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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
    “城主能醒么?”

    “凿墙也要把城主凿起来,那些法修若是知道了宋道友给我们的是什么,还不知道会出什么毒招。”

    ……

    吃了一天的牛肉丸,宋丸子咂咂嘴,只觉得嘴里一股牛肉味儿,手上还在动作着,心里已经惦记起了别的吃食。

    牛肉都打成了丸子,还有牛骨头可以做个汤,也可以弄点油出来,牛油,牛肉,牛肚、牛心、牛肉丸子配点佐料和水,那就是香喷喷的全牛锅子了,要是能有点酱料,岂不是美滋滋?

    可惜这个修真界除了一堆连饭都没吃过的嘴之外要什么没什么,别说酱料了,连做豆腐的豆子都还不见踪影。

    “我要十颗丹药,再要一勺做丹药的汤。”

    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女人压低了声音说道,手上递出了一块灵石,约有一个鸡蛋大小,红得剔透。

    “中品灵石?!”

    负责捞丸子卖掉的那小体修看着那灵石连碰都不敢碰,转头看向做主的宋丸子。

    宋丸子掌中的灵气分毫未乱,仍是调制着肉丸子,一双眼睛则瞅向了那人:

    “这位小姐姐,一勺汤而已,你想要我送你,就不用给这么多灵石了。”

    听说宋丸子这边有异动,一直提着心的原城和刘集从不同方向赶了过来。

    “是有法修砸场子?”他们异口同声地问道。

    砸场子倒没有,至于法修么……

    在体修们看不见的地方,灿烂星海与骇人的火焰轻轻碰撞了一下,又各自退开提防着,这是识海的相互试探。

    买丹药那人略略抬起头,遮在兜帽后的双眼看向宋丸子:

    “听说你是凡人,我看你的丹药还真不是一般的丹药。”

    “因为我卖的丹药,不是给一般人吃的呀。”宋丸子对着那人眨眨眼睛。

    “什么样的人不是一般人?”

    “美人就不是一般人啊。”

    嘴里这样说着,宋丸子停下自己搓丸子的手,用布巾擦了擦,从旁边拿起一个装过赤磷虾蓉的木碗,用清水洗干净,再装了十个丸子一勺汤,自己端着走到了那人的面前。

    “小姐姐,这连汤带水的丹药我请你吃了,灵石也不收,你热乎乎吃完了就早点儿休息吧。”

    好好一个金丹期法修,该干嘛干嘛,就别在我这儿捣乱了!

    还没等这人接过“丹药”,远处传来了一阵的嘈杂。

    “一个区区凡人居然敢假造丹药欺世盗名,我栖凤卢家乃丹行三大执事之首,岂能容你胡作非为?!”

    宋丸子抬起头看……体修都太高了,她抬起头也只看见了一堆结实的胸脯,再踮起脚……好吧,宋丸子考虑要是这些体修们不肯让开,自己就得站在桌子上了。

    “丹行是什么?”又是一个自己没听过的词。

    “天下法修,入丹道者十中有七,丹行准丹价、定丹品,统管天下炼丹修士,乃无争界第一大行会。卢家背靠落月阁,也替落月阁掌管丹行。”

    回答宋丸子的就是那个穿斗篷的女修。

    “哦。”

    宋丸子点了点头,口中说道:“小姐姐知道的真多。”

    “小姐姐”捧着自己的丹药,觉得自己的喉咙眼儿里已经被“小姐姐”三个字塞满了。

    以卢家十九少为首的那群人被体修组成的人墙挡在外面,体修中笨口拙舌者多,可也有原城这样机变的,今时今日,他们若是交出了宋丸子,不仅是眼睁睁看着一个好心修士上了死路,也意味着临照城上下千余体修向卢家丹堂彻底俯首。

    他做不到,死也做不到。

    卢震宇已经气到癫狂,在白天的时候听说这些泥腿子在城门口排队买药,他还想着能有多少药能经得起上千体修的消耗,没想到到了晚上还没卖完,派人混过来查探,竟然说那个“凡人”用手搓了药扔锅里煮一煮就直接卖了。

    怎么可能!

    若是炼丹就这么简单,那他们这些丹药世家代代相传的秘诀又是什么?!

    来之前,他心中有无限揣测,卢家老管事说那人卖的也许只是一点含灵气的粗胚丹,可是粗胚丹里所含丹毒远胜灵气,怎么可能让人成功进阶?!

    看看原城和刘集气血完足、双目有神的样子,哪有丝毫丹毒沉积之态?

    再看看这些体修如今各个精神抖擞,一点随意捏出来的下等货色又怎能让他们这样振奋?

    起初,卢震宇想得还是将做药那人赶出临照城,现在……他已经动了杀念。

    只不过,现在隔着肉山人海,他连做丹那人的脸都见不到。

    “你们这些体修先让开,我丹行今天定要料理行骗之人。”

    “卢家不卖给我们临照城体修丹药,别人卖给我们,别人就是骗子?”原城一句话,已经拉了临照城所有非六大派的体修站在了宋丸子的前面。

    “一事归一事,今天之事与你们体修毫无关系……若是你们一定要当这骗子的同党,我必要上禀丹行,到那时,你们整个临照城再无人敢卖丹药了。”

    卢震宇这话不光是说给原城和体修们听的,也是说给临照城其他法修听的,他们卢家在这里没多少人手,又被黑甲卫抓走了十个,自然要借助临照城法修之力,让他们去跟体修们斗,自己则趁机杀了那小子。

    “你们卢家丹堂不过是跟我们体修不谐,竟然要拖全城修士下水?明日我必要登城敲鼓,禀报城主,让她将你卢家驱出临照!”

    “对!驱出临照!将你们卢家驱出临照!”

    站在原城身后的体修们齐声大喊,夹着新仇旧恨多日屈辱,声音响彻云霄。

    整座临照城,在这幽夜中彻底醒来。

    “城主?!”卢震宇之前派了心腹去找在城中交好的法修,此时,那些人陆陆续续赶来,站在了他的身后,让他又多了几分底气,听见原城只能搬出城主,他笑了。

    “一个落月阁的弃徒而已,我给她十个胆子,她敢把卢家丹堂赶出临照么?!”

    “辱我一城体修在先,对城主不敬在后,今夜若是让你卢家人全身而退,我们这道也不必修了!”

    原城对着卢家十九少身后的临照城法修一拱手。

    “诸位,往日里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如今我们与卢家之事关系我们体修立身之根基,我临照城城主之威严,还请你们想想清楚,要不要帮这外人,来对付同城之人。”

    真没想到,这天天笑呵呵的体修,居然有这么灵巧的心思口舌,硬把那卢家人抓假药的事儿上升到了卢家在针对体修、破坏一城修士和睦、攻击城主的地步,按照他的说法,这卢家人根本就是全城修士之共敌啊。

    磕一颗汤汁横溢的牛肉丸子,宋丸子听着两人嘴炮升级,继续做着自己的“丹药”,还要小心提防着在她身边连汤带水吃完了还不肯离开的这个金丹期女修士。

    那卖“丹药”的女孩儿看看宋丸子,再看看那穿斗篷之人,前面卢家来了人,让她的精神高度紧张,生怕这“怪人”会突然暴起,刺杀宋道友。

    闻着大锅里的香味儿,被人或明或暗提防的那人懒洋洋地说:

    “你……只会这一种丹药么?”

    “我也不知道,不过你要是问我,能不能做出别的味道的东西。我能。”

    “别的味道?”

    “是,味道。”

    酸甜苦辣咸……被你们这界遗忘了千多年的东西。

    宋丸子垂着眉眼,手中的丸子跳进滚锅里,“噗通”一声,水纹震颤。

    人墙外,体修和卢家人剑拔弩张,法修左右不定,一场大战已是一触即发。

    “我要是把这事儿平了,你再给我做几样……不同味道的丹药怎么样?”

    “好啊好啊,小姐姐,你要是把这事儿平了,我给你做十个不同味道的……二十个也行。”

    怎么算都觉得这波儿不亏的宋丸子眯着眼连连点头。

    只见那女人从小体修的大漏勺里顺走了两颗牛肉丸子,先扔了一颗在嘴里,才往人群外走去。

    是的,走去。

    她踏风而行,犹如闲庭信步,夜风吹开了她的兜帽,她嚼着牛肉丸儿说:

    “刚刚,谁说我是落月阁弃徒来着?”

    第24章 城主

    作为一个城主,作为一个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可以睡足三百六十五天的城主, 木九薰堪称无争六十六城中最不称职的城主, 可是相比较她醒来, 大部分时候, 所有人都希望她睡着。

    一头赤红色的头发招展在夜色中, 咽下了一个牛肉丸子的木九薰站在卢家十九少的面前, 语调懒懒地说道:

    “你既然知道我在落月阁呆过……”

    一点火星突兀地出现在女人的身后,无声盘旋。

    “那你知不知道, 你们卢家那个叫卢……什么来着的,就是被你们卢家捧在手心里当宝贝的那个五品灵根, 还跪在地上给我擦过地?一边擦地,一边哭,又怕眼泪滴在地上惹我生气, 哎呀呀, 真是太可怜了。”

    随着木九薰的走动,人们才发现她身上穿在长袍里面的只有一件白绸裙子, 晚风撩动着她的袍边, 一双大长腿若隐若现。

    卢震宇吞了一下口水, 绝非是被美色所诱惑, 而是被从未感受过的凌人气势所震慑。

    “你、你撒谎, 我、我卢家就没有什么捧在手心当宝贝的人!”

    “咳。”站在卢震宇身后的一位筑基期管事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对他说, “少爷,木城主说的五品灵根大概是大长老。”

    卢家大长老,今年三百七十岁, 金丹后期修士,五品火木双灵根,正是因为他天姿卓绝,在两百年间就进阶为上品炼丹师,才有了卢家现在的蒸蒸日上。

    卢震宇:……

    帮宋丸子卖“补气丹”的小体修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城主大人,在原地跳了两下想要看清城主大人的样子却失败了,她不禁后悔刚刚那碗丸子不是自己端给她的,不然也能碰到城主大人的手了呀!

    正懊悔着自己错失了接触到城主大人的机会,转头,她看见宋道友已经站在了桌子上,手中仍然搓着丸子往锅里扔,眼睛直直地盯着人群的尽头。

    “小姐姐是城主,她出来管事儿就是职责所需,那我做丸子给她,岂不是亏了?”

    嘴里正琐碎地念叨着,宋丸子看见了木九薰木大城主没什么动作就把卢家一个出言不逊的供奉变成了一个火人,那嘴立刻紧紧地闭上了。

    听着哀嚎声,卢震宇承受不住木九薰给他的压力,稍稍退后了两步,脸上最后的一点傲然也不见了。

    他来临照城之前,他爹给了他一些文书,其中包括了一些城主木九薰的生平,可他自恃是卢家子弟,天下无人不给面子,又听说木九薰不过是个不管事的落月阁弃徒,那文书就被他抛到了脑后,若是有机会回到那时,他大概会亲手掐死洋洋得意的自己。

    卢家供奉身上的火渐渐熄灭,他没死,可看起来似乎也不比死了好多少,焦黑的身上皮肉寸寸裂开,堂堂筑基后期修士仿佛一身灵气和着血都被烧干了,除了他的哀嚎声,良夜清风之中再不闻其他人声息。

    “小子,看在你是我‘故人’之后的份上,我放你一条生路,上一个把我名字跟落月阁放一起的人,可是被我扔进了云渊。”

    从出生至今,卢十九少何时吃过这样的亏,可是从他跟临照城体修对上到现在,一步错步步错,错上加错,引出了一个又一个他未曾料到又打乱了他计划的人,一个比一个更棘手,他不能再错下去了。

    “谢、谢谢城主。”

    弯下腰恭恭敬敬地给木九薰行了一个礼,他起身想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