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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节
    李登云一个马趴晕倒在了地上。他的两个下属赶紧把他也抬进了急诊室……

    ---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八章

    在地区医院的急诊室里,李登云在儿子刚躺过的那张小床上,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

    看他挣扎着要下床,卫生局的干事和小车司机,就把他扶到椅子上。

    坐在椅子上的李登云绝望而痛苦。他脸色灰白,平时不太明显的几块老年斑,现在很突出地散布在两鬓旁边。巨大的打击顷刻间就把他完全变成了一个老年人。

    人的命运啊!谁知什么时候大祸就降临到你的头上?在他们老两口快进入垂暮之年时,他们的独生儿子却失去了双腿。人常说养儿防老。可他们老了还得侍候儿子。他们自己受点罪又算什么!反正行将就木,歪歪好好这辈子凑合着已经活完了。可儿子还没活人哩!他今年才三十一岁,正是人生的黄金岁月……那边的手术正在进行中。李登云脸上挂着泪痕,目光呆痴地坐在这边的椅子上。此刻,他都真的有点相信命运了。他悲观而看破红尘地想,人一辈子都是瞎话哩!谁能掌握了自己的命运?哼,人常常为了一点小小的利益和欲望,就在那里机关算尽,你争我夺,喜怒无常,实在是可笑!一切都是命里注定的!

    可是,冥冥之中真的有什么神灵安排凡人的命运,为什么不让他自己失去双腿,而偏偏让他的儿子失去双腿呢?老天爷,你太残忍了!

    李登云悲哀地想起,他儿子的一生是多么不幸。后半生不用说,将成为一个残废人。就是前半生,也活得可怜呀!虽说结婚已经几年,连个夫妻生活也没有过,更不要说生儿育女了。

    登云还不知道,向前正是因为爱情苦闷喝醉了酒,才把汽车开翻的——如果他知道这一点,他更会把田福军的侄女恨到骨头里!

    眼下他想到这个所谓的“儿媳妇”的时候,只是在心中怨恨地说:哼,这下你可以走你的阳关道了!你把我的儿子折磨得好苦哇!

    李登云想起润叶,气就不打一处来。如果她和儿子感情好,向前今生一世也能多少得到一点女人的温暖……唉,说来说去,这也怨自己的人!向前要是同意离婚,等不到润叶滚蛋,就会有新媳妇进门来!可是儿子偏偏被这个女妖怪迷住了,宁愿受罪也不离婚,他和志英实在是没办法呀!正是为了迁就儿子,他老两口才奔跑着调到黄原来工作了。因为“儿媳妇”调到了团地委,老两口划算他们调上来后,再活动着把向前也调到黄原,这样,向前和润叶在一个城市里,就能多见面,多接触,时间一长,兴许两个人还能过在一块哩。为了儿子的幸福,登云宁愿放弃当原西县一把手,而屈驾到地区当了个“无足轻重”的卫生局长。

    他多年的愿望就是独挡一面领导一个县。为了儿子,他只能牺牲了自己的政治理想。

    但所有这一切都没能改变向前和润叶的关系。向前说什么也不来黄原工作。他说他在原西长大,那里熟人多,县运输公司对他又好;要是到了黄原,他急忙习惯不了。实际上,主要是润叶和他闹别扭,他就索性离她远一点,躲个眼不见,也少点烦恼。这个窝囊废儿子能把他们活活气死;既然是这样,为什么又不离婚呢?

    可话说回来,他老两口也太幼稚了;就是向前调到黄原,向前和润叶就能过在一块吗?

    当年他们不都在原西县城吗?两口子只要合心,天南海北又有什么关系!

    几年来,他们夫妇俩已经被儿子的婚姻问题折磨得心衰力竭。

    可谁又能想到,还有这么大的灾祸在等待他们!天啊,要是志英知道了眼前的惨祸该怎么办?

    “志英,志英,志英……”李登云象死人一般堆瘫在椅子里,嘴里喃喃地念叨着老伴的名字。

    “李局长,我看还是把刘书记也接来……”卫生局的干事嗫嚅着说。

    李登云闭住眼痛苦地咧了咧嘴。是呀,纸里包不住火,这事迟早要让他妈知道。应该把志英接来……他仍然闭着眼,说:“侯师,你去接向前他妈……”卫生局的司机立刻出去了。

    时间不知不觉过了四个钟头……现在,已经是夜里十一点钟。

    不久,穿白大褂的医院院长走出急诊室,一看李局长这副模样,竟不知怎样安慰他。他迟疑了一下,对局长说:“手术已经完了。情况都很好……”“很好?什么叫情况很好?两条腿都保住了?”李登云嘴角象受了委屈的儿童那般抽动着;痛苦已使他不能自己,竟用一种刻薄的语言极没水平地讥讽院长。

    院长不敢计较局长的混帐话。当然,如果普通病人的家属丧失理智对他如此出言不逊,他会立刻拂袖而去。院长尴尬地苦笑了一下,说:“孩子已经进入单间病房,特级护理。你现在可以去看看了。”

    院长说着,便和卫生局的干事搀扶起垮掉的李登云,出了急诊室,来到住院部的单间病房。

    向前仍然处于昏睡状态中。

    李登云一进房子瞥了一眼儿子的断腿,就扑倒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不一会,向前他妈闯进了病房。

    性格刚硬的刘书记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等她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便象受伤的母牛一般哞叫了一声。她对周围的医护人员哭喊着说:“为什么要把我儿子的腿锯掉?为什么!”她一直在医院做领导工作,因此敢对医生发出这样的诘难。

    院长和主任医师正准备给市医院的刘书记说明情况,她却又问丈夫:“是你签的字?”

    “嗯……”

    “你……”刘志英一下子跪倒在床边,手摸着昏迷中的儿子的头发,只是个号啕大哭。

    她已经不再听院长和医生的解释了。她心里明白,他们的治疗是不会错的。就是错了又怎样?反正她儿子的两条腿已经没有了——她面对的只是这个冷酷的事实!

    这一夜,悲痛欲绝的李登云夫妇一直守在儿子的床边……天明的时候,向前还在麻醉状态中没有醒来。在他床边的父母亲也已经快休克了。

    以院长书记为首的医院领导,硬劝说李登云夫妇回家休息几个小时再来;他们说,医院会全力以赴精心护理的……李登云夫妇回到家里后,躺在床上互相拥抱着仍然痛哭不已。

    后来,他们象孩子一样,一个给一个揩去脸上的泪水,互相心疼地说着安慰话。是啊,一切都无可挽回了,他们都应该健康地活着,好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帮助他们残废了儿子……上午十点钟,手术后九个小时,向前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明媚的阳光从大玻璃窗户投射进来,映照在雪白的病床上。

    他努力挣扎着,老半天才弄清楚这好象是在医院里。

    医院?思维闪电般地复活了!他迅速地记起了昨天发生的那幕悲剧……当目光触及到自己的下部时,他闭住眼惨叫了一声:“完蛋了!”

    刹那间,醒过来的李向前对生活完全绝望了。

    他怨恨为什么没有把他压死,而弄成了这副样子又让他活着——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

    是的,生命对他来说,再有什么意义呢?他不能再行走,更不能再开他心爱的汽车;把他和亲爱的大地连结在一起的不再是自己的血肉之躯,而将是两根木头拐杖!本来应该是他照顾老人的晚年,可年迈的双亲将要侍候他以后的生活了……而父母亲离开人世呢?谁再来管他这个残废人?他连个弟兄姐妹也没有!到时,大概只能进养老院,天天坐着轮椅,孤独地看着墙外的树叶发芽、变绿、变黄,又一片片飘落在地上……年复一年,就这样度日过月,寂寞地等待死亡的到来……死亡!为什么要用那么漫长的时间去等待死亡?

    是的,尽管人总会一死,但人总是恐惧死而想活在这个世界上。可是,既然活着,就应该活得美好呀!如果人活着是一种受罪,那还不如早早死去,把自己永远从痛苦的深渊里解脱出来!

    死?

    他想:是的,死。也许死对他来说是最合适的。他本来就活得没什么滋味,现在却又失去了双腿,活着就更没什么意思了。

    是的,死!

    他的眼睛一瞬时便被黑暗遮住了。

    可是,在那一片死亡的黑暗中,心灵的宫阙却回荡起铃铛般悦耳的声音,使他不由回过头来,追溯他短暂而平凡的一生……他的生命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那个亲切的小县城里度过的。他曾有过无忧无虑的童年时灿烂的阳光,美丽的野花,碧波荡漾的原西河,凹凸不平的石板街……他在那里象匹小马驹一样活蹦乱跳地撒过欢。以后,先是在有棵老愧树的小学里开始了学生生活;后来又上了原西中学。无论在学校,还是在家里,那一切回想起来都是温馨的。最后,他上了汽车——就象身上添了两个翅膀,痛快自由地飞驰于东西南北。真正的幸福感是他懂得爱情并热恋上润叶体验到的。但是,人生的不幸也从那时候开始了。是的,他为爱情深深地痛苦了几年,最后导致了这个悲惨的结局……不过,往日的痛苦比之现在来说,那又算得了什么呢?那痛苦是一个健全人的痛苦——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幸福!为什么呢?因为你能痛苦,就说明你对生活还抱有希望!可如今的痛苦是绝望的痛苦;绝望的痛苦甚至使人不再痛苦——既然生活没有了希望,还有什么必要再痛苦呢?

    真的,如果痛苦不能改变生存,那还不如平静地将自己毁灭。毁灭。一切都毁灭了,只有生命还在苟延残喘。这样的生命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

    死……

    在这短短的时间,向前的思绪象洪水般流淌;但所有的一切终归都流向了那个黑暗的无限深渊:死。

    可怎样去死呢?

    他讥讽地想:这倒是一件“具体工作”。令人遗撼的是,他现在连做这件事的能力都丧失了。上吊?他动也动不了。吃毒药?哪有这东西?

    对!安眠药!

    他突然来了“灵感”。听说有人就是用这白色小药片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据说这种自杀象睡着了似的,没有什么痛苦。这好!他活着时已经够痛苦了,死的时候当然应该舒服一些!

    现在手头没有安眠药,而且一片两片也不顶事——睡一觉又醒了,得一次吞下去许多才行。那么,这就得常向护士要,慢慢积攒……李向前周密地论证并决定了自己的命运以后,心灵立刻获得了一种很大宁静。既然生活已经有了一个总结局,那么其它一切都无关紧要了。这时,他却不由地又想起了润叶……他永远的“主题”。不同以往的是,他现在想到润叶时,心情也是平静的。因为事情再明白不过了:这个从来也没属于他的女人,将永远不必再属于他。

    他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命运嘲弄了他。他如今也在心里嘲弄命运;或者不如干脆说是嘲弄他自己……你现在自由了,润叶,随着我的毁灭你将再生。我不怨恨你。我之所以到了这般地步,那全怪我自己。谁让我这样爱你呢?是我自己。我现在感到失望的并不是自己的爱没有得到回报——尽管我多么希望是这样。我现在难受的是,你并不了解我怎样爱过你。如果你真能了解了我对你的一往深情,那我死了也心平气静。使我内心愤慨的是,你把我当成了那种民间故事里的“憨女婿”。是呀,我没有什么学问,是个普普通通的人。但是,一个普通人懂得的事,我都懂。只有到今天这样的时候,我才明白,我的爱也够不容易了。一个男人能忍受的和不能忍受的,我都忍受了。的确,我也真有点象民间故事里的“憨女婿”。我就这样憨爱了你一常一切都结束了——包括你的痛苦和我的痛苦。现在,我对你说的仅仅是两个简单的字:别了……不知什么时候,他的思维又从润叶转到了汽车上。润叶和汽车,几乎是他生活的全部内容。当他得不到润叶的时候,汽车就是他的爱人。现在,这个“爱人”也别了;他再也不能驾驶着心爱的汽车奔驰在四面八方。令人痛心的是,正是他所迷恋的这两个“爱人”最终结束了他的生活……约摸在午饭前后,向前感到两条断腿被截去的地方剧烈地疼痛起来。

    他咬着牙不让自己喊出声。说来也奇怪,失去了两条腿之后,他似乎在感情、思想和意志方面,猛然间变得丰富、深沉和强大起来。一夜之间,他好象成了另外一个李向前!

    李向前啊,李向前!面对眼前的你,我们悲伤,但也感到欣慰。你的两条腿是失去了,但愿你能在精神上站起来!死是不可取的。死并不表明强大(当然,也未必就是软弱)。

    正在向前伤痛难忍的时候,悲伤的父母亲一起走进病房来。他们趴在他床边,再一次泣不成声。向前看见,两个老人脸色灰暗,皱纹横七竖八布满额头,衰老得几乎都让他认不出来——他知道父母亲已经被折磨垮了。这时,他才真正感到了一种无法言语的痛苦。为了自己失去的双腿,为了年老的父母,他的心象尖刀在捅戳。死被暂时忘却了,活人的痛苦却又尖锐地主宰了他的意识。但他强忍着没有哭。他也无话可安慰老人。他紧闭着嘴巴,让苦涩的泪水流进咽喉里……又过了一会,原西县运输公司的领导以及他父母亲的许多朋友熟人,先后都涌进了这个小小的病房。来看望他的人都带着礼物;各种吃的和喝的,罐头,桔子水,水果,饼干,蛋糕……堆满了床头柜,挤满了两个窗台。

    向前真不愿意看见这么多人。他央求父母亲说:“你们都回去,这里有护士……你们不要着急,事情已经这样了……我想一个安静一点……”他闭住了自己的眼睛。

    他听见护士也在婉言劝说父母亲和其他人离开病房。不一会,一切又重新安静了下来。

    向前仍然闭着眼睛,在疼痛中恍惚地回想刚才来了些谁?他在一片虚无中追寻的还是那个人啊!

    是的,她没有来。

    她不知道他已经成了这个样子?就是知道了她也不会来……不知为什么,李向前突然渴望能最后再见润叶一面。他在内心重新审视了他最终的人生极地,结论仍然是去死。但他想在死之前,再见一次她。

    为什么要见她?他是想对她说,他要和她办离婚手续。他不能让她成为“寡妇”。在他死之前,就应该让她成为自由人;这样她也许就能更好她安排她以后的生活。他那样爱过她!这爱就应该始终如一。这样做不仅是为了她,也为了自己心灵最后的宁静……润叶!难道我死前都不能再见你一面吗?

    一股强烈的辛辣冲上了他的鼻根,两颗泪珠便从他紧闭着的眼角里慢慢地滑落出来。

    他感到有人用手帕轻柔地揩去了他眼角的泪水——这一定是好心的护士。

    他微微地睁开眼睛,却怔住了:润叶正静静地坐在他的床边。

    润叶?

    啊啊,是她!

    李向前闭住眼睛,让汹涌的泪水在脸颊上溪流般地纵情流淌……

    ---第四十九章

    第四十九章

    田润叶是今早晨上班后,才听说李向前因车祸而被锯断了双腿。

    地区一个局长家里发生了这样的事,很快就会传遍地委和行署机关。不过,局外人传播这类事,就好象传播一条普通的新闻,不会引起什么反响。

    但田润叶听到这消息后却不可能无动于衷。不论怎样,这个遇到灾祸的人在名义是她的丈夫。

    她不能再象往日那样平静地坐在团地委的办公室里,处理案头上的公务。她心慌意乱,坐立不安。与此同时,她还关切她的弟弟润生是否也蒙难了。

    后来她才确切地弄清楚,失事的只是向前一个人,润生没有跟这趟车。她还听说,向前是因为喝醉酒而把车开翻的……润叶一下子记起:上次润生说过,向前是因为她而苦恼,常常一个人喝闷酒。她知道,这个人过去滴酒不沾,也不吸烟。

    一种说不出口的内疚开始隐隐地刺激她那颗冰凉的心,是呀,这个人正是因为她才酗酒,结果招致了惨祸,把两条腿都失掉了。从良心上说,这罪过起因在她的身上。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润叶才不由设身处地从向前那方面来考虑问题。是的,仔细一想,他很不幸。虽然他和她结婚几年,但一直等于打光棍。她想起了结婚后他从北京回来那晚上的打斗。她当时只知道自己很不幸,但没有去想他的可怜。

    唉,他实际上也真的是个可怜人。而这个可怜人又那么一个死心眼不变,宁愿受罪,也不和她离婚。她知道他父母一直给他施加压力,让他和她一刀两断,但他就是不。她也知道,尽管她对他冷若冰霜,但他仍然去孝敬他的父母,关怀她的弟弟;在外人看来,他已经有点下贱了,他却并不为此而改变自己的一片痴迷之心。

    可是,润叶,你又曾怎样对待这个人呢?

    几年来,她一直沉缅于自己的的痛苦之中,而从来没有去想那个人的痛苦。想起他,只有一腔怨恨。她把自己的全部不幸都归罪于他。平心而论,当年这婚事无论出自何种压力,最终是她亲口答应下来的。如果她当时一口拒绝,他死心以后,这几年也能找到自己的幸福。正是因为她的一念之差,既让她自己痛苦,也使他备受折磨,最后造成了如此悲惨的结果。

    她完全能想来,一个人失去双腿意味着什么——从此之后,他的一生就被毁了;而细细思量,毁掉这个人的也许正是她!

    润叶立在自己的办公桌前,低倾着头躁动不安地抠着手指头,脊背上不时渗出一层冷汗她能清楚地看见,躲在医院里的李向前,脸上带着怎样绝望和痛苦的表情……“我现在应该去照顾他。”一种油然而生的恻隐之心使她忍不住自言自语说。

    这样想的时候,她自己的心先猛地打起了一个热浪。人性、人情和人的善良,一起在他的身上复苏。她并不知道,此刻她眼里含满了泪水。一股无限酸楚的滋味涌上了她的喉头。

    她说不清楚为谁而难过。为李向前?为她自己?还是为别的什么人?

    这是人生的心酸。在我们短促而又漫长的一生中,我们在苦苦地寻找人生的幸福。可幸福往往又与我们失之交臂。当我们为此而耗尽宝贵的青春年华,皱纹也悄悄地爬上了眼角的时候,我们或许才能稍稍懂得生活实际上意味着什么……田润叶自己也弄不明白,为什么多年来那个肢体完整的人一直被她排在很远的地方,而现在她又为什么自愿走近个失去双腿的人?

    人生就是如此不可解说!

    总之,田润叶突然间对李向前产生了一种怜爱的情感。她甚至想到她就是他的妻子;在这样的时候,她要负起一个妻子的责任来!

    真叫人不可思议,一刹那间,我们的润叶也象换了另外一个人。我们再看不见她初恋时被少女的激情烧红的脸庞和闪闪发光的眼睛;而失恋后留在她脸上的苍白和目光中的忧郁也消失了。现在站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含而不露的成熟的妇女。此刻,我们真不知道该为她惋惜还是该为她欣慰。总之,风暴过去之后,大海是那么平静、遥远、深沉。哦,这大海……润叶迅速拎起一个提兜,走出房间,“啪!”一声关住门,穿过楼道,进了团地委书记武惠良的办公室。

    “向前的腿被压坏了,我要请几天假到医院里去。”她对书记说。

    武惠良坐在椅子里,惊讶地怔住了。他知道润叶和丈夫的关系多年来一真名存实亡,现在听她说这话,急忙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这比听到向前腿锯掉都要叫人震惊。惠良愣了一下,接着便“腾”地从办公桌后面站起来。他突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又激动又感动地说:“你放心走你的!工作你先不要管,需要多么天你就尽管去!要是忙不过来,你打个招呼,我和丽丽给你去帮忙……”润叶沉默地点点头,就从武惠良的办公室出来,急匆匆地走到大街上。

    她恨快在就近的一个副食商店买了一提兜食品,搭坐公共汽车来到北关的地区医院。

    在进李向前的病房前,她先在楼道里站了一会,力图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啊啊,没想到这一切发生的这么快!她现在竟然来看望自己的丈夫了。丈夫?是的,丈夫。她今天才算是承认了这个关系。她的情绪非但平静不下来,反而更加慌。她甚至靠在走道的墙壁上,不知怎样才能走进那个房间去。她知道,接下来几步,将再一次改变她的命运——她又处于自己人生的重大关头!

    “是否需要重新审视你的行为?”她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