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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节
    可说到底,在她要做忤逆嫡姐的事之前,还是会有些心虚的。

    林紫贤见奚娴这幅样子,心里明白个七七八八,倒也不急着走了,只是对嫡姐含笑道:“您仿佛不知,我家里的西席认得一些品性好的先生,到时我为娴娴问一嘴便是,也不费时。”

    嫡姐看了她一眼,平静勾了唇线,冷淡道:“陌生的男人,也敢进我们院子?”

    奚娴绞了绞袖口,眼波流转,小小的哼一声,不理她。

    嫡姐这两年愈发明目张胆了,当着人的面也敢摸小手,更遑论是可怕的占有欲,家里的仆从都给她削减了大半。

    介于奚娴特殊的性质,男男女女都不放过。

    林紫贤:“……”

    奚娴忍不住反驳道:“熟悉了便不陌生了。”

    嫡姐懒得理会,只是慢悠悠道:“嗯,此事作罢。”

    林紫贤简直无言以对。

    奚娴气得想要跺脚,小声嚷嚷道:“我就要请,你拦不住我的。”

    嫡姐温柔道:“请是要请的,我只请我信得过的。”

    林紫贤只得给奚娴打个眼色,带着一干仆从离去了。

    奚娴觉得自己简直丢死人了,嫡姐这人霸道专横,比起寻常男人有过之而无不及,她给儿子请个先生,在这人眼里也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奚娴和嫡姐闹别扭,到了夜里都不肯与她讲话。倒是无拘扑腾到奚娴的膝边,扯着娘亲的衣袖要让她讲故事。

    奚娴对儿子总是狠不下心肠来的,于是便背过身去,抱着孩子开始讲故事。

    “从前,有一对姐妹花……”

    无拘立即奶声奶气道:“讲过了。最后姊姊救了妹妹,她们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

    奚娴温柔的抚着儿子的额头,小声道:“不是的,这是姊姊和妹妹幸福生活在一起……之后的故事。”

    儿子的眼睛亮晶晶的,偷偷别过眼看了他爹一眼,又期待地看着他娘。

    奚娴娓娓道来:“妹妹有了孩子,孩子叫小乌龟……”

    无拘道:“我才不是小……”

    奚娴皱眉反驳道:“谁说是我们家了!”

    无拘点点头,天真道:“好!不是!”

    “姊姊把小乌龟当做自己的孩子,但结果她分不清这到底是谁的孩子,于是妄图抢走小乌龟,后来小乌龟回到了妹妹的怀抱,而妹妹再也没有理睬姊姊,姊姊只能孤独终老……”

    无拘咬着手指头,点点头道:“娘讲得好。”

    他又看了爹爹一眼,却见女人闭着的眼睛慢慢睁开,要笑不笑看着奚娴。

    无拘感到了一股巨大的压力,直冲脑门。

    这么小的娃娃还不大懂,但大人之间的事总是拎得很清,于是无拘立即蹬蹬蹬往外跑,手里捏着一块桂花糕,小声道:“我找春草姑姑要蜜糖……”

    奚娴立即起身道:“用少点,吃坏牙打屁股了!”

    看着无拘走远,门一把合上,奚娴过了半晌才转过身,对上了女人冷淡的眼睛。

    奚娴觉得自己完了。

    于是奚娴揪着袖口道:“你看甚?我又没做错甚么,这幅阎王样子怪吓人的。”

    室内安静得很。

    奚娴忍不住道:“再看今晚分房睡……”

    但出乎预料的是,女人并没有对她说教。

    嫡姐只是支着下颌,慢条斯理道:“三点。”

    奚娴愣愣的看着她,咬了唇不讲话。

    嫡姐纤长的手指直立着,柔缓道:“第一,无拘会有个先生。”

    “第二,我看不上那些歪瓜裂枣。”

    “第三,我不会孤独终老。”

    奚娴眨了眨眼睛,委屈道:“……哦。”

    第70章

    奚娴实在不晓得说些什么,只好垂眸剔着指甲,她心里是有点烦这个人的,但又爱得很,于是羞恼的时候宁可低下头,什么也不管不问便是了。

    她最近新涂了淡粉色的丹蔻,只薄薄的覆盖了一层,指甲变得晶莹而润泽,奚娴觉得这太符合自己的年纪了。

    她都快上二十岁了,所以再涂那些大胆冶艳的颜色,多少便有些不太像话。

    前几年她逼着嫡姐涂丹蔻,嫡姐倒是从未拒绝过,早晨怎样涂着出门,到了夜里便是怎样带着丹蔻回家。奚娴有时都会很好奇,嫡姐的那些下属会怎么看?

    自家主上天天换着花样涂指甲,难道不觉得奇怪么?奚娴代入己身,便觉有些毛骨悚然。

    其实她想得没错,起初有人看见皇帝的手,惊悚者亦不胜枚举,只是他们大多都不曾表现出来,而皇帝自然也不会介意。

    他没有这样的癖好,但奚娴喜欢折腾便由着她去,男人经历的事情太多,从不觉得这些事有什么可羞耻的。

    好容易有个老臣,颤颤巍巍偷偷谏言道:“陛下乃一国之君,不仅要深明治国之道,且必是要行止端正……这丹蔻……”

    平心而论,陛下的手很好看,修长而骨节分明,与大臣论国事时大多时候都极有涵养的交叠着,从容而淡定的同时,手上的艳丽色泽实在叫人难以忽视。

    偏偏陛下真是全然毫无所动,似乎男人涂丹蔻是什么丝毫不奇怪的事体一般。

    听了老臣的话,男人也只是笑了一下,平和道:“娇妻顽皮,朕大她许多岁,总是要纵着。”

    那便不大好说了。

    一来二去,大臣们心里头也明白过来。

    那时陛下刚登基没两年,后宫里只有一位奚皇后。

    可见过她面的人其实没几个,俱说她有倾城之姿,就是长得小了点,身子也纤弱,虽说年级上也不算幼齿,但只是一张脸无端端的天真娇弱,讲话都是细声细气,大多时候都不大爱开口。

    ……更不像是历代皇后那样,事物繁杂缠身,宫里宫外的命妇都需要交际到位。

    她几乎是杳无声息的,除了为陛下诞下了嫡长子以外,也不喜出现在外人视野里。

    可以说,这位奚皇后就像是她出身的家族一样,默默无闻,低调而无声。

    就因为这事儿,不知多少人启奏,请陛下广纳秀女,充实后宫,历代皇族的子嗣问题都算是大忌了,奚皇后看着就是个不能生养的,亦或者说,就连出身也不大行。

    奚家么,也算是个世家,只是仿佛总是默默无闻的,也没什么特别的。

    几位权臣私底下谁不盼着自家女儿入主中宫,这样他们便能少汲汲营营些,只要不闹甚么幺蛾子,等到起锅了皇后的母家总是有肉吃。

    但事实上陛下就是娶了位奚姓姑娘,听闻闺中还是个庶出,本朝虽说不那么重嫡庶,但真正讲到国事或者是帝王家事上,这样的问题便会被无限放大。

    这皇后娘娘的出身很成问题,倒也不说了,成日给陛下涂丹蔻,有问题吗这是?

    皇后娘娘有多大问题,没人知道,也无人敢置喙,但陛下宠她也是真的,如此,便少有人再多进言论道选秀之事了。尽管仍是有那一两个提起,但陛下与皇后恩爱甚笃,甚至连嫡长子都有了,若是小太子能顺利长大,到时皇朝不愁无人为继。

    只是大多朝臣,还是更希望皇后能再多生两个的,毕竟这是皇家,只生一个似乎并不多么保险。

    朝臣们的心愿,奚娴自是无从得知,只是她到底也算是体谅,只胡闹了三两次,便再也没有粘着嫡姐涂指甲。

    自然,不可能是奚娴自己格外当心,只是因为她也晓得,再给嫡姐涂几趟,或许她自己的腰就要断了,还是算了。

    ……

    奚娴和嫡姐这夜近乎都没有说话。要是早两年,或许嫡姐还会从背后抱着她,含笑问她宝宝怎么不开心,都是姊姊的错,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嗯?

    尽管奚娴也知道,这畜生肯定不是真心的,她道歉就是为了能与她一响贪欢,只是看重她的美色而已,但也忍不住要接受的。

    现在呢?

    混蛋的冷漠毕露无疑,奚娴做坏事了,她就懒得搭理,奚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太好。

    两人便这么一夜无梦到了天明,第二日奚娴再醒来的时候,却发现嫡姐还没离开,而她不知不觉的已经滚到了嫡姐的怀里去了,自己全然的神智无知。

    奚娴一下从床榻上爬了起来,对嫡姐撒娇道:“你醒一醒啊,都这么晚了,你该误了正事儿了,到时候可别怪我……”

    嫡姐慢慢睁开眼,眸中俱是清明,平静陈述道:“不是你躺在怀里,会起晚么?”

    奚娴恼得掐了她一下,自顾自下了床道:“大混蛋,我讨厌你。”

    随后嫡姐也跟着起身了。

    她睡觉从来不像奚娴,只穿着一件肚兜躺着,夜里凉了自己也不懂得,只顾着露出大半边雪白的胳膊,一手摸上去成了冰肌玉骨,给她塞回被窝里还不高兴,喉咙里呜呜的撒娇。

    奚娴看着嫡姐坐在镜前梳妆,还和她讨论要涂甚么颜色的口脂,簪甚么样的发饰。

    嫡姐倒是微笑一下,淡淡道:“今日打扮得端庄些,无拘的先生会来府上。”

    奚娴一下便惊得很,昨儿个才没多久的事,嫡姐已经全安排好了。

    她也不是一天两天想给无拘找先生,但却实在没有和嫡姐提起过,奚娴也不晓得嫡姐是如何,才能把她的心思算得这么准确,竟然口一渴便有水吃。

    奚娴倒是也并没有多么费心的打扮,只是穿得家常又端庄了一些。

    那先生倒是个老熟人,奚娴从前少女时候见过的。

    那时她便见那人和嫡姐在凉亭里下棋,奚娴记得自己当时还动了嫁给那人的心思,只是大多就是源于缺乏安全感,过了几日也便不想了,甚至还以为嫡姐会喜欢李愈。

    过了好些年,李愈的打扮还是没有变,依旧是一身布衣,气质温润而平淡。

    若奚娴没有重生,或许不觉得他有什么厉害的,但她重生了,于是她至少知道李愈是陆宗珩的心腹,至于是什么时候成为的心腹,奚娴也记不大清了。

    李愈向奚娴一礼,又含笑道:“多年不见,夫人仍是一如往昔。”

    奚娴没有回答他,只是淡淡微笑了一下,又请他进里头坐,她去把无拘抱来这儿。

    奚娴离开时,看了嫡姐一眼,倒是发现这人也在瞧她。眼神平静而锐利,就仿佛奚娴所有的想法,都不能脱离她的掌控一般。

    奚娴走了,李愈才向里头那位高挑的女人俯首:“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女人坐在高处,平静道:“不必拘礼,看座罢。”

    李愈的冷汗不自主的往下流淌,陛下即便扮成了女人,那也是女皇。

    他没来这儿之前,倒也好奇过,这小太子怎么在民间修习功课,按理说不应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