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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节
    黄占杰走出队伍,远远的和余樵打招呼。“余机长!”黄占杰夸张道,过去握手。

    余樵笑道:“黄作家!”他转过头,看了林其乐一眼,“林老师!”

    林其乐笑起来了,正经状也握手:“余机长你好你好!”

    蔡方元蔡老板来得晚了点儿,说是昨天大半夜还在家忙网站上线的事,工作室业务太忙,今早没起来床。

    杜尚杜医生来得更晚,他今天才放假回省城,本来说好带女朋友一块儿来,结果女朋友临时回家了,杜尚只好自己过来吃饭了。

    “秦野云怎么没来。”杜尚夹泡椒鸡块吃。

    蔡方元说:“人秦野云都快结婚了,懒得粘余樵了,她不就不来了吗。”

    余樵在旁边没动静,杜尚大吃一惊:“结婚?!”

    蔡方元幸灾乐祸道:“余樵还被指名要参加婚礼呢。”他看了余樵一眼:“你没告诉他们啊?”

    黄占杰问林其乐,北京的烤鸭和南京的烤鸭有什么不一样。林其乐吃着烤鸭,摇头说:“不知道,但都挺好吃的。”

    黄占杰看她:“你在北京待了三年,对北京的文化传统也没什么了解啊。”

    林其乐抬起眼,悄悄问:“黄占杰,你现在每个月写小说能挣多少钱啊?”

    黄占杰眼神忽地邪魅了起来:“干什么啊。”

    林其乐笑道:“我问问。”

    黄占杰把手放在桌子底下,比划了一个数字。

    林其乐说:“五百?”

    “五千。”黄占杰说。

    “我的天……”林其乐不敢大声叫,她惊讶道,“这么多啊??”

    以前读高中的时候,生活是特别简单的,认真学习,成绩考得好就可以了。可如今离成人社会越来越近,林其乐感到,她和朋友们差距越来越大了。

    “我实习的时候问那个幼儿园的老师,”林其乐在饭桌上说,“她说就算在北京好一点的幼儿园,刚毕业几年的老师也只能拿两三千块。”

    黄占杰说:“不可能吧,你一985!”

    林其乐说:“真的,反正都是教小朋友,感觉他们不太重视学历……我学姐她们都不想干这一行,特累,又养不活自己……”

    杜尚夹桂花糕吃,摇头道:“教小孩多累啊?我还以为干我们这行就够苦拿钱够少的了。”

    蔡方元接过了林其乐的小瓷碗,帮她舀新上来的美龄粥。“你不用愁,”他说,“你对象赚得多,以后让他养你!”

    林其乐还没说话,黄占杰从旁边问:“林其乐在大学找对象了?”

    蔡方元说:“不是,就还是那谁,蒋峤西!”

    黄占杰一愣:“啊??”

    林其乐今年国庆节跑去香港找到了蒋峤西的事,只有总部小区几个老朋友知道。黄占杰瞪着大眼,从蔡方元口中听说了林其乐的这一番经历,低头拿起手机就开始打字。“你干嘛!”林其乐说。

    “我我我记一下灵感。”黄占杰低头说,还挨了林其乐一拳。

    “人蒋峤西在香港,都过了大摩面试了,”蔡方元感慨道,“我爸今天还说,这以后怎么都得百万年薪起步吧!”

    “大摩是什么东西?”杜尚不解。

    蔡方元说:“上帝要融资!也要找摩根士丹利!”

    一伙人吃完了饭,去电影院看《让子弹飞》。林其乐坐在杜尚和余樵中间,她喝可乐,吃一桶爆米花,杜尚和余樵边看,边从她抱着的桶里拿爆米花。直到电影里有人把肠子剖出来了,林其乐把爆米花扔到杜尚手里。

    余樵从旁边看了她一眼,无声道:“这点儿胆子。”

    从电影院出来,外面居然下雪了。黄占杰临走前和林其乐说起以前的老同学:“冯乐天好像打算要考公务员!”

    林其乐戴上了手套,惊诧道:“他还真要当国家主席啊?”

    黄占杰怂着肩直笑:“不行我先走了,我怕一会儿雪下大了!”

    “再见!!”林其乐举起手来,朝他挥手。

    四个人,小“四人帮”,在省城的路边等出租车。

    蔡方元低头划拉着手机,是他新买的iphone4。杜尚从旁边伸着脑袋看。

    “我感觉这手机和电脑也没区别了。”杜尚感慨道。

    蔡方元皱起眉头来:“我今天还琢磨呢,有这个,以后谁还带电脑啊那么沉……”

    蔡方元站在路边打电话,给他工作室的人,说等晚上回去开个会,商量商量做手机软件的事,据说现在全世界的人都在用iphone。

    “你要去香港过年?”余樵手揣在兜里,低头问林其乐。

    林其乐踩在马路牙子上,她点了点头。

    “不成天粘着你爸妈了?”余樵说。

    林其乐笑道:“等回来以后再粘着。”

    她没解释是等什么回来。

    余樵抬起头,看了看天空落下的雪片,他伸出手,他戴了个黑色的手套,也接不着雪,一落到他手里就化了。

    “加拿大是不是特别冷啊。”林其乐仰头问。

    “还行吧。”余樵说。

    蔡方元从前头路口打到车了,回头叫他们。余樵伸手揉了一把林其乐的头发,把他手套里没接到的雪片都揉进林其乐的头发里。林其乐低下头又抬起脖子,从后面打他。

    林其乐回到家,和秦野云约定明天见面的时间。她倒在床上,大衣都没脱,一个人安安静静躺了好一会儿。猫咪从客厅走进来,跳上了床单,依偎在林其乐怀里。

    蒋峤西说:“怎么了。”

    林其乐哽咽起来,她忍着泪:“每次聚会完,见到蔡方元、余樵、杜尚他们,还有黄占杰,就觉得……特难过……”

    蒋峤西沉默了一会儿,他在手机另一端,静静地听林其乐小声啜泣。他轻声问:“行李收拾得怎么样了?”

    林其乐哭了一阵,用手背抹眼睛。她坐起来,往厨房走去,她笑着问:“我妈妈新蒸了枣面馒头,你想要我带多少啊?”

    *

    高中学弟齐乐发短信来,问融融学姐寒假回省城了没有:“毕业以后好久没见了,刚刚在校内上看见你,有时间出来吃个饭吗?”

    林其乐看到这条短信时,她正坐在麦当劳,喝着奶昔,听秦野云说她男朋友向她求婚的事。林其乐回复了一句“不好意思我没时间”就把手机揣进兜里了。

    “然后你就定下要结婚了?”她问。

    “没有啊。”秦野云说。

    林其乐一愣。

    “但是我和余叔叔说了,”秦野云讲,“反正我爸腿又不好,等哪一天我要是真结婚了,总不能我穿婚纱去扶着我爸吧。余叔叔说,让余樵去,在婚礼上给我当哥哥!”

    她说这句话时,沾沾自喜,看上去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婚姻。

    林其乐说:“你男朋友一定特别爱你,不然怎么才大三就提求婚的事。”

    秦野云笑道:“他不是特爱我,他只是被他家里人宠坏了,心理年龄太小了,幼稚得要死。”

    秦野云带林其乐去逛街,边逛边讲起了她别的男朋友的事。

    “别的?”林其乐说。

    秦野云伸手拉起一件针织衫来看了看:“男朋友嘛,也不嫌多。”

    “男人都是一样的,要你,又像天使,又像小姐,如果你还能像他妈一样的照顾他,那他就会向你求婚,”秦野云说,“我们寝室有个女的,平时在我们面前五大三粗嘻嘻哈哈的,一到男人面前就像换个样子,我也是认识她以后才发现,我以前太把男人当回事了。”

    林其乐忽然回想起,大一下学期,她过十九岁生日那天,秦野云在电话里哭了一整晚。

    因为余樵在吃晚餐的时候正式拒绝了她。

    “你以为余樵就有多了不起啊,”秦野云突然提起,她的指甲上贴着钻,容易划到手里的真丝睡衣,她松开手了,“我现在觉得拿下他一点儿难度都没有。像我姐们儿似的,往他酒里加点儿东西,对吧,余樵见过这种架势吗,一旦有什么,我就去告诉余叔叔,以余叔叔那个人的脾气性格,你以为余樵还跑得了吗?”

    林其乐看着她。

    “不过没必要,”秦野云的语气忽然软下来了,她摇头,好像只是说出来爽一爽,解解气,“跟余樵这人,没这必要……”

    林其乐犹豫了一会儿:“我觉得……还是要找一个你喜欢他,他也真心喜欢你的人,以后才好结婚。”

    秦野云无奈道:“我也想,你知道吗,可是现实是,你见过的男人越多,睡过的男人越多,你越会发现,没有什么特别真心的人。其实大家都差不多,结了婚的,没结婚的,有朋友的,没朋友的,大家实际上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说起来好像我有这个那个男朋友,其实他们和我在一起,也只是互相填补一下得不到的空虚。”

    “但是你,”秦野云站在林其乐背后,她手里提着真丝睡裙的两根吊带,比划在林其乐面前,她看着镜子里,“你这个傻妞,才即将要睡你的第一个男人了。”

    林其乐脸涨红了,特别是看着镜子里,不敢讲话。

    被林其乐视做是人生大事,二十岁时最重要的一道门槛,在秦野云口中,就像吃口饭喝杯水一样寻常。

    秦野云说:“希望他也是你的最后一个。”

    *

    “我觉得他好像也不是很嫌弃我原来的睡裙……”林其乐付账时说。秦野云老认为她原来的睡裙是小学生才穿的。

    秦野云说:“有可能,蒋峤西很可能就喜欢你这口儿的,要不你都带去吧。”

    林其乐脸更红了,她们讨论着这么有目的性的事情。她抱着纸袋,和秦野云继续逛内衣店。

    “新睡裙买了,新内衣买了,香水也买了,”秦野云坐在卡座里,喝着红茶,她说,“洗发水和身体乳没买!”

    “洗发水?”林其乐说。

    “对啊,”秦野云一撩头发,“到时候你的头发都散开了,出那么多汗,他肯定会闻到你头发的味道,买一瓶超好闻的洗发水,他会忍不住一直闻!他会想,哇,我好爱这个女人,她怎么这么香啊,这就是费洛蒙!”

    林其乐以前还觉得,爱情电影里男人喜欢闻女人的头发,只是因为喜欢她而已。

    现在想想,好像确实是洗发水的缘故。

    “你到底要不要买?”秦野云问。

    “要!”林其乐立刻回答,想都不想。

    等这一下午逛完,天都快黑了。秦野云走在路边,她的高跟鞋敲在地上,笃笃的响。她在省城的一位男朋友要来接她回家。

    “第一次……”秦野云望着路边的积雪,回忆道,“其实我当时也很紧张的,又想哭。”

    “是很疼吗。”林其乐忐忑问。

    秦野云眨了眨眼睛,突然笑了。她说:“当时就想,哎,他要是余樵该多好啊。”

    两个二十岁的年轻女人,挨在一起,都笑。

    “感觉嘛,也就那样,”秦野云把手里的坤包甩在肩上,她说,“保护男人的那点儿自尊心,是每个女人的必修课。不过呢,有时候这就是本能,你看到别人对你微笑,你也会对他微笑,你看到他那么费劲,你也不好意思表现得太敷衍,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