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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皇宫里的萧湛已经换上了朝服,坐上了御辇,浩浩荡荡往天坛而去。

    -

    此时已经渐渐入夏了,太阳挂在天空散发着初夏的热度,天坛又没有什么遮挡,可怜这些高官贵妇,一个个穿着厚重的朝服,在太阳底下都快被晒出油了。

    萧湛扶着张礼的手下了御辇,他的身后跟着陈皇后,以及一众宗室,缓缓地走过来。两旁都是垂着头的勋贵高官,宗室便站在他们中间,不过他们也只能走到阶梯下方。

    等到萧湛独自一人跨上汉白玉的阶梯,走上祭祀台之后,所有人都齐齐跪下,山呼万岁。

    萧湛肃穆地抬了抬手:“起。”

    礼部官员在一旁扬声念起祭文,所有人包括皇帝都低头认真地听着。这祈雨的礼仪过程十分繁琐,不过这都是他们提早排练过的,所以十分顺畅地完成了。

    等到这一系列礼仪完成,太阳也升到了正中。

    萧湛这才接过点燃的香,一步一步走到了香炉前。

    随着香插入香炉,袅袅青烟直直地向天上去,代表着皇帝与天地的沟通。而一旁负责敲钟的太监见此,连忙用力撞钟。

    钟声传遍了整个京城。

    在威国公府,陶氏大气都不敢出,她分明紧张地手都在抖,但一想到大嫂对自己的信任,顿时就有了勇气,在莲子和管家的指导下,一步步地完成了仪式。

    听到天坛那边传来的钟声,她在心底松了口气,终于只剩下这最后一步了。

    只要朝天坛跪拜,呼喊万岁,仪式就结束了。

    陶氏定了定神,慢慢的跪在了垫子上,顾家的小主子们也不敢在这种时候捣乱,在丫鬟的帮助下都老老实实地跟着跪在垫子上。

    陶氏正准备叩首,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动静,她回过头一看,差点这口气就没喘上来。原来一向最懂事的顾泽慕和顾清宁居然都没有跪下来,两人直直地站着,旁边的绿柳怎么劝都不理会,把她急得一头大汗。

    陶氏急得半死,又不敢动,只能焦急又小声地劝道:“泽慕,清宁,快跪下来。”

    顾清宁皱了一下眉头,似乎有些不情愿。

    顾泽慕也不为所动,不管他现在是什么身份,他终究是萧湛的亲爹,自古便是父子纲常,如今要让他这亲爹给儿子下跪,萧湛受得起吗?

    眼看着吉时都要过了,陶氏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小跑到他们俩旁边,一手一个拖着他们跪下来。

    顾清宁拗不过她,想一想,自己毕竟已经是新生了,还是不要太执着前世了,就当自己只是这个普通的小姑娘顾清宁好了。

    顾清宁跪下来之后,陶氏连忙对顾泽慕道:“泽慕,你看妹妹都听话跪下来了,你也乖,娘求你了。”

    顾泽慕纵然无法接受自己叫这样一个年纪比自己还小的女人做母亲,但不可否认,此刻她就是自己的母亲,眼下她眼泪都急得要掉下来了,顾泽慕也不忍心。

    顾泽慕在心里叹了口气,不再挣扎,跟着跪了下来。

    陶氏放下心,连忙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随着她一叩首,其他的孩子也跟着叩首。

    谁知,就在顾泽慕与顾清宁叩首之时,天坛那边忽然响起一个炸雷。

    天坛之上,所有勋贵高官被这突如其来的炸雷给吓了一跳,更别提正好就在那雷声下方的萧湛了。他原本正在与天地进行沟通,谁知这才絮叨了几句,一个忽然在他脑袋顶上炸开的炸雷险些把他吓得摔一跤。

    张礼连忙跑过来扶着萧湛:“陛下,小心!”

    萧湛惊魂未定,抬头看了一眼没有一丝云彩的天空:“刚刚……是打雷?”

    张礼面露喜色:“是啊,陛下,这说明您诚心……”

    张礼的话还没说完,又一个更大的炸雷响起,仿佛直接就是冲着萧湛来的。

    萧湛腿一软,靠着张礼才撑住了身体。

    底下勋贵都在议论纷纷,从前也不是没有帝王祈雨,但一般都是三天为期,哪有第一天,才刚刚上香,就这么灵验的?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有那等机灵的,已经跪了下来,大喊道:“陛下英明,连天地都为之感动,要替百姓降下甘霖,臣等……”

    萧湛却压根没听他说什么,只是扶着张礼走到了一边,然后抬头看向天空,等了一会,都没有等到再次打雷,他放下心来。

    谁知这心放的太早了,第三个雷在他的头顶炸开了。

    萧湛:“……”

    在这三个雷打了没多久之后,天上竟然真的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这下,所有人都不得不跪了下来,大呼:“陛下圣明!”

    萧湛尚且沉浸在那三道炸雷的刺激中,还没有回过神,他一点都没觉得这是老天对自己的嘉赏,反倒感觉像是警告一般。不过萧湛再天真也不可能真这么说,他渐渐回过神,重拾起帝王的尊严。

    “诸卿平身。”

    此时,张礼已经拿了雨伞过来,护送着他去避雨。

    至于其他的大人们可就没有这样好的运气了,只能用袖子护着头顶,等到了避雨的地方,一个个都成了落汤鸡。

    不过这也怪不得礼部的官员,毕竟在此之前,也没人经历过这样的先例不是。

    一旁的史官早已按捺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满脸狂热地奋笔疾书。

    虽说大部分人都知道这祈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终归还是对鬼神敬畏的。萧湛作为一个这么快就能祈雨成功的帝王,可想而知,史官会在史书上写多么肉麻的话。

    但也有人和史官的想法不同,在一群落汤鸡中,还是有那么几个神情僵硬的。

    说来,祈雨这件事原本就是君臣权力之争留下的一根拔河的绳子。

    先帝强势,压根就不理会他们,不管他们据理力争,还是搬出祖宗家法,也是我行我素,他的强硬让臣子们压根就没有拔河的机会,纵观成帝一朝,臣子们都是被压得没脾气。

    好不容易先帝驾崩,换了个和气的皇帝,众臣摩拳擦掌,这会总能有出头之日了吧,偏偏萧湛脾气还极好,臣下说祈雨,他也没反对,更是让他们兴奋不已,想要借由这一次的祈雨,好好做一做文章。

    毕竟历史上,已经有了前辈做出成功的示范,除了先帝那个不按常理出牌的,这场比赛一直都是势均力敌的。

    可他们万万都没想到,他们算计好了一切,却没有算计到老天爷。

    竟然真的下雨了呢?!

    这还要怎么玩?!

    前辈没有说过,如果皇帝运气太好要怎么办啊!!

    第24章

    威国公府,陶氏有些惊恐地看了一眼天坛的方向,之前的两道雷吓了她好一跳,差点忘记第三下叩首,还是管家提醒,才又慌忙拜下去的,谁知她才刚刚抬起头,那边又炸了一个雷。

    陶氏拍着胸口,在绿柳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几乎是有些颤抖地问莲子:“这……算是完成了吧?”

    莲子笑着点点头:“是的,三奶奶去休息吧,这里交给奴婢就好了。”

    陶氏长出一口气,顿时又沉浸在了圆满完成大嫂交代任务的喜悦中,很快就将那三道炸雷给忘了。

    她却没有注意到,她那一双儿女看向天坛的方向,两人也不约而同地出了一口气。

    刚刚那三道雷,恰好是他们跪下去叩首时发出的,所幸应该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

    就在两人想着什么的时候,天空竟然真的飘来了几朵云,原本晴朗的天也仿佛突然被一块巨大的布给遮住了,渐渐显露出了阴沉的面目。

    没过一会,天上竟然真的淅淅沥沥开始下起了小雨。

    莲子连忙让人将香案收起来,陶氏又让丫鬟将孩子们抱到房里去。

    整个院子都在为这场猝不及防的雨而忙忙碌碌,陶氏站在廊下,想要帮忙,却又怕自己帮了倒忙,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而没有人管着的孩子们也开始各自找了乐趣。

    顾泽浩很想到雨里去玩,却被责任心极强的顾清芷给拖了回来。顾清芷看着端庄秀美,实则手劲很大,顾泽浩也不敢忤逆她,不然亲姐姐顾清姝还在一旁虎视眈眈要揍他呢。

    顾泽浩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顾清姝很是失落,顾泽浩顶着姐姐的目光,跑到了顾泽慕身边,好奇地问:“弟弟,你在做什么呢?”

    顾泽慕回过神,直接别开脸,也没回他。

    顾泽浩却没放弃,顾泽慕不理他,他就好奇地顺着他之前目光的方向看过去,却正看到在发呆的顾清宁,顿时更加疑惑了。

    顾清宁坐在廊下,看着落在庭院中的雨在发呆,可是雨有什么好看的?

    顾泽慕回到了房间,重新拿起书本,只是心思却没法放在书上。

    他知道自己不跪是因为他是萧湛的父亲,自古哪里父跪子的道理,他还怕萧湛不知情就遭了天谴呢(虽然的确打了雷),但顾清宁又是什么原因呢,她分明一向听陶氏的话,她又为什么不跪呢?

    这问题顾泽慕百思不得其解,又不好去问顾清宁,只能暂且当成一个疑问埋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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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晚上,顾清宁睡着之后突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又飘到了空中。

    自从在千佛寺见过萧湛之后,顾清宁便有些好奇自己是因为什么进入梦境中,只是并没有找到原因,且后来一直没有再发生过,她也就渐渐不当一回事了。可是今天又是因为什么呢?

    顾清宁心念一动,转身便去了乾清宫,萧湛果然一脸惊喜地在等着她。

    不过他一开口,顾清宁就阻止了他。笑话,她可不想再听人絮叨一个时辰了,亲儿子都不行!

    萧湛重新看见年轻了许多的母亲,一开始的激动过去后,终于感觉到了一丝不好意思,但还是说道:“我今日入睡前便隐隐有种感觉,没想到居然真的在梦中见到母后了。”

    顾清宁试探道:“今天可是发生了什么?”

    萧湛便将今日天坛的事情给说了出来,又把自己的郁闷坦诚出来:“虽说旁人都说这是我诚心所致,是老天爷对我的嘉奖,可我自己却觉得那雷倒像是老天爷在警告我什么,可我又实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母后来此,是要为我解惑的吗?”

    顾清宁:“……”

    她觉得萧湛还是很敏锐的,并没有被旁人的吹捧就昏了头,可问题是,她怎么可能告诉对方,这雷,或许是因为自己跪了他,才降到他头上的呢?

    顾清宁没说话,萧湛便当这件事有关天机,母后不好泄露,便体贴地不再问下去。

    “您还是未曾见到父皇吗?”萧湛满眼期待,仿佛是个在大人面前讨赏的孩子一般,“我让人去千佛寺办了一场法事,又烧了不少东西给您和父皇,您……收到了吗?”

    顾清宁:“……”这种时候,说收到或者没收到,似乎都怪怪的。

    萧湛又有一些沮丧:“这么多年,您还来见了我两回,父皇却一次都未曾托梦,儿子着实惶恐,不知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才让父皇不喜了。”

    萧湛小的时候就很懂事,在外人面前一直都是稳重得体的,如今大约是因为在梦里,不再像现实生活中那般压抑自己,竟无师自通学会撒娇了。

    这让已经习惯了自己孩子身份的顾清宁十分不适应,胡乱道:“或许你父皇也投胎了呢……”

    “也?”萧湛皱起眉头,“母后这是什么意思?”

    顾清宁一惊,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小心暴露了,实在是在威国公府舒心日子过多了,说话都不谨慎了,她只得又想方设法遮掩过去。

    萧湛有些怀疑,但还是相信了母亲。

    顾清宁也怕自己再说多错多,便直接将话题转到了正事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