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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节
    众人寒暄了几句,就继续为百姓治病了。

    这里的病人大多是孩子,但也有青少年和成年人,看到这些医生一个个查看他们的症状,穆琼从心里涌起一股崇敬来。

    古往今来,每次瘟疫发生,总有一些医生为了治病救人不顾自己的安危……

    穆琼拿出钱让孙大林去买了些吃食,煮给这里的病人吃,自己也帮着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他曾经跟着傅蕴安去义诊,这会儿倒也做得井井有条的。

    “楼玉宇先生学过医?”有个医生好奇地问道。

    “没有。”穆琼笑道:“不过我以前为了写《求医》,曾经跟着傅医生去义诊。”

    “老张,你没看楼玉宇先生前不久写的《我的这两年》吗 ?里面写过这件事。”邵医生对那个问话的人道。

    “你又不知道我不爱看东西……”那个张医生道。

    众人一边聊着,一边安顿好了那些病人,然后没多久,就又有病人来了。

    猩红热这病,基本都是突然间发热畏寒,然后就开始咽喉痛浑身不适,喉咙里更是会充血红肿出现斑点……正是因为这样,中医才会称之为烂喉痧。

    而以上这些症状,是比较轻微的,严重的病人在发病后的第一二天,就会出现皮疹,从脖子到胸部开始充血发红并长出点状的充血性红疹,还会开始蔓延,甚至在数日后蔓延全身。

    这种病,在现代已经很少见了,得了也能马上治好,但在这个时代,是会要人命的。

    穆琼看过那些病人的情况之后,心里就是一沉。

    他知道霍英那里有青霉素,但他也知道,现在青霉素的价格非常之高,霍英不见得愿意把青霉素拿出来给这些病人治病。

    而且,他按理是不知道青霉素的存在的,甚至都不能跟霍英提这个。

    穆琼在现代时看民国时期的文章,当时的有钱人能对路边的饿殍视而不见,那会儿他挺不理解的,但如今也算是知道点原因了。

    这时候,这样的情况太常见了。

    甚至于,这些病人称得上运气好了——他们待着的地方是上海,这里的权贵最多不让病人进城进租界,却绝不会为了安全起见干脆把人全都杀了。

    “烂喉痧这病,得了不一定没命,还算好的。”

    “这些人大多能活下来。”

    “多注意一点,应当不会传染开去。”

    “最好找些人照顾病人……”

    ……

    那些医生议论纷纷,而中间有人提出:“我听说那些洋人手上,有能治疗烂喉痧的药!”

    “就算有又如何,这些人哪里用得起?”另一人道。

    大家也就只能叹气。

    众人忙了一下午,这些病人全都吃上了药,也都吃上了穆琼让人买回来做的食物。

    大米熬上许久,熬出米油来,再放进去剁碎的青菜和鸡蛋,这样拿来给病人吃,也算是有营养了。

    这些病人的嘴里基本都烂了,按理是会没有食欲的,但大概是这粥太香的缘故,所有人都坚持喝了粥。

    忙完这一切,天快黑了,医生们便也要离开了。

    穆琼和傅蕴安一起往外走,到了外面,穆琼就摘下了口罩:“蕴安,怎么突然发生瘟疫了?你怎么还自己过来了?你们医院那么多的医生……”

    “猩红热在冬天多发。”傅蕴安也摘下了口罩:“至于我会过来……有人来医院找我,我就过来看看。”他也是惜命的,这次会过来,主要还是因为他知道西林的存在。

    不过,一般来讲他是用不上西林的,他接触过很多得了猩红热的病人,但从未感染过。

    穆琼伸手接过傅蕴安的口罩,打算和自己的口罩一起收起来——这年头物资紧缺,口罩这样的东西也就不可能用过就扔,都是煮过之后再利用的。

    将两个口罩拿在手上,穆琼眉头一皱:“蕴安,你的口罩跟我的不一样。”

    傅蕴安的口罩,比他手上的口罩要薄。

    如今市面上的口罩,大多都是霍英的公司生产的,按照薄厚一共分为三种。

    平安医院用的口罩一直都是最厚的,可现在傅蕴安摘下来的口罩……好像要薄一点?

    这薄厚也就是少两层纱布的问题,不太容易区分,以至于傅蕴安之前并没有发现。现在听穆琼提起,他仔细一看,才发现问题:“也许……我的口罩跟别人换错了?”

    “这口罩比霍二少的工厂生产的中厚口罩要厚,比平安医院用的厚款口罩又要薄……”穆琼隐隐感觉到有点不对劲。

    他突然想到了自己以前看过的那些跟宫斗有关的影视剧和小说,拿着傅蕴安的口罩就是一撕。

    这口罩被撕开,中间竟然缝着一块泛黄的纱布。

    穆琼脸色一变,傅蕴安捂住嘴,却是克制不住地干呕起来。

    傅蕴安确实是有点洁癖的,走在脏乱的地方无所谓,碰到脏乱的东西也没关系,左右可以换衣服可以洗澡,但自己的口罩里有这样的东西,却让他难以接受。

    同时,他心里也是一沉。

    他的口罩应该是被换掉了,而现在口罩里有这东西……这是有人要害他?

    “你的口罩是什么时候被调换的,有印象吗?”穆琼握紧了拳头问。

    他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傅蕴安去给那些病人治病,是想要救人,结果竟然有人趁此机会要害他!

    傅蕴安……会不会有事?

    “应该是中午。”傅蕴安道,脸色有点苍白。

    他们是上午过去的,中午还一起吃了饭,他那时候将口罩摘下放在了口袋里,应该就是那时候被调换了。

    他一向很小心,但这次病人很多,事情很多,非常忙,也就没有多想什么……

    “我们去医院,看看这上面都有什么。”穆琼道。虽然已经有了青霉素,但并不是所有的病,青霉素都能治好的……不说别的,就说这个时候还没有绝迹的天花,传染上就可能会没了命。

    穆琼现在只觉得身上发冷,心里又有一股强烈的怒气。

    傅蕴安点了点头,然后一把抢过穆琼手上的两个口罩,将它们全都放进自己的口袋,还离穆琼远了点:“你别靠我太近。”他口罩里的东西,很大概率就是一种传染病的病原,他现在很有可能已经被传染,而穆琼一定不能传染上。

    “你这时候还乱想什么!”穆琼一把拉住他,就大步往前走去。

    同时,心里也飞快地分析起来。

    这口罩做的精妙,肯定是提前做好的,也就是说调换傅蕴安的口罩这件事,恐怕是有人提前设计。

    但瘟疫是刚刚爆发的,到了今天,政府方面才开始找医生去给病人治疗,那人又是如何肯定傅蕴安会去的?

    他是早就知道瘟疫的存在了,还是……这场瘟疫都有问题?

    穆琼突然就想到了这场瘟疫的类型是猩红热,正好是青霉素可以治疗的病症……

    穆琼拉着傅蕴安走得很快,路上遇到一辆黄包车之后,就让傅蕴安坐上去,又给了黄包车车夫一个大洋:“我们有急事,去平安医院。”

    大冬天的,出门的人少了,黄包车车夫的生意也差了,这会儿突然收到一个银元,那黄包车车夫喜出望外:“先生你快上车。”

    这客人给了他一个银元……他便觉得应该是要拉两个人。

    平安医院并不近,拉两个人过去是挺累的,确实应该多给点……当然了,一个大洋有点太多了。

    “你拉他就行了。”穆琼道:“快点。”

    “唉!”黄包车车夫应了一声,拉着傅蕴安就跑,而穆琼跟在他身边跑起来。

    穿着长袍是不适合跑步的,跑起来很不雅观,但这会儿,穆琼也顾不得太多了,他把长袍下摆捏在手上,跑得飞快。

    黄包车车夫没想到穆琼竟然打算自己跑,有些吃惊地看了穆琼一眼,发现穆琼竟然跑得很快之后,还不自觉地加快了自己的跑步速度。

    这人一出手就是一个银元,一看就是个大少爷,他总不能连个大少爷都跑不过!

    都收了人家一块银元了,一定要让人家知道自己跑得有多快!

    结果,车夫加快了速度,穆琼竟然也加快了速度。

    跑到后来,跑惯了的车夫,都忍不住直喘气了,只能放慢速度,平稳前进。

    而穆琼,竟然还跟着他的速度在跑!

    这大少爷真了不得啊!黄包车车夫打从心底敬佩起来。

    傅蕴安这会儿也有点吃惊。

    发现口罩里机关之后,傅蕴安的心一直沉着,既恶心又有点怕。

    他甚至不可避免地想,他要是死了会怎么样。

    这事他想过很多次,这次再想,竟然有点舍不得。

    不过,他很快就不想了。

    看着跑在车边,没了形象的穆琼,傅蕴安莫名地有点想笑。

    他一点都不想死。

    这么跑了大概四十分钟,才跑到平安医院。

    黄包车车夫这一路下来累得够呛,路上一句话都没说也就算了,到了地儿差点站不住。

    穆琼也很累,满头大汗的,但他没空去管这些:“蕴安,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傅蕴安道,下了车大步往里走去。

    而穆琼牢牢地跟在他的身后。

    “医院里有实验室,里面的很多设备只有我会用,我去检测一下。”傅蕴安拿着那块布就往里走,又对穆琼道:“你洗个澡,在外面等我。”

    他说完,就进了实验室,直接关了门。

    穆琼却没有马上去洗澡。

    他把医院里值班的医生叫来,让他在傅蕴安的实验室门口等着,又让人去找孙大林,做完这一切之后,才去洗澡。

    傅蕴安的父母不在上海,傅怀安还小不顶事,就算通知了也没用……只能他看着点了。

    穆琼在傅蕴安这里放了内衣,但并没有放外套,而他现在的外套在接触过很多病人之后已经不好再穿了……他干脆就找了一套傅蕴安的衣服来穿上。

    他已经比傅蕴安高大一些了,不过这时候的长袍都宽松,冬天的更是做得大,他穿着倒也不会不合身。

    穆琼洗完澡,就去了实验室门口等着,又让人去通知朱婉婉,说自己今天不回家了。

    孙大林很快就来了,和另一个穆琼不认识的人一起进了实验室,穆琼倒是也想进去,可惜被人拦住了。

    他也确实对实验一窍不通……穆琼没有坚持进去,只在门口来回踱步。

    夜晚的医院很安静,也就只有他的脚步声不停地响起,这一下下的,好似击打在他的心上,让他更心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