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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节
    傅涟的臭屁炫耀心理尚在持续,且越演越烈,在第二天体育课的时候,这厮换上运动服后又仔细地戴上了柳萤送的护腕,瞄到周围无人后还偷偷放在嘴边亲了亲。

    “今儿老傅吃药了吧?这么猛!”

    “而且动作还格外骚包,是嫂子又来看了吗?”

    中场休息的时候,被傅涟压着打了半天的几个男生围在一起嘀咕。

    傅涟见状眼睛一亮,难得的没有一个人蹲角落闭目养神,而是跟着凑了过去。

    “这个护腕,帅吧?”

    在自己兄弟面前晃了晃手,傅涟难掩话中的嘚瑟意味。

    “还行,挺帅的。”

    “好看好看,老傅让让,挡着我吹风了。”

    并没有人仔细看他的手,男生们都关心球鞋,谁关心个毫无亮点的护腕啊!

    尽管听到的是这样敷衍的回答,傅涟还是忍不住露出笑容了。

    偏偏嘴快的薛盛阳瞄了一眼,没心没肺地念了句:“有啥啊?我看着就一普通护腕啊!”

    傅涟目光一凛,声音也跟着冷下来:“你再说一遍?大声告诉我帅不帅!”

    在这么凶残的傅涟面前,薛盛阳屈于强权心不甘情不愿地回答:“那可真是帅的一批!”

    “帅吧?羡慕吧?想要吧?”

    傅涟好似变脸般嘿然一笑,眉飞色舞:“不给你!这可是柳萤送给小爷的!”

    第59章 真相和正义

    秋日的天空是海州市平时难以见得的惊人蓝色,上面漂浮着几缕如丝如棉的薄云,偶有微风吹来便缓缓散去,只留下一片沉静如水的碧色。

    公车摇摇晃晃的缓步向前,这条路是通往一个半山坡,平日里极少有人有车辆会往这儿行进,公交车也没有城区常见的堵塞,只不过因为坡面有些陡峭所以行得格外慢。

    车上也没有旁人,只有几位看起来像是住在附近的老人家拎着几袋菜,在靠着窗边闭目养养神,袋中的鲜活大鱼时不时剧烈摆动一下尾巴,成了车上唯一的动静。

    柳萤有些神思恍惚,她被车窗外射进来的阳光刺得眯了眼,在她伸手遮挡眼睛之前,站在她身旁的傅涟,已经提前的抬起宽大的手掌遮在她的眼前。

    “你是不是又晕车了?我就说我应该自己骑着单车载你过来的。”

    “骑单车到这儿的话至少要走两个小时,要再载上我,你腿大概会累断哦。”

    “只要你坐在后面就好像有一个发动机,肯定不觉得累。”

    “好了,该下车了。”

    柳萤扯了扯傅涟的袖子走下公车。

    公交车的站牌距离长任医院门口还有十多分钟的路程,柳萤和傅涟需要走过去才行。

    傅涟仍有些不安心,不由得再次提议:“要不我跟你一起进去吧。”

    这个提议依然遭到了柳萤的反对:“你进不去,而且人越多越麻烦,你在外面等我就好了。”

    两人就在这样的闲谈之中抵达了目的地。

    傅涟止步,远远的站在医院外面的那排大樟树下,柳萤握紧了手中捧着的那一大束艳红色康乃馨,小声叮嘱:“记着如果我超过两个小时还没有出来的话,你就先通知我妈来赎我。”

    “如果超过一个小时你还没有出来的话,我就打电话给我二叔,让他派人的人来接你。”

    傅涟面无表情地这样说了一句,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他二叔在军方工作,要想来长任医院还真不是难事。

    柳萤拿他没办法,只能够默默的点点头:“我很快就回来,事情办完了再告诉你。”

    结束短短的对话后,柳萤退后一步与傅涟挥挥手,迈向了长任医院的大门。

    她手上的那捧鲜红色的康乃馨和书包里背的那面锦旗像是在嘲笑她一般,沉重得让她手抖。

    而对面那熟悉的长任医院几个金色大字以及那宽敞气派的医院大门,更是刺的柳萤眼睛生疼。

    尽管早已离去很久,她还是无法避免想起了先前自己在医院的经历。

    在走向医院门口的时候,那些许久未曾体验过的彷徨犹豫以及害怕忽地像潮水一样涌上心头来,让她原本坚定的脚步的变得沉重犹豫起来。

    不能害怕,必须往前。

    柳萤用力的掐了掐自己的胳膊,再咬咬牙深吸一口气后,坚定地迈开了步子朝着医院走了进去。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在接见柳萤的并不是木教授。

    据说木教授在在国内其他城市考察,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洗脑演讲还是在考虑开分院的事情,总之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事就对了。

    柳萤这次见到的是之前给他们做“心理治疗”,私下被青少年们称为洗脑和羞辱工作的赵“医生”。

    她先前每天的工作就是拼命贬低辱骂少年少女,让他们充满了自卑自责,然后再洗脑木教授和长任医院的伟大之处。

    最可怕的就是……木教授他们或许知道自己干的是什么勾搭,而这个赵医生或许是说的太多把自己都骗过去了,她深信自己是在拯救孩子。

    “没想到你还记得我们,可是很少有人回来呢,我们将那些孩子们从地狱的深渊当中拯救出来,他们却都不懂得感恩,出去了没有一句问候的!”

    那个身着白大褂的女人摇了摇头,感慨的接过了柳萤手中的鲜花放到自己的办公桌上,又仔细地看了看那面写着赞美之词的锦旗,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看柳萤也越来越顺眼。

    她翘着二郎腿手扶着椅子边缘笑眯眯的说:“易教授先前跟我提过说你现在在海城中学读书,你可真是个好孩子啊,看来在我们医院接受了治疗后,你现在已经完全康复了!”

    柳萤没有反驳,她脸上是先前在医院天天保持的乖巧微笑。

    女孩乖顺地微微垂着头,身上穿着的也是最朴素最常见的装扮,头发也是绑的低调的马尾,脸上没有任何妆容的痕迹,甚至还在还戴了一副没有度数的平光眼镜。

    是十足十的好学生模样。

    “是的,我初中那会儿喜欢说谎骗人。那时候年纪太小不懂事,想要吸引别人的注意力,才采取了那样的方法。到了长任医院以后是各位老师和医生们教导了我,没有你们就没有现在的我。我是真心感谢赵医生和其他教授,所以在这个周末的时候特意过来当面谢道谢。”

    “不用这么客气,我们医院就是专门拯救你这样的孩子的,只要孩子们能变好,我们再辛苦也算不得什么的。”

    赵医生脸上的笑容一直没减,先前在医院的时候柳萤给他留下的印象就很不错,所以他的态度现在也是相当和善。

    “不过你现在要见木教授的话恐怕没办法呢,他这几天在南山市做演讲,不过你的谢意我还是会替你转告他的。这样吧,我们正好要做这个月的入院演讲,你现在就作为一个康复患者代表去礼堂给大家讲讲话吧。”

    想来却是讽刺至极,一个拼了命才逃离医院的人现在却要作为一个愚昧又蠢钝的形象去蛊惑其他刚进医院的人。

    柳萤不由为此感到好笑,她扯了扯嘴角却没有拒绝,而是点点头答应下来了。

    每个月的第一个周末都是开展所谓的新人动员大会,鼓励大家积极接受治疗。

    柳萤正好需要观察这个月进入长任医院的人大约有多少,这也是她选择在今天来医院的原因之一。

    熟悉的礼堂没有旁的装饰物,只有无数的鲜红色横幅悬在上面,还有木教授易教授等各位“教授”的半身像挂在墙面上,高高在上的凝视着在场的所有人。

    说来也好笑,礼堂在学校里其实也并不少见,只是上面挂着的都是伟大的领袖或者是文人教育家哲学家之类,在这儿的却是活该下地狱的魔鬼。

    台上的台下的孩子们看来都是刚进来不久的,他们现在还尚未被磨砺得麻木不堪,看向那些“医生”的眼中也依然闪烁着怨恨和仇视的光芒。

    而跟在赵医生身后的柳萤也备受他们关注,各种各样好奇警惕的目光都跟在她身上。

    台上的人演讲的水准很是可笑不堪,只是反复单调又毫无感情地把医院的规章制度给念完,又将木教授等人神化得好是拯救世人的天神似的夸赞了一番。

    柳萤在一旁听得心底发笑,但是面上却依然是一副感同身受热泪盈眶的模样。到该鼓掌的时候她也会适时鼓掌,毕竟在医院里已经呆过一年,这种事情她做起来得心应手

    “今天有一位学员返回学校来探望各位老师,她是我们医院的一位优秀学员。在医院各个教授的悉心治疗下,她现在已经摆脱了过去的那些不堪,从一个堕落的可耻的问题少女变成了现在海城中学的优等生!你们应该向她学习,她是我们长任医院的骄傲,大家鼓掌欢迎柳萤同学上台讲话!”

    柳萤上台微微一笑后冲着下面鞠了一躬,将台下所有人环视一圈。

    下面的那些眼神同她在海城中学看到的截然不同。后者的普通学生们目光都是蓬勃而单纯的,少有这样的负面情绪。

    而在这里的同龄人,眼底全部深深的惊恐,彷徨,不安,怨恨和愤懑。他们就像是一群被丢到前线的孤儿,只剩无依无靠的绝望。

    接下来的讲话非常公式化,对于柳萤来说并不困难。

    随意捏造一些虚伪,空洞无物的夸赞溢美之词并不算什么难事。而她的演讲水平以及表达的情绪显然要比前面那些所谓的教授和医生还要来得出色不少,就连赵医生在一旁听了都不由得频频点头称赞。

    就在柳萤讲完话准备下台之时,一只球鞋突然的向她袭来!

    还好柳萤反应迅速地避开,那只鞋险险地擦着她的头发,啪一下击在身后的墙上,然后重重跌落在地。

    “你也是曾经在医院受过罪的受害者吧,到现在却为这群畜生说话,你现在反过来还帮着他们说话?你这个傻逼女,我祝你出门被车撞死!”

    更多不堪羞辱人的话语从那个男生口中溢出,他年纪看着与柳萤差不多大。

    只不过他远没有柳萤面上的平静,少年目光中的愤怒像是火一般熊熊燃烧着,几乎快要化为实质。

    少年很快就被人压下去,想来会被送到小黑屋或者电疗室接受惩罚吧?

    柳萤没有脸上没有露出任何生气或者难过愤怒的表情,她只是淡淡的垂下眼睛退后一步,走下礼堂高台。

    “赵医生,我晚上还要去参加一个补习班,得赶紧赶回家了。能够看到您真是非常开心,下次有时间的话,我会带上我家乡的特产再来看您的。”

    柳萤这样的恭敬态度让赵医生很是受用,点点头一挥手便让柳萤离开了。

    *

    难过吗?

    柳萤走在回去的路上问自己。

    她抬头看了看天空,依然是刚来时的漂亮蓝色,并没有因为长任医院的那些恶行而被乌云给包裹。

    而那个恍如地狱的13号电疗室也依然跟往常一模一样,窗户的玻璃反射着阳光看上去干净又透彻,没有一点点罪恶的色泽。

    真像是被埋在最底层的,大家都被虚无的假象给包裹着。

    罪恶是如此,正义也是如此。

    而她要做的就是一点一点的把那层遮住人眼睛的纱布给揭下。

    当柳萤慢慢走到门口的时候,那个眯着眼睛总是一副昏昏欲睡模样,头发都变得有些花白且蓄着大胡子的保安叫住了她:“你,再过来登记一下。”

    边上巡逻过来的另一个保安随口道:“王刚,这个不用啦,这个我值班的时候放进来的,她那会儿已经登记过了。”

    “不行,上面说了要严进严出!谁知道是不是哪个病崽子混出来的。”

    叫王刚的保安摆了摆头,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普通话回了这样一句,然后用笔点了点桌子示意柳萤过来,粗声粗气道:“快点过来核实你的信息,不然不许出去!”

    柳萤进了那个小小的保安亭后,像是嫌弃那张破旧的椅子似的从自己的包里面摸出了一包餐巾纸放桌上,抽出了一张纸擦了擦椅子后才坐下。

    她慢慢地在登记本上又把自己的信息给确认了一遍后,抬眸看向那个叫王刚的中年保安:“现在我可以出去了吗?”

    “行行行,走吧。”王刚眯着眼,挥挥手放她出去。

    在柳萤出门后,他像是百无聊赖的玩着自己面前的那只笔,忽然好似刚刚看到柳萤的那包餐巾纸,嘴里嘀咕了一句:“嗨,正好拿回去擦屎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