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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节
    他走出这家酒馆,迎面扑来一阵寒气,顿时让他发烫的大脑清醒了一瞬。

    下雪了,雪势不大,还没落地就化掉了,却平添寒意。

    勾庆看见路边站着个人,还有那辆熟悉的马车,当即宛如一盆凉水顺着颈脖灌了下来。

    他突然想起自己忘了件事。

    不对,他不是忘了,是刻意遗忘。

    *

    屋里没点灯,只外间有灯光照射进来,在地上拉了片光亮。

    勾庆跪在光亮中,低垂着头。

    他的前方是一片昏暗,隐隐只能看见有一截金绣繁复的袍摆,落在那片光亮中。

    没有人说话。

    黑暗中的人没说话,勾庆也没说话。

    可什么都不用说,勾庆便心中一片冰凉。

    他竟然忘了这个人,哪怕他少在人前露面,可他一直在那。他以为上面的命令是范晋川的一时泄恨,却忘了还有一种可能。

    这个人是在警告他。

    黑暗中有人动了,那截袍摆晃动了一下,消失在勾庆眼中。

    他依旧跪着,跪了不知道多久,直到有人搀起他。

    *

    凤笙试过出去,却被人阻了下来。

    她想起勾庆临走时所言,让她别走出这间房子的话,想了又想,还是怂了。

    一来,有勾庆在,她实在犯不上冒险。二来,她还没忘记这里是盐帮总舵,说白了就是土匪窝。

    再加上外面实在太冷,这里的人也不给她准备冬衣,她只能躲在温暖的屋子里,每天除了睡,就是吃,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大顺也不跟她说话,说她是三当家的女人,他不能跟她说话。

    什么逻辑!

    凤笙只能放弃从这个傻小子口里,得到些许消息的念头。

    又是一日睡得昏天地暗,勾庆回来了。

    当时凤笙没醒,直到感觉有人看她。

    那道目光实在怪异,她在梦里都感觉极为不舒服,所以就醒了。

    “你怎么回来了?”

    “怎么,你不希望我回来?”

    凤笙干笑:“怎么会?”

    勾庆没说话,目光在她身上打了个转。

    凤笙被他看得脊背发凉,忍不住摸了摸光裸的胳膊。

    其实也不是裸着的,就是只着了件纱制的寝衣,在这种滴水成冰的季节,尤其别人穿得那么厚,总觉得自己是光着的。即使屋里烧着两个炭盆,她又在被子里,并不觉得冷。

    勾庆脱掉身上的大氅,在旁边坐了下来。

    他不说话,凤笙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想下了床去,这人的目光太怪。

    她总觉得,他在酝酿着什么阴谋。

    “对了,你让人给我弄身厚衣服。你走了后,我跟大顺说,那小子太木讷了,竟非说要你同意才可。”

    “你这些日子就是穿这?”

    不知为何,凤笙竟从他口气中听到了不悦。

    “我不穿这,我穿什么?”

    勾庆冷笑,正想说什么,突然有人敲响了门。

    “三当家,大当家和二当家设了宴,请你过去喝酒。”

    勾庆看了她一眼,走了。

    凤笙坐在床上,想了半天没想明白,就觉得这人莫名其妙。

    *

    勾庆带着满身酒气回来时,凤笙正在用晚饭。

    她身上穿了件酱紫色的棉衣,也不知是从哪儿找来的,女人穿的样式,颜色和花样却一看就是中年妇人穿的。不过凤笙现在可不挑,只要有衣裳就好。

    勾庆回来后,就靠在椅子里看她,看得她毛骨悚然,饭也吃不进去了,让人端了下去。

    凤笙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走着。

    这是她最近养成的习惯,不能出门又成天窝在不动,太容易不克化。她胃又不好,只能这么动动就当消食了。

    过程中,勾庆还在看她。

    凤笙忍不住了,看向他:“勾爷,勾大巡检,你到底看什么呢?我怎么发现你这趟回来后怪怪的。”

    “有吗?你很了解我?”

    凤笙觉得这句话有点怪怪的,但一时想不出哪儿怪,心里又惦着想回去的事。

    她去了勾庆对面坐下,道:“勾大巡检,能不能打个商量?你看我们合作伙伴一场,你放我回去如何?到时一定不会少了你的好处,还记得上次我与你说的那事,依旧作数。”

    其实这话凤笙一直不愿说,勾庆这个人太复杂了,她一直没摸清楚是敌是友。示敌以弱就是露短,把自己的短露在敌人面前,还提前出价,这不是她的习惯。可这阵子她被关在这里,哪儿也不能去,外面怎么样了也不知道,着实磨了她的耐性。

    所以她先出价了。

    “你现在回不去,豹大和金二怀疑你的身份,因为他们收到消息,月红一直跟在霍公公身边,你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惹了他们的猜忌。”

    凤笙皱眉,没想到事隔这么久,又会弄这么一出。

    其实这个计策本就有漏洞,月红肯定不会无缘无故消失,那么肯定会出现在人前。而她这个假月红自然就露馅了,不过她也留了一手,从始至终她没跟金二说过自己是月红。

    凤笙将整件事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将目光投注在勾庆身上。

    也就是说,现在她的安稳与否,全寄托在这个男人身上。其实早在之前她做出牺牲自己的决定,她就设想过自己无数种下场,这种情况已经是目前最好的了,是她一直还放不下姿态,还想着与之博弈扳扳手腕,殊不知博弈的前提是势均力敌,而不是自己的性命还在对方手里。

    “那不知勾爷打算如何处理我?”

    勾庆看着她,不知为何眼神有点奇怪,凤笙起先疑惑,转瞬明悟,脸白了一下。

    似乎看出她隐藏的慌张,勾庆笑了一下。

    这个笑一闪即逝,却让凤笙僵了嘴角。

    他站了起来:“赶了那么久的路,早点安置。”

    这是个什么意思?

    凤笙站在边上,看着他一件件的脱着衣裳。

    从棉袍到外衫,一直脱到中衣,凤笙看他的手还在解,忍不住出言道:“勾爷,这房里可不止你一个人……”

    话音还没落下,她就一阵天翻地覆落在对方怀里。

    背后是床柱子,身前抵着个只着了中衣,光着胸膛的男人。凤笙从没觉得自己矮过,可此时此地这种姿势,她却觉得男人很高大,而她很娇小。

    “你……”

    朱唇被男人粗粝的手指堵上。

    “月红,爷出去这么久,你想我没?”扬声说着的同时,勾庆凑到她耳旁,带着酒气的鼻息吹拂在她耳垂,一个声音同时响起:“想死的话,你就叫。”

    这个声音不是勾庆的声音。

    第65章

    十分耳熟的声音。

    大抵是对方的嗓子有点哑, 她竟是一时没想起来。

    “你不是勾庆?”

    对方抵在她耳旁笑了声, 带着酒气的鼻息吹拂在她脸上。

    “还算你不傻。”

    “那你到底是谁?”

    对手粗粝的手指在她腰上游移, 凤笙伸手去挡,被人抓住手压在她身后。

    “现在考虑这个问题是不是晚了?外面有人听着,我刚才说了, 想死的话你就叫。”

    凤笙终于听出这声音是谁的了,竟然是魏王。

    “你是魏王殿下?”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又急切去追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为何扮成勾庆的样子,难道你……”

    剩下的话, 被堵在了她的嘴里。

    凤笙就感觉酒味一下子冲鼻起来, 口腔里鼻息里全是酒味儿。她根本没办法抵抗,就被人亲住了。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后,她拼命挣扎,可她的力气太小, 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凤笙直面感觉到男与女之间的不同,以及男性天生具备侵略性。

    她的汗毛一下子就竖了起来,这是遇敌的警告, 也可能是刺激太过下意识的反应。她感觉自己就像溺了水, 怎么挣扎都没用,只能竭力呼吸着。

    凤笙听到自己的喘息声, 也听到一个男声。

    “有那么点儿意思了。”

    她一下子就清醒过来, 大量的空气袭入她的鼻腔和肺腔, 以至于眼前的一片片晕黄色的光斑,又过了两息时间,她才看清楚对方。

    “你——”

    如果现在手里有把刀,凤笙肯定砍过去了。

    不过接下来没给她反应的时间,她被压在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