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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顾穗儿和安嬷嬷已经很熟了,不过对于这位精明能干的王开顺家的,一直不熟,如今在她跟前战战兢兢,忙低头说:“是,我会记得的。”

    王开顺家站在那儿,又和安嬷嬷说了一会话,嘱咐了几句,这才离开。

    待到王开顺家的走了,安嬷嬷笑望着那瓜果,有水晶葡萄,有南方的哈密瓜,还有荔枝,都是寻常人家吃不到的,外面犹自带着一点冰碴子,知道这是用冰放好了,然后快马加鞭送来的。

    安嬷嬷忙名静月过来,将这些瓜果清洗了,然后才捧到顾穗儿面前,笑着道:“来,虽说这个有些凉,但吃一点应该没什么要紧,尝一尝吧。”

    笑得那是忒地慈爱。

    顾穗儿本对吃不吃都没什么的,只是如今安嬷嬷笑得那么和蔼,倒是让她有几分感动,想着这些日子进了这府里,一边茫然无措,多亏了有这安嬷嬷在这里提点安慰,当下便点头,接过来吃了一个葡萄。

    入口之时,却觉得分外甜美清口,于是忍不住又吃了一个。

    安嬷嬷一边侍奉着顾穗儿吃着瓜果,一边笑着道:“夫人,你看那王开顺家的,以前见了我,怕不是连正眼都不曾瞧一个,如今倒是同我和气地说起话来,这都是因为我老妈子如今侍奉的夫人你啊!”

    顾穗儿并不懂这些门道,不过她见安嬷嬷高兴,心里也替她高兴。

    这边正吃着瓜果,门帘子被掀开,却是宝鸭和玉凫进来了,两个人瞅了一眼桌上瓜果,便上前伺候。

    顾穗儿看她们那眼神,知道这是想吃,便对安嬷嬷说:“嬷嬷,你取一些自己也尝尝,给宝鸭和玉凫也都尝尝滋味。”

    宝鸭和玉凫对视一眼,都有些讪讪的,上前说:“我们不吃。”

    安嬷嬷笑了:“小夫人是有度量的人,可不是那斤斤计较的。”

    话虽这么说,宝鸭和玉凫到底没敢吃。

    都是侯府里做事的,便是心里不忿,却也知道分寸。

    这乡下来的女人得了自家爷青睐,怀下了血脉,身份就和她们不一样。

    她们当丫鬟当了这么许多年,想当个通房都没成,这终究是没法比的。

    顾穗儿自是不知道宝鸭和玉凫这两个人的心思,她其实想得很简单,只要能名正言顺地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别成了个被人骂的野种,那就满足了。

    至于别人委屈了她什么,都不是什么要紧的。

    再委屈,能有在顾家庄时那般委屈吗?

    所以尽管安嬷嬷百般撺掇,她当晚去给老夫人请安的时候,也没说半句谁的不好。

    老夫人问起来,她都是一概说好。

    而这盛平大长公主,睿定侯府的老夫人,这辈子不知道见过多少世面,什么人什么心思,在她跟前过一眼都看得透透的。

    她如今是越来越待见这乡下来的小姑娘了。

    虽然有时候看着有些傻,但贵在本分,知足,凡事不争不抢的,大智若愚,做事性子倒有些像她的皇嫂先孝贤皇太后。

    “穗儿,你安心在府里待着,等过几日,阿珩就要回来了。”

    阿珩……

    原本已经满心知足的顾穗儿心里咯噔一声,诧异地抬起眼来。

    于是老夫人就见小媳妇清澈逼人的眸子里漾出一丝清晰可见的惊惶和无措。

    她忙安抚:“别怕,阿珩那孩子虽话不多,却是一个老实孩子,断不会委屈你的。”

    老实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统一发这两天的红包。

    接下来,且看老实孩子上场,敬请期待。

    ☆、第 6 章

    第6章三爷萧珩

    自从老夫人说府里的三爷要回来了,穗儿这日子就过不舒坦了。

    吃饭不香,睡觉也不踏实。

    她看看这布置得雅致好看的院子,再摸一摸那薄软的夏褥凉被,想到这些东西都属于那位三爷的,而自己不过是暂时占了去,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据说三爷是个老实孩子……可老实孩子是什么样的?

    穗儿又想起了那双眼睛,黑暗中费力地喘着气,幽深幽深地盯着自己的眼睛,那种感觉仿佛走在深山里被一只狼盯上了。

    因为那一夜,她怀下了小蝌蚪,遭人白眼,之后又来到了燕京城,被各种礼遇享福。

    这里的人和乡下顾家庄的人不太一样,好像没有人问过为什么她怀下了那位三爷的孩子,也没有人问过她怎么会和那位三爷认识,所有的人都默认为她是那位三爷的女人。

    她是三爷的女人,所以理所当然住在三爷的院子里,享受着三爷的丫鬟奴仆。

    可没有人知道,她其实不是。

    她根本不认识那位三爷,不认识老夫人口中的“阿珩”,她甚至之前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不知道他姓什么,不知道他叫阿珩。

    她连他的模样都不知道。

    所记得的,只是那双在黑暗中仿佛要把她吞没的眼睛。

    这种不安和胆惧让她有些寝食难安起来,便是各样稀罕的美味和上等的绫罗都不能让她开心,甚至当老夫人特意赏了她一对金镯子的时候,她都没什么兴致。

    一直到那天晚上,她睡得香,半夜里突然听到院子里好像有什么动静,便睁开了眼睛。

    其实最近她睡得一直不安稳,肚子里的孩子也时不时踢腾,她总是半夜醒来。

    她坐起来,隔着软纱帐听外面的动静,好像听到男人说话声,正心惊不定,就听到旁边睡着的安嬷嬷进来了。

    “夫人,三爷回来了,你要不要起来去接一接?”安嬷嬷殷切地这么说。

    “……好。”

    穗儿是害怕那位三爷的,但是她也知道,她必须起来去“接一接”那位三爷。

    这十几天,安嬷嬷总是在她耳边说一些侯府里的事。她当然知道,好像侯爷还有一个庶子和庶女,夫人不喜,老夫人也不上心,在府里就不太受待见。虽不至于饿着,可这皇宫里赏赐下来的新鲜瓜果,断断是轮不到那庶子庶女享用的。

    什么是庶子庶女,就是小夫人生的孩子,也就是妾生的孩子。

    而她自己就是那位三爷的妾。

    她揣着肚子里的孩子来到了这繁华锦绣之地,离乡背井的,图的就是给孩子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给孩子一个不那么寒酸的日子。

    妾生的孩子,将来是不是受待见,关键还是看那个妾。

    这是安嬷嬷一直在对她絮叨的事,她懵懂中有点懂,又不太懂。

    现在起来,去讨好下那位三爷,总归是没错的吧?

    穗儿被安嬷嬷扶持着起身穿衣,过去正屋,只见正屋屋檐下站着个男子,正对院子里掌管门户的老奴吩咐什么事。

    穗儿一眼瞅过去,天黑,看不清楚脸,只觉得对方身量高大,身穿锦缎,便明白这就是“三爷”了。

    当下走到跟前,躬身,低声唤道:“穗儿拜见三爷。”

    她这一声说出后,身后安嬷嬷一愣,那男子也是一愣。

    穗儿觉得气氛好像有点不对劲,纳闷地抬起头,结果抬头的时候,正好屋子里走出来一个男子。

    那男子迎着如水月光,倒是让人看得真切,只见紫袍玉冠,锦衣华服,满眼的华贵,走路间的气派根本不是寻常人能比的。

    穗儿仰起脸,望向他的眼睛。

    一双仿佛冬日里山后寒潭般的眼睛,黑幽幽的,多看几眼就能后背透着凉气。

    再无疑问,这才是三爷。

    她竟然认错了人。

    脑中一片空白,她怔怔地再次望向刚才被她错认的那个人,这才发现那人也正尴尬地立在那里,憋红着脸。

    院子里一片安静,所有的人都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特别是现在,总感觉三爷的脸色比寻常时候更难看几分。

    最后终于是安嬷嬷硬着头皮张嘴了:“小,小夫人,还不拜见三爷。”

    穗儿在那催促声中,终于找回了魂,她束手束脚地立在那里,小心翼翼地道:“见过三爷。”

    比起之前对着下属的那一声,她现在的声音显然是小多了,比蚊子哼哼大不了。

    身后的安嬷嬷急了,好不容易正主来了,她怎么竟然对着旁边的竹子喊三爷,谁知道你喊的是谁啊!

    暗地里直跺脚,抬起手就想去扯下顾穗儿的衣服,好提醒她一下。

    谁知道就在这时,萧珩开口了:“你叫穗儿?”

    说着这话时,他目光扫过顾穗儿,然后落在顾穗儿的肚子上。

    顾穗儿感觉到他的目光,顿时肚皮一紧,下意识护住了肚子。

    小蝌蚪是自己的,小蝌蚪跟了自己几个月了。

    可是她也明白,小蝌蚪来源于眼前这个男人。

    在这一刻,她有点害怕,怕这个男人抢走她的小蝌蚪。

    这就仿佛一个捡到人东西想据为己有的害怕失主一样。

    男人没有什么表情,看不出是什么意思,不过穗儿总觉得,他的眼睛很冷,那么冷的一双眼睛,没有任何温度,所以他应该是不高兴的。

    穗儿害怕这个不高兴的男人。

    她护住肚子的手都在轻轻发抖。

    不过好在萧珩的目光在停留了片刻后,便挪走了。

    “先进来。”

    见顾穗儿抿着小小的嘴儿,一脸紧绷,好像根本没有要答话的意思,萧珩说完这句,便转首进屋去了。

    他进屋迈门槛的时候,矜贵的紫色缎袍轻轻撩起,说不出的华贵和气势,那是生在乡下的顾穗儿这辈子都没见过的。

    她曾经以为镇上的官老爷已经很有钱很厉害,可是现在她明白,那些人在萧珩面前,都是尘埃。

    身后的安嬷嬷轻轻拽了下顾穗儿的衣角,小声提醒:“赶紧进去啊!”

    顾穗儿醒过神来,便要跟着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