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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节
    倩如不解地看了看她,问道:“娘娘,您的意思是?”

    “凤儿那孩子跟寻常女子不一样,你看她平时笑着待人亲近,实际上骨子里傲着。她从小被当男孩养着,没有我们这些人夫大于天的念头,又怎可能忍受与人共侍一夫。”

    倩如是真不懂了,如果是这样的女人,当初娘娘为何会同意殿下和她的事,还从中帮了忙。

    “我当时只想钺儿寡淡疏离惯了,他能有个喜欢的,我这个当娘的怎么也不能忤了他,原想他能一心一意,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却是建平帝步了进来。

    丽皇贵妃忙了起身,“陛下,外面的宫女怎么也没禀报。”她一面行礼,一面说道。建平帝在她蹲下时,一把拉住她,牵着她来到炕上坐下,“是我不让她们通报的,在说什么?我没进来就听见你说什么夫大于天,什么一心一意。”

    这下弄得丽妃想瞒也瞒不住,她也就如实说了,还埋怨了几句乔家三公子给魏王送什么女人。

    “送个女人怎么了?朕一直觉得魏王身边人太少了,堂堂的皇子,像什么话!不过以前朕给他赏女人,他总是不要,没想到这次是开窍了。”

    丽妃看了建平帝一眼,宗家的男人没几个长得丑的,都是一等一的好相貌。建平帝虽是上了年纪,却也是身姿挺拔,保养得当,除了两鬓因多年操持朝政,添了些许白,从外表看去也就四十出头的模样。

    “臣妾就是怕他日后后悔。”丽妃还是笑着,但笑容却小了些。

    “后悔什么?你刚才说的话朕也听见了,她方凤笙又不是公主,为何不能忍受与人共侍一夫,难道让朕的儿子就守着她一个人不成?”

    “臣妾倒不是这个意思。”

    可能她敷衍的太明显,建平帝难得较真拉着她问:“那是什么意思?”

    “陛下怎生对这种事好奇,臣妾就是胡乱说一句罢了。”

    “可朕看你不像胡乱说一句,倒像心有感叹。”建平帝瞥了她一眼道。

    丽妃脸上的笑,终于挂不住了。她半垂下眼睑,神态一如往日的柔和,却又带着几分疏离:“其实也没什么,臣妾就觉得既然喜欢,彼此就对方一个不行吗,何必弄几个别人在那儿堵心。女子不同男子,拢共就这么一个丈夫,谁愿意与人分享呢。”

    这时,十六皇子哭了起来,丽妃便站起来去看,这茬就算搁下了。建平帝却看着她的背影,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

    *

    下了马车,知秋让人备了软轿,凤笙却没有坐,而是说走两步就当散心了。

    正是秋高气爽的好时节,园子里的花草树木还是那么葱郁繁茂,这园子每天都有人打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可赏景的却只有那么几个人。

    远远瞅着那边有几颗桂树开得正旺,凤笙便带着知秋过去了。

    那淡黄色的花瓣,一簇一簇,层层叠叠,清香四溢。凤笙摘下一枝,搁在鼻下嗅了嗅,道:“等会让人摘一些回去,做些桂花糕桂花蜜都行,谢了反倒是糟蹋了。”

    旋即她又想到什么,道:“罢了,别做了,等不到那时候。”

    “姑娘。”知秋忍不住道。

    这时,从斜里走过来两个人,看模样是主仆两个。

    一个做姑娘的打扮,长得倒是花容月貌,身姿纤细,颇有几分江南水乡女子的韵味。一个是丫头,见到凤笙就忙垂下头,在后面扯了扯前面那位姑娘。

    凤笙瞧这模样,倒不难猜出对方的身份,没想到这么快就碰上了。

    “婢妾见过王妃。”

    这婢妾的自称让凤笙愣了下,知秋自然也听见了,竖起眉:“婢妾,你是哪门子的妾?没跪下给王妃敬过茶,谁认你这妾了?”

    “你不认,王爷认就成了。”那小丫头不忿的咕哝道。

    叫晴姑娘的则忙解释道:“王妃莫怪,这丫头不懂规矩,这位姑娘说的是,婢妾是没给王妃敬过茶,也是殿下说王妃体弱不让打搅,若是王妃愿意,婢妾明儿便去给王妃敬茶,还望王妃千万不要责怪。”

    知秋气愤还想说什么,被凤笙扯了下。

    “不用了,既然殿下说不让打搅,你还是听着的好。走吧知秋,出来了这么久,我也累了。”

    说完,凤笙神态淡然地领着知秋走了,看都没看那晴姑娘一眼,自然漏下了她走后对方难看的脸色。

    “你与这些个人争什么。”

    “奴婢也是气不过,您瞧她那话里的意思。”知秋忿忿道。

    “你没发现你进了别人的套,她就等着你这句。”

    知秋愕然,道:“这些人怎么这么多心眼子!”顿了顿,她见凤笙不说话,小心地看了她一眼道:“姑娘,您真就走了?若是让王爷知道……”

    “京城的冬天太冷,还是找个温暖的地方过冬比较舒适,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次日,魏王前脚离开魏王府,后脚凤笙就出门了。

    她借口去梁王府看梁王妃,可马车走到半路,却不小心撞到了人。等护卫解决完这场意外,凤笙却并不在车里了,只留下了一封信。

    至于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无人知晓。

    第92章

    凤笙和禹叔等人汇合后, 并没有当即离开京城,而是找了个客栈住了下来。

    凤笙说魏王府丢了个王妃,想离开京城肯定没那么容易, 不如先等等。这些年来凤笙说什么,禹叔等人听什么,已经成了惯例, 自是没有人反驳,于是一行人便去找了家客栈。

    起先大家只当凤笙就是想避避风头再走, 可一连三四日都没有动静, 见此大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姑娘这是不想走, 等着王爷找来两人和好呢。

    当然,这种想法只是私下里,表面上大家还是如常, 但若是熟悉刀七等人平时处事风格的就知, 他们暂时没打算走,因为车和行囊都卸下了,哪里是近两日会走的样子。

    凤笙又换回了男子的打扮,白日里没事就在客栈前面的茶楼里喝茶。

    市井中, 酒肆茶楼等地方消息最是灵通,但关于魏王府的消息却一个没有,凤笙不见气馁, 依旧日日出去喝茶, 也不知她到底是想知道魏王府的消息, 还是就为了去解闷。

    这日,位于二楼临窗的一个桌上,照例是瓜子果子盘两个,一壶上等的碧螺春。

    现如今,茶楼不光是喝茶,也附带有余兴节目。或是唱小曲,或是说评书,或是一曲琵琶,总不至于让客人觉得太闷。

    今日便是说书,一黄口小儿,一盲眼老汉,黄口小儿三弦拉得似模似样,盲眼老汉竹板一拍说得慷慨激昂。坐在凤笙这个位置上,刚好能把一楼大堂的情况尽收于眼底,她便一边喝着茶,一边听着说书。

    正听到关键处,突然身边响起一个声音:“凤笙,是你吗?”

    声音略微有些耳熟,凤笙睁眼看过去。

    立在桌前的是一名穿着青衫的男子,他身姿挺拔,略微有些瘦,称得上是面如冠玉,俊朗出尘,但眉宇间却隐有一种阴郁的气质。

    “你?”凤笙有些诧异,眨了眨眼:“孙闻城?”

    孙闻城露出惊喜的笑,却有些犹豫道:“我看着像你,却有些不敢认,没想到真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还做这种打扮?”

    “我……”凤笙似乎有些尴尬,没有说话。

    两人相对无言了一会儿,还是孙闻城打破了寂静。他在凤笙对面坐了下来,眼神有些殷切,又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尴尬与寂寥。

    “你还好吗?没想到我会再见到你,我以为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

    “挺好的,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巧。”

    又是一阵尴尬的寂静,这次换凤笙率先出声:“你怎么会来这儿,是来找人?”

    “我到附近有些事,谁知道去了没找到人,便想找个地方喝茶,再等等看他会不会过一会儿就回来。”

    凤笙点点头,没有说话。

    孙闻城也没说话,但也没走。

    “我让伙计上茶。”凤笙恍若大梦初醒似的道。

    等伙计上了茶,经过这么一打岔,似乎也没那么尴尬了,至少孙闻城恢复如常,看着凤笙的目光也平静了下来。

    “我大考回来,面对的却是你离开了,你和我和离了,但我却不知道。”喝了会儿茶,他才徐徐道。口气除了有些惆怅,倒没有太过激动。

    “我……”

    “他们说你爱慕虚荣,主动对皇子投怀送抱,我是不信的,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凤笙抬眼看去,他脸上的苦涩显而易见。

    其实想想也是,虽不是出身名门,到底也算是个大户人家,从小受尽家人的宠爱,于学业上天资聪慧,未曾尝过半分挫折。

    若说唯一的羞辱,应该就是她了,不管孙家人怎么跟他描述,都抹除不掉他被妻子背叛的羞辱。

    凤笙平生以来做过无数事,凡事逃不过一个问心无愧,可唯一问心有愧的,就是当初为了顺利离开孙家,做了一些称不上光明正大的事。

    “我去绍兴找过你,可他们却不告诉我你的去处,只说你家这一支已经被逐出了族。其实我这几年过得还不错,有了功名,还做了官,我能做到当初对你许诺的事,但你却不见了。”

    “孙闻城……”

    “让我说完好吗?”他并未抬头,声音里却有着恳求,凤笙只能咽下想说的话。

    “再次听到你的消息,你那时候应该就是在大理寺了。直到那时候我才明白,你为何要和我和离,为何明知道是个陷阱,却往陷阱里跳,一切都因为你想离开孙家,想替你爹翻案。我想救你的,却没有办法,直到听闻魏王娶了你的妹妹,可是你又哪来的妹妹,所以还是你对吗,魏王妃?”

    凤笙看着他,点点头:“你没猜错,确实是这样。我很抱歉当初不告而别,可若是再选一次,我还是会那么做。”

    “那你为何不给我去一封信,难道在你心里,我就是那么没有肚量的人?”孙闻城凄厉惨笑。

    为何没有去信?

    想到这个,凤笙不禁又有一些恍惚了。

    因为不敢,因为已经歉疚了,就不想再拖累他了,就是心知他对自己的心意,所以宁愿躲着藏着,将他彻底冰封起来,毕竟当初她自己都朝不保夕,她甚至没想到自己在做完想做的事后,还能活下来。

    不过这一切,凤笙永远不会告诉孙闻城,过去的事就是过去了。

    “那你现在为何会在这里,魏王妃?”

    这话有点刺耳,凤笙忍不住蹙起眉。

    “是因为他对你不好?”藏在温文儒雅面孔下,是近乎贪婪的饥渴,可他将这些都很好的藏了起来,凤笙即使感觉有些不太舒服,也只当是自己的缘故。

    她没有说话,觉得对方有些僭越了。

    正想说点什么也好离开,突然有人来到桌前,叫了声少爷。紧接着对方似乎看见了孙闻城,声音颤抖道:“四、四少爷……”

    “你是知春?”

    “四少爷,我是知春,你怎么会在这儿,还这么巧和少、姑娘碰上了?”知春目光闪烁,在两人身上徘徊。

    “我……”

    凤笙打断道:“知春,你有事?”

    “没什么事,禹叔担心你,所以奴婢出来看看。”

    凤笙站了起来,对孙闻城道:“我还有些事,就不多留先走了。”

    说完,她就下了楼,知春跟在后面离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