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40节
    梁丘云僵在原地。

    辛明珠说:“小汤现在是大忙人,哪有功夫成天往你这跑啊。”

    方曦和说:“你现在不也是大忙人吗。”

    辛明珠直笑。

    梁丘云从兰庄酒店出来,烈日当空,他坐上道具组的二手货车里,接了两个电话。

    先是郭小莉的。梁丘云和郭小莉说,方曦和根本不是诚心诚意捧他。

    “他只是拿着我,装作要捧我,好让阿贞求他!他想让阿贞一直感激他。他根本不是要捧我,郭姐,他是要打压我……他不会让我有出路的,我一直红不了,阿贞才会一直求他……他不会让我有出路的……”

    郭小莉听他气急败坏、灰心丧气的声音,郭小莉说,阿云,你想得太多了:“方老板是什么人,犯得上打压咱们吗?再说,电影还不是他投资,他有钱烧的啊。”她说完,又平静道,“这两个剧本都是阿贞挑的,阿云你不信方老板,还不信阿贞的眼光吗?我帮你接了,你回头想想怎么演。机会难得,不要错失了。”

    她把电话挂了,梁丘云张了张嘴,一句话到喉咙里。

    紧接着是汤贞的电话。

    “云哥,你不在医院吗?”

    梁丘云深吸一口气,他靠在驾驶座的椅背上:“我在外面……忙工作,怎么了。”

    “我到医院来了,只有天天在。”汤贞说。

    “阿贞,”梁丘云说,“我们晚上能见个面吗。”

    汤贞那边安静了。

    梁丘云视线在方向盘上停了一会儿,挪向窗外。

    “你看着天天呢?”梁丘云说。

    “嗯,他妈妈挺着急的,我一会儿送他回家。”

    “行,交给你了。”

    “云哥。”汤贞说,欲言又止。

    “没事,”梁丘云说,他垂了头,和汤贞笑一笑,“明天见了再……”他想起明天剧场不排戏。“下次见面再说吧。”

    第43章 梁兄 17

    乔贺听了林导一席话,吃盒饭时候还在细琢磨。其实他不是刻意要否定梁山伯,也不是有意曲解他,只是梁山伯行事多有矛盾之处。只要一种路子说得通,能够自圆其说,能够逻辑自洽,乔贺没有别的意见。

    汤贞的经纪人郭小莉在午休时候赶来剧院里。汤贞就坐在乔贺身边,没吃两口的盒饭在膝盖上摊开了,汤贞手里虚握了筷子,头歪倒在沙发靠背上,沉沉睡着。

    乔贺想起就在几分钟前,他还问汤贞,你累吗。

    当时乔贺在看汤贞的日程表,里面满满当当,全是工作,仅有的几个小时睡觉时间也要拿来进行演唱会的排练。

    汤贞拆盒饭,笑着说,不累。

    这吃着盒饭就睡着了。

    郭小莉敲门进乔贺的休息室,一见汤贞,先抱歉地和乔贺打了个招呼,接着把歪倒的汤贞搂过去,拍他的脸蛋:“阿贞,阿贞?”

    汤贞睁开眼睛,茫茫然:“郭姐?”

    “吃饭时间还要吃饭,不然又要胃疼,”郭小莉看了一眼盒饭,从提着的袋子里拿了个温水壶出来,“来喝点粥,从家给你熬的,吃完再睡。”

    汤贞赶忙揉了揉眼睛,清醒了一下,接过郭小莉递来的碗勺。

    郭小莉那粥是熬得上了心的,山药粉糯,薏米绵软,中间几颗红枣。郭小莉给乔贺也倒了一碗,说:“乔贺老师也辛苦了。阿贞一个人喝不了的。没关系。”

    郭小莉还带来了一个纸袋,汤贞打开,里面是二三十张信封,放着mattias演唱会的门票。

    他好像一只小鸟,飞到导演的休息室里,到每个工作人员身边,带着他的信封,他一点也不困了,好像睡那几分钟就足够他活蹦乱跳一整天。他拿出门票,请大家届时去捧他和他云哥的场。不少工作人员都没料到还有这一出,负责服装设计那个本地姑娘嘴里不知含着什么,伸手捂了嘴说,是不是今天开票?我妈肯定给我买了。不行我打个电话问问她。

    乔贺拿了给他的那份,信封上印了mattias的标志,是一个变形设计的大写字母m,下面写了一行英文小字,是mattias世界巡回演唱会的意思。背面手写着:感谢乔贺老师的照料。

    副导演问:“林导,那天能不能去啊?你没有别的安排吧。”

    林导说:“都去都去吧,给你们放假。”

    下午排练结束,汤贞要去医院看骆天天。嘉兰剧院的朱经理约剧组一行人聚餐。到地方下了车,副导演看着饭店名字:“这个饭店很有名,是不是啊。”

    朱经理笑笑,就听副导演说:“我小时候读课本,读到过!我有印象!”

    林导问乔贺,这饭店怎么样。乔贺愧为本地人:“太贵了,真没来过。”

    他从包里取出一个信封,递给朱经理:“汤贞请我帮他转交给你。他弟弟病了,他赶去医院,过不来。”

    朱经理急忙接过来。

    副导演说,小汤在剧组人缘不错:“他挺招人喜欢的。很少有年轻主演和剧组处得这么好。”

    林导说,他这个特质就是祝英台的特质:“除了他,没人再这么合适了。”

    入座以后,朱经理打开信封,发现是mattias的演唱会门票。他笑了,翻开手机,打开一条短信给大家看:“我小妹刚刚还拜托我,要我从熟人那里给她弄几张这个的票,她说她没买到。”

    一行人都笑,副导演又念叨起来:“才十八啊。看看人家,十八岁干嘛呢。”

    乔贺开口了:“林导,汤贞年纪这么轻,每天工作,不读书的吗?”

    林汉臣说:“你问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朱经理想说话,话到嘴边,就听林汉臣说:“不读书也没什么,以前的京戏演员有几个读书的,还不都是从小戏班子学戏过来的。学戏,也是学做人。”

    “还是读的,”朱经理说,“电影学院都找好了。”

    乔贺看他一眼:“朱经理知道?”

    “上回和几位老师吃饭,听他们讲起了,”朱经理讲,“说汤贞,学校成绩还可以,找了人给补习,”又说,“他专业考试应该是没问题。”

    “小汤还是挺会演的,”副导演说,一瞅乔贺,“我前两天把《花神庙》看了。”

    乔贺笑了,看他。

    “看之前以为是个什么黄片,结果就那么一点点,逗我啊。”副导演气不过道。

    林汉臣老脸一别,朱经理也不太好意思地笑了。副导演说,朱经理你也看过对不对。旁边有人说:“都是宣传的噱头啦,炒作啦。”

    乔贺也笑,有服务生进包厢来,问:“不好意思各位先生,外面没吵到你们吧。”

    林导问:“怎么了?”

    乔贺坐在靠门口的位置,听来人说,没事就行,打扰了。

    乔贺朝门外看了一眼,穿过长长的走廊,他一眼瞧见酒店大厅门口有好几个孩子围坐在那里。

    “那是干什么的。”他问。

    服务生苦笑:“又有人把孩子丢来了。”

    门一关,听朱经理说:“我每回来,门口都有孩子。”

    “什么孩子。”林导问。

    朱经理说:“不少外地人来了,专程把孩子放这里酒店门口。”

    林导一愣:“怎么的,孩子不要了?”

    朱经理点头。

    “这酒店有名啊,出入都是显贵,”副导演猜测道,“不过有钱人真在这儿捡孩子吗?”

    朱经理笑着,摇摇头:“一厢情愿。只是辛苦了咱们人民警察。”

    乔贺吃完了饭,准备回家。因着往后四天都没有排练,林导说,如果乔贺还对梁山伯有什么想法,可以去剧组下榻的酒店找他。

    乔贺点头,他站在酒店门口,看见一个小孩趴在酒店一楼的大鱼缸上,目不转睛看里面游来游去的海洋生物。

    “乔贺老师自己开车来的,不用管他。咱们其他人往车里挤挤,其他人各自打车各回各家!”

    那小孩头发有点长了,遮住了耳朵。他睁着大眼睛近距离看乌龟游泳,游得那么慢,脚蹼摆过来,又摆过去。

    他朝乔贺望过来,乔贺一愣。

    “你家长呢。”乔贺问。

    他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模样,一双大眼睛湿漉漉的,睫毛又长又翘,好像哭过。

    孩子长得真好。乔贺想,家长真舍得。

    “我在等她。”小孩故作镇定地说。

    他穿着一件圆领儿童t恤,下面是印着兔子头的短裤。两只晒红了的脚套在一双底都磨薄了的凉鞋上。乔贺见他细成骨头的右脚脚腕上系了一根红绳,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的习俗。

    乔贺问:“你吃饭了吗?”

    孩子摇摇头,有点害怕地瞧他背后。

    “在这儿呢,在这儿呢!”两个工作人员说着,从乔贺背后跑过去,一把抓住那个孩子,“小朋友,警察叔叔来了,就在外面,带你找你妈妈去,你那两个丁点大的弟弟妹妹呢,藏哪儿去了?”

    樊笑一早起来又和乔贺吵了一架。起因是她要去取衣服,身上没有现金,翻乔贺钱包的时候发现里面居然也一分钱没有。

    乔贺是守旧的人,不会不带钱在身上,更不会把钱一分不剩花个精光。樊笑一听说乔贺把身上所有钱塞给了一个被遗弃在酒店门口的小孩,劈头盖脸照着他就是一顿数落,说他真是演戏演傻了,电视上成天放那些骗子指使小孩出去坑蒙拐骗的新闻,也就乔贺这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才会被骗:“家里有多少钱,让你这样花销。”

    她摔门出去了。

    乔贺起床,想起今天要去周家。从几周前樊笑就开始准备、张罗,一边发愁穿什么戴什么,一边发愁拿什么送什么。乔贺说,周穆蕙兰能缺什么,还能需要我们这种家庭给她送东西。樊笑说,别人都备了礼,我们怎么能空手去,多不好看。

    乔贺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原定下午一点出发,樊笑约了她会里朋友范钰夫妻两个同去。樊笑提前穿好了裙子,化了妆,又给乔贺打扮起来。乔贺的衣服简单,贵的就那么两套,还是前几年为了参加一次颁奖礼特意定做的,这会儿乔贺穿上了,抬头从衣柜里挑领带,樊笑神神秘秘,从背后一下子变出一条新的。

    黑底暗花,乔贺接过来,拿着看了一眼,感觉和昨日朱经理戴的那条大同小异。这不会是你买的吧。乔贺问。樊笑白他一眼:“跟主编借的啦!”

    樊笑帮他把领带系好,乔贺低了头,看自己,说,比上台还隆重啊。

    樊笑说,今儿要去的地方可不比你上台重要多了。

    范钰夫妻下午五点才过来。樊笑等得在家里直跺脚,可补完妆,出门一见范钰,脸又笑得灿烂了。范钰年纪比樊笑还要大上一轮,心态却年轻,开个敞篷车,穿得也无比鲜艳。乔贺刚走出门,就听范钰远远地喊,小樊那是你老公啊,长得真帅。

    樊笑也高兴,回头看乔贺,又和范钰说,帅有什么用啊,没点本事,比你家老金差远了,哟,这你家新车啊。

    范钰的老公姓金,在银行工作,一见乔贺,主动伸出手打招呼:“乔贺老师,不用不用,你不用开车了,咱们一块去,一块回来,坐我的车吧。”

    乔贺坐进车后座,范钰和樊笑那边已经聊上了。

    “我也不知道送什么,”范钰说,她在副驾驶上回过头,“我家老金说,送点补品。开什么玩笑啊,送补品,周穆能缺了补品吗。再说了,生病不能乱吃补品,咱送了也没用。你说是不是啊小樊……你送的什么啊……啊?你送包?你从哪弄的,我看看,什么包……唉哟,花不少钱吧你这……至于嘛,周穆那么些包。你有你家老公啊,对吧,文化人,弄点文化上的东西,不用多值钱,周穆也喜欢啊……我骗你干嘛,你还不知道周穆。你认识她的时间还是短。我跟你说,她上回过生日,咱们会那些老人,花多少钱啊每人给她置办礼物,最后她就看上老宋送的一套那个什么相册了,是以前台湾哪个什么老戏班子的跟班摄影师拍的,一套影集,她怎么摸怎么喜欢,在那看。最后我们一问老宋,人从台湾一旧书摊上收的,一共不到五十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