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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节
    “大胆恒王,竟敢在天子面前放肆。”程首辅怒喝道,再不说他都怕他看中的后辈良材,要被恒王这等权贵皇族逼得以死自证清白了。

    “还请恒王休得胡言。”不止是程首辅,其他官员尤其是文官纷纷指责道,“恒王未免太过咄咄逼人,视陛下如无物。”

    句句都不给恒王面子,甚至都带上了些气性。

    大宁官员圆滑者有之,但也不是没有半分尊严的。

    谁让这话刚好戳中了他们在意的脸面呢,前朝科举有解衣验身,都被今朝所改,就因为大宁开国皇帝敬重文人,觉得有辱斯文,几代以来都素有刑不上士大夫的默认规则。

    如今恒王竟然让前科状元现中书侍郎,为他一句没有来由的质疑之词,当朝脱衣验身。这不啻于最大的羞辱,不止是对沈佩,也是对天下文官和读书人。

    元焕没想到沈佩居然心思机变狡诈多智,明明可以在偏殿由人检查,但经过她的话,转眼间就让他陷入不义之地。

    就是萧函,若不是知道沈佩的确为女儿身,也会偏向沈佩,觉得恒王元焕无理取闹。

    沈佩却不打算就此为止,因为她深知,这场当朝廷辩驳败了恒王,就等于驳败了天下人。

    今日之后,谁还会猜疑她是女儿身,相当于天子,满朝文武都为她作证。

    除非她日后自己作死。

    所以她绝不能输。

    沈佩神情锋利凛然道,“原来恒王是怀疑我为女子,所以在春华阁故意对我动手动脚,意欲做出亲昵狎弄之举。”

    “没想到,恒王竟还对臣有不轨之心,”沈佩嘲讽冷笑道,“恒王若是有那心思,尽管去勾栏楚院,莫要把眼睛放在朝堂上。”

    众官员闻之,不免悚然一惊,尤其是如沈佩这样颜色好,美姿仪的年轻官员,还有被羞辱的厌恶感,青年官员多的是年轻气盛,哪怕元焕贵为恒王,也无法令他们压下这份气来。

    而沈佩俨然成了真正的铮铮傲骨,

    “我沈佩是大宁天子的臣子,不是你恒王府中呼喝指使的奴仆,尊的是陛下,而非恒王。”

    这话只怕将恒王有不轨之心直接挑出来了,却没有人说她半句不对,哪怕是程首辅。

    元焕心中一片寒意,甚至都不敢抬头去望天子是何态度。

    沈佩拱手微微一揖,望着恒王元焕,已满盘皆输的敌手。

    “还望恒王谨记,沈佩乃是天子门生,寒窗苦读十年正经科举入仕的大宁官员,容不得您轻辱。”

    平静的话语,谦卑的举止下掩盖不了的是那一身风骨。

    言辞锋利至极,文人乃至文官不仅仅只有笔可为兵刃,还有言辞,同样可以杀人诛心。

    元焕脸色已然煞白,只见朝堂百官看向他的目光都已变得冷漠一片,哪怕是依附他的人也避开了他的视线。

    “请陛下圣裁,严惩恒王污蔑官员之罪。”以程首辅为首的众官员跪拜在地纷纷道。

    第208章 女扮男装的正确操作

    今日朝堂上的事传出去,是对天下读书人文官的折辱, 所以断断不能饶了恒王, 寒了他人的心。

    萧函悠悠道, “沈卿乃国之栋梁, 朕自然是爱惜的。”

    “沈佩谢陛下。”沈佩干脆利落地跪拜在地。

    恒王元焕脸色煞白,这句话已是相当于给这事下了定论。

    萧函漫不经心第道,“恒王,你可知错?”

    满殿迫人的目光注视下, 元焕深吸了一口气, 低下头颅, 弯腰拱手行礼,

    “臣弟向沈侍郎请罪,此事皆是本王过错,还望沈侍郎不要介怀。”

    虽然很想一举将恒王打落尘埃,反正已经不死不休了,但沈佩也知晓,天子既已出言, 便是盖棺定论了, 她乐意最后接受恒王这份低头道歉。

    元焕压下心中欲杀人的怒气, 极力维持的平静下, 是死死捏住的双拳和额头上凸起的青筋,

    沈佩不知是第几回下跪了,却不似之前的铮然犀利,声音朗而清道, “臣斩杀恒王侍从,愿受陛下裁决。”

    直到这时,沈佩才提及她动手还有纵容杀害恒王侍从的事,尽管这点小事早就被满朝文武忘到脑后,连他们的主子此时焦急惶恐,难以想起。

    但沈佩无论何时都谨慎,不愿留下半点差漏,日后被人发现指摘。

    高坐在龙椅之上的萧函平静而漠然道,“两个王府侍卫,胆敢围堵冒犯朝廷官员,当杀。”

    就是天子身边的侍卫,没有天子命令,意图私下困住朝廷官员,也是重罪,沈佩为自卫而动手也不算什么,当然也不会有人去计较这自卫的真实性。

    最后自然是对元焕的发落了。

    “恒王元焕,污蔑朝廷命官,对门人管教无方,即日起削去王爵,降为郡王,禁足府中一年不得出。”

    ……

    “这一手操作也太秀了吧。”9526茫然道。

    按理说9526在萧函身边穿越了这么多世界,什么惊奇震撼匪夷所思的场面没有经历过,但……那可是和男主谈恋爱的女主啊。

    9526可是看遍了系统前辈送的言情小说,正常套路应该是女主女扮男装只是为了不泯然众人矣,让男主在万人之中一眼就能看到她,而且甜甜蜜蜜地谈恋爱才是重点。

    如今这发展,女主和男主都撕了两回了,而且每次输的还是男主,下场还凄惨。

    萧函也点了点头。

    该诉苦的时候诉苦,该赤胆忠心的时候赤胆忠心,该示弱的时候示弱,该铮铮铁骨的时候也决不妥协。

    元焕输给她真不冤枉。

    在后世辩论分析来看,沈佩能赢其实主要在于两点。

    偷换概念,转移矛盾。

    看起来简单,但想想这是什么时代,识字率最高也只达到百分之三十的封建古代,这么一想,沈佩无疑是非常优秀,沈佩绝对当得上这世间最出色的少数人之一了。

    相比起来,恒王就相形见绌不已了。

    在与沈佩的对峙中,本来占据优势的恒王表现不如人意,被沈佩的声势言辞逼得步步后退,理屈词穷,实在看不出日后能当皇帝的风范能力来。

    反观沈佩,心思细密,处事果断,又有胆量上殿当着文武百官对峙,生生地将颓势挽回。

    这般胆量,大宁朝堂上以往未曾见过谁有,以后想必也再见不着谁能有。

    逼得恒王向她低头请罪,从今往后朝野乃至民间更无一人敢质疑其身份。

    虽说这次将身为天子的萧函也算计了进来,但萧函也不禁感叹轻笑道,“还真是……一出好戏啊。”

    9526好奇道:“宿主,你欣赏她?”

    萧函微微一笑,对9526毫不掩饰自己的态度,“当然。”

    显然这局一开始是恒王元焕所设,沈佩再厉害,以她目前的地位势力也左右不了恒王元焕想做什么,但她却当机立断反利用局势,置之死地而后生。

    萧函对恒王元焕没什么同情怜悯,成王败寇,输便是输了。

    就是知道他在原来的主线中会是下一任皇帝,现在再想起这件事就不得不考虑考虑了,真如主线那样将江山交到他手上,萧函还怕自己的任务会失败。

    ……

    ‘受了委屈’又从朝堂上安然全身而退,大宁年轻俊秀的中书侍郎沈佩此时既没有接受程首辅等人的安抚,也谢绝了同僚同窗的宽慰,而是告别了朝堂上的众人,独自一人在家中。

    沈母不在,沈府里由她一人当家做主。

    沈佩先两个月就送沈母去远方族中住了一段时日,理由也妥当,挑选嗣子,当然她寄往族中的书信就是另一方说法了,她这房早在沈父过世后,就与族中淡了关系,当如今她前程似锦,族中巴不得与她多联系交好,挑选嗣子的说法只是安抚沈母的。

    对族中长辈,沈佩只说她这房人丁实在单薄,在朝中也无亲族帮扶,所以希望收养几个孩子,记在她父亲名下,这样一来,既可多多供奉亡父香火,也能近身教导,扶持一下亲族的人。沈母可以多待些时日,慢慢挑选,她也应下了,毕竟这同样也是日后供奉她香火的人。

    沈佩说的巧妙玲珑,反正沈母和族里的人是信了。

    和朝堂上的那些打交道还要绕几圈心思的人精相比,忽悠说服他们简单多了。

    至于心底是怎么思虑的,只有沈佩自己知道。

    送沈母离开是暂避风头,

    她年纪轻轻,就在朝中春风得意,或多或少都会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还有如今在朝堂上的对峙。

    沈母若是在京城,沈佩还真要担心呢会出差漏呢。

    沈佩仔细回想着今日从赴春华阁之宴,到朝辩驳斥恒郡王,说的每一字一句,可还有哪里有漏洞。

    沈佩闭目沉思,这局若是由她来设,她绝对会走的更稳。

    天子的态度,是她最在意也最难把握的地方,她敢指着恒王的鼻子骂,将他推到众官的对立面,那是因为他只是个王爷,还做不到绝对生杀予夺的权力。

    这天底下,能做到的只有一人,当今天子元玺。

    她是以在君王侧这段时日,来判断天子最有可能的反应,但毫无疑问她的确是走了步险招,在朝堂上她若是出了半分差错,那就是万劫不复。

    沈佩如同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

    但结果,是她赢了。

    色渐沉,乌云聚拢,沈佩抬头看了下天空,心道这场雨来的可真是时候。

    针尖一样细的细雨就噼里啪啦地落到地上,没一会儿,洇湿了地面,也渐渐淋湿了沈佩的衣衫。

    在雨中站了半夜的沈佩不负所望地病倒了,还请了大夫。

    大夫诊脉能判断男女,但沈佩连宫中太医都能蒙骗过去,坊间的大夫更不用说,还顺带也以称病避过这段时日。

    沈佩养病的这些时日,后续风波可一点也不小,沈佩称病又为此事增添了不少传言。

    那日朝堂上沈佩的自白廷辩,几乎是在散朝之后就被人传了出来,

    简直是闻者落泪,见者悲愤。

    还有不少人跳出来信誓旦旦道,有同窗多年的,还有什么小时候和沈侍郎做邻居的,常一起穿着开裆裤玩。

    无一例外地是公认,恒郡王实在太可恨了,故意当朝折辱沈侍郎,一个被逼脱衣验身的官员从今往后还如何能在朝堂上立足,文人重脸面,打人不打脸,许多人觉得现在的惩处都轻了。

    沈佩这回也同样是打蛇打七寸,一次就直接断了元焕登上九五之位的机会,沈佩代表的身份是大宁官员,士人,元焕这回通通得罪了干净,而唯一还有可能的军权始终牢牢把持在天子手中,旁人碰都不敢碰,饶是元焕这样的皇族,在军中也没有多少势力。

    这次只是普通风寒,又不是因公受伤,沈佩将养了六七日,便继续去履职了,另外求见天子。

    “沈侍郎,陛下准你进去。”赵内侍的态度比往日更加温和了。

    一场大雨雨过天青,殿外的地面也如水洗,

    就是庭院琼花,清风徐来簌簌飘落,想来是昨夜雨水的缘故。

    坐在软椅上的天子手握书卷,沈佩进来时瞥了一眼,是份孤本古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