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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她问为什么。

    漫天的霞色当中,云姨娘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纤细的手指摸上眼角,然后是鼻梁,然后是染得通红的唇瓣,回过头来笑着,眼里噙着泪和无法言喻的悲伤,“突然发现自己老了呢,我离开经金陵的时候才像你一般大呢。”

    那个一生坚韧惯了的女人,第一次在人前失态。

    或许从离开金陵的那瞬间,她就是错的。

    沈棠没由来地慌乱起来,只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走到小姨的身边,慌乱地要去拉她的手,话尾都带着颤音,“小姨... ...你别吓我。”

    “你这孩子。”云姨娘伸手抹掉眼泪,一瞬间又回到那个八面玲珑的姨娘,“我不过是想到之前的一些事情罢了,你担心什么。回去吧,我这里在忙着,日后若是没有什么事情就不必过来了。若是有这时间,不若好好想了,等世子妃进来,你这日子该是怎样过的。”

    沈棠的心里乱糟糟的,有种对既定命运无法改变的深深的无奈,更多的是一种恐慌,生怕自己一眨眼,下一刻小姨便不在了。

    那是她唯一的亲人,是和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若是小姨出事了,她该是怎么办?

    她想到了那天陆持对着她说的话,“你会求我的。”,是不是一开始陆持就知道了什么?

    惴惴不安了几天,心底的担忧活活地将所谓的尊严打死。沈棠终于还是忍不住,去找陆持想问个清楚。

    做好打算之后,那天她起得格外早,进小厨房做了几样陆持偏好的糕点,带着去书房。

    因着上次私盐的事情,陆持也闲下来,又推了不少人的邀约,在府上的日子倒是变多了。此刻来了兴致,正在作画。

    见到她来,倒是抬头看了一眼,停下笔,拿起手边的方帕将手擦干净,“你怎么过来了?”

    沈棠端着托盘的手缩进,粉色的指甲上泛白。最后面上带着笑容,走到男人的身边,将糕点放下,“我做了几样你爱吃的糕点,你尝尝可还行。”

    第31章

    陆持看了她一眼, 伸手拿过一块糕点咬了一口。

    沈棠心里藏着事情, 随便扯了话,“味道怎么样?”

    “你尝尝看。”陆持顺手将剩下的半块糕点递到她的嘴边, 半垂着眼眸,也瞧不清是什么神情。

    她抬眼看着,沉默半晌之后, 轻轻张开嘴在同样的位置上轻咬一口, 全是蜂蜜腻死人的甜味。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能够闻彼此之间的呼吸。气氛一瞬间变得微妙起来。沈棠轻轻撇过头,想要端走桌面上的糕点, “今日忘记在里面放牛乳了,我去重新做一份过来。”

    指尖刚触及瓷盘,腰间突然出现一只大手,往后一缩, 她的整个背部就贴上男人的胸膛。雄浑的,带着男子特有的侵略气息。

    陆持看着那一截白皙的脖颈,顿了顿, “不必了,我正巧不知道画什么, 不若你就坐在那边,我帮你手绘一副。”

    沈棠的目光就落在桌面上画了一半的风雨荷塘图上, 应和一声后,推开男人,在不远处的玫瑰圈椅上坐下来。

    陆持随手将桌面上作了一半的画作出扯下, 随手对折就直接放在废纸篓里,状似不经意地提起一句,“今日怎么这样乖觉的,若是不知道的话,还以为你是有事情求我。”

    原本想要说的话就这么被堵在嘴里,沈棠的面上有些僵硬,总觉若是直接承认,有些利用的嫌疑,没敢回答,只是含含糊糊应了一声。

    陆持瞬间沉了脸色,勾着嘴角,眼神里却没有一丝笑意,“那你拉着一张脸做什么,瞧见我就这么不痛快?”

    这几乎称得上是在刁难,沈棠深吸了一口气,才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哪怕里面分不清有多少的真情假意,可不得不说她笑起来的时候很是好看,仿佛整个屋子都亮堂了几分。

    陆持的眸色逐渐变得深沉,最后提笔,上好的狼毫沾上墨汁,在雪白的纸面上游走。

    屋子的外面,是温度正好的阳光,是姗姗来迟的盛夏,是一地凌乱的碎影,是难得的几分宁静。

    传闻中陆持不学无术,可在书画上的造诣颇高,也曾有人出了近八百两的银子买了他的一副画,至于中间有没有讨好的意思她不知道。最后她也没有看见陆持给她作的画是怎样的,就已经被人掐腰提起抵在墙边。

    陆持虽说了不会动自己,但是诸如此类的亲吻仍旧是常有的事情。书房,春凳,暖榻甚至是屋子西北角的亭子里,对于这种事情陆持随意得很,只要他想要,不管在什么地方都是可以的。若是沈棠此刻推拒了,她自己都是觉得矫情。

    看着面前的男人,眉形锋利没有一丝杂乱,眼神时常是清冷的,透着几分漫不经心,仿佛是游走在云端的仙人,不带有一丝情绪冷冷地看着这个世界。只有在情动时,他的身上才有几分凡尘的烟火味,上翘的眼尾勾着心魄。

    她安慰自己,好歹陆持的相貌出众,也不算是太亏。她抬起头,直接对着男人的嘴唇亲了上去,脑海中回忆陆持对自己做的动作,有样学样地去含住他的唇瓣,慢吞吞地舔舐、吮吸。

    男人的呼吸陡然加重,她却是不管的,仍旧毫无章法地亲吻着。

    陆持按住她的肩膀,低头就能看见女子的唇瓣,是极为诱人的浅红色,透着一层水光。无人知晓,在那些唇齿交缠的时刻,这张小嘴中哼出怎样的轻吟。

    “世子爷,不喜欢?”女人的身子如同藤曼般缠了过来,笑着:“你瞧瞧你算得多厉害,还没有到我的生辰呢,我就要眼巴巴地过来求你了。”

    “想好了?”声音暗沉几分。

    “我小姨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世子爷不若同我先说看?”沈棠很是乖觉,一只手搭上男人的腰间,去拨弄上面的金边云纹。这还是她亲手绣上去的,应该是有些时日了,若不是上面的针脚,她几乎要认不出来。

    陆持一把攥着她的手,往下面探去,眼睛却一直盯着女子略染上薄绯红的脸,“我从来不做没有好处的事情。”

    手下是一团火热,肉和肉的直接接触,那种黏黏腻腻的感觉涌上脑海,刺激着每一根神经。沈棠整个脑袋都埋进男人的颈间,尽力忽略的手上的灼烧感。

    外面是被日头晒得昏昏沉沉的万物,安静得只能够听见风吹过的声音。在这一方角落里,那些原本被压抑的谷欠望如同挣破牢笼的野兽,咆哮着在一双柔嫩的手上肆虐。

    男人附在她的耳边们哼出声,沈棠回过神来时,手上已经是一片黏湿。

    陆持顺着的她的侧脸开始亲吻,一点点地,最后强势地抬起她的下巴,一下下地琢吻,神情中带了一恍而过的温柔。

    到最后也不知道怎么,两个人就倒在床榻上,呼吸错乱,衣衫半褪,沈棠的眼里依旧是清明的,最后淡然转过脸,按住男人向里面探去的手,“陆持,你以后会娶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严重,我果然是没有感情的杀手。

    文中三观不代表作者三观,

    第32章

    “你觉得呢。”陆持不答反问, 瞬间将这个问题抛了回去, 指尖缠绕女子已经被汗湿的头发。

    “老夫人对你寄予厚望,怎么肯让你娶我的。”沈棠笑得有些无所谓, 动了动身子让自己躺得更加舒坦些,“沈棠只是想问世子爷这算是什么?就是妾室,也是轿子正儿八经地抬进伯恩王府的, 爷是将我当成了通房吗?”

    “妻不如妾, 妾不如偷,这样才最刺激不是么?”陆持笑着,长指覆盖住曲线碾压, 含着耳垂声线又低又哑,像极了情人之间的呢喃,调笑着:“你当真没有半分动情?”

    沈棠觉得好笑,眼神向下瞟了一眼, 学着男人惯用的语气反问着:“世子爷这般也算是情.动吗?”

    陆持看着身下的女人,脸色潮红,一双凤眼含着水, 深处藏着戒备,半分没有情动的样子。仿佛现在在两人之间的不是情。事, 而是一场博弈,谁先露出了半点破绽, 就会被对方撕咬得鲜血淋漓。

    他倒是有些怀念起小时候的沈棠来,小小的一个团子,虽然怯怕着他, 但胜在好拿捏,稍微一吓唬,就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向人。哪里像现在这样伶牙俐齿,逮着机会就上来撕咬一口的?

    这般想着,可心里那些隐秘的欢喜多于懊恼的,捏着下巴继续吻了上去。

    沈棠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是赌对了一把,未来如何暂且不想,好歹暂时是留下了喘息的余地。

    闹腾了大半日,眼见人将该占的便宜都占了一边,云姨娘的事情却半口不提,她不免有些心急起来,扯着男人散开的衣襟小声地问了,“世子爷还没有将事情告诉我呢,难不成一开始的时候就是在哄我的?”

    陆持扫了她一眼,最后吐出一句话,“云姨娘应该有了身孕。”

    这个消息实在算不上是稀奇的,她小姨在伯恩王的身边这么多年,先前一直服用避子汤才没有孩子。这几年小姨一直在调理身子,有身孕都是正常的,可以说是一件喜事。

    沈棠直觉得是被他戏耍了,不由觉得恼怒,气得就要去推开他,却被男人的下一句话给惊到了——“伯恩王没了子孙缘。”

    什么叫没了子孙缘?意思是不能让女子有孕吗?陆持是怀疑小姨在外面与人私通,还怀了孩子不成?

    这样的指责对于女子而言,完全就是致命的,若是传了出去,不管真相如何,就是那些流言蜚语都能要了一个人的命。

    沈棠瞬间变了脸色,挣扎着坐了起来,“我知道你不喜欢小姨,可你也不能编造这样的事来冤枉她。你要是不喜欢这个孩子,大可去求了老夫人,一碗药落了个清净,不必这样羞辱人的。”

    她怎么就这么蠢,居然会信了陆持的话!

    “不说每年抬进府里这么多姨娘,就是外院养着的那些,就没有一个存了母凭子贵的心思?”陆持看着头顶的软烟罗纹帐,目光瞬间放空,划过些不为人知的寂寥与空荡,略带嘲讽,“难不成是真的为了怀念我母亲。”

    沈棠信了几分,可情感上仍旧不能接受,强自辩驳,“你是如何知晓的,难不成这种事情伯恩王会敲着锣鼓告诉大家了?”

    他是怎样知道的?或许是因为这毒就是他母亲亲手下的吧。

    沂国公府的嫡长女,才貌性情样样都是出众,初嫁入伯恩王府,应该也是欢喜的,抱定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念头。

    伯恩王前两年确实做的不错,儒雅温润,对着她体贴入微,几乎让她忘记了这个男人本身就是个多情的。直到一个女人带着陆临找上门,将所有平静的假相撕破,她才不得不承认,自己的丈夫对她的爱少得可怜,真正爱着的是外面的莺莺燕燕。

    她一生恭顺惯了,也骄傲惯了,怎能忍受这样的轻贱。重病垂危之际,索性给伯恩王下了绝子药。她做不了唯一,她的儿子必须是这伯恩王府里唯一的嫡子。

    陆持在听到过往的这些事情时,怜惜母亲为了这样一份感情断送了自己的一生,怜惜完了心里又是空荡荡,他的母亲在抱了必死决心的时候,可曾有半分考虑过,年幼的他该怎么在伯恩王府生存?

    缓慢闭上眼睛,他明显是不想要多谈,“那你只当我是在说笑吧,你倒是可以去问问你小姨,不过你确定她想让你知晓这些的?”

    沈棠才迈出去的步子就顿住了,倘若陆持说的都是真的,小姨最想瞒着的人应该是她,不然在一开始的时候就会告诉她。

    想到近日小姨的一举一动,她的心上又笃定了几分,四肢忍不住发凉,想哭都是哭不出来的。她和小姨上辈子都是欠了伯恩王府的吗?怎么一步一步都不给人任何活路,把人都是往死里逼的。

    可就算有一点希望,沈棠还是希望自己和小姨能够好好活着。稳了稳神,抓着床边要站起来的时候,她忽然察觉出不对劲来,“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陆持都是恨毒了小姨的,若是这件事情是真的,他的第一反应难道不是揭发出来,怎么就提前告诉自己。

    除非陆持根本就不想让小姨出事。

    反应过来之后,沈棠盯着男人脸,问着:“你想让我做什么?”

    “你倒是比之前聪明许多。”陆持仍旧是闭着眼睛,用颇为赞赏的语气感叹了一声,而后说:“不如你去帮我打听个事怎样?”

    “什么?”

    陆持睁开眼,深色的瞳孔里漆黑一片,“我母亲当年究竟是因为什么才过世的。”

    有那么一瞬间,沈棠很想问他,如果真相比他想象的还要肮脏许多,他是否还要执着下去。但是很快她又忍住了,这左右不关自己的事情,难过的又不是自己。

    很快,她就应了一声“好”。

    ——

    沈棠在屋子里将所有的事情都想得正好,比如说怎么不经意去假装发现小姨有身孕的事情,怎么劝说她舍弃这个孩子,怎么旁敲侧击地打听先王妃的死因。

    她想得很是简单,只要没有这个孩子,其他的事情都好瞒下来。

    可人算终究不如天算,沈棠还没有来得及去湘芙院,云姨娘有了身孕的事情就已经传遍伯恩王府。

    说来都是凑了巧,郝氏将手上的权力分给云姨娘后,也不去盯着自己儿媳妇肚子里的孩子,而是日日召了云姨娘陪着,将云姨娘处理过的事情再看一遍,巴不得在中间寻到什么错处,好将管家的权力给收回来。

    谁成想,云姨娘虽然是第一次管理府中的事情,但亏得做姑娘时周家的教导,虽然处理起来有些手生,但好歹是没有出过差错。

    今儿上午,云姨娘忽然反胃呕出了许多酸水。这么多年伯恩王的几房子小妾都未曾有过身孕,郝氏自然也没有往那方面想,只疑心云姨娘是身子不好,连忙让人请来了大夫。

    若是云姨娘真的身子不好,这管家的权力不还是要交到她手上的。

    谁知道大夫过来一瞧,只说是云姨娘有了身孕,郝氏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比她脸色更加难看的是云姨娘。

    对于丫鬟婆子们来说,这自然是一件喜事,忙往各个院子递了消息,挣了一两个喜钱。

    沈棠去湘芙院的时候正好撞见了伯恩王,那个在人前一贯儒雅的男人,此刻像个孩子般,单膝跪在矮脚木上,要去听云姨娘肚子里面的孩子有没有动静。

    “哪里就有这么块的,孩子还小呢。”云姨娘白着一张脸,扯出一个笑容来,“快起来吧,下人们都在看着呢。”

    “看着就看着,爷有儿子了,还不准爷高兴。”伯恩王咧嘴笑着,仍谁都看得出来他的那份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