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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
    庄青未抬头凝视着他,目光既痛且恨:“怀素,你这样做,真的只是为了活命么?恐怕还是为了圣上吧?”握住他的双肩定定道:“怀素你醒醒罢!到了今时今日你还不明白么?圣上于你就如同段尧欢于她,都是一般的执迷不悟,绝无旁人可替,你就是同段尧欢长得再像,哪怕一模一样,也终究不是他,不是圣上心中所想。就像无论段尧欢与你多么相似,我也从未……”话说到此处,终于还是住了口。

    周怀素恍若未闻,说道:“即便我确有私心,但我方才所言也并非全无道理。青未,你就帮我这最后一次罢,这次过后,我们便能真正高枕无忧。不过是一张脸罢了,用它来换一条性命最划算不过,又何必为了保全这区区一张脸而担这么大的风险呢?”

    “可是……”

    周怀素看出他态度已有松动,微微笑道:“怎么,青未莫不是惧怕我日后容颜可怖,心中嫌弃,故而不愿为我换脸?”

    庄青未神色疲惫,只摇头道:“我怎么会……你明明知道。我只是……只是……虽则你如今说容貌云云,不过皮囊罢了,你并不如何在意,但我怕你日后真正见到你毁容的样子,还是接受不了,毕竟这落差实在是太过巨大……”

    周怀素笑道:“我还当是什么,原来你担心这个。青未,你放心,我说不在乎那就是不在乎,我又不是女子,难不成还会为了毁容之事自尽不成?时辰不早了,你还是快些动手罢,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等到此间事了,我就同你一起回苏州,从此再不过问京城之事。”

    庄青未道:“怀素,你……你真的不骗我?”

    周怀素仍是笑道:“真不骗你。”

    “那好,我就再帮你这最后一次,帮你……做最后的了结。”

    这日庄青未正在府上翘首等待周怀素归来,无奈左等右等始终不见他人影,他已命小厮前去打探消息,此时尚未得到音讯,偏他又是个等不住的,在厅前来回走动了数次,只觉愈发烦躁,便只得寻些事情来做,想了想,复又整点行囊去了。

    其实行囊内的一应物事他早已翻看多遍了,自是不会有所遗漏,但左右闲来无事,便又察看了一遍,之后又将药柜内遗留的药材丹药一一清点了。

    打开其中一个药柜时,见里头躺放了一个通身朱红的瓷瓶,庄青未略一踌躇,伸手将它取了过来,这类丹药清点,原不过拔了绸布略看一眼便罢,但庄青未这回不知怎的,却将其内药丸缓缓倒了出来。掌上是四颗一般大小的碧色药丸,色泽莹润,个头比珍珠略微大些,并无一丝异样,但庄青未此时眼皮直跳,却是觉得有哪里不对,正自出神间,手一抖,那四枚药丸便一齐滚落在地,有三枚便落在脚下,庄青未俯身将它们一一捡了,另有一枚却滚到了柜脚旁,庄青未于是移步去捡,手指方将那枚药丸拈起,整个人便如遭雷击,相比于前三枚药丸,如今这枚药丸轻的古怪,拈在指间彷如无物。庄青未预感不好,拈着药丸的手指不禁微微发抖,心底深处陡然升起巨大的恐慌,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庄青未只觉眼前一黑,几欲昏厥过去,单是这么一想,就已是心如刀割。只能暗自祈祷道:怀素,你可千万不能这么对我啊。

    这时有小厮自门外走将进来,与庄青未回禀道:“少爷,小的打探过了,只知周少爷至今仍未出宫,具体消息却无从得知。另有两桩惊天大事,一是今早圣上驾崩,二是那位早已亡故的段太傅果真在今日死而复生了。”不由感慨道:“周少爷果真神通。只不过那位段太傅注定福薄,复生不到半日光景,便又同圣上去了,倒是白白辜负了周少爷的一番心血。”

    庄青未大惊之下整个人反倒怔怔不能言语,小厮在一旁见他神色不对,一连唤了他数声,他却恍若未闻,便如同失魂一般。此时忽听“啪”地一声细响,原是庄青未一时失神捏碎了手中药丸,这一声原本动静极小,庄青未却偏偏因此回过神来,他低头见那原本莹润饱满的一枚药丸,此时已化为齑粉纷纷从他指尖散落,而那嵌在他双指尖的一撮物事,分明是卷得极细的一张纸条,他缓缓地将它打开了,映入眼帘的是四个蝇头小字,字形虽小,然字迹清竣,运笔有劲,这其实不像他的笔迹,庄青未恍惚地想起宋卿鸾还在时,有一回他进宫替她看病,见她案上正放了一叠刚抄好的佛经,他把脉时偏头往上瞧了一眼,见那纸上密密麻麻书就的,正是如此刻所见一般无二的蝇头小楷。

    他久久地望着那纸条上的四个字,忽然失声大叫道:“怀素!”这一声呼喊犹如杜鹃啼血,凄厉哀绝之极,使人不由感同身受,也一并哀痛起来。那小厮眼见庄青未大叫过后随即晕厥过去,连忙跑过来扶起他道:“少爷,少爷!”见他一动不动,联想他方才情状,显是大悲之下昏死过去,不由心生诧异,遂小心地从他手上取走纸条,展开一看,原也不是什么激烈惨痛的词措,那上头端方写就的,不过“珍重勿念”四个小字而已,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

    后有宋史记载道:宋鸾帝,讳折卿,姓宋氏,宋高帝第三子也,母皇后苏氏。生于宋治五十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宋治六十三年九月十六日册封为太子,次年登基称帝,改国号鸾凤。鸾凤六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帝以疾薨,享年二十。新帝继位,遵先帝遗诏,将其与太傅段氏合葬。又下令赐死罪臣周氏,然初遍寻周氏不获,后于冰窖内察其踪迹,已死,侍从回禀新帝,帝遂下旨挫骨扬灰,骨灰洒入北海。先帝有影卫四人,中有二人名唤雪影、风影,帝薨后相继殉身,新帝感念其节,葬二人于南麓一带,以长伴先帝,全其平生之志。

    他原是小全子手下的一名小太监,不想今儿个竟奉命替那位段太傅整理遗容,先帝与段太傅以及周丞相的事迹他多多少少也有些耳闻,不料他们三人如今竟一道西去,他亦有些唏嘘。在替他更换服饰的过程中,不意从他衣衫中掉出一个锦袋来,照规矩本该原封不动地放回去,可他禁不住好奇,便偷偷地将锦囊打开了,从里头取出了一束用红丝线缚着的头发,头发外边还裹着一张纸,上面写着的,正是“周怀素”三个字。他心里嘀咕道:“这‘周怀素’其人,不正是那位周相爷么?怎的段太傅竟把他的名字写在纸上,同一束头发一齐藏于锦囊之中呢?”这实在令人费解,他却忽然想起一桩事:是了,民间有这样的传说,说是只要将心上人的头发以及由心上人亲笔所写的、发愿人自己的名字一同置于锦囊内,然后再由发愿人临死前佩戴在身上,等到死后同尸首一起长眠于地下,那么心愿就会达成,下一世不论如何,心上人都会钟情于自己。

    他想到此处,不由得摇头道:不对,这段太傅与周相爷可谓是不共戴天,那周相爷岂会是段太傅的心上人?实在是荒谬无稽。却又想到:民间不是还有另一种传说么?说是只要将仇人的头发以及写有他姓名的纸条一同置于锦囊内,由发愿人临死前佩戴在身上,等到死后同尸首一起长眠于地下,那么诅咒就会生成,即仇人下一世必定受尽诅咒,不得好死。

    他于是肯定道:是了,必定是第二种,段太傅对这位周相爷恨之入骨,有此诅咒也不足为奇啊。不禁摇头道:“冤冤相报何时了,周相爷如今也已落得这样的下场,段太傅你又何必揪住他不放呢?尤其这种厌胜之术,向来要想损人必先自损,何苦来哉?”将那团物事重新放回锦囊,他抬眼见不远处炭火烧的正旺,便走近将那只锦囊投掷了进去,火焰瞬间猛蹿,将锦囊整个儿吞没,不一会便将其烧成灰烬,那些碎屑灰烬教窗外的冷风一吹,四下飞散开去,再也寻不见踪影了。

    第90章 番外一

    那年适逢初春时节, 正是红梅正盛,杨柳新发的光景,春意并非最浓, 却是最深。有道是“小艳疏香最娇软”,此之谓也。

    段世流与宋高帝等人正闲坐在亭中赏梅, 二人相谈甚欢, 段世流身后的那名少年却一动不动地望着宋高帝怀中的那名女娃, 那女娃不过四五岁的模样,长得粉雕玉琢, 一双大眼睛说不出的澄澈透亮,两排睫毛浓密上卷,张合间仿是佛蝴蝶的羽翼,加之脸上梨涡浅浅, 模样极是招人。段尧欢不禁有些看呆了, 心中想道:这女娃娃怎的长得同瓷娃娃一般, 长得这样……这样好看。

    不一会有侍女将另一个两岁大小的男娃抱了过来,与宋高帝道:“皇上, 这孩子一直哭闹不止,奴婢怎么哄都哄不住,眼下都哭的没气力了, 您看……”宋高帝怀中的女娃听到动静立刻挣扎着伸出两只小小手臂:“雪儿乖……抱抱……不哭……呼呼……”宋高帝笑着同那名侍女道:“给她吧。”宋卿鸾于是接过雪影,将他搂抱在怀中,由宋高帝小心托扶:“这俩孩子……”那雪影一双小手亦牢牢抱住宋卿鸾,刹那间破涕为笑, 咿咿呀呀地不知在说些甚么,那侍女见此情形当下也怔住了,小声嘀咕道:“真是神了……”

    段世流望了雪影一眼,向宋高帝问道:“圣上,这是……”

    宋高帝道:“是林将军的遗孤。林将军战死沙场后,他夫人亦随他去了,如今只剩下这个孩子,现在正由皇后养着呢。”

    段世流道:“原来如此。”

    宋高帝道:“原本是想将折卿一并带来与你瞧瞧的,不过那孩子前些日子刚染上了风寒,太医说不宜见风,也就没带过来。”低头逗弄着雪影,笑道:“雪致这孩子,他是一刻也离卿鸾不得,至于卿鸾,也一向对他宝贝得紧,当孩儿来养呢!”

    宋卿鸾闻言咯咯笑道:“孩儿,孩儿,雪儿!”

    雪影前一刻还在与宋卿鸾嬉闹,此时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宋卿鸾又亲又抱,这般哄了好一会,他才渐渐止住哭声,众人不免又是一阵哄笑。宋高帝点了一下雪影的小鼻子道:“你不肯做她孩儿,难道要她做你娘子?”说话间想起一事,抬头看了段尧欢一眼,与段世流道:“尧儿今年多大了?”

    段世流笑道:“十岁了。”

    宋高帝道:“朕见尧儿小小年纪便生的一表人才,心里很是喜欢,你要是不嫌弃,不如等卿鸾长大后将她许配给他?”

    段世流连忙道:“皇上言重了……公主金枝玉叶,臣等怎敢高攀?”

    宋高帝看向段尧欢,笑问道:“尧儿自己的意思呢?愿不愿意取我家卿鸾为妻?”

    少年雪白的面皮此刻已涨得通红,低头嗫嚅道:“我……圣上……圣上说笑了。”

    宋高帝哈哈大笑,将雪影从宋卿鸾怀中抱了过来,指着段尧欢与宋卿鸾道:“卿鸾,喜欢那位哥哥么?想不想长久地同他在一起?”

    宋卿鸾抬眼向少年望去,她毕竟孩童心性,想着多结交一个玩伴总是好的,却是全然不懂男女婚配之事:“想!”望着少年咯咯笑了起来,透亮的瞳仁里一派天真无邪。

    少年脸上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只不敢去看宋卿鸾。

    宋高帝情知有戏,笑着附耳与宋卿鸾道:“去,将父皇先前教你的那番话同那位哥哥讲去,这驸马爷能不能挣来就全靠你自己了。”原来此前宋高帝曾逗弄宋卿鸾道:“所谓驸马,就是像马儿一样陪你作耍顽闹的玩伴,你喜欢同谁一起呢,就要在长大之后嫁给他,让他做你的驸马,这样他才会长长久久地陪伴在你身边,同你一起玩耍。”

    宋卿鸾于是从宋高帝怀里跳下,跑到少年跟前张开双臂道:“哥哥,抱!”段尧欢窘到极点,见那女娃娃眼巴巴地望着他,究竟不忍拒绝,于是俯身将她抱起,不料还未将人抱稳,那女娃娃已经凑近亲了他额头一下,一双小手搬着他的脸颊,郑重其事道:“哥哥,哥哥,我长大后嫁给你,你当我的驸马好不好?”

    少年脑中轰的一声,脸上火烧火燎,连忙别过头去,轻声道:“你……你才多大点儿,又不懂这些,现下这样说,只怕等到将来长大,明白事理后,便反悔不认了。”

    那女娃扭着身子哼哼道:“我今年四岁了,已经不小啦!驸马的道理父皇教过我,我都懂!哥哥快答应我!”

    那边宋高帝忍笑忍得辛苦:“是,朕都把道理讲给她听了,尧儿你别看她年纪小,她懂得可不少呢。”

    少年看着那女娃道:“真的?”嘴角不禁偷偷地上翘。

    宋卿鸾脆生生道:“真的!”

    段尧欢便改成单手搂着她,另一只手从腰间解下一枚玉佩,仔细地放在她手中,又就着玉佩将她的手轻轻拢住了:“这块和田白玉佩,是我娘亲交给我的,现在我把它送给你,你一定要好好保管,千万不可弄丢了,你……等你长大了,我就来娶你。”

    宋卿鸾笑着答应,一旁的雪影毫无征兆,哇地一声又哭了起来。

    这次回去之后,宋高帝因政事繁忙,鲜少再来段王府做客,便是偶尔来了,也从不带宋卿鸾一起,是以在今后的好几年内,宋卿鸾与段尧欢再不曾见面。至于当日那番话,宋卿鸾回去后不久便忘了个干净,就连那枚玉佩,也被雪影弄丢,再寻不见踪影了。而当日起哄的宋高帝也将此事淡忘,只当做孩子间的一场嬉闹玩笑,段世流则更是不曾放在心上。于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当日之事仿佛不曾留下丝毫痕迹。只除了那名少年,他永远不会忘记,那年春日午后,他将自己的心事愿望藉由一枚小小的玉佩送了出去,而岁月的流逝,不过是带着他那份美好的希冀憧憬,使那枚小小的心愿慢慢发酵而已。

    多年后他与宋卿鸾重逢相恋,他也有问她道:“我送你的那枚玉佩,你还留着么?”宋卿鸾一脸茫然道:“什么?”随即了然,歪着头笑道:“想考我?呐,你我相识以来,你的确送过我不少东西,可这玉佩,你却从未送过我。”段尧欢笑着搂过了她:“无妨,等你我大婚那日,我再将当日之事慢慢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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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我的佛[快穿]》

    嘉萝贵为郡主,却一心痴恋高僧忘尘,后来更是为了他落得个不得好死的下场,好在上天重新给了她一次机会,只要她能在幻境中俘获忘尘的心,便能获得重生。

    从前我痴心错付,再相逢时,妾心如石。

    副本:

    1.【攻略禁欲高僧】一开始,忘尘总是对她说他一心向佛,与她不可能有什么结果,后来他虔诚地看着她,叹息道:“你就是我的佛。”

    2.【攻略纯情少爷】一开始,林琅总是劝她要恪守礼仪,后来他红着脸问她:“我们什么时候能行周公之礼?”

    3.【攻略忠犬护卫】一开始,沈追总是对她说什么尊卑有别,后来他在她耳边喘息道:“在床上,可就顾不了那么许多了。”

    4.……

    第91章 番外二

    暮春三月, 江南水乡之地,莺花烂漫;苏州城内外,花娇柳软, 风光正乱。

    这一日天气晴好,周怀素收拾妥帖后待要出门, 环顾四周却不见观言行踪, 不由微微蹙眉, 扬声道:“观言,你好了么?磨蹭什么?”

    话音刚落, 便见观言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扶了发髻道:“好了好了,少爷你今儿个这么早就出门么?”

    “明日就是青未的生辰了,我总要替他物色一件像样的生辰礼物, 少不得得多花些功夫, 此刻不出门, 万一到时候一时没找到合心意的,在外头耽搁久了, 难道等天黑才回来么?”

    观言连声附和道:“是是是,少爷你说得总是有理。”

    周怀素微笑道:“你银子可都带够了?”

    观言嘿嘿笑道:“少爷尽管放心,只多不少, 那咱们走吧?”

    周怀素微微一笑,率先出了门,观言紧跟其后。

    周怀素一路上脚步轻快,走得急了些, 间或回头与观言说笑,一个不留神,与人撞了满怀,那人年迈体弱,受不住这般力道,当即摔到在了地上。

    周怀素回过神来,连忙将人扶起,他自知一路上只顾回头与观言讲话,没留心行人往来,加上走得急,一旦与人相撞,力道必定也是十分大,他年轻体健,这般冲撞自然算不得什么,但那老人瞧着年逾古稀,身形摇摇晃晃,自然受不得这般力道。因此连忙出言问询道:“老人家可还好?可有哪里摔着?”又转头吩咐观言道:“快拿些银两出来,送与这位老人家。”

    观言连忙依言照做,取了一锭白银交与那位老人,那老人也没推辞,伸手接过了,嘴上却道:“老朽也没伤着哪儿,不过就往地上这么坐了一回,哪里值得公子这十两银子,公子出手委实大方。”

    周怀素微微笑到:“无妨,老人家收着即可。”正要告辞离去。那老人却忽然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天下间哪有人不贪钱财的,但这十两银子,老朽实在受之有愧,不如这样,让老朽为公子算上一卦,这十两银子,就权当公子的卦金了,如何?”

    周怀素这时才注意到老人手中握着的那面幡旗正是算命幡,当下微笑应承道:“也好。”

    那老人却也不拿出什么占卜器具,只端详了周怀素的面貌半晌,皱眉道:“老朽看公子的面相,正是大富大贵之相。公子一生命途顺遂,二十岁即金榜题名,高中状元。之后又得圣上赏识,平步青云,次年便位极人臣,官拜丞相。同年迎娶当朝吏部尚书崔大人爱女,孕有二男一女,数十年后子孙满堂,直到八十岁寿终正寝。至此,公子这一生算是走完了。”

    周怀素听他讲的有板有眼,倒也不觉微微怔愣:“那么,就承蒙老人家的吉言了。”只是这老人讲的这一番话全是好话,将他这一生的命途,说得无比风光,可他讲这一番话时,眉头却始终紧锁,周怀素好奇之下正要出言询问,那老人却已说道:“只是老朽方才所言,不过是公子的原定命途,原本命格之事,轻易不会变更,但公子今日遭逢大劫,若不避开此劫,那么公子一生的命途,也就随之大乱,后果难以预料,轻则一生郁郁寡欢,重则命丧此间,不得善终。”

    观言原本听这老人说他家公子日后如何飞黄腾达,福泽绵延,心中大为受用,不料他话锋陡转,居然说出“不得善终”四字,当下恼怒非常,斥责道:“喂,你这老头儿,是怎么说话的!”

    周怀素略一抬手,制止他道:“观言,不得无礼。”又转而与那老人道:“那么,依照老人家所言,我该如何避过此劫呢?”

    那老人微微颔首道:“其实,说来也不难——只需公子即刻原路返回,这一日都待于家中,不再外出便可。”

    周怀素闻言挑眉道:“就这么简单?”

    那老人摇头道:“这事说难不难,可说简单——对公子而言,恐怕也并非易事。”

    周怀素闻言哈哈笑道:“老人家果然大智,不错,我其实,并不信这些,更何况,好友明日生辰,我尚未替他挑选到生辰贺礼,又岂能空手而返呢?”

    那老人叹口气道:“但求公子听我一言。”

    周怀素沉吟片刻道:“好罢,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不妨,就听老人家这么一回。”言毕转身离去,观言怔了片刻,也连忙动身跟上。

    等拐入一条小巷,周怀素驻足片刻,吩咐观言道:“去外面看看,看那位老人家走了没有。”观言虽摸不着头脑,但还是依言照做了,回来禀告道:“回少爷,走了。”

    周怀素笑道:“行,那咱们走吧。”

    观言摸了摸脑袋道:“这就走了?真回去吗?”

    “当然不是了,贺礼都还没挑成,回去做什么?”

    “那……”

    周怀素拐出巷子,仍旧走回长街,边走边道:“我刚才那样说,只不过呢,是为了避免那位老人家继续纠缠。你知道的,我向来不信这些。我看那位老人家也不像是什么江湖骗子,会故意扯些谎来骗我——我早答应给他银子,他又何必多此一举呢?再说他提出的所谓令我避劫的法子,不过是返回家中,并未找些别的托词来讹我银两。可见呢,他还真是煞有其事地为我着想。虽说有些可笑,不过既然人家一片好意,我也不好当面拂之。再者说了,倘若我明面上一意孤行,执意不肯听他的话回府,他以为我不信他的那套说辞,而不肯收受我的银两,这也未可知啊——是我撞人在先,他若不收,我可过意不去。索性就做个样子,也省了不少麻烦。”

    观言听他这一番解释,方才回味过来:“原来是这样,少爷可真是有心。”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道:“少爷……你也说那老头儿不是江湖骗子了,他说的话怪渗人的,你刚才也说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要不咱还是回去吧?”

    周怀素回头看他一眼:“那青未的生辰贺礼呢?我上哪儿变去?”

    观言抓了抓头发道:“要不,我去替您挑?”

    周怀素笑道:“得了吧,他眼神可尖着呢,你以为你替我挑了,他会看不出来么?”又道:“我这个人呢,你也知道,从来不信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我就只相信我自己。而且他那样说了,我就更要去见识见识了——他不说还好,一说我倒非去不可了,我就不信,真有他说得那么玄乎——有什么劫难,还是我力所不及化不开的么?”

    观言见他如此说,也只能随他去了。

    周怀素往后回忆起这日遭遇,更觉发笑——因为他那日非但没有遇到任何祸事,反而邂逅一桩姻缘,若是当日真听了那人所言,就此回府,那么这一段缘分,岂非就此错失?

    然而这之后的不久,周怀素再度忆起这段往事,仍是止不住发笑,然后这笑容里面,终究染上了苦涩之意——当日惊鸿一瞥,原以为是缘分天定,不料是孽非缘,往后恩怨纠葛,却是再难说清了。

    犹记苏州初见,她走得匆忙,他从背后叫住她,她回过身时一脸不耐,然而当他问及她姓氏时,不知何故她却忽然报以一笑:“我姓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