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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节
    祁苏旋身扑上前,空手抓过那长剑,长剑利落地刺穿他的手掌,和指骨摩擦出连续的闷响,带着骨骼被刺碎的声音,却还是没能缓下。

    剑尖刹那间就没入了楚娆的心口处。

    楚娆的襟袋里还放着那个荷包,她仿佛能听到里头木珠串的鱼线被挣断的声音,却无法挡住锋利的剑刃,直直插入了胸口,钻心彻骨的疼。

    “夫人!”是紫烟的声音。

    楚娆最后倒下的时候,视线有些模糊,她眼前一片红色,连祁苏的声音都听不清,但她却对紫烟的声音听的尤为清楚,那一声,和前世在井里一模一样。

    她到现在才终于想通了一点,不管是前世,还是现在,那个注定要送命的人不是祁苏,而是她。

    不过也有不一样的,这次,她总归比前世要来的甘愿。

    都怪她哥哥,早知道会这样,她就不等祁苏先开口,连一句喜欢都还没来得及说就又要死了。

    楚娆觉得心口很疼,这次她会不会再重生一次,她好想能重生回成亲洞房那晚,然后,真的一点时间都不想再浪费了。

    第64章

    今晚的晋城主街有些说不出的寂寥, 或许是因为城中那向来灯火明曳的酒栈此时熄了整楼的烛火。

    没有预兆,百姓们偶尔狐疑地来回张望, 但没人能窥探的过那道漆朱的大门。

    门后的别院里,一间靠东的主卧烛火晦暗,床榻上躺着一个女子,她的双手交叠,放在腰间,不同寻常的安静使得她看起来没什么生气。

    她的呼吸很浅, 薄薄的眼皮偶尔有些颤动,原本姣好的面容失了血色,显得惨淡入雾。

    “她何时会醒。”

    祁苏站在床边, 他的右手被剑刺穿的窟窿还滋着血,却只是敷衍地裹了一层白纱, 筋皮连着血肉,断断续续地有血珠子滴下, 素色的衣袍袂摆上一片狼藉。

    “你手上的伤先让老夫看一看。”屈木平挥退了一旁协助他替楚娆诊治的小丫鬟,难得好脾气的对着祁苏说道。

    “她何时会醒。”祁苏重复了一句, 没有多余的动作。

    屈木平皱着眉看向祁苏,还想继续规劝的话硬生生忍了回去, “也是幸好被你的手挡住了一寸,应当能醒,只是万一,万一这丫头——”

    “屈老。”

    “好,好, 我不说了。”

    屈木平摇着头走至门口,回头看了一眼,能治的,他都治了,只希望这个丫头有福气些,能熬过来,不然,怕是祁苏以后也废了。

    一声叹息,门被轻轻地合上。

    祁苏始终站在原地看着躺在床上的楚娆,他吃了十几年的药,喉口都没有今日这般的苦。

    动不动就能哭的人,怎么会有胆子替他挡那一剑。

    苦涩缓缓地从舌尖开始蔓延,一路往下扎进心口,撕扯成的碎片,每一片里都是她,压的他快喘不过气来。

    他忽然就想起了昨日楚娆哭着说的那些话,她说,他以后一定会再娶,也一定会长命百岁,儿孙满堂。

    这些当时不明所以的话,现在他竟然有些明白,她所谓的以后,是没有她。

    【我们想念的人或许会以其他的方式来遇到我们,真的,祁苏,我不骗你。】“我知道你不会骗我,但是。”

    祁苏走到床沿,低下身靠在楚娆的身侧,他清冷的双眸第一次染上了血红,声音嘶哑如困兽,“不要死,我不想遇到别人。”

    就算再像你,也都不是你。

    【我是真的胖了嘛。】

    【祁苏,你可千万不能死啊!】

    【哈哈,你真不经骗。】

    【让我呆在你身边吧,我们一起好好地活下去,不好么。】好啊,好不好。

    远在柳州,今日也不知为何下起了小雨。

    半山腰上‘与世隔绝’的岳霖书院里,楚绥背倚在廊道木栏下,手上随意地翻着一本书册,明明是罚站,硬生生给他罚出来几分潇洒肆意。

    这次倒不是因为逃堂,而是从昨晚开始他就有些无故烦躁,晚上噩梦频频,是以今日晚来了一炷香,被夫子发现罚在了外头。

    罚站没甚么好心烦的,楚绥心塞的是昨晚做的梦,不知为何,梦的竟然是娆儿在哭,他被那哭声搅得整晚都睡不好,现在火气直冒。

    偏这时候,还有不长眼的人敢来惹他。

    “哟呵,这是哪个姑娘的绥哥哥,被夫子罚站呐?”

    开口的是柳州城首富之子李尔顺,他是家中最小的儿子,因此被宠的锦衣玉食,无法无天,唯一有个缺点,就是人丑。

    因此他平日最讨厌长得好看的男人,楚绥便是整个书院最出类拔萃的那一个。

    连夫子才五岁的小女儿,都只会让楚绥抱,这能让李尔顺服气吗?

    更不要说他心仪以久的王姑娘,似乎也对楚绥关心不已,所以他逮着机会就要刺刺楚绥,今天见他被罚了,他差点就想放鞭炮庆祝。

    楚绥心里有事,闻言只是瞟了他一眼,懒得理会。

    李尔顺顿时有些不爽,“楚绥,我,我不跟你废话,你快说,王家小姐是不是又给你书信了!”

    楚绥皱着眉头道:“是又如何,你烦不烦。”

    李尔顺:“我就是告诉你,你不要打王家小姐的主意,我爹已经给我提亲去了,她是我的人!”

    “随你,快滚。”

    楚绥的心情越来越差,眼前的人还没眼色的继续晃来晃去,就在他快要发作之时,墨宝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少爷,少爷!”

    楚绥见书童神色惊慌,双眼通红,心下一沉,“怎么了?”

    “是小姐出事了,小姐她出事了!”

    手上的书‘啪’的掉在地上,楚绥一把抓过墨宝的领口,额头青筋暴跳,“娆儿怎么了?快说!”

    “小姐在晋城被刺伤了,祁家的马车就在书院外——”墨宝边说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他被人喊出去,来人言简意赅,就是告诉他楚娆遇刺的事,“少爷,外头传话的人还说,说不知道小姐还能不能活——”

    “谁要敢瞎说,我撕烂他的嘴!”

    墨宝还没说完就被恶狠狠地打断,再抬头,楚绥已经箭步般飞了出去。

    他只能瘪着嘴,抹了把眼泪,哭哭啼啼跑着跟了上去。

    空荡的廊道上,留下李尔顺被楚绥方才的神情吓得哐当摔倒在地,好半天才回过神,“他,他这是怎么了?”

    小书童和墨宝认识,知道些楚家的事,轻声提醒道:“少爷,楚家少爷有个妹妹,打小宠大的,这下子看来,是出了事儿。”

    小书童看着那已经消失在转角的暴戾背影,叹了口气,“这伤人的人,估计是不得安生了。”

    房门半开着,雨水夹带着风飘了点进房,遇上炭盆烧出的暖气,化成白烟,拢在门口的男子身上,配合着他冷冽阴沉的神情,像是从地狱来的恶鬼。

    “是谁做的。”楚绥的手握成拳垂在两侧,已然捏的失了颜色。

    “祁广耀和祁风。”

    楚绥双眸狠厉地剐过祁苏,强忍想一拳的冲动,“你就那么看着么。”

    祁苏挥下袖袍,掩过那被剑贯穿,满布疮痍的手掌,一言不发。

    楚绥没再看向祁苏,他走到床沿蹲下来,用只有他和楚娆听得见的声音,轻柔的说道: “是不是很疼,别怕,哥哥会替你讨回来。”

    如往常一样的,楚绥伸手摸了摸楚娆的头发,情绪在这一刹无法抑制地崩溃,他带着近乎哽咽的语气,红着眼看着床上躺着的那个唯一的妹妹,“你就那么喜欢祁苏,喜欢到拼了命也要给他挡刀,喜欢到,忘了还有哥哥也会难过么。”

    快过子时,楚绥最后掖完楚娆身上盖着的薄被被角,终于转身走出门口。

    过了几息,他背对着停下了脚步,“娆儿小的时候,有一回被剪子割伤了手,我第二日和林湛两个人把一屋子的剪子都偷出去,扔到了湖里,那次我们两被娘打了一顿,但我和林湛高兴了一整天。”

    楚绥回过头看向祁苏,字字冷冽,“你知道吗,如果是林湛,他死都不会让人伤她。”

    第65章

    楚娆做了一个很冗长的梦, 梦里她浑身上下都疼,像是被针来回穿过一样, 疼的她眼里泛出了泪,可就是喊不出声。

    但她的心里又带着几分奇异的自我安慰。

    如果现在不是她疼,那就是祁苏疼啊,他身子可比她差多了,那还不如她挨这一剑。

    这样等她醒来之后,祁苏一定天天愧疚, 再也不敢对她冷冰冰的不理不睬。

    楚娆脑袋里浑浑噩噩,想完了祁苏,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响起了其他的声音, 她隐隐约约听见,好像还有楚绥在说话。

    “你就那么喜欢祁苏, 喜欢到忘了哥哥也会难过么。”

    她只觉得浑身一震,对了, 哥哥,还有爹娘该怎么办, 自己当真是不孝,可让她看着祁苏死她也万万做不到, 哪里有两全其美的法子呢。

    她一点都不想重生,更不想死,要是,要是还能活着就好了。

    心里的酸涩止不住地往上升腾,直到眼里蓄满了水汽, 楚娆眼睫轻颤,倏地,她终于有力气睁开了双眸。

    入目,是熟悉的红色绸帐,印象里摆在那处的台几,几上还有几本棋谱,在刹那的愣神后,惊喜在瞬间席卷她的心头。

    楚娆反复确认地看了好几眼四周,是的,就是酒楼的后的别苑,那她没死呐!

    哪里还管什么疼痛,楚娆心里高兴得都快要惊呼出来!

    还能看到哥哥和爹娘,祁苏,还有紫烟四九,还有许多许多,她开心得在心里都来不及数。

    不过,楚娆激动完有些失落,她都这样了,身边怎么一个人都没有,祁苏也没陪在她身边等她醒,不管怎么说,她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呀。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楚娆下意识地闭上眼,听起来好像来的不止一个。

    “屈老,她还没醒。”是祁苏的声音!

    “已经这么多天了,按理说,今日也当醒了。”屈木平有些狐疑地上前诊脉,没错啊,就该今日醒。

    他又看向楚娆,眼皮颤得比前两日厉害,呼吸细听之下还有些不稳,心中顿时有了数,无声哼笑一声,小丫头心思挺多啊。

    他回过头,大声道:“祁苏,看来还得扎上几针,你在这等着,我去拿那套一百零八针过来。”

    一百零八针?

    楚娆心头一跳,那她这次好不容易逃生,没死都能变成一只刺猬。

    腰间隐隐的痛意重新袭来,楚娆竖着耳朵一听到屈木平出门的声音,马上睁开眼,“祁苏。”

    她突然其然的一声,祁苏手上装着补汤的药碗差点没拿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