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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节
    他说:“四年了,就算人死了……下场雨,刮阵风,尸骨也该重见天日了。”

    “你知道为什么你找了这么多年都没任何线索?”

    还说。

    “你找错方向了。”

    “我研究过你的救援路线。”

    “我这里,也许有你想要的东西。”

    后来,他给她看了一张江沅失踪时开走的巡洋舰照片,就停在这个废弃的军事基地里。

    他那里,的确有她想要的东西。

    见她想起来,傅寻握住她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把玩着:“我对江沅失踪一事起疑,是因为我看到过王坤出现在这个附近。”

    她的手指纤细,指甲莹润,无论触感还是手感,皆符合他的喜好。

    他低头,唇在她的手背上轻轻一吻,说:“在瞭望台上,我看见过他。”

    藏在他袖子里的貂蝉,瞪着绿豆眼茫然看了一会,嗅着肉味,暗戳戳地探出脑袋,叼了曲一弦一口。

    铲屎的,朕的鸡胸肉鲟鱼干呢!

    第95章

    曲一弦突然被咬了一口,手背一疼,条件反射地缩回手,瞪它。

    那貂被傅寻交代了要藏好,得逞后早缩回了傅寻的袖子里,别说貂了,连根貂毛都没瞪到。

    于是,她恶狠狠地低骂了一句:“等着,迟早有天给你下锅了。”

    傅寻失笑。

    他拍了拍袖子里躁动不安的貂蝉,对曲一弦说:“我先去给它喂点吃的。”

    曲一弦点点头,目送着傅寻走了,又给自己盛了碗粥,边吹着热气边喂进嘴里。

    ——

    粥喝到一半,她忽然觉得不对劲。

    她抬眼,目光扫向裴于亮落脚的那片营地——那里原先是军事要塞指挥基地的办公室,和她所在的帐篷仅隔一扇门窗尽拆的门架子。

    板寸在清扫卫生。

    水泥地面积尘已久,再加上撤离时遗留的废品,想要收拾出一块能安稳躺一晚的干净地,工程还挺浩大的。

    尚峰在准备晚餐。

    说是晚餐,不过是一些勉强裹腹的食品,例如:压缩饼干、火腿肠、肉脯、脱水果干。比不得曲一弦今晚的丰盛和奢侈。

    老总头在调试头灯。

    红崖群那晚头灯泡水后故障,几乎每晚都能见着他在摆弄头灯。

    权啸……

    曲一弦一个激灵,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板寸从探索者里搬下来的睡袋一共有五个,曲一弦理所当然地把人数算作是五人,并没有留意裴于亮营地里的人是否到齐。

    她觉得不对劲的地方,正是人数对不上。

    权啸不在营地里。

    往常权啸跟个麻袋似的被板寸和尚峰拎来搬去,不是堆在角落里就是塞在凳脚边上,虽没什么存在感,但好歹还有一席之地。

    今晚,别说角落里没他,光是权啸的影子,曲一弦都没见着。

    她捧着碗起身,溜达到窗边往外看了眼。

    原先在板寸车边晃悠检修的裴于亮不知道去哪了,车子孤零零地停在门口。

    她心下思绪百转,身体比意识先有行动,巡着去了裴于亮的营地。

    板寸先看见她,低头叫了声“曲爷”,拎着铁楸缩着就要从墙角挤出去。

    曲一弦见状,长腿一迈,不偏不倚挡住他的去路。

    板寸一怔,抬头看她:“小曲爷?”

    曲一弦笑了笑,格外友好:“我那煮了粥,要不要过去喝点?”

    板寸狐疑。

    他了解到的曲一弦是个锱铢必较的狠人,别说喝粥了,没经过她同意,就是捡一粒从她米袋里掉出来的米,她都能逼着你还两粒米回去,怎么会这么好心地请他喝粥?

    这么一想,板寸忙不迭地摇头拒绝:“小曲爷熬的粥,我哪敢喝啊,怕折寿。”一句话,真心诚意,毫无讽刺之意。

    曲一弦听着觉得挺悦耳的,也懒得和他买关子,问:“你不喝啊,那我请裴老板去喝两口。那你们裴老板人呢?”

    板寸下意识往门外一指:“不是在那……人呢?”

    他挠头:“刚还在车上,检修呢。”

    “尚峰那车从昨天到今天都坏了好几回了,不是这故障就是那故障,今天干脆走不动了……裴哥可不得亲自看看。”

    看来裴于亮压根没打算带上这盗墓三人组玩。

    曲一弦掂量着手中的骨瓷碗,在手心转了一圈后,又问:“权啸呢?怎么今天没见着他下车啊?”

    “哦,在车里休息。”板寸舔了舔唇,说:“裴哥说他不舒服,今晚留车上了。”

    曲一弦碗里那柄搅着粥的勺子一顿:“你裴哥说他不舒服?权啸不是在你车里的吗?”

    板寸往她身后瞧了眼,脸色有些不自然:“这我哪知道啊……你去问裴哥。”

    曲一弦和他面对面,板寸的一言一行一幕不落全烙在她眼底。她刚觉出板寸的行为和平时有些反差,脚踝忽的一阵发麻,身体的危机预警毫无预兆地亮起了红灯。

    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她往墙根一贴。

    但仍是慢了。

    裴于亮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身后,她这一避,他拎了个空,伸在半空要擒她咽喉的手反应极快地再度锁来,拧住了曲一弦的左肩。

    男人的手劲大,又用了全力,猝不及防这一捏一握,用力地几乎把她肩胛骨捏碎。

    她闷哼一声,屈肘去顶,裴于亮似早料到她会有这招,空着的左手握住她的关节顺着她后顶的力往后一送,直接在半道上就卸了她的劲。

    裴于亮把她锁在怀中,坚实的手肘锁扣住她的脖颈,微一用力,迫得她抬起下巴看向自己。

    他那双眼阴沉阴沉地落下来,四目相对时,他咧嘴一笑,问:“你在找我?”

    他鬓角的那道疤随着他笑起来,歪曲成一道,狰狞又驳裂。

    曲一弦被他锁得喘不上气,冷笑一声,破罐子破摔,手里那口骨瓷碗被她猛得往墙壁上一淬,碎成了两半月牙状锋利的瓷片。

    她握着瓷片,眼也不眨地照着裴于亮锁着她的手肘划去,那凶狠劲,压根不在乎这一瓷片下去会产生的后果。

    裴于亮没防备这一手,手臂一痛,那身防潮防水的冲锋衣直接被曲一弦划破一道口子,碎瓷深入血肉,割出一道伤口,鲜血直流。

    他惊怒之下,愤怒的情绪铺天盖地,他发了狠,眼看着曲一弦就势要脱身,他伸手一抓,拎住她的后领,用了巧劲把她困在了墙壁死角之间。

    那只受了伤的手,伸到身后,从后腰抽出把枪,凶狠至极地重重顶上她的眉心:“再给老子动一下试试!”

    这走势,始料未及。

    曲一弦僵着身子抵住墙,抬眼看他。

    她的眼神又凶又很,手中骨瓷碎片见了血,连带着眼睛也似被血色染红了,微红地盯住他。虽受制于人,却半分不见落魄和狼狈。

    变故发生得太突然,不知谁嘴里哼着的小调戛然而止,整片废区陷入一片寂静之中,鸦雀无声。

    板寸离得最近,他的目光从曲一弦的脸上落到那柄正顶着她眉心的手枪再移至今晚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似的裴于亮脸上,深深的恐惧感令他两腿打颤,几乎失去了行动能力。

    他舔了舔唇,吞咽了一声口水,试图打圆场:“裴……裴哥,你别跟个女人一般见识。小曲爷就是……就是……”就是什么,他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曲一弦向他打听权啸时,裴于亮从隔间出来,暗示他不要提醒小曲爷。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令他措手不及,他甚至不知道这两人是怎么在一瞬间就撕破了脸,刀剑相向。

    裴于亮扫了板寸一眼,抵在曲一弦眉心的枪口微一用力,撞得她后脑在墙上一磕,脑后阵阵发麻。

    曲一弦挨了一下,闷不吭声地握紧了手中的骨瓷碎片,蓄势待发。

    裴于亮扫了眼她捏出血来的指尖,嘲讽地笑了声:“别白费力气。”

    他的声音又沉又缓,跟齿锯锯着木头时发出的粗嘎摩擦声一样,他扳动保险,像是故意给曲一弦听的,那零件细微的轻响无限在她耳边放大,像电影的慢镜头,一帧一帧跳动着。

    “你最好别乱动。”他压低声音,咬着笑:“我的手指就压在扳机上,紧张得很。”

    “来说说,警察那边的人,都藏在哪了。”

    曲一弦微偏了偏头,笑了:“哪来的人?”

    裴于亮哼笑一声:“彭深都跟我说了,说你和一个叫顾厌的警察就埋伏在军事要塞里,等着一网打尽。”他眯眼,看了眼刚才试图给曲一弦求情的板寸,笑声嘲讽:“还要替她说话吗?”

    板寸白了一张脸,没吱声。

    曲一弦漆黑的眼瞳里印出裴于亮略有点猖狂的表情,她扯了扯唇角,说:“我真的不知道人在哪,你被彭深骗了,他……”

    眉心的枪口一沉,她立刻闭嘴。

    贴着墙的背脊被冷汗浸透,她不动声色地轻喘了口气,用余光寻找着傅寻的踪影。

    裴于亮居高临下地看着曲一弦,说:“你们两个我谁也不信,你今晚要是不把他们埋伏的地方告诉我,我不介意手上再多条人命。”

    曲一弦僵立着,眉心是枪口的冰凉触感,她咽了口口水,低声道:“我没通讯设备,你知道。我没机会联络……”

    “曲一弦。”裴于亮打断她,他声音森冷,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般,夹着森森寒意:“那个拦下你要你出示驾驶证的交警就是顾厌吧?”

    曲一弦抿着唇,不做声。

    裴于亮这番话几乎把她陷入了一个孤立无援的境地,这里只有她是外敌,她的立场被划分的一清二楚,没有人会再帮她。

    她沉下心,抬眼看向裴于亮。

    板寸和尚峰对她而言,都不是威胁。

    老总头是否和裴于亮一样手里有枪,她不得而知,但眼下的境况,她不夺了裴于亮手里的这把枪,就只能屈居于弱势,任他拿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