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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节
    贾宝玉只不信,她以为林黛玉不愿意在园子里住,只说出来糊弄人的。就道:“妹妹如今为着远着我,连谎话也会编了。”

    “我几时说谎了。”林黛玉笑道:“那《会真记》多个版本,我家里皆是有的。”说着,她又拿了贾宝玉手里的书,坐在石凳上翻看后面。贾宝玉不由的坐到她身边,想知道林妹妹在书里找寻什么。

    林黛玉指着结尾道:“你这书,自是那大团圆的结局。却不知那最初的版本,却是那张生始乱终弃,抛弃了崔莺莺。”

    说完,将书还给贾宝玉,心里若有所感,起身离开了。

    她想起姐姐叫人专门找来的原版给她,她看过后也感慨良多。越是思量,越觉得心惊胆颤。

    若自己是那崔莺莺,原先的紫鹃只怕就是红娘了。

    难怪姐姐自始至终都不喜欢紫鹃,如今想来,紫鹃如同那红娘一般,行动间有许多的不妥之处。

    贾宝玉见林黛玉转身就走,不由的问道:“妹妹怎生在家里看这样的书。”

    “佛由心生,心中有佛,所见万物皆是佛。我只赏那华美的辞藻,曲折的故事,从中警醒人心。又有何看不得。”林黛玉顿住脚步,回头不解的看着贾宝玉道:“你的心中有的又是什么呢。”

    贾宝玉顿时脸色通红,变得手足无措起来。

    低头再看那书,想到那被张生抛弃的崔莺莺,心里又生出一股子痴意。若他是张生,妹妹是崔莺莺,他便是死了也不会做出那般的事来。

    这边贾宝玉兀自怔怔的发呆,袭人远远的看见了,就不由心里一紧。又看着远远走了的人是林黛玉,心里就更添了几分不安。

    于是忙过去,道:“遍寻不到你,不想你怎么到了这里来了。老太太正找你呢。”

    “你什么时候寻我来,没有个由头了。”贾宝玉转过身,就往回走。

    袭人低了头道:“这又是有什么不自在的。难道和林姑娘拌嘴了。”

    贾宝玉冷哼一声,道:“你现在越发的得脸了,谁你都敢编排。横竖这屋里若是放不下你,你只管出去便罢了。谁还留你不成。”

    袭人猛地一听这话,就脸色一白。再不敢言语。

    两人一路无话的回了院子,就见鸳鸯歪在床上,看袭人的针线。

    袭人心里正不高兴,又见鸳鸯就那么大喇喇的歪在床上,见了宝玉进来,也不说起来。心道:平日里一副看不上姨娘的样子,如今这样,又是为的什么。心里不耻了一声。但想到她到底是老太太身边得用的人,不敢放肆,强笑着去了里间给贾宝玉拿更换的衣裳鞋袜。

    那贾宝玉坐在炕沿上,一瞧鸳鸯,就猴上去要吃鸳鸯嘴上的胭脂。鸳鸯只叫道:“袭人你出来瞧,他如今这样还不改,像个什么样子。”

    袭人心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自重些,他再是不敢这样的。也不见他对林家的丫头有半点轻浮之色。连对紫鹃他如今也不动手动脚了。嘴上却对宝玉道:“怎么说你都不见改。再这么下去,园子咱们只怕也住不成了。二爷好歹想想,林姑娘为什么不住咱家的。”

    贾宝玉这才讪讪的下来。觉得怪没趣的。

    却说林雨桐安置好了院子,就带着丫头去寻王熙凤。突地听见薛宝钗的声音道:“颦儿,你往哪里藏。”

    林雨桐心说,这还真是巧了。

    那亭子里的红玉坠儿才推开窗户,就见薛宝钗站在那里。两人唬了一跳,刚要说话,就听稍远的地方,传来说话声,“薛姑娘何时见到我妹妹了。我这才到这里,就听见薛姑娘叫什么‘颦儿’。”林雨桐边走边道:“我早说过,名字还是不要瞎叫的好。我远远的看着薛姑娘只站在这里不动,怎么好好的倒像是追着我妹妹来的。这是个什么缘故。”说着,她扭头去看红玉和坠儿,“你们可知道。”

    那两个丫头心里都是明白的。这两人说话,定是叫宝姑娘听去了,混赖林姑娘,反而叫林家的大姑娘给拿住了。

    薛宝钗只囧的满面通红,再没想到这世上有这般的巧事。

    王熙凤远远看见几人,隐隐听到了几句,就笑着走过去,转移话题道:“这是哪个屋里的丫头,这般的齐整。”

    那红玉连忙道:“回二奶奶的话。是宝二爷屋子里的。今儿这事原是我的不是。前些日子,在园子里丢了一条帕子。那几日,正是园子里种花植树,就担心是被哪个外面的人捡去了。才说是不是找人去问问管事的爷们。又恐本没事,如此一问,倒多出几分事端来。我这跟坠儿这丫头正商量呢。不想就听到宝姑娘的说话声,想来宝姑娘是逗我们玩呢。恰巧林大姑娘和奶奶就来了。”

    好精明的丫头。反倒趁机把丢帕子的事过到了明处。又顾着了亲戚的面子。

    王熙凤上下打量了这丫头一番,心里倒起了爱才之心,“好巧的嘴儿。我就爱这说话爽利的丫头。”又扭头对林雨桐道:“往常我见了那些说话哼哼唧唧,蚊子叫唤似的丫头,只想打出去。见到这样的,反倒稀罕。”

    “带到你身边就是了。”林雨桐笑道:“这样的丫头,搁在别的地方反而糟践了。”

    王熙凤心里一动,想起自己身边正差一个得用的。能避着平儿给自己办事的机灵人。就笑道:“这话很是。”这才转头问红玉,“可愿意跟在我身边。”

    那红玉哪有不应的。欢欢喜喜的谢了恩。

    王熙凤又问她是哪家的叫什么。一听说是林之孝家的,就更满意。虽说林之孝两口子一个天聋一个地哑,但这样的人用着才放心。他能管着这家里的田产房舍,本事也是毋庸置疑的。行事也不张扬,甚少听到人说他们不好的话。添了这丫头,可就添了一层助力。就道:“以后就叫小红。你回去收拾了东西,只去我那里找平儿安置。回头我给宝玉送两个好丫头去,只做换了你。”

    得了个好丫头,倒把前面的事情给岔过去了。王熙凤只拉了林雨桐的手,又对薛宝钗道:“开席了,你们只管再外面晃荡。”

    三人这才起身。等林雨桐到的时候,见林黛玉已经跟三春坐在一处玩笑了。

    “你去哪了,我一通好找。”林雨桐问道。

    “我一直跟姐妹们在这里钓鱼呢。”林黛玉不由问道:“姐妹找我可是有事。”

    “无事。”林雨桐笑道:“不过怕你一个人走丢了。”

    三春就笑了起来。惜春道:“林大姐姐惯爱逗趣,在自家园子里哪里就丢了。”

    林雨桐抿嘴一笑,她就是要证明不是自己这个姐姐做伪证,偏颇自己的妹妹。而是林黛玉确实没干那偷听的事。

    这一顿饭边玩边吃,闹了半天。从始至终,薛宝钗都如同没事人一般,半点都没有被抓包的尴尬。林雨桐也是不由的心生钦佩。

    半下午的时候,林雨桐就带着林黛玉要回府,贾母苦留不住,这才作罢。

    这贾家下人的嘴,就如同漏子。关于林雨桐的谣言,也被春儿等人打听到了。

    回来不免一一说给林雨桐听。林雨桐倒是不在意,道:“随他们说去。总有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因又喝了几杯酒,身上就有些困乏,就早早的歇了。

    第二天一睁眼,就见林黛玉肿着眼睛道:“姐姐,我今儿还想去贾家一遭。”

    “这又是什么缘故。”林雨桐不解的问。

    “昨儿,紫鹃的妹妹叫她回家去住一晚。我就留她在贾家。她一早回来,就告诉我,宝玉伤着了。我想既然知道了,还是去瞧瞧的好。”林黛玉出声道。

    林雨桐心里深恨紫鹃多嘴,但又不好埋怨林黛玉,就道:“你去了能干什么呢。还能顶太医用不成。要不打发人去送些药材去。”

    林黛玉只哭着不说话,好半晌才道:“我知道姐姐担心什么。只我知道轻重。宝玉跟别人比,自是不同的。”

    林雨桐沉默半晌道:“这一遭我放你去,但你那丫头,我却不想叫她留在你身边了。我有许多的办法叫她离了你,但我还是想听听你的想法。我只问你,她巴巴的告诉你这个是为了什么。因为知道你心里记挂,所以不管对错,只按着你们的心思来,是也不是。你要真记挂,就告诉你哥哥,叫你哥哥去看看,而不是巴巴的上门去。我只问你,你是他的谁。他又是你的谁。”

    林黛玉张嘴结舌,竟是不能答。她只是一时听了宝玉伤了,乱了心神罢了。叫姐姐这一问,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林雨桐只觉得憋闷异常,就道:“你回去想想,再来回我的话。要是还坚持要去,我不拦着。”

    叫春儿把林黛玉送出去,林雨桐一把把炕几上的茶盏给佛了下去。

    林黛玉在门口,听见里面的动静,顿时就白了脸。姐姐从来不曾发过这般大的脾气。这一次是气的狠了。

    林雨桐只是觉得这原定的轨迹,怎么就那么难以掰过来。

    不管做了多少努力,影响是有一些,但实在是微乎其微。

    王熙凤能改变,那是她愿意寻求改变。而林黛玉在别的事情上还罢了,一遇上贾宝玉的事,好似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屋里的丫头跪了一地,黛玉的丫头清芬和芳华也跪在门外。黛玉在屋子里,也只紫鹃在服侍。

    紫鹃此刻,没来由的有些慌乱。就算宝玉的行为看着有诸多的不妥当,但一起长大的情分总不能看见了装作看不见,这才赶紧回来告诉了姑娘。没想到,这大姑娘发起脾气,这般的可怕。

    林雨杨正在晨读,听了平嫂子叫自己去内院瞧瞧,这才一路的赶过来。

    长姐一般甚少发脾气。这是怎么惹着她了。

    平嫂子低声将事情说了,林雨杨的面色就沉了下来。他到的时候,林雨桐已经调整好了自己,见了林雨桐就道:“吃完饭,你陪着她去一趟贾家。道理她都明白,但不是每个人都有说断就断的魄力的。人的性格本就不同。或许是我强求了。”

    林雨杨点点头道:“姐姐别管了。我去问问,她究竟想怎样。”

    “别去了。可能是宿世的因果也未可知。”林雨桐有些疲惫的道。

    姐弟俩吃了饭,也不去管林黛玉。等着她的回话。直到晚上,也没见她说要出门,林雨桐才松了一口气。

    想了想还是去了林黛玉的房里,见她靠在榻上只一味的愣神,显然这一天都没吃饭。

    林雨桐就走过去,道:“你这是在干什么,跟我闹脾气吗。”

    “不是的,大姑娘。”紫鹃赶紧道。

    林雨桐连看都没看紫鹃,扬手就是一巴掌拍过去,“原想着你变好了,留在你们姑娘身边也就罢了。没想到还是这般的不知轻重。你们姑娘往后再有半点差错,我只找你说话。”

    紫鹃噗通一声跪下了,她这都多少年没挨过打了。

    “出去跪着,别在这里碍我的眼。”林雨桐喘了一口气道。

    林黛玉趴在软枕上哭道:“姐姐想打的人是我,何苦作践她。”

    “我是想打你一顿的!”林雨桐气的道:“教了你那么久,只不长进。原以为你懂道理了。却原来还是如此。”

    “道理我自是懂的。”林黛玉哭道:“只是这心里就是难受,就是猛地跟缺了什么似的。姐姐叫我怎生是好。姐姐今早一说,我就知道自己不该,可心里还是难受。姐姐当我愿意哭啊。可这眼泪就是停不下来,我该如何。姐姐只一味的生气,我何尝不生自己的气。”

    林雨桐顿时所有的话都堵在嗓子眼了。她如今不知道这是宿命的缘故,还是林黛玉的理智与情感分离了。

    想必她心里也很痛苦。

    林雨桐缓了半天才道:“实在不放心,就打发你的丫头去看看。”

    要不然能怎么办呢。她这样不得又病一场。林如海马上回京了,这病病殃殃的又算什么。

    林雨桐出了林黛玉的屋子,吩咐平嫂子将紫鹃先带下去关着。

    她只盼着林如海早点到京城,把这一码事推给他算了。

    却说那贾宝玉因与彩霞拉扯,叫贾环心里记恨,故意推到了灯盏,要烫瞎她的眼睛,幸而眼睛没事,倒是伤了脸。自是一家子宝贝的不得了。

    亲戚家的听说了,都打发人来探问。

    只不见黛玉来,宝玉心里就有些闷,见袭人不在,就小声问了晴雯。

    晴雯笑道:“林家原是打发了表少爷来看的。可巧老爷在家,叫去跟家里的先生们一道说话去了。林姑娘倒是打发了人来,叫袭人三两句给打发了。人家见态度冷淡,不来也是有的。”

    “真是该死。”贾宝玉猛地坐起来道,“林妹妹这必然是生气了,才不来瞧我的。她如今越发的连亲戚家的事,也敢替我做主了。”

    晴雯道:“你们俩那事,谁不知道。她难道当不得你的家。”

    贾宝玉爱她娇嗔,就道:“你也别一径拿这话笑话我们,要不今晚你睡里面,跟我一道儿。”

    “呸!”晴雯道:“你指着谁都跟她一样,鬼鬼祟祟的见不得人。”

    袭人带着芳华在外面,听的面红耳赤,进来道:“你这蹄子只说昏话,我何曾打发了林姑娘的人。这不是芳华姑娘又来了吗。”

    芳华心里冷笑,面上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原是家里有去疤的药膏子,我们姑娘就叫我送来,想是能用上也未可知。”

    贾宝玉看见芳华,就是一喜:“自然是能用上的。妹妹可好,在家做些什么,怎的不来家玩,回头我请了老祖宗去接她。”

    芳华心说,这些事哪能拿出来说嘴,就道:“都是家常琐事,劳宝二爷动问。”说着就退了出来。

    贾宝玉怎么叫,只不回头。

    回到家里,便将这些事,一五一十的学给黛玉听。黛玉看着外面的,怔怔了半晌才点头,叫芳华下去。

    只这天之后,再没叫人去看过。

    宝玉养伤,这日子最难过的就是赵姨娘母子。哪个不知道贾环是那上不得台面的,狠心的狼崽子,将宝玉给烫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