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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眼看下午上课时间快到了,贺明月只好先借了一份书,刷卡出来去找余子好。天台上没有人,贺明月四周看了看,看到她在图书馆后面的银杏林里。

    等她走近了,才发现余子好在和电话里的人吵架。

    “我晚上没有时间!那个时候我要给一个六年级的孩子辅导作业!”

    “我要赚钱啊!我不赚钱生活费怎么办?”余子好盯着树上的蚂蚁,冷笑一声,“你们给吗?”

    不知道那边说了一句什么,余子好一下子眼眶通红,她几次想笑,几次要哭出来,最终一字一顿,“妈,我要不了你的命,你能要我的命。”

    贺明月不敢再听,悄悄离开了。她坐在图书馆门口的阶梯上。九月份,立秋已过,天气已经开始变凉了。

    两点四十,余子好终于听完电话出来。她远远看到有个人坐在空旷的图书馆前,越走近越觉得熟悉。

    远处的人抬起头来,朝她这边招手,“你接个电话这么久啊!”

    余子好看了看时间,跑过去,急道:“你怎么没去上课?现在已经迟到了!”

    贺明月委屈巴巴看着她:“我给你打电话总是占线,我又不能丢下你不管,就等你了呗。”

    余子好生气地看着她:“我他妈这么大个人了还会丢了不成!不要为你逃课找借口!”

    贺明月笑嘻嘻:“我本来是在图书馆里等你的,顺便看了一集电视,谁知道还挺好看的,一看就错过了时间。给你打电话还是占线,就猜你应该还没去上课,就出来等你啦!”挽住余子好胳膊,一摇一摇的,“反正迟到了,现在去完全就是受死,不如我们去吃小火锅吧!”

    “你三个小时前才吃的午饭!”

    “去啦去啦。”贺明月拖着她走,“慢慢吃嘛,吃一下午。”

    余子好:“……”

    两个人高高兴兴吃了一顿饭,吃到肚子圆滚滚,互相搀扶着回了寝室。

    柯一忆躺在床上,吃惊地看着她俩:“一下午就这么大啦?”赶紧爬下来扶着余子好:“亲爱的,是我的?”

    贺明月嗔她一眼:“狼心狗肺的东西!你忘啦?昨晚……”

    柯一忆作势打了自己一巴掌:“瞧我这狗记性!亲爱的,来,床上坐,床上坐,我去给你倒水喝。”

    贺明月自己撑着肚子坐下了,黯然神伤,泫然欲泣:“我家那老不死的,天天就知道忙工作,孩子都要出生了,还不回来……”

    余子好:“……”为什么你们这么优秀,戏说来就来?

    柯一忆给她俩倒了水,贺明月摆手拒绝,“不喝了。”

    “嗯哼?”

    “我吃了两个馒头。”

    柯一忆把水推给余子好。余子好顿了顿,“我等一下再喝。”柯一忆看着她。

    “我也吃了两个馒头。”

    柯一忆笑得在床上打滚,有些不敢相信,问余子好:“你为什么要陪着明月发疯?”

    贺明月瞪她一眼:“这孩子,子不言父过,怎么说话的呢!”

    柯一忆:我恨。

    三个人闹够了都躺去床上。柯一忆戴着耳机刷剧,贺明月正在看小说。两个人时不时发出压抑的笑声。宿舍里安静又生动。

    两个人都以为余子好睡着了。

    余子好睁着眼看床顶,她的床帘是全黑色,买的全包加厚遮光款。现在四点钟,外面天光很亮。但她的这一方世界,昏昏暗暗,黑不隆咚,好像外面再亮也和她没有关系。

    下午五点,顾铭烨发来消息:“今天能见到我的小月亮吗?”

    贺明月犹豫了一下,回:“可能不行。”

    “那下个星期见。”

    顾叔叔的小月亮:“[要抱抱][呜呜呜]我会想你的。”

    顾叔叔:“[乖][摸头]”

    下午六点,贺明月大叫一声:“起床啦!吸血鬼们出棺啦!”

    柯一忆“卧槽”一声,也大声叫:“你把我耳机吓掉了!”

    悄悄进门的许秋幸被吓得一抖,橘子掉在地上,气道:“贺明月,你吓谁呢!”

    余子好擦掉眼泪,深吸一口气,拉开床帘,声音暗哑:“孩子生了?”

    贺明月滑下床,打开衣柜,拿出运动服,“又到了一年两度的夜跑时间,柯一忆,我要和你决一雌雄!”

    “不决,不决。”柯一忆抱拳,“小的甘愿是雌的。”许秋幸噗嗤一笑。

    四个人穿上衣服,去西区操场跑步。

    西区位置偏僻,灯光昏暗,操场巨大,其他操场都是标准的四百米跑道,只有西区是八百米。晚上很少有学生去那边,因为一看到那么大的操场,就完全不想跑步。但是宿舍四人却很喜欢,都宁愿走上半个小时去西区跑。

    四个人一起做了热身运动,开始慢慢跑。两圈过后,许秋幸开始扒着贺明月,四个人气喘吁吁。

    第三圈中途,柯一忆跑到余子好身边,“可以呀今天。”余子好笑了一下,满头大汗,咬牙往前跑。贺明月拖着许秋幸,跟在她后面。

    最先受不了的是许秋幸,第四圈结束,她瘫在草坪上,朝三个人挥了挥手:“我不行了,你们继续。”

    柯一忆在第七圈的时候惊恐地看着身边两个人:“我靠,你们今天是要拼命嘛?”

    贺明月汗流浃背,气喘吁吁:“说好了决一雌雄的。”

    余子好:“加我一个。”

    柯一忆咬牙:“怕你们不成!”

    三个人又拖着麻木的腿跑了一圈,三个人都已经精疲力竭,累到没有办法开玩笑。

    到达终点线后,柯一忆恐惧地看着贺明月和余子好还要继续,想叫她们停下,气喘如牛,没力气说话了。只好一挥手,fine,世界是年轻人的。爬到许秋幸身边,瘫如死鱼。

    两个人的喘息声一声比一声重,贺明月感觉喉咙已经烧起来了,心脏也好像一不留神就要从嗓子眼里冒出来,更别说双腿了,麻木,没有知觉。

    这个时候余子好突然大叫一声,“啊啊啊啊啊啊”着加速往前跑,仿佛要燃尽生命最后的热量。贺明月没有办法追,甚至没有办法跑,慢慢停下来,一步一步朝那边走,她已经没有力气了。

    余子好冲出五十米,力气耗尽,拖着腿走了两步,倒在草坪上。她剧烈咳嗽起来。

    贺明月朝远处的两个人比了一个ok的手势,走到余子好身边,长长地、重重地呼吸一口气,倒在她身边,“卧槽,你好能跑。”

    身旁的人喘气如牛。

    两个人默了半晌。贺明月说:“我最近有些烦恼。”

    余子好侧头看她:“是关于恋爱吗?”

    贺明月也侧过头,笑,“是,也不是。”

    “想跟我说?”

    “嗯。”

    余子好闭上眼:“说吧。”

    “不知道是我运气好,还是不好。我立志要谈许多恋爱睡许多男人成为一个放荡不羁爱自由的女人。结果谈的头一场恋爱,男朋友就辣么完美。人都在说找到一个完全心动又彼此很喜欢的人很难,或多或少都在妥协,我怎么感觉我一下子就碰到了那个人。”

    “不好吗?”

    “好的呀。”贺明月看着天上的月亮,“但我不知道呀。最开始我就是见色起意,想要睡他。想着大概对方一个霸总,长情不了多久。谈一场刺激的初恋好像很不错。于是听了秋幸的建议,装成一个男人都喜欢的淑女接近他。然后到现在,有点儿收不了手了。”

    “不敢告诉他?”

    “舍不得告诉他。”

    “前后逻辑矛盾。”

    贺明月笑了一下,“嗯哼?”

    “如果他是你的命中注定,就说明你不管怎样他都爱你,所以你说了对结果没有影响。如果你只是想谈一场刺激而短暂的初恋,你说了,不是正好?”

    贺明月叹息一声——妈的,学霸即使没谈恋爱,也是你学霸。

    ☆、第二八章 要做自己

    但是因为没谈恋爱, 所以说的都是逻辑条理。感情是讲理的事吗?不是。

    “我说是这样说。”贺明月咬咬唇,“这里面有两个假设。第一个, 他是命中注定的人;第二个, 我只想谈一场短暂的恋爱。如果两个假设都不确定, 怎么办?我很喜欢他, 想要谈长一点的恋爱,又不确定我们命中注定,这个时候,无法有恃无恐,怎么办?”

    “于是你现在是在期待奇迹吗?”

    贺明月一愣。

    “我记得你曾经给我说过你的感情观。其中一点就是,接受所有的结果,而不是只接受最好的结果,你说那是在命令奇迹发生。”

    贺明月想起不久前对周总也说了这样的话,当时多么的信誓旦旦。

    脸疼。

    “但是一想到结果的背后是顾叔叔, 心态完全不同。”贺明月喃喃, “放不下, 不甘心,我害怕。”

    “说实话,听你困惑这些, 让我挺意外的。”

    “嗯?”

    “你知道该怎么做,对吧?”余子好说, “按你的性格,你是考虑好了就会去做,并且勇于承担结果的人。尽管结果可能并不会太好, 为了维持内心的秩序,你还是会去做。这件事你想了很久吗?”

    贺明月顿了两秒:“对啊。”

    “你想了有多久,就意味着你有多久不是你自己。”余子好说,“这就更让我意外。你是那样一个享受着自己生命并且坚定要做自己的人啊,一段感情,就让你溃不成军。说严重一点,这段感情,和你的人生信念背道而驰了。”

    风呼啦啦刮过操场,两条腿像是终于缓过神,酸胀起来。贺明月抬抬腿,手放上额头,笑:“你说的对。”爱情使人患得患失。她深深吸一口气,最终轻声问:“那么你呢?”

    “嗯?”

    “你也知道该怎么做,你也依旧犹豫很久,某一段感情,和你的人生信念背道而驰了。”

    两个人之间迎来更久的沉默。最后,余子好睁开眼,也看着天上的月亮,说:“你知道我的名字怎么来的吗?”

    贺明月不敢回答。

    “我妈生了三个女儿,大姐叫余子引,二姐叫余子盼,我叫余子好。然后终于生了一个弟弟。”她笑了笑,“我和我二姐之间只差十一个月,也就是我妈还在坐月子,我爸不知道听哪个算命先生说,坐月子中要是能……就会生儿子,我爸欢天喜地。后来——”她又笑了一下,贺明月却扭过头,不再看她。

    “后来,弟弟变妹妹,爸爸就说:‘家里太穷了,送一个走。’我就成了小姨的女儿。”

    “我被小姨家养到五岁,家里好过很多,他们又把我讨回去了。那个时候我才第一次见我弟弟,一岁,他叫余子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