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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乌龟背上的彩虹?我怎么看不到乌龟背上有彩虹?”

    “有的,不过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到,只有身负大功德的人才能看到……”

    “衍之!”元嘉公主连忙打断他的话,“还不拜见舅舅?”

    萧衍之这才反应过来,就要朝萧湛跪下,谁知萧湛却一把将他抱了起来:“在外面就不要这么多礼了,一家人跪来跪去像什么样?”

    萧衍之软软道:“舅舅安好。”

    “乖!”萧湛抱着他,却好奇地同他一起看池子里的乌龟,“你看了这么久,看到彩虹了吗?”

    萧衍之沮丧地摇摇头。

    元嘉适时地在旁边道:“这都是无稽之谈,若真如你所说,你舅舅身为帝王,身负苍生,功德还不大吗?”

    萧衍之紧紧地闭着嘴唇,最后还是没忍住反驳道:“可是清宁和泽慕都看见了。”

    元嘉想不到他这么固执,拧起眉头看向奶娘,奶娘连忙道:“没有的事,顾小姐和顾少爷后来都说了没看到。”

    “才不是,他们之前分明是看到了的。”

    元嘉不想他再萧湛面前乱说,厉声打断他:“衍之!”

    萧衍之闭上了嘴,只是看起来还是很委屈的样子。

    萧湛连忙制止元嘉,又拍了拍萧衍之的后背:“好了好了,我们衍之说看到就看到了。”说着,便抱着萧衍之往另一条路走去,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元嘉只得在心里暗叹了一声,提着裙子跟上他们。

    萧衍之的注意力很快被分散了,萧湛才放下他,让张礼等人带着他去一旁玩了。

    萧湛问:“你们口中的清宁与泽慕就是那顾家老三的孩子?”

    “是。”

    萧湛笑道:“从前你可是从来不对衍之疾言厉色的,却为了维护这两个孩子凶他,可见你是真的很喜欢他们。”

    “臣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看到他们就有一种亲切感,总是忍不住对他们好。”元嘉看起来也有些困惑,随即又笑起来,“不过他们俩也很乖巧就是了。”

    萧湛见状便道:“既如此,看在皇妹的面上,若这次顾家老三在西北立了功,不管大小,我便赐这两个孩子的母亲一个诰命,如何?”

    第17章

    元嘉听了萧湛的话,顿时愣住了,反应过来之后,才道:“那臣妹就代他们先谢谢皇兄了。”

    “其实我本就有心对顾家补偿一二,倒当不起皇妹这一声谢。”萧湛顿了顿,才道,“我想着,等奉翎再大一些,便将他送到西北,谋一点军功,将舅舅那一脉给立起来。”

    奉翎就是从旁支过继给奉展的那个孩子,今年刚好十六岁。年纪小小便十分努力勤奋,又懂得感恩,与奉家庶出那几房完全不像是一家人。

    元嘉见过他几次,心里也有些怜惜:“奉翎是个好孩子,每年的年节还有我的生辰他都会记得送礼物过来,难为他小小年纪就要考虑那么多。”

    萧湛皱了一下眉头:“当年奉家人才济济,如今剩下的这些人除了扯后腿就没别的能耐了,他一个孩子要肩负这么多,可不得多想一些?”

    元嘉犹豫了一会,才问道:“皇兄,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宫中对这件事讳莫如深,难道真是父皇派人害了舅舅,又打压奉家?”

    当年发生这件事的时候,元嘉还小,但萧湛已经跟着父皇学习处理政务了,只是关于这件事他知道的也不比元嘉多多少。

    不过萧湛想起记忆里那个爽朗大笑的男人,每次来宫里都会给他带一些小玩意,还让自己骑在他脖子上,教他射箭,教他骑马,带着崇拜同他说,父皇是他在这世上最敬重的人。而父皇每次见到他,都会和母亲数落着他最近干的那些荒唐事,只是脸上却是露出无奈又温和的笑容。一家人吃饭的时候,都是亲亲密密坐在一个小圆桌前,母后照顾着他和妹妹,而父皇则和舅舅相谈甚欢。

    这些记忆里不曾褪色的欢声笑语,让萧湛怎么都不敢相信,父皇会派人杀了舅舅,也不信父皇将奉家撸下来是为了打压。

    可是,宫中对这件事讳莫如深,母后又决绝地自闭宫门,这一切都指向了萧湛最不愿意相信的猜测。他甚至在梦中见到母后都不敢问这件事,就怕这是真的,将他记忆里那些美好的画面都给打碎了。

    “皇兄……”

    萧湛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不管当年发生了什么,与奉翎也没什么关系,母后当年做主将他过继给舅舅承继香火,父皇也默认了。便是如今我要提拔他,想来父皇在天之灵,也不会为难这样一个孩子吧。”

    元嘉见萧湛主意已定,便也不再多劝:“既然皇兄都想好了,臣妹也就不多言了。”

    萧湛也就跳过了这个话题,同元嘉说起准备法事的事情了。

    -

    话分两头,顾清宁与顾泽慕并不知道他们刚刚才和自己的儿子擦肩而过,两人昏昏欲睡地回了京城,反倒清醒了。

    马车驶进了威国公府,陶氏和李嬷嬷将他们从马车上抱下来,换了衣裳便去主院给闵夫人请安,谁知当他们进了主院,才发现这里居然十分热闹。

    走进去一看,才发现一家人居然都在,一个八九岁大的男孩正坐在闵夫人下首,亲热地说着什么。

    见到陶氏他们进来,他站了起来,拱手一礼:“泽禹见过三婶婶,三婶婶安好。”

    顾清宁顿时就知道了对方的身份,这就是大伯和大伯娘的嫡长子,也是顾家这一辈最大的孩子顾泽禹,他一直在西山书院读书,很少回家,再加上顾清宁他们年纪尚小,一直只闻其名,未曾见过。

    他年纪虽小,但已然有了一股从诗书中浸润出来的风华气度,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让人观之可亲。

    陶氏陡然见了这个侄儿,颇有一点局促,只得呐呐道:“不必多礼。”

    顾清宁知道母亲的性子,为了化解她的尴尬,便自己走出来,朝顾泽禹行了个福礼,口齿清晰道:“大哥安好。”

    顾泽慕也有样学样,拱了拱手:“大哥安好。”

    顾泽禹好奇地看着第一次见到的这双弟妹,两人虽是同胞所生,但看起来并不相像,顾清宁笑眯眯的,顾泽慕则冷淡许多,两人宛如冰火,却又意外地和谐。

    顾泽禹让丫鬟将盘子端过来,上面摆着两个盒子,他将盒子递给两人:“这是大哥给你们的见面礼。”

    一个盒子里装的是一副设计精巧的璎珞,一个盒子里却是一个小巧的玉质九连环。想来他也是知道顾泽慕喜欢九连环,所以特意去找人打造的。

    顾清宁有些惊讶于他的细心,乖巧道:“谢谢大哥。”

    过了这段小插曲,顾泽禹又同闵夫人说着话,从话间,顾清宁才知道,顾泽禹这次回来原本是为了考童生试的,不过想要赶上朱氏的生辰,这才早早和学院请了假回来。

    朱氏虽然心里高兴,但还是嗔怪道:“娘的生辰哪里比得上你的学业重要,何必这般匆忙回来。”

    “孩子孝心可嘉,你欢欢喜喜应了便是。”闵夫人劝了她一句,自己却也忍不住有些担心,“只是,你年纪还这么小,现在去考童生试会不会太早了些?”

    “老师说孙儿如今所学应付童生试应该没有问题,孙儿也想试着下场看看,若是考不上也无妨,反正孙儿年纪还小,日后还有许多机会。”顾泽禹虽然这么说,但却能听得出来他其实很自信。

    朱氏也在一旁道:“娘放心,泽禹向来是个有分寸的孩子,再说,书院的老师都这么说,应当是没有问题的。”她想起了什么,又看向柳氏,促狭道,“差点忘了,咱们府上还有个女状元呢,有她教导,不会比西山学院差的。”

    柳氏当初还在闺中的时候,跟着柳太傅耳濡目染,一手策论写的沉博绝丽,令人拍案叫绝,当年的会试主考官还亲赞她有状元之才,这才传出她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声。

    “大嫂,你又取笑我!”柳氏不动声色地翻了个白眼,但转向顾泽禹的时候又露出了往常的端庄笑意,“虽说二婶久疏笔墨,但你若是有什么考试相关的想问,二婶只要知道,绝不藏私。”

    顾泽禹露出惊喜的表情:“多谢二婶。”

    顾清宁看着一身书卷气的顾泽禹,并不是像是勋贵人家的孩子,倒像是从诗书传家的清流家养出来的,她又想起了顽皮捣蛋的柳子骥,不得不感慨这两人怕不是投错了胎。

    众人说了一会话,闵夫人便累了,朱氏也忙着去给顾泽禹收拾院子,顾泽禹自忖精神还好,便接过了带弟弟妹妹的责任。

    只是顾清宁却发现,顾泽浩几人脸上都露出了一丝勉强,甚至顾泽禹的亲妹妹顾清芷,宁肯跟着母亲去收拾院子,也不愿留下来和哥哥多说一会话,不过她也没如愿,顾泽禹几句话就说服了母亲,把她一并给带走了。

    这是怎么回事?

    顾清宁满心的疑惑终于在顾泽禹领他们去书房的时候被解开了。

    威国公府是有自己的家塾的,只是顾家毕竟以军功起家,对文化知识看得就没有那么重了,家塾也只是教孩子们认字懂礼,更深的却没有了,先生也知道,所以课业安排的很松,这几日因为朱氏要过生辰的缘故,还给他们都放了几天假。

    万万没想到,顾泽禹回来之后,竟领了先生的活计。

    没错,顾泽禹带孩子的办法就是带他们读书。

    便是顾清宁与顾泽慕两个还没有桌案高的,也被他安顿到了第一排,跟生无可恋的哥哥姐姐一起乖乖地听着顾先生给他们讲课。

    说来,教孩子读书并不是一个轻松的事情,但顾泽禹却有他自己的办法,将这一屋子的小萝卜头收拾的服服帖帖,虽说年纪还小,但讲课条条是道,思维清晰,也不是一味引经据典,能看得出来他自己还是有很多思考的。

    也难怪他的师长会放他出来考试,他这样的水平,考个秀才是绰绰有余了。

    只不过对于一向轻松的顾家孩子来说,这简直就是噩梦的开端。

    顾清宁看着顾泽禹细心地纠正了顾清姝握笔的动作,又鼓励了顾泽浩和顾清薇,最后用温和的语气指出了顾清芷的错误。终于把目光转向了他们俩。

    顾泽禹看着乖乖坐在椅子上的一双弟妹,有一点惊讶,更多的却是满意。

    他半蹲在两人面前,柔声开口:“你们年纪还太小,不适合现在握笔,大哥教你们算术吧。”

    “三婶给了清宁和泽慕一人一块甜糕,清宁吃掉了自己那块,又吃掉了泽慕那块,清宁一共吃了几块甜糕?”

    顾清宁:“……”

    第18章

    第二天是朱氏的生辰,顾泽禹也不好再接着抓他们念书,因不是整生,朱氏也不想铺张,便只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顿饭。

    但即便如此,柳氏还是带着他们给了她一个惊喜。

    所有的孩子都有自己做的礼物,便是顾清宁和顾泽慕也一人一边在朱氏脸上奉了个吻,当然,要忽略顾泽慕脸上黑的要滴出水来的神色,以及顾清宁那只抵在他脑后的小胖手。

    朱氏向来爽利大气,行事也是雷厉风行,还从未这样手足无措,几乎要被他们弄得掉下眼泪来。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坐在一起,顾清宁处在这种环境中,仿佛身处其中,又仿佛抽离于这之外,隔着这一幕,她仿佛看到了很多年前的事情。

    那时奉展还在,他刚刚袭爵,整个人还带着一股少年的毛躁。定国公麾下军队,几位老将都是跟着他们的父亲一路走来的,多少有些倚老卖老,将他这个新任定国公当成孩子哄,府中几位庶兄都在朝中任职,与他也不甚亲密。

    奉长宁在后宫,没有多少机会见到弟弟,奉展有什么都会去和萧胤说。萧胤和他不同,他母后早亡,他虽然有太子之位,却并不受宠,在后宫活得十分艰难,经历了这一切的萧胤心理十分强大,仿佛从来没有什么能难住他,只要站在他的身边,就会十分有安全感。

    有的时候,萧胤也会留奉展吃饭,奉展吃饭最不消停,从不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说的话比吃的饭还多。他们和和乐乐,亲如一家,让奉长宁几乎忘记了,萧胤是个帝王,还是个城府深沉的帝王。

    现在想想,其实一切都有迹可循,奉展功劳太大,又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如果他能够学习威国公这般谨言慎行,或许如今也是儿孙满堂了吧。

    顾清宁回过神,陶氏已经把元嘉的礼物给拿出来了,朱氏看起来很吃惊,笑道:“这倒是一份难得的贺礼,光这名头就足够我出去炫耀好几年了,我也算是托了弟妹的福。”

    陶氏连连摆手,不敢居功,到了最后,也只是小声道:“玉……长公主殿下喜爱清宁与泽慕,我也只是沾光罢了。”

    朱氏看了一眼乖乖坐着的两个孩子,微笑着道:“那也是你们的缘分。”

    是不是缘分不知道,不过这件事一旦传出去,有了元嘉长公主的名头,往后陶氏出去交际也就不用担心什么了。朱氏想到这里,和柳氏对视一眼,两人似乎都松了口气。

    -

    朱氏的生辰过后,顾泽禹又化身严厉的师长,甚至连家塾的先生都被他的气势所摄,不再这么放纵他们。

    然而顾泽禹仍不满意,他是顾家的第一个孩子,又从小就展现出不同于常人的天分,早早就被大儒陈以勤收为弟子,带到了西山学院读书。在他之后出生的顾清芷等人才是正常的顾家人的状态,论舞枪弄棒,一个个都不怵,哪怕是如今才三岁的顾清薇,也能拿着一把小木剑追着厨房里养的鸡满院子跑。可要说到读书,这一群加起来都不如顾泽禹一个。

    顾泽禹围观了几天先生给他们上课,那温润的笑容都快挂不住了,总觉得这样下去,这一群孩子很有可能都长成他二叔和三叔那个样子。

    于是他找上了他二婶。

    顾泽禹读过柳氏的文章,对这位二婶婶的才学是十分敬佩的,柳氏没想到顾泽禹找上自己居然不是为了他的学业,而是为了这一群小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