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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一路回到学院又用了三日。

    傍晚时分,曲悦刚随着君舒走近学院大门,明显感觉到学院的气氛与往日不同。

    静,出奇安静。

    广场上练习御剑飞行的剑修们一个个表情严肃,连脊背都比平日里挺的直,像是领导即将来视察工作一样。

    君舒见状神色也是一紧:“韦师尊出关了。”

    曲悦恍然。

    覆霜学院只有一个韦师尊,覆霜国只有一个韦剑神,便是夏孤仞的师父韦三绝。

    这片大陆上的九国,无论穷富鲜少会起什么大争端,正是因为每个国家都有两三个九品修道者坐镇。九品,那是接近渡劫期的大佬。

    覆霜国仅有一个九品,但韦三绝一个能顶别国三个。

    他是学院里的大长老,平日里不怎么管事,除了亲传也不怎么教弟子。他留在学院更多是一个被供奉起来的招牌,若非与居不屈交情好,他还不屑来接受这份供奉。

    “韦师尊每年六月都去大雪山钓鱼,九月才回来,今次竟然提前了两个月。”君舒忧愁的看了曲悦一眼,“先生要有个心理准备,这是最难过的一关。”

    曲悦顿时明白了,有人特意跑去大雪山请了韦三绝回来。

    不知是看不惯居不屈惯着自己,还是不想学院的格局有什么变动。

    有一处她更是想不通:“我还没有朝夏孤仞下手呢,韦师尊找我麻烦做什么?”

    君舒压低声音道:“韦师尊是个很守规矩的人,不但自己守规矩,目过之处一切都要守他的规矩,接受不了任何一丁点的出格。先生瞧一瞧夏师弟的性格就知道了,夏师弟年幼时是个特别活泼的小可爱,自从被韦师尊收为亲传,如今已经成了……”

    君舒一副不忍直视的模样,“总之,韦师尊与我师父的性格完全相反,平日里从不给我师父这个掌院留一丁点儿面子,我师父也都让着他。”稍稍一顿,低声补一句,“因为打不过他。”

    曲悦点头:“韦师尊是觉得我破坏了学院原本的规矩?”

    君舒欲言又止,想起曲悦的相救之恩,还是道:“不仅如此,韦师尊对天魔深恶痛绝,一贯厌恶魔火后代,但准允魔火后代入学是一直以来的传统,他才不得已隐忍。如今先生却抬举了逐东流,还试图为魔火后代平反……”

    “抬举”, “平反”,这两个词听的曲悦眼皮儿微跳。

    她正想着,听见夏孤仞的声音:“曲先生,君师兄。”

    这才刚进门,君舒看着夏孤仞像是一早堵在门口的模样,眉头深深一蹙:“夏师弟是在等我们?”

    夏孤仞从房顶上跃下来,怀中抱着他的剑,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韦师尊派我来请曲先生。”

    侧身让出道,“请。”

    第14章 立赌约

    君舒拦了一下:“去哪里?”

    夏孤仞仰头看向天上城:“掌院阁。”

    “那还好,师父也在。”君舒松口气,示意曲悦不必怕可以去。

    曲悦原本也没有害怕过,因为看中了夏孤仞,她心里有谱,早晚得和韦三绝交手。

    不过类似韦三绝这样的老古董顽固派,曲悦说不头疼是假的,曲宋就是这种人,全家连她老爹在内都对曲宋很头疼,怀疑他是隔壁老王生的,根本不是她曲家人。

    踩在鹤背上前往掌院居时,夏孤仞在背后道:“君师兄,往后你可不可以别在外人面前提从前的事儿了?我不喜欢。”

    他是要求君舒,也在警告曲悦不要多嘴乱说话。

    君舒假装听不懂:“什么事儿?”

    “就是……”夏孤仞的神色隐隐透着不自然,给他个“你懂”的眼神。

    “哦,你是说你年幼时喜欢粉色和小猫,自己也爱装扮成粉红色小猫崽崽,拖着长长的小尾巴,每天嚷嚷着求师兄们将你举高高要抱抱的事情啊?”

    夏孤仞的脸色一刹就黑了几个色号。

    君舒见他不接口,回忆着又道:“亦或是你见着糖葫芦走不动路,不给买就坐在地上抱师兄们大腿哭鼻子的事儿?”

    君舒继续:“不是吗?难道是……”

    “君师兄,我错了,我不该要求你。”夏孤仞出声打断他,真真是带着满腔的悔意。

    虽然常常被挤兑,但君舒在外人面前是非常护短的,如今却当着曲悦的面揭短,说明出去一趟回来俨然与曲悦熟悉了。

    夏孤仞的手在抖,曲悦可以听见剑格碰撞剑鞘的声音。他的剑是一柄盘着龙纹的黑剑,黑的发亮。

    “小黑猫么?”曲悦也微微抿了抿唇,有些难以想象看起来满脸写着“我超酷”的夏孤仞,小时候这样萌的,只不过十来年的时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曲先生有所不知,以前夏师弟白白嫩嫩,像个糯米团子似的,能气死小姑娘,可惜后来韦师尊……”君舒叹气。

    “原来是晒出来的古铜色。”肤色的确会影响一个人的气质,曲悦恍恍惚惚想起来,“夏公子是不是连名字也改了?”

    夏孤仞的脸色已经比他手里的剑更黑了。

    君舒夸赞曲悦聪明:“是的,夏师弟在家族中是‘天’字辈,本名叫做夏天真,韦师尊觉得难听,给他取了个有内涵的新名字,‘孤仞’,取自‘苦心孤诣’和‘壁立千仞’。”

    曲悦牵动嘴角:“我私以为夏天真更好听。”

    君舒附和着点头:“除了韦师尊,我们都如此认为。”

    说,随便说,能把我说哭了算我输。夏孤仞抱剑冷笑一声,不理会了。

    ……

    仙鹤在天上城降落,三人先后走进掌院阁。

    尚未迈进房门,曲悦瞬时感觉到危险,只见一道剑光直朝她面门袭来。

    情况不明,夏孤仞不敢掉以轻心立刻拔剑,君舒也召唤背后的剑三百出来抵挡,但那原本仅有一道的剑气,倏地化为一只凤凰,生出两边翅膀。

    双翅扫向他二人,轻而易举便将他们打飞出去。

    面对这道不偏不倚攻向自己面门的剑气,曲悦做出了一个简单判断。她站着不动也不会有事,因为韦三绝是想逼着她使用本命乐器抵抗,从而窥探她的底蕴是正道还是魔道。

    曲悦如他所愿,一伸手琵琶浮出,被她抱在怀中,纤长的手指在弦上一波,在面前一尺之远处结成一个弧形罩。

    刺啦——!

    罩子被凤凰虚影撕裂,曲悦侧身躲过剑气横扫,手指灵动拨弦,声纹似一道一道软绵绵的波浪,以柔克刚,与那剑气不断碰撞。

    琵琶是混了她先天真气的本命乐器,功法是她主修的《春秋十三曲》第一曲,侧重于防御的高山流水。

    倏然间,那道剑影散了。

    压力消失后,君舒与夏孤仞从地上爬起来,入内向韦三绝和居不屈请安。

    九品剑修的剑气岂是闹着玩的,曲悦胸口闷疼,深吸一口气,收了琵琶也走入阁内,拱手请安:“居前辈,韦前辈。”

    韦三绝问:“你的功法是家传的?”

    曲悦:“家父自创。”

    韦三绝便不再说话了,听居不屈冷笑:“怎么样?相信人外有人了吗?你没听过世间有位即将合道的曲姓乐修前辈,就怀疑不存在?”

    韦三绝淡淡道:“我不过是合理怀疑,能修到如此大境界,不可能一直避世,不可能不在俗世里留下任何痕迹。”

    居不屈又冷笑一声。

    他抄手坐在主位上,脸色难看的很,在曲悦没有来之前,他已经被韦三绝给气了个半死。

    两人争执时,曲悦微微抬头朝韦三绝看去,外貌竟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人,银灰色的长发梳理的一丝不苟,眉眼都透着冷漠。

    看着实在太年轻了,有身份的大佬通常并不喜欢过于年轻的外貌,会显得不够庄重。就比如居掌院,将相貌保持在三十岁出头,还刻意蓄了点儿小胡子,瞧着很有一院之尊的派头。

    再说韦三绝并未落座,他坐不下去。上三品的剑修,剑可以放入识海中蕴养,但韦三绝没有。他的剑也不是在手里提着或者在背后背着,而是在腰后横挂着。

    与夏孤仞的剑鞘相似,盘着龙纹的纯黑色。

    韦三绝察觉到曲悦的目光,望过去,视线像是两道冰溜子:“曲姑娘敢来我学院证道,勇气可嘉,本尊喜欢有魄力的后辈,但人需量力而行,否则自取其辱便罢,还搅的旁人不得安宁,便是罪过。”

    曲悦沉默不语。

    韦三绝再冷冷开口:“你也莫怪本尊看不起人,本尊活的久,看的人也多。你父亲是你父亲,你是你,你父亲教导你再多,以你这等低微的修为与阅历,不过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纸上谈兵罢了。”

    曲悦依然保持沉默。

    居不屈纳闷的看向曲悦,说话啊。

    他自己总被曲悦三言两语啪啪打脸,还等着看她如何打韦三绝这老王八蛋的脸,怎地突然哑巴了?

    “您既然觉得晚辈是纸上谈兵。”曲悦终于开了口,“那咱们便在纸上谈一次兵如何?”

    韦三绝没有听明白,示意她解释。

    曲悦拱手道:“咱们模拟一次九国试炼的团队赛,有两点不同,一是将五人改成三人,二是他们充当棋盘上的棋子,一切行动听从咱们的指令,试一试这纸上谈兵,您与晚辈谁胜谁负。”

    韦三绝听是听懂了,也听愣了一瞬:“你是要与本尊比试?”

    曲悦点了点头:“韦前辈莫非只懂得真刀实剑,不擅长纸上谈兵?”

    “不擅长。”韦三绝道,“但对付你依然是欺负你。”

    “晚辈不怕,斗胆约战前辈。也请前辈莫要在意什么胜之不武,认真将晚辈视为对手。”曲悦长施一礼,是她父亲所教的一种很古老的请安方式。

    “好,本尊接受你的挑战。”韦三绝答应的也很痛快。

    “既是比试,自然需要彩头。”曲悦不失时机的再道,“晚辈若是输了自会离开学院,但若是侥幸胜出,希望您往后莫再干涉晚辈在此证道,并将夏孤仞交给晚辈。”

    韦三绝没想过会输:“可以。”

    一旁看戏的夏孤仞:……自己怎么就成货物了?

    韦三绝补充:“但曲姑娘绝不可用逐东流,或者说,绝不可选用魔火后代!”

    果然是对魔火后代充满了排斥,曲悦不由暗暗皱眉,先前数落自己的时候,数落的虽然难听,但语气是正常的。

    说到魔火后代时,整个人都锐利了几分。

    曲悦可以不选用其他魔火后代,但她不会放弃逐东流,人是她选的,是她的承诺,即使是个大麻烦她也兜着。

    正准备说话时,有弟子在门外道:“掌院,学院外有人求见。自称是咱们学院请来的贵客。”

    “贵客?”居不屈一拂袖,面前出现个水镜,显示着学院外的动静。

    大门口站着一个英俊不凡的男人,撑着一柄蔚蓝色的油纸伞,伞架是以鱼骨制成的。

    伞下,发髻上插着一根极品血珊瑚簪,腰间还挂着一连串夜明珠,颗颗饱满,价值连城。

    “这是谁?”居不屈压根儿没见过此人,哪来的暴发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