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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6节
    “我了解到这点后,为了避开有可能遇见的巡逻兵,带着你从北面上了岸。因为此处人烟稀少,巡逻兵也较少,总算是有惊无险地上到了玉衡岛上。我知道,如果直接去求见族中圣女,胜算实在太小,所以……我决定来硬的。”

    宋清欢微惊,诧异扬眉,“你……你想威胁圣女?”

    沈初寒苦涩地扬了扬唇,“当时那种情况下,我只有这一个选择。若是失败,大不了就是一死,这样,也许我还能与你在另一个世界再相见。”他炙热和缠绵的眸光落在宋清欢面上,“没了你,我便失去了在世上的唯一留恋,所以根本就没什么好害怕的。”

    宋清欢听得心中酸涩不已,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得用力抱紧了他的腰,轻轻开口道,“然后呢?”

    沈初寒眸光幽深,目光越过宋清欢肩头,看向虚无前方,眼前又出现了前世的场景。

    那日,他千辛万苦上了岛,将船只藏好后,又找了处山洞,将宋清欢的尸身仔细藏了起来。既然已经决定来硬的,那边只有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扶澜族族人之中,悄悄找到圣女,然后以她性命相威胁,让她无论如何也要复活宋清欢。

    只是当时天色已晚,沈初寒对玉衡岛的地形又根本不熟,为了防止做无用功,他只得按捺住心中焦急,暂且在山洞中待着,准备等到第二天再动手。

    那是极其漫长的一夜。

    沈初寒心中焦急,一宿没睡,好在当晚便在风平浪静中过去了。

    第二日清晨,太阳很快升起,瞬间照亮了前方的路。他稍作准备,找了些树枝树叶将宋清欢仔细盖上,确定看不出什么端倪后,这才钻出了山洞。

    扶澜族族裔的聚集地在玉衡岛南面,中间隔了一大片茂密的森林,林中树木茂盛,绿意森森,从外面望去,完全看不见里面有什么,只隐隐觉得有些阴森可怖,想来不会是一条简单轻松的路。

    若戏论起来,要想到达南面族裔聚集处,最保险的路线便是沿着海岸线一路过去。但玉衡岛太大,海岸线太长,若这么沿海岸线走过去,也不知会走到猴年马月。沈初寒不想耽搁时间,便选择了横穿森林这条路。

    带上干粮水等一些必备品,他豪不犹豫地钻入了莽莽丛林。

    进了森林便发现,他的预感果然是准确的。林中树木众多,都是些常青树种,枝叶交错,遮天蔽日,仿佛在头顶罩了一个巨大的穹顶,漏不进一丝阳光。明明是白日,却像黑夜一样幽黑。

    好在沈初寒早有准备,取出准备好的火折子和简易火把,点燃火把照亮了前行的路。

    火光四下一照,他才发现,原来林子里不光树木繁茂,还有许多湿湿的雾气,似乎没有毒,但是十分浓烈,导致能见度很低,便是燃了火把,也只能照亮五步之内的路。

    尽管前路看上去艰险重重,但他已经进了森林,自不肯再放弃,当下也来不及多想,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一路走得并不顺利。

    林中果然有各种各样的陷阱,大型的食肉动物倒是没碰到,但各种毒蛇毒蜘蛛层出不穷比比比皆是。而且越往里就越难走,前行的路完全被那些疯长的野草藤蔓堵死,要奋力才能辟出一条道来。

    沈初寒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将若水剑握在手中,警惕地提防着四下的情形。

    偶尔走到树木稍微稀疏一点的地方,能看到射入林中星星点点的微弱阳光,这是唯一可以判断外界时辰的方法。

    走了一天多,到了第二日晌午。

    也不知走了多远,一路绷着神经过来,完全身心俱疲。但越是这个时候就越不能掉以轻心,沈初寒稍作休息,便又重新出发。

    没走多远,前头突然出现一股浓烈的芳香,强烈地冲入脑中。

    沈初寒四下一扫,目光很快定格在前方不远处一朵娇艳的鲜花之上。那花朵呈含苞状,紫色花瓣包裹得紧紧的,更奇怪的是,那朵花差不多有半人高,同周边的灌木植物比起来,简直是太显眼了。

    沈初寒眉头一皱,眸光愈发警惕。

    鲜艳的色泽,馥郁的芬芳,还有不寻常的高度,这朵花一定不是普通的花,看着,似乎很像只在书里看过的食人花!

    定了定心神,沈初寒手持若水剑,一步一步朝那朵花靠近。

    还有一步之遥,他抬起脚,刚要迈步,突然觉得脚下一沉。低头一瞧,只见有密密麻麻的根须从土壤中破土而出,如蜘蛛丝一般飞快地缠上了沈初寒的脚背脚踝,一股巨大的力道将他往旁边扯。

    沈初寒暗道不好。

    他一直以为只要小心不碰到这些食人花的花瓣,自己便能安全通过此处。却不想,这些密密麻麻的根须,才是食人花诱敌的真正武器。

    他没有慌张,举剑就砍。

    被砍断的根须蜷缩着收回,可不过瞬间,又有更多的食人花根须涌了出来,如藤蔓一般,不断地攀着沈初寒的身子往上伸展。

    对于沈初寒而言,他砍掉根须的速度,根本就不及这些根须疯长出来的速度。

    眼见着身子被根须的巨大力量拖向那朵食人花,沈初寒容色未变,冷静地打量着前方的食人花。

    许是感受到了猎物的气息,原本还紧紧包裹在一起的花瓣,此时却一瞬间徐徐张开,露出里头一条状似蛇信的巨大猩红舌头来,“嘶嘶”地蠕动着,仿佛下一刻就要将人拦腰卷起。

    沈初寒眸光一冷,似想到了什么,费力举起手,找准位置,握住若水剑就朝那食人花的舌头刺去。

    只是,他的剑尖还未落在猩红舌头之上,身后忽有一道凌厉气流飞来,只听得“铮”的一声,那食人花的舌头被瞬间斩成了两段,掉落在地。

    舌头一断,原本鲜艳紫红的花瓣迅速枯萎,缠住沈初寒全身的根须也刹那间退得无影无踪。若不是那枯萎的食人花就立在路旁,沈初寒都会以为方才那惊险一幕只是幻觉。

    想到方才那道气流,他握了握剑柄,转身望去。

    此时正值晌午,阳光正好,有细碎的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漏了进来,照亮了前方的情形。只见缥缈白雾之中,有一人凌空而来,一袭白衣素裳,轻纱遮面,看不清容貌,气质却是清冷出尘,泠泠若高山雪莲。

    来者,是一名女子,因用轻纱覆面,看不出年纪,只能瞧见一汪澄澈通透的眼眸,灵透得仿佛能望穿人心。

    那是沈初寒第一次在他人面前产生无处遁形的感觉,不免皱了眉头,直觉此人来头不会小。

    那白衣女子双袖轻轻一拂,阳光下,衣袖上用银线绣的鸾鸟纹样一闪。她双足落地,眸光凉淡地看向沈初寒。也不知是不是错觉,眼底似有诧异一闪而过。

    白衣女子定定打量沈初寒片刻,方缓缓开了问道,“你并不属于这里,却是为何而来?”她的声音,亦如她的气质般清冷,似泠泠泉水流光,却又带着雪山之巅的冰凉,以及阅尽人事的沧桑。

    虽然面貌不显,但从声音听,这女子大概已三十来岁了。

    沈初寒的目光从她面上下滑,掠过她衣襟和衣袖处的鸾鸟纹样,还有裙摆上如流波一般隐隐闪动的莲花刺绣,心中闪过一丝猜想。

    这个猜想,让他生出几分欣喜的感觉。

    见眼前的女子并没有坏心的模样,他微微舒一口气,试探着开口道,“阁下可是扶澜族圣女?”

    青鸾鸟,雪莲花,都是扶澜族的圣物,普通扶澜族女子,应该没有资格将这两纹样绣在衣衫上。

    听了沈初寒这话,白衣女子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依旧清透得如同高山上冰雪,只无悲无喜地望着他,沉默不语。

    沈初寒不知这白衣女子为何会突然出现,但她既然到了这里,就必有特别的原因。如果她当真便是自己要找的扶澜族圣女,那便省了他太多的麻烦,自然不肯放过这个送上门来的机会?

    微微提了嗓音,对着女子礼貌一揖,又问了一遍,“阁下可是扶澜族圣女?”

    白衣女子泠泠一勾唇,带着捉摸不透的语气,“在问他人之前,公子是否应自报家门?”

    沈初寒冷静打量她一眼。从刚刚她使的那招来看,这女子的武功绝对不弱,甚至有可能在自己之上。他向来是谨慎的性子,在未分清楚敌友之前,并不会贸然出手,见她问起,也不隐瞒,下意识沉声开口,“在下沈初寒,不知阁下大名?”

    朦胧轻雾中,女子眉尖微微一蹙,清澈双眸中有一丝异样飞快闪过。

    只是雾气缭绕,沈初寒又行了一天一夜,方才还与食人花殊死搏斗了一番,精神状态并不大好,也不知究竟有没有看岔。

    女子顿住不说话,目光却一直落在沈初寒的面上。片刻,才终于再次开口,“你找圣女何事?”

    沈初寒心内石头一松。

    听她这口气,分明就是他想要找的扶澜族圣女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当下一喜,对她行了个礼,语气愈发沉稳,“沈某今日前来,是有一事相求,还请圣女成全。”

    “请说。”白衣女子面无表情。

    “听闻圣女有起死回生的能力,在下历经千辛万苦找到这里,就是想请圣女复活一人。”

    “谁?”她没有否认沈初寒的第一句话,这让他眼中的喜悦更甚。

    来之前,他曾无数次怀疑过玉衡岛和扶澜族真实存在的可能性。玄影查到的关于玉衡岛和扶澜族的资料少之又少,且大多语焉不详,他根本没有任何把握能找到,不过是抱了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情,没想到竟当真找到了此处。

    而且,他千辛万苦想要找的扶澜族圣女,此时就立在他眼前,一直紧绷的心情略微一松。只是,起死回生这样的能力到底太玄,他没有丝毫把握,也许,这只是扶澜族人为美化圣女的一种说法罢了。

    不过,眼前这白衣女子既然没有否认,是不是说明,他的阿绾,真的有可能被救活?

    他运功压下浮动的心神,抬眸看向白衣女子,语气坚定,眸光深沉,轻启薄唇缓缓吐出了三个字,“我妻子。”

    ☆、第256章 生死蛊

    薄雾中,白衣女子长睫一颤,眸色愈发幽深,她紧紧盯着沈初寒看了一瞬,方凉淡开口,“你……你妻子是谁?”声线,带了淡淡颤抖,不似方才清冷。

    沈初寒微微蹙眉,心底闪过一丝怪异的感觉。

    不过,他既有求于人在先,对于对方的问话,自不能拒绝,看一眼白衣女子,沉沉开口吗,“我妻子姓宋,名清欢。”

    枝叶缝隙漏下的点点阳光打在白衣女子脸上,她隐藏在树影斑驳之中,面上神情不明。

    可沈初寒却分明觉得,他说完这话,女子周身气息一变,似乎……似乎有一瞬的哀凉?

    沈初寒不知这种奇怪感觉是从何而来,抬眸睨向白衣女子,按捺住性子等待她的下文。

    “她……她死了?”就在林中陷入死一般的沉寂时,白衣女子忽然开了口,森凉语气听得人心跳莫名一滞。

    沈初寒垂了眼帘,面上尽是自责之色。他点头,答,“是。”

    话音未落,白衣女子便略显急促地开了口。

    “她……她是怎么死的?”

    原本无波无澜的语气有一瞬的尖锐,刺得沈初寒眼眸一震,狐疑地抬眸看向白衣女子。他怎么觉得,这个扶澜族圣女有些古怪?

    突然出现在林中,又不明目的地救了他,说出来的这些话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许是感到了沈初寒的怀疑,白衣女子别开目光,幽幽声音传来,“宋姓?”尾音微微上扬,眸光中带了审示。

    见女子似乎对云倾大陆局势有所了解的样子,沈初寒只当她对宋清欢的身份起了好奇,想了想开口道,“圣女久未出岛,不知对云倾大陆的局势是否了解?宋姓乃如今的聿国王姓,我妻子,是聿国帝姬。”

    白衣女子眉头一挑,眼中雾气更浓,“你方才说,你叫沈初寒?你妻子是一国帝姬,可据我所知,四国皇室并无沈姓,你只是她的驸马?凭一己之力找到了这里?”言语中诸多怀疑。

    “在下……”沈初寒顿了顿,还是坦白开了口,“在下的真实身份,是昭帝君殊。”

    方才脱口而出的沈初寒三字,也不过是他尚未适应昭帝这个新的身份,或者说,他不想适应。

    他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光,是他为沈初寒认识阿绾之时。

    女子长睫微微一颤,眸光依旧淡而清透,眸中诧异一闪而过,她直直盯着沈初寒,“你——居然是昭帝。”

    一顿,开口问道,“一国帝王,本该雨露均沾,为何独独钟情于一人?”

    “我君殊这一辈子,只爱宋清欢一人,也只会娶她一人为妻。”沈初寒语气凉淡,掷地有声。

    白衣女子似有所触动,低低“嗯”一声,眸底愈发深沉,忽地又开口,语气沉凉,“她在哪?”

    沈初寒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白衣女子这是在问宋清欢下落,眉眼一喜,“圣女这是……答应救我妻子了么?”

    “扶澜族人虽有异于常人的能力,但若强行逆天改命,恐遭反噬。不过……”她的眸光在沈初寒面上一顿,“既是四国皇室之人,我……可以先看看。”

    沈初寒略有些惊奇。

    他本以为扶澜族人隐居避世,是因不愿参与俗世纷争。然而听她这口气,扶澜族人对四国皇室难道还有特别优待不成?

    他素来警醒,这扶澜族圣女出现得蹊跷,说话也是有所保留,心中到底将信将疑,脚下未动,只略带警惕地打量着白衣女子。

    见他有所犹豫,女子眼神冷了冷,“我若存了害你之心,方才便不必救你。你若不想救你妻子,刚刚的话,便当我没说。”说话间,神情有几分不悦。

    事已至此,沈初寒也只能冒险一搏了,压下心底不安,朝女子拱手一礼,“圣女,请。我妻子,在玉衡岛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