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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节
    慕秋华已经调息完毕,正一掌掌地击在石门上。

    眼见结构破坏,那堵门快要支撑不住地坍塌下来。

    慕秋华抢身进洞之前,哥舒似情已站了起来,谢天枢拿着木盒掠到他面前,对他道:“等一下我冲出去,他们一定会追着我,我会尽量把他们带远些。寺中还在交战,你就待在达摩洞不要离开。”言罢,又添几个字:“等我回来。”

    哥舒似情抿唇,这方法可以避免自己成为谢天枢的累赘,他点了下头。

    洞口被慕秋华的掌风荡起一片乱尘,石门倒塌之后,谢天枢如一阵罡风刮了出去。

    慕秋华往后闪避,谢天枢得个空档便抽身飞起。

    突然,达摩洞内响起烟雾-弹落地的轻响,谢天枢轩眉一皱,绿先生呢。

    甫一出洞,便只见慕秋华,不见绿先生。他念头转得飞快,但此刻想通还是迟了一步。

    慕秋华薄而利的唇微勾,徒然收手,望向他身后。

    谢天枢回过头,看到成团的烟雾从洞内涌出来,雾气之中,缓缓走出两个人影,绿先生的根针威胁地抵在哥舒似情后背的脊柱上。

    绿先生太矮了,他压根够不到哥舒似情的脖子,但脊柱也是致命处。

    这招黄雀在后慕秋华使得极好,他料准谢天枢要引他离开,所以谢天枢一出洞,绿先生便从另一侧闪身进洞,趁哥舒似情无力视物之时,制服了他。

    慕秋华轻声道:“师兄,把灵芝给我吧,我会放了他的。”

    他说放,真正的意思便是杀,等他真把灵芝给了他,慕秋华必然出尔反尔。

    谢天枢低头看了看那只木盒子。

    盒子里没有千年灵芝,慕秋华如果知道的话,必会勃然大怒,他费了那么多精力断了两根手指都只为了千年灵芝,到时一定会疯狂地去屠杀少林寺里的人,以此泄愤。

    谢天枢缓缓地做出一个要把盒子递出去的动作,慕秋华的眼睛越来越亮,连忙要伸手去接,突然,哥舒似情说话了:“慢着。”

    谢天枢立刻把盒子往手肘里收了收,慕秋华探了个空,眼底恶毒翻涌。

    哥舒似情回头,看着绿先生那张干瘪皱巢的脸,对他笑了笑。

    绿先生被他笑得莫名其妙,浮出阴森神色:“你不怕我现在就杀了你……”

    他未说完,愣住了。

    抵在哥舒似情脊柱上的针不知为何偏了角度,划伤了绿先生他自己的手指。

    绿先生的针一向很有准头,决计不会伤到自己,可他眼睛一花,人生头一次把自己给弄伤了。绿先生愣了一愣,还在想为何会眼花,一块碎瓷片已插进了他的喉咙。

    哥舒似情紧握一块药碗跌碎时的瓷片,把它插进了绿先生的喉咙。

    哥舒似情内伤很重,又被毒烟给熏了一熏,已虚弱至极,却仍噙了笑,把碎瓷片在绿先生脖子里用力绞了绞,幽柔道:“我还没死呢。”

    绿先生眼珠突出眼眶,双手胡乱地抓着那块瓷片,似乎是想把它拔出,但他知道,这一拔他必定会失血而亡。

    他倒退两步,大概还在想着究竟拔是不拔,身子已倒下去,躺平在地,袖子里的针尽数洒了出来。

    他挣扎了没两下,心脏倏地停止,随即不动了。

    绿先生一死,慕秋华脸色剧变,连忙倾身上前要夺盒子,谢天枢随即点足飞起。

    慕秋华恨极咬牙,正想自己去抓住哥舒似情来威胁谢天枢,可哥舒似情哪会这么笨,等着他来抓,他回头的时候,哪儿还有哥舒似情的影子,早隐遁了。

    再一回头,谢天枢已飞离了好几丈,他慌忙追去。

    两人纠缠到某处万丈悬崖旁,谢天枢停下了身姿,慕秋华随他而停,见他慢慢把木盒举高,知道了他想做什么,忙道:“师兄!”

    谢天枢平静地看着他,慕秋华舔了舔唇,慢慢罗织语言:“师兄不想我伤害少林弟子的,对吧,你把灵芝给我,我即刻退出少林寺,不然,今夜我必血洗少林。”

    谢天枢不说话。

    慕秋华还在想着更多的话来打动谢天枢,谢天枢忽然信手一抛,他愣了愣,那只木盒转瞬落下了深渊,轻飘飘的,一丝回响都无。

    谢天枢道:“你要拿的话,就下去吧。”

    这万丈深渊非神仙而不能下。

    慕秋华愣了须臾。

    然后他脸上划过愤怒、癫狂、而又大悲大怒的神色,看见的人定会以为他疯了。

    他全身狂怒至极,谢天枢无动于衷,仿佛这人一丝一毫的情绪,悲也好喜也罢,怒也好狂也罢,都不能再打动他。

    慕秋华愤怒得上气不接下气,说道:“很好,看来你不在乎少林寺这么多人的命,那我就杀光他们,让他们彼此陪葬!”

    “你做不到。”谢天枢简单地说。

    慕秋华的怒气突然终止。

    春风渡如惊涛骇浪般涌了起来,山峦上的大片树木似乎都在这场风中微微颤颤。

    头顶的天空黑得颓废,毫无生机。谢天枢平静地站着,运起全部的功力散发出春风渡的气息,他漆黑的眼睛印着苍野与天空,宛如羽化之姿。

    这便是谢天枢所身负的春风渡,毫无保留的、最巅峰的春风渡。

    慕秋华眼睛里慢慢露出了鲜有的恐惧。

    谢天枢之前与他交手,竟然是留了余地的。

    谢天枢与任何人交手都会留有余地,哪怕是慕秋华,他也不会决绝地下杀手。此刻他如松柏凝立,眼神旷远得能装下整个天地,又或者,此刻,他就是天地。

    无形中有无数看不见的刀子,割破慕秋华的衣角、袖子,割破他的手腕,逼迫他不断后退,险些在崖边一脚踩空。

    大风变成了利刃,包括一片落叶,一块尘土,都变成了谢天枢所持的利刃,割向慕秋华,让他痛苦地弯腰。

    慕秋华看到腕子上、手臂上、脸上的血不停流出时,睁大了眼眸。

    杀意。

    谢天枢极少对谁露出过杀意,但是慕秋华深切地感受到,现在的谢天枢要置他于死地。

    慕秋华已深陷恐惧,谢天枢向他攻过去时,他不得不抬起恐惧的四肢去应对他。

    这辈子他最想做的事就是赢了谢天枢,然后毁了谢天枢。但此时此刻,他忽然发现,自己为此做了许多努力,仍然无法办到。

    这辈子,他赢不了谢天枢,也毁不了谢天枢。

    谢天枢的内息深厚,如排山倒海,慕秋华逐渐落了下风,他在交手中震惊地血气都上涌,何以这人能够这么强大,凭什么。

    他开始吐血,坏字经的气息在身体里走岔了,他试图再次把坏字经的真气和化雪手的真气融会在一起,可谢天枢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慕秋华嘴巴里的血一口口地往外吐,在快到肉眼无法识别的移动中,他眼花耳鸣,只想逃命。

    “哥舒似情……”慕秋华撑开了被血糊住的嗓子,硬是说出了几个字:“他身上的毒其实……”

    谢天枢也许是怔了一下,慕秋华看不清他的神色,但交手之中,哪怕是一刹的迟缓也足够被对方识破。

    趁着这刹那的机会,慕秋华毫不犹豫地纵身后退,把全部内力灌注与足底,轻功使到顶峰,迅速往山下急掠。

    他只掠出半丈,谢天枢就追了上去。

    两人的速度都快,几次谢天枢都挨近了慕秋华,并擒住了他,但慕秋华狡猾,而且他的身法一贯奇佳,几次都从谢天枢手里像滑不留手的鱼一样滑了出去。

    两人纠缠到少林寺北门外的林子里,林中一地尸体,梅影弟子与少林弟子皆有,双方还在恶斗。

    慕秋华疲于奔命,他的伤已极重,眼睛充血,不管谁挡在他面前,都被他一手扼杀,就连梅影弟子都不例外。

    他走一路,便杀一路的人,身后的谢天枢都变得惊讶,几乎已追不上他。

    慕秋华怕死的心盖过了一切,他只想活,以至于连他自己都未意识到的发挥出了身体的极限。

    谢天枢眼神冷凝,挥出一道掌风把一个少林弟子从慕秋华手里救下。

    “谢前辈!”

    耳边出现莫金光的声音,谢天枢转了下头,莫金光浑身浴血,紧张道:“谢前辈,你可有看到温掌门……”

    谢天枢突然出手探向莫金光,莫金光吃了一惊。

    背后正欲偷袭莫金光的伏阿被这一掌震退,猛地弯腰。

    莫金光连忙一剑刺去,待把伏阿逼退之后,再回头时,已不见了谢天枢。

    谢天枢追至半山腰,失去了慕秋华的踪影,只寻到了他滴落在地的血。

    血融在泥土里,化去了颜色。

    谢天枢不得不停下了双脚,在原地伫立。他心知慕秋华一旦逃脱,便不会再被他找到,他失去了这唯一仅有的一次杀他的机会。

    片刻,他用手慢慢捂住嘴巴。

    未几,他指缝间涌出无穷的血。

    第113章 番外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是番外,比较长。以慕秋华为视角,补充了一下当年发生的一些陈年旧事的原因。

    秦桧看到那个男孩长得极漂亮。

    闹市街口, 一条长街上插标卖艺行人如织。

    秦桧走得不紧不慢, 身旁跟了几个贴身保护的高手。

    过了一阵,他停了下来, 看到面前聚拢了一群人。那群人里,有个粗布衣裳的男子,涨红着脸, 唾沫横飞地展示着自己的货品, 引人驻足观望。

    人太多,他瞧不见是什么东西能吸引这么多人。视线矮下去,从众人的裤腿缝里, 他似乎是看到几个跪着的身影。

    初到此地,闲来无事,秦桧想去凑一凑热闹。

    人群被挡开了,容秦桧悠悠通过, 随即人肉板又合上。

    秦桧睁眼去看,地上跪了三个孩子,脖子上挂了价牌, 一声不吭。其中两个孩子长得清秀,中间那个则更为突出。秦桧一看之下, 有些意外。

    人贩子手里的,大多是好看的孩子, 不然也不会拉到闹市口来卖。

    但这个孩子却不止是好看,眼睛奇异地亮着,肌肤有点苍白, 太过清瘦的身子骨跪的很直。

    长了眼睛的都看出这男孩是最好看的,可惜他的标价也最贵,让人却步。

    秦桧看了那孩子几眼,他不像这些老百姓,没什么眼界,美人见过不少,不至于叫他看直了眼。

    吸引秦桧的,是那孩子毫无惧色,嘴角有笑。

    他的嘴唇极薄,轻抿出一个弧度,低着头,眼睛注视着面前无数双脏兮兮的裤腿靴子。

    旁的孩子都神情郁愤或者面露恐惧,唯他,似乎并不害怕,还能在这么多人面前、在自己即将不知被卖到谁人手里的当口,抿着嘴角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