，因为背山面海，芳芳住的地方在半山腰上，除了脚下茂密的丛林，远望过去，海岸线上还能看到一个规模中等的港口，可见并不是单纯用于居住。

    沿途并没有看到芳芳的“足球队”，甚至连人都没几个，有的全是举止严谨不苟言笑的中年男子，一副贵族管家做派，他们把哥羽等人留在岛屿上，其中一个把素意引到客厅，还没等她看全这个房子，就听到一道柔嫩的叫声由远及近。

    “啊……嗯！”音落，芳芳抱着莉莉安走了进来。

    两人在客厅中对视良久，皆笑了一声。

    “实验疯子。”芳芳眯着眼优雅的喷她。

    “晒娃狂魔。”素意想也不想喷回去。

    “哼！”两人一起冷笑一声。

    芳芳抱着莉莉安在门口高冷的站着，过了一会儿，扬起下巴：“怎么，要我抱着孩子来找你拥吻吗？”

    素意翻了个白眼，上前搭了她的肩膀亲了亲莉莉安，动作极其敷衍：“好久不见。”

    “看来你挺不乐意过来吃饭？”

    “你知道我最讨厌麻烦。”

    “胡说，飞机又不是你开的。”芳芳媚眼一翻，开始逗莉莉安，“瞧，这是谁？”

    素意也不知道她和谁说的，便含笑看着。

    莉莉安当然还不会说话，啊啊的，没一会儿就啊出一个呵欠来。

    看她可爱，素意也抬手逗弄了几下，一边逗一边问：“没别人了？”

    “本来还有的，但那人没赶上。”芳芳颇为遗憾，指了指落地窗边的小桌子，就在那吃个便饭吧，反正也只有你知道满月酒。

    “亚洲传统里没这个了？”

    “有，但我身边的亚洲人里没这个传统了。”芳芳让机器管家拉开凳子，开始摆饭，都是些简单的东西。

    素意觉得这么住着着实有点空旷了：“就你们俩住？”

    “怎么可能？那谁来拍照？”芳芳笑道，“他们根据自己的工作时间排了表，有空的时候看我心情，我点头他们就过来带带孩子。”

    素意想了想，总觉得有点怪：“这么过有意思吗？”

    “为什么会没意思？”芳芳笑看她，“我又不想掌控他们，爱来来爱走走，反正孩子是我的。”

    “我猜他们还唯恐来得少了在孩子面前刷不够存在感吧？”

    “bingo！”芳芳打了个响指，“有没有觉得我开了个好头？”

    “啊，”素意不置可否，“我不确定，我肯定应付不来，太多人了，太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