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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节
    阮司南已经把自己关在里面,长达两个小时之久。

    阮万清敲门,没人回应。

    耳朵贴在门上,想听里面的声音。

    依然听不见任何动静。

    他吓得皱起眉,用身体撞门,一下不够,又撞了两下,三下……

    到第十几下的时候,门终于被撞开。

    这扇门,在曾经的岁月中,已经被人撞开过无数次,每次换完新锁以后。

    门框上,都会残留着上一个锁被撞开后,漆掉后的斑驳痕迹。

    阮万清闯进房间内,阮司南正拿着一支铅笔,在戳自己的腿。

    举起手,狠狠地戳了一下。

    面对闯进来的几个人,他根本无动于衷,只顾着看自己的两条废腿。

    又高举起手臂,准备戳第不知道多少下。

    望着他鲜血淋漓,被咬过指甲的手指,阮万清顿时一个箭步,冲过去,把他高举的手臂控制住,低声喊道:“你干什么!”

    “干什么?”阮司南才抬起脸,好像对于父亲提出的这个问话,感到很可笑,“我的两条腿没有知觉啊,我当然是想帮助它们,恢复痛的记忆。”

    “你疯了!”

    见阮司南还想挣脱手臂,继续拿着铅笔,戳自己的腿。

    阮万清一个巴掌,打在他的脸上。

    这是岑凤华第一次看到脾气特别柔的阮万清,打自己的儿子。

    阮万清的性格,是很好商量的那种,也比较容易为对方着想,他自始至终,没有说过沈黛母女一句不好的话,就算阮司南的腿,因为救人而没了,阮万清的想法,也很理智。

    岑凤华也一下冲过去,横到他们父子中间,抱住阮司南的头,看到他被打肿的脸,鼻血都出来了,就是心疼。

    忍不住对阮万清吼道:“你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哥的地雷,么么=3=

    第99章 他的女人(2更)

    阮万清没回答岑凤华, 只对着阮司南的方向,说:“我给你买铅笔, 不是让你做这种事!”

    说到这里, 阮万清的声音里,有点动容, 是情绪在渲染:“人生什么时候不会有低谷?你爷爷在世的时候, 差点遭遇破产。其实已经和破产没有区别了,厂房要被收走, 家里但凡有点值钱的东西,都得拿去做抵押, 得还债, 那时候, 我和你爷爷奶奶,连房子都快没的住了。”

    “我当时也恨啊,因为我小时候没吃过什么苦, 我天天大鱼大肉的吃,胡吃海喝的那种。你看现在都有山区的孩子, 经济发展这么多年,还是有些地方经济很落后,那些山区的孩子, 每天吃什么?你想象不了吧。啃树皮、挖野菜,以为是过去的事吗?”

    “我以前也以为啊,我就是个活在自己井底的青蛙,我觉得世界上, 每一个人都会跟我一样,幸福,有钱,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穿什么穿什么。我可以不把金子当金子用,而是当成衣服穿。睡在那上面都可以。”

    “可我突然有一天,没钱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你知道我那时候多痛苦吗?痛苦到想死。你奶奶为了省一个馒头给我,我不高兴吃,还质问她,怎么每天都要吃这些,我真的已经吃够了,吃吐了,我想吃鱼,想吃肉,想吃海鲜。我把那个馒头,扔到地上,还踩了一脚。你奶奶就捡起来,把外面的皮撕开,里面是好的,还是白色的,她想继续吃。我当时觉得,太没尊严了。”

    岑凤华拉拉他,让他别说了。

    但是阮万清就是要说,这些过往,他根本没和任何人提起过,阮司南更不可能知道。

    “这世界上,有一种罪,叫穷罪。”

    “我当时就恨,恨身边所有的人,恨你爷爷,恨你奶奶,觉得他们没本事,居然把好好一家公司,这么大的企业,整破产了。”

    “恨到最后,我还想死,因为其他的亲戚,他们还有钱,其他的朋友,也有钱。但是有钱的人,因为你没钱了,他不屑跟你玩了。”

    “套用句你们小年轻的话,我那时候有中二病,觉得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对不起我。”

    “后来我看到你奶奶偷偷卖嫁妆,有一些,是很久很久以前老祖宗传下来的,老古董啊,卖了不少钱。她说以后有机会,还能赎回来,反正又不是从世界上消失了。我那时候才突然顿悟,不是我一个人苦。你奶奶她跟着你爷爷,是不是比我还要苦?她以前,明明是一个娇养的大小姐。她怎么能吃地上掉下去的馒头?”

    阮司南抬起脸,望着自己的父亲。

    阮万清抓着他的肩膀,说:“后来我就想明白了,怪来怪去,怪到最后,其实我最怪的人,是我自己。我没能力,没法赚钱,我当时养不了那个家,我只能看着你奶奶在夜里,躲在角落里偷偷抹眼泪。我觉得自己没出息,就像你现在这样!”

    阮司南沉默。

    阮万清激动地说:“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没用,是不是觉得自己没出息?上次和我还有你奶奶说,你连幸福都追求不了。站不起来和追求幸福有关系吗?你去追了吗,去试了吗?”

    阮司南一怔。

    阮万清:“回答我!”

    岑凤华也是一愣,赶忙推开阮万清抓在阮司南肩膀上的手,冲他喊道:“万清,你在说什么!你在教司南说什么话啊!”

    她把他喊回家,是想让阮万清劝说阮司南,趁早放弃,因为对手非同小可,光她知道的霍家,就不是能够轻易得罪的了的人家。

    可阮万清,不理解他母亲的想法:“妈,我们和霍家比,哪一点差了?”

    岑凤华又是一愣,完完全全回答不上。

    他们阮家,是做酒业贸易。

    国内市场上,份额和比重占得很大,而且有几种很贵的酒,口碑已经打响出去,上千块钱一瓶,都已经出口到国外,不止深受国人的喜爱,也深受一些外国人的喜欢。

    除此之外,阮家在国内和国外,都有比较大的酒庄。

    尽管霍家的酒店生意,遍布全世界范围,他们阮家,其实也并不差!

    “就算你这么说……”岑凤华心里很不安,“那也不行,得罪霍家,不是什么好事。”

    阮万清直接扔下一句话:“我就算倾家荡产,我帮儿子追求想要的幸福,怎么了?我阮万清,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我死后,要那么多钱也没用,我欠我儿子的,我现在要让他感到快乐。”

    阮万清振振有词地说:“我们阮家的男人,绝对不会认输!”

    岑凤华一时无言以对。

    阮司南的目光,在此刻,好像也恢复得稍微清明一点,说:“爸,你教我做生意吧。我想学做生意,想赚钱,赚很多很多钱。”

    他今天看到霍启真给沈欣媛买了一条钻石项链。

    那克拉数,确实很多。

    但那又怎么样。

    沈欣媛不是喜欢钱吗?

    他到时候就赚好多好多钱,给她买,喜欢什么直接给她刷卡,买到她高兴为止,买到她觉得他厉害,离不开他为止。

    沈欣媛在霍启真的面前,保他的样子,看起来就是在羞辱他,在说他不行一样。

    阮司南根本不需要她保,他宁愿被霍启真派人打一遍,打到肋骨断了,遍体鳞伤都行,那是为了扞卫他的男性尊严。

    他不肯服输,也不愿意输。

    第一次,除了想让两条腿回来之外,他又有了一个新的欲念!

    阮司南往上看去,第一次,无比认真地盯着他父亲的双眼:“沈欣媛必须是我的。一辈子,都只能做我的女人。”

    不管怎么说,沈欣媛都激起了他的求生欲,岑凤华早在上一次,便了解到这一点,如今又听到他这么用力地说着这句话,感受到话语里的力量,与穿透人心的震撼度。

    岑凤华终于稍微同意这件事。

    况且,以前阮司南受伤以后,就变得一蹶不振。

    本来家里的企业,是准备交给他来打理。

    但很长一段时间,现实都让岑凤华和阮万清感到无奈。

    阮司南的状态,不适合接管企业。

    如果他再这么一蹶不振下去,以后他企业的掌管权,说不定会落到分家的人手里。

    换个角度看待这件事,也算是一件好事,岑凤华不再阻拦,但是,她得说清楚:“做力所能及的事,别超过自身的极限。还有,我们家是不差钱,但霍家也确实厉害,接下来,就是硬碰硬的行为,我是担心……”

    可不想,阮司南竟然和她说了一句类比的话:“奶奶,这是战争啊。在战场上,有死有活,不是经常会发生的事吗?”

    岑凤华默默无语,看来他已经做好了很大的觉悟,连死这么可怕的字,都挂在嘴边:“……”

    恰在此时,阮万清从阮司南的指心间,收走那支铅笔,并派护工过来替他检查伤口。

    并且把岑凤华叫出去说话:“今天,我就叫助理订后天的机票,去国外,见一见沈黛。如果以后,欣媛真的和司南有什么,沈黛就会是你孙媳妇的妈妈,你有这个心理准备吗?”

    岑凤华低眉,看着地面,暗吐一口气,随即无奈地笑了一下:“我还能有其他的选择吗?”

    她眼中有泪光闪过,喉头哽咽,想说什么话,可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阮万清看着母亲脸上显示年迈的皱纹,不忍心地抱着她,让她别哭。

    他知道她要说什么。

    岑凤华想说的是,一切都是为了司南。

    他也是一样啊。

    为了他的儿子,即使将来粉身碎骨,也心甘情愿。

    ……

    连着在医院里又休息一天,沈欣媛感觉自己头不昏了,肢体动作很流畅。

    这两天的时间,都是霍启真留在医院里陪伴她。

    除了有两个小时,要将霍叶舟送回酒店里林菀的身边之外,其余的时间,几乎与她形影不离。

    沈欣媛上厕所的时候,他会忍不住待在卫生间门口,靠墙而站。

    又怕她觉得他很可怕,在她出来前,赶紧回座位上坐好。

    沈欣媛没发现这件事。

    晚上睡觉的时候,沈欣媛胳膊上有伤口,不能碰水,也不方便洗澡。

    只能将毛巾弄湿,拧干,擦净身体。

    他会敲门,想要进来,替她擦背。吓得沈欣媛直说“不用”。

    睡觉的时候,他的脸几乎能贴着她。

    虽然病床和陪护床有小小一段距离,还有高度差,沈欣媛一睁眼,便能感受到他传来的清浅的呼吸。

    反正她的身边,都被他的存在所围绕。紧张得她晚上睡不着觉,只能翻过身。

    没想到第二天,霍启真已经搬着一张椅子,坐到她脸翻过去的那个方向,静静地欣赏着她的睡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