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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没了内丹,她除了还会一点小法术外,和平常人没什么两样!

    她开始觉得身上只披了一件薄衫很冷,脚踩在雪地里更冷,肚子还饿。已经不是刚才那种对精气的渴望了,而是真正的饿,满肚子绞痛咕咕乱叫,恨不得当场就能吞下两只鸡。

    “寒山——————!”

    这时她看见白雪茫茫的远处出现一个小黑点。

    “好你个寒山,这下让老娘逮住了!”她冲过去,跑了几步却发现那不像寒山。过了一会儿,黑点越来越大,她看清原来是一辆赶得飞快的马车。

    哈,送上门来的!

    她已经把“不能害人”的约定忘得一乾二净,两眼放光地朝马车跑去。

    “前面的大老爷,你慢点儿走呐!”她叫道,“哎哟哟,你可把我想死了!”

    马车里坐着本县钱庄的少东家,姓刘。

    前两天他去邻县收账,今天返程,结果路上下起了大雪,耽搁了时间。眼看着天快黑了,他担心在城门关闭之前赶不回家,因此不停地催促马夫。

    马夫当然也不愿冰天雪地的在城外过夜,刷刷刷连续几鞭子抽在马屁股上,马被打得生痛生痛,撒开蹄子狂奔,但这时雪已经积了半尺来厚,车轮打滑,越心急越跑不快。

    婵九倒是跑得很快,她从侧面追上马车,纵身上了车顶。

    刘少东家只听到车篷上“扑”的一声轻响,以为是树上落下的雪团,并没有在意。他裹紧皮裘,把手炉贴近心口,跺了跺脚,掀开门帘骂道:“卢四!你这没用的废物!养你干什么吃的?这怎么又慢下来了?”

    马车夫卢四正在发愣,眼睛瞪得快要掉出眼眶,嘴巴大张,恨不得能塞下一个拳头。

    “卢四!”刘少东家喝道,“怎么了?”

    卢四指着车顶说:“啊……啊……”突然转身跳下了车,连滚带爬地往外跑,边跑边高喊:“有鬼啊————!!”

    “鬼?什么鬼?哪有鬼?”刘少东家颤声问,他慢慢转头往上看,与婵九打了个照面。

    婵九趴在车顶上,潇洒地拢了拢头发,冲他微微一笑。

    刘少东家两只眼珠子往上一插,晕了过去。

    “啧!”婵九说,“胆子忒小了,姑娘这样的美貌佳人也能把你吓晕?”

    正因为美才害怕啊!

    风雪天气,又是傍晚,哪家的闺女儿不在房里呆着?旷野里平白冒出一个漂亮姑娘,还没穿裤子,是妖魔鬼怪的可能性,十成中占了九成九!

    婵九把刘少东家拖进车厢,放下门帘,欢喜地搓了搓手。

    少东家真是胖,足有一百八十多斤,三层下巴,肚子上的肥油颤巍巍的隔着裘皮都能摸到。婵九最喜欢胖子,因为胖子精气足,耐折腾,瘦子没两下就被玩死了。

    可是人晕过去后牙关紧咬,婵九撬不开,于是她骑在刘少东家的胸口,劈里啪啦左右开弓扇他的脸。

    婵九手虽小,力气却大,刘少东家被打得脸都肿了一倍,这才醒过来。

    他睁开眼睛,发现一张美人脸冲着自己笑,小嘴还紧贴着往前凑,他确实高兴了那么一刹那。

    随后他立刻想起了现实处境,想推开婵九却觉得拿不出一丝力气,嘴被堵住只好“呜呜”叫了两声,泪水迸发,再次晕厥。

    ☆、第8章

    她直起身子,满足地拍拍胖子的脸,说:“多谢你了。其实我刚才吸过剑仙的真气,只可惜刚把气融进内丹,内丹就被人抢了,今天要不是你,我非死不可,不是饿死,就是冻死。所以我放过你,因为剑仙说如果我能不害人,他就把内丹还给我。唉,说起来还是他的味道美妙,凡人总是有一股子土腥味。”

    她肚子里有了底,精神大振,心情也变得好起来。一屁股坐在刘少东家胖大的身躯上,在车厢里乱翻。

    不愧是有钱人家的马车,车厢里被打造得十分舒服,四面都用软布包了,座位上还蒙着绸缎。掀开座位,里面放着食盒,有酒有肉。

    婵九毫不客气地抓了一只鸡爪啃起来。

    内丹还在的时候,她吃东西纯粹因为嘴馋。

    她曾经在洞中闭关修炼好几年,不吃东西也觉得无所谓。内丹轮转,妖怪便有了活动的能量。

    凡人当中有一种专门服药的“丹仙”,自创了一套修炼方法:首先辟谷,不吃五谷杂粮,其次只吃丹药,喝清水,就是学了妖怪们修炼的原理。

    不过丹仙完全是歧途,是凡人的一厢情愿,哪有吃点儿红汞朱砂火药就能成仙的道理呢?吃死了的倒有不少。

    如今丢了内丹,婵九再不像个普通人一样吃饭,三五天内就会饿死。

    她啃完了鸡爪继续吃鸡腿,把酒壶高高举起,对着壶嘴儿喝酒。

    酒是本县最出名的米酒,好喝,但是上头。婵九喝完一壶,晃晃脑袋,觉得眼睛有点儿花。

    她微醺着继续吃鸡,直到“扑”地把最后一根鸡骨头吐出车外。她又想起了寒山,要不是他抢了她的内丹,她也碰不着这么一顿有酒有肉有活人的晚餐。

    “嗤,算你运气好,今天姑娘喝多了,明天再去找你。”她喃喃。

    酒足饭饱,婵九亲昵地捏了捏刘少东家的脸:“胖兄,谢咯。”

    她又去捏他脖子上的肥肉,视线随即转移到他的厚皮裘上。

    “狐狸皮……”婵九的脸顿时黑了下来,啪地给了昏迷的刘少东家一记响亮的耳光,“弄死你都不冤,为了这件皮袍子,你得杀多少只狐狸啊?”

    少东家的皮袍少说也值五百两银子。

    有句成语叫“集腋成裘”,原来的意思是说讲究的人家用狐狸腋下的皮毛做皮袍,一只狐狸腋下的皮毛很少,所以要凑几十上百只狐狸。

    “你们这些凡人都是贱死的,既怕我们来吃,又要惹我们不高兴!”

    “都是我的徒子徒孙,不能便宜了你。”婵九说着就把皮裘扒了下来,披在自己身上。觉得不解恨,又把少东家扒了个精光,就剩下一条亵裤。

    接着她穿上了少东家的棉裤,裤腰太大,她扯下汗巾子多绕了两圈。

    她把刘少东家脖子上的金锁,手上的戒指,腰上的玉佩全扔褪下来揣在怀里,还顺走了人家几十两银子。

    幸亏她不认识银票,少东家辛苦收回来的欠账逃过一劫。

    做完了这一切,她想起自己应该答应了寒山要多做善事,于是拿了条棉被把少东家的光身子盖上,说:“帮即将冻死之人盖被子,这是第一件好事。”

    婵九爬出车厢,跳到马背上,拍了怕那匹大红马的脖子。

    红马有灵性,知道背上坐着的绝不是什么善类,显得有些焦躁,不停哧哧喷鼻息。

    “我不害你。”婵九对着马耳朵说,“你带着你家胖主子往回走吧。”

    红马闻言,从雪中拔出蹄子,朝县城方向小快步跑去。

    婵九跳下车,望着远去的马车说:“此乃第二件好事也。”

    朔风一吹,她的酒醒了,猛地打了个激灵。

    暮色降临,雪愈发地大起来,她没了内丹,身体孱弱,抵挡不住这样的风雪,只好转身往土地庙走去,准备在那儿凑合一夜,第二天一早便去寻找寒山。

    土地庙已经被大雪掩盖了一大半,屋顶压得低低的。婵九推门进去,遇上了逃跑的马车夫卢四。

    卢四就像被人抓住了命根子,先是放声惊叫,接着满地乱爬,最后一跤跌出了土地庙。

    婵九本来想告诉他,她已经吃饱喝足不会再碰他,安安静静坐下吧,别吵得人心烦。

    结果卢四从雪地里挣扎起来,尖叫不止,无头苍蝇般抱着脑袋乱窜。

    婵九忍住不出声提醒:“喂,你真要逃的话就往东,城门在东面。”

    卢四竟然还能听见她说话,调了个头,认准了方向,屁滚尿流地跑走了。

    “第三件好事。”婵九抿着薄唇笑,“为迷路人指路。”

    卢四在避风处生了一堆火,这下让她捡了便宜。

    坐在火堆前,婵九想起现在是行功时间,可刚把姿势摆好,又想:还练什么练啊,内丹都没了!于是泄气地躺了下来。

    不一会儿她打起瞌睡,趴着睡着了。

    狐裘可真暖和,她迷迷糊糊地想,改天要上门找刘少东家的晦气,把他的肥皮给剥了,替自己的徒子徒孙们报仇。

    睡到三更时分,她突然惊醒,回想起刚才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

    狐狸睡觉向来警醒,听觉更是敏锐,她凝神侧耳去听,那声音却再也没出现。

    “如果不是我师父被法术收了,倒有些像他发出来的啸声。”婵九自言自语,“难道只是风声?我听错了?”

    火早就灭了,她想起刚才拿了刘少东家的火镰火石,可惜不太会使用,摸索了半天才把火重新生起来。她赶忙四处寻找可燃物,庙里空荡荡的,蒲团都被雪沾湿了不能烧着,她便到庙外去捡枯树枝。

    雪下得小了,风也静了许多,外头积雪已经二尺来深。今年普降瑞雪,来年一定不会闹蝗灾,凡人应该很高兴吧。

    婵九一步一陷,吃力地走向最近的树林。

    有内丹时,她身体轻盈,踩在这样的雪地上连脚印都不会留下一个;如今她虽然还是比普通人灵活轻巧得多,但和以前相比简直是只秤砣。

    “抢我内丹……”她又恨起寒山来,“你有种以后别落在我手里。”

    雪积这么深,枯枝都埋在雪下,即使挖出来也点不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却一无所获,婵九恼火地用力拍了下树干,结果树上的落雪劈头盖脸地砸下来,灌了她一脖子。

    “冷冷冷!”她叫道,“冻死我了!”

    远处怪声又起,虽然轻微,但婵九猛地一惊:不是风声!

    ☆、第9章

    那声音叫——妖啸。

    妖啸顾名思义就是妖怪发出的啸声。快活时,生气时,捕猎时,争斗时,飞禽走兽都可能发出啸声,妖啸是妖怪催动内丹真力才能发出来的,最大的用处是联络,没有了内丹,自然就发不出啸声。

    婵九还是一只小狐狸的时候,有时候跑出洞去玩,玩得太疯或者是走得太远以至于找不到回家的路,柳七就用妖啸找她,啸声滚滚可以传播到数十里之外。

    柳七随遇而安,与世无争,啸声清越,完全没有刚才那声的粗粝。

    刚才有两声妖啸,说明是一问一答,为什么问答之间隔了那么久?更糟糕的是,除她之外,附近还有两只妖怪?

    婵九一咬牙,也不顾脚冷了,提起狐裘下摆,朝啸声发出的方向跑去。

    跑着跑着,她突然被绊倒,摔了好大一跤。爬起来刚要骂,却愣住了。

    是卢四!

    卢四死了,脖子扭成极不正常的形状,而且开膛破肚,肠子流了一地。附近的积雪被卢四的血染成了红色,即使在这样的寒冷天气,血腥气也浓重刺鼻。

    婵九觉得有些恶心。

    她虽然是妖怪,但从来不吃凡人的血肉,更别提故意制造这种令人作呕的场景。

    卢四的表情狰狞,死之前应该受到极大的惊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