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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7节
    因此,这小寨子,确实是不能呆着了。

    若是这里不能呆着了,那能留谁驻守呢?

    四爷叫人叫了阮猴儿来。这小子年岁不大,但精明异常。林雨桐之前就给药治好了阮猴儿亲娘的病,正好龙儿缺少几个伺候的人,就选了阮猴儿的妹妹,八岁的阮软过来。如今,一直带着龙儿一道儿玩。林雨桐教龙儿,也叫她在一边听着。两个月的工夫,这姑娘学会了一套拳法,每一旬能归家一日看看母亲,银子也有一两。因着这个,跟阮家的关系倒是比别人更亲近一些。

    阮猴儿最羡慕的便是妹妹习武。这世道,别管男女,能习武便是多了活命的机会。

    这次四爷叫阮猴儿来,林雨桐先收了这他为徒。

    阮猴儿这小子多机灵啊,这边口风一吐,他二话不说,纳头就拜。

    要习武,这小子的年纪其实算是偏大的,基本没什么功夫底子。林雨桐打算传授一套阮家八十一路三节棍,这套武功路数不出名,但属于是收录在琅嬛玉洞中的武功路数之一。三天时间教了两路,勤加练习,对阵也不算是手无缚鸡之力。

    林雨桐就安排他住在寨子里,并允许他带着他的母亲和弟弟妹妹都住进来:“以后每月我回来一次,教你一路棍法。”

    八十一路阵法,学完练通畅,得有好几年的时间,想学的出师,没有十数年是不行的。在没有更多的亲族可以依仗的时候,收徒显然是较为牢靠的关系之一了。

    加之四爷留下赵土在寨子里支应,这里暂时应该无碍。

    赵土这人敦厚,但心思却细敏。他的身份不利于对外交际,他很清楚。如今留下这么一个年轻的小子,他自然知道是为了什么的。但不会从心理上有什么逆反的排斥。

    因为他这个‘赵’姓,却不是别人能有的。

    换言之,他知道的秘密,是别人所不知道的。在他的心理,他才是四爷和桐桐真正看重的人。

    临走的时候,四爷又赐了阮猴儿名字,猴儿猴儿的叫不好听,便给取名‘侯’。

    杨铁心看着这小子只嘿嘿一笑,摸了摸他的脑袋:这小子走运了。如今取名为‘侯’,将来还不给一个侯爷做做?

    阮猴儿却不明所以,挠挠头回以嘿嘿一笑。抱着龙儿逗她:“等莲蓬熟了,师兄摘了最新鲜的叫人给你送去。”

    龙儿点头如捣蒜,虽然不知道莲蓬是什么玩意,但却下意识的觉得一定是好东西。

    一行人离开宅子上岸,直抵渔台县衙。

    说实话,林雨桐对现在的地名跟历史上的地名是重合不到一起的。多多少少的,好似总有些不一样。这一点,也是四爷到了县衙之后翻看县志的时候发现的:“是有些不一样。”

    史书这东西,你要是照着它去过活,那这铁定就不行了。

    四爷如今是干脆彻底的抛开史书上看到的固有的东西,什么名臣啊,贤能的,如今都不要去想。只从眼下看,这接下来的事该怎么办。

    如今做宁德公的是杨元贞,而四爷呢,却不能用‘赵畇’这个身份。他现在化名尹圳,人称尹先生。林雨桐作为幕僚师傅的女眷,只住在县衙的偏院。

    渔台县县令在一行人来之时,已经被缉拿了。

    原因都不用说,因为县衙的钱库粮库空了,连老鼠都没瞧见一只。却在这家伙的别院里,挖出金子整整五大箱。

    只有钱还不行,这不是没粮食吗?一方面,得叫可靠的人去采买,另一方面,还得就地征收。

    采买的人选都定了,就是卢东来。

    林雨桐本想说用运河,可一想不对,如今没有这一段纵向运河,运河纵向这一段是元朝时期才开挖的。也就是说,想从南宋买粮,走运河是通向汴京的。

    想到这里,她就看四爷:果然完颜康的作用很要紧。

    四爷便笑:“只完颜康还不够。”

    还有谁?

    四爷就问说:“冯默风走了多长时间了?”

    啊?

    林雨桐这才恍然,只怕便是冯默风不走,四爷也会想办法透漏陆乘风的消息给他。

    陆乘风的归云庄,建在太湖之上。此人也可以说是太湖群雄之首!

    太湖匪盗的头头,手里不缺人不缺船的。而‘太湖熟,天下足’的话虽说是明代才有的,但是,北宋时期太湖流域就有种植从越南引进的占城稻,此地的经济地位已经凸显出来。

    所以,四爷将粮仓放在了太湖,用归云庄的手收购运输粮食走运河直抵汴京。而此时汴京的完颜康的作用便越发的重要了。很多的关卡,需要他来疏通。

    从东到西走商路,为的是钱。

    从北到南的布局,是为了粮。

    唯一缺的便是铁了。这个不能着急,地理位置哪怕变更,但不差大位置,等有了人手了,再找找。记得山dong 有露天铁矿的。

    四爷如今察看地方志,也是想找寻矿藏的踪迹。

    而在这里时候,完颜康又来了。这次他是一个人来的,不知道是没带人,还是半路上将人给甩了。一匹马一个人,一路来了县衙。

    他在外面想说求见先生,可这时候才发现,竟然是连先生的名讳都不知道。因此,只能说:“穆姑娘在吗?”

    这看门的是新人,并没有见过完颜康。此时,杨铁心拎着一杆子长枪从里面出来,带着两个亲随要去营里,跟完颜康走了个面对面。

    杨元贞只看了一眼就急匆匆的上马,门子就问说:“公爷,这个人要见大小姐。”

    公爷?

    完颜康看向杨铁心,他便是那个杨元贞吗?

    杨铁心也看完颜康,金人和汉人脸上又没有标签,何况完颜康本就是汉人,又一副汉人的打扮,他是真不知道此人是谁。但一个小伙子找人家姑娘,当爹的心自然就先提起来了。上下打量了完颜康一眼,看人的眼神就有些挑剔:“你是谁家的小子,找念慈做什么?”

    完颜康正要说话,赵金奉命正要叮嘱杨铁心几句话呢,结果看见了完颜康。他是见过完颜康的,自然是认识的。但他没叫破,只道:“公子来了?请您稍后。”

    杨铁心还纳闷,问赵金说:“此人主……先生认识?”

    他称呼四爷‘主公’惯了,差一点说漏了嘴。

    赵金点头只说‘是’,但却没有再多话。走上前去跟杨铁心道:“先生让小的叮嘱公爷,兵贵在精,投效前来的,务必要好好筛选。如今,最多只留一千人!其他人,便要充作辅兵的。”

    如今除了渔台之外的两县,都只派了两队人马过去。另外两县的县令及县衙官吏,都做鸟兽散不知所踪了。四爷从三县的地方望族中,选了几个可用之人,交叉接任三地地方。一是交好地方,二是培养亲信。

    一县之地征精兵一千,三县便是三千人马。这些人马要吃要喝的,粮食是大头!

    今年的夏收刚结束,只能从当地大户征收粮食。这些年shan东豪强大户兼并土地越发严重,征收粮食也只能从他们征收。不服的,不杀不行。服了的,拿了人家的粮食,就要暂时跟这些人共享利益。子弟出仕,便是一条途径。可一地只有一个县令,大户却不止一家。这个不可用就就换另一个,有的是人盯着在任的人出错。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些人敢犯错的也不多。

    在没有粮食补给之前,每县养一千精兵,是极限了。

    杨铁心了然,“这个放心,我晓得了。”说着,也不再管站在一边的完颜康,直接打马离开。

    完颜康却看着杨铁心的背影出神,他在意的不是那个人,那是那人手里的那杆枪。

    这人使枪,也姓杨。

    但看这人的年纪……感觉比娘亲大了许多的样子。跟父王比,那就更没有可比性了,他压下心里的疑惑,看向扭过来一副迎客脸的赵金。

    赵金在五个人里,算是最随和的。他虽没有说见人就笑脸相迎的习惯,但却也温和从容。

    只剩下完颜康了,他便把门子先打发远了,低声道:“小的见小王爷只孤身一人,不敢叫破小王爷的身份。”

    这地方时常还有蒙古人出没,又有反金的义士,说不好就有谁要对完颜康这个小王爷不利。

    这也算正当理由吧。

    完颜康点头,接受这个说法,便道:“大管家考虑的周到。”他掏了银子出来打赏了,又说:“对外只叫我康公子便是。若是有人问起,便说是汴京人家,跟先生是故交便是了。”说完这才问:“先生可在?”

    “康公子请。”赵金带笑将人往里带。主子爷早有交代,若是完颜康来了,不用禀报,带进来就是了。

    四爷如今以幕僚先生的身份在前衙办公,因此,前面的偏院里,有四爷的书房。

    到了地方,赵金禀报说:“主子,康公子来了。”

    四爷亲自打开门将人迎了进来:“进来坐……”让开门叫完颜康进里面,又吩咐赵金,“叫人打水来,再去小厨房叫做几个菜。”

    随便洗了把脸,完颜康心喜于先生的随和,完全没有把他当做外人。

    坐下之后,喝了茶,很快饭菜就端上来。四菜一汤而已,却吃的人分外满足。

    完颜康比之之前所见,瘦了一圈不止。四爷心里有了猜测,便主动问:“小王爷这是遇到难解之事了!”

    这个……完颜康还真不好将家里的那点事对人讲。他能说什么?说我怀疑我不是我爹亲生的?!

    这话要是说出来,别说别人唾弃,他自己就先唾弃了。

    爹爹怎么对他的,他很清楚。有多疼他,他也明白。因此,这种怀疑身世的事,才叫他越发的心里惶恐。

    诚惶诚恐之间,他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沉吟良久之后,他才问说:“先生既然让欧阳克求到赵王府,想来府里的事情先生是尽知的。先生可知我母妃她……”

    四爷看了完颜康一眼,问说:“你到底想问什么,直言便是。”

    完颜康深吸一口气,这种事本不能对人说的。但这位先生不一样。他若是想闻达于诸侯,早就做到了。光是那奇门遁甲,便是成为皇帝的座上客也是能的。但他偏藏身一小小的寨子,因此,他就坚信,此人不是拿人的隐私四处宣扬或是胁迫的性子。

    一腔话不知道该对谁说,所以才想到那个与世隔绝的寨子。到了那里才知道人不在,在县城。他又一路奔着县城来。他相信以此人的本事,只要他在的地方那便是桃源。

    于是,他来了。解不了的疑惑,他希望在这里得到答案。

    因此,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便问说:“先生查过赵王府,可知我母妃的来处。”

    四爷看了完颜康一眼:“你怀疑什么?”

    完颜康低下头:“我母亲之前可曾嫁过人?”

    此时的贞洁观念没那么强,况且不管是女真还是蒙古,对于女人再嫁,那都理解为天经地义的事。成吉思汗的老婆还被人俘虏过,抢回来的时候已经怀了身孕六个月。这个孩子究竟是谁的就很不好说了,但生下来铁木真也是一视同仁。这个儿子术赤如今也是一员猛将。

    嫁过人这事在如今就不叫事!

    四爷点头说:“确实嫁过人。”

    完颜康缓缓的闭上眼睛,不再问了。至于嫁给的人是谁,他现在一点也不想知道。可这心里已经已经隐隐有了答案。他的身份,弄不好便跟那术赤似的,血统成谜。

    那如果是这样,自己该如何呢?父王疼爱自己,那便是将自己当成是他的儿子。可自己怎样才能证明自己作为父王的儿子,能担得起王府这副担子呢。

    他扭脸问四爷说:“先生,若是易地而处,先生在我这个位子,该如何?”

    四爷看他:“他是你的父亲,这一点不会改变。”

    这话叫完颜康的心里一下子就松快了起来,“是!他是我的父亲,这一点不会改变。”

    四爷就又说:“他养你小,给你能给予你的一切。那你呢?能给他什么呢?”

    “我自然是尽我所能,给我我所有的一切。”完颜康站起身来,眼睛却有些湿润。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为自己到底是不是父王亲生的问题上纠结,可全然没想明白,亲的又如何,不是亲的又如何。他拿我当儿子,我便将他当父亲。

    四爷便笑了,生恩养恩,养恩大于生恩,认养父没错,错的其实是完颜洪烈的身份,是完颜康金国小王爷的身份。他便问他说:“你尽其所有,这话我信。可你如今,所有的一切,有什么是你自己的?”

    是!所有的一切,都是王府的。他的所有东西,都是父王给予的。

    那么,有什么是我自己的呢?

    想了一圈之后,竟然发现,什么也没有。

    四爷迅速转移了话题,问说:“小王爷可将之前你们二人之言告诉赵王。”

    完颜康沉默了起来:说了,但是说了有什么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