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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
    “郭爷爷,红鲤真的要去美国?”年轻男人遗憾道。

    郭老点点头,端着保温杯,喝了口热茶。

    年轻人欲言又止。

    “怎么,李煜也想去?可名额只有一个。”俄语系副主任是一个温文尔雅的中年男人,略微发福,但明显看得出年轻时候一定是个玉树临风的校草男人。

    叫李煜的男生眼神黯然。

    他叫李煜,谐音“鲤鱼”,在很多上外俄语系学生看来他跟沐红鲤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般配得没话说,可有缘无分才最伤人,加上郭老的关系,从大一入学到大三,他没少献殷勤,一直文质彬彬,无懈可击,奈何沐红鲤孑然一身了三年没有给任何人机会,到了临近出国的时候,竟然毫无征兆地正大光明谈起了恋爱,谁都看得出她现在时不时露出一脸幸福甜蜜的动人模样一点不做假,李煜告诉自己该死心了,却死不了,都快得了抑郁症,从小到大,他也有他的骄傲,好不容易遇上一个个各个方面都中意的女孩,却得不出一星半点回应,加上男性本能的愈挫愈勇愈不可自拔的征服欲望,让骄傲的他也如同一只热锅上的蚂蚁,仓皇徘徊,不知所措。

    郭老坐在办公桌椅子上,捧着茶杯,保温杯是红鲤那妮子精心挑选的,茶叶则是李煜拿来的,老人轻轻瞥了眼患得患失的小伙子,他对李煜很看重,甚至要比沐红鲤还要超出些许,毕竟像他这一辈的老人,大多重男轻女,骨子里的东西,想改也改不了,不过他也清楚一点,只要沐红鲤不走错,以后的成就注定要在李煜之上,老人笑了笑,朝李煜说道:“小煜,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别急着回答,好好想一下再给我答案,然后我再给你一个建议。”

    “您说。”李煜仿佛看见希望的曙光。

    “如果你跟着去了美国,但万般努力以后还是追不上沐红鲤,会不会后悔?”郭老问道。

    李煜没有急着回答,沉默着思考。

    儒雅中年男人含笑不语,他跟郭老一样,也喜欢李煜,在物欲横流的当下,能看到一个家境不错修养不错人品不错的年轻人一点一点成长,他有一种身为教师的独有成就感,这个社会上自然有太多精明市侩忘却初衷的老师,但一样不缺将教书育人摆在第一位的好老师。

    “不后悔!”李煜沉声道,一脸坚定不移的慨然。

    “不后悔不代表到时候没有巨大的挫败感,不后悔也不代表将来红鲤跟别的男人结婚的时候不会痛苦。”郭老盯着李煜的眼睛一字一语感慨道,说到这句话的时候,似乎勾起了一些尘封的记忆。一般来说,以他今天的古稀年纪和学术地位,不太可能跟一个20岁出头的后辈直面感慨人生。

    “郭爷爷,我还年轻,已经等了沐红鲤三年,再等四五年也等得起,再说我也不是光等不做,只要在这个过程里不断充实自己,说不定到时候就能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即使沐红鲤还是看不上我,我也不怕找不到好女孩,也许沐红鲤结婚那一天我会痛苦,但如果我今天放弃了,我一定会后悔很久。”李煜笑道。

    郭老赞赏地点点头,大手一挥,笑道:“名额的事情我出现帮你解决,小李,你也帮忙跑一跑,磨磨嘴皮子。”

    “真的?”李煜兴奋道。

    “我跟你一个小屁孩吹牛皮有意义吗?”郭老瞪了一眼。

    俄语系副主任哈哈大笑,李煜也开朗道:“行,我赶明儿就跟您和李主任讹一点上等的雨前龙井过来。”

    “马屁精。”郭老笑骂道。

    “这马屁拍得不错,反正我喜欢。”李主任笑道。

    李煜心中阴霾一扫而空,一往无前。

    郭老坐在椅子上,起身走到窗口,望着出了办公楼小跑向宿舍楼的沐红鲤,清纯而青春,老人心中唏嘘真不晓得这妮子以后将会引多少英雄竞折腰。

    第72章 翻手

    (小八两的潜力值就跟马尾辫的气质值是一样的,无上限。)

    赵甲第坐在宿舍楼大堂长椅上看报纸,沐红鲤温温婉婉小跑进大堂,坐在他对面,扬着一张让太多男生可望不可即的甜美笑脸,赵甲第放下报纸笑问能不能去上楼去寝室瞅瞅,沐红鲤略作思量,确定室友几个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做出什么惊世骇俗举止,而且回忆阳台上没晒什么不好曝光在男人眼前的私人衣物,就答应下来,宿管是位义正言辞的大妈,赵甲第先前走进大楼就被她犀利刁钻的眼神从头到尾打量了个遍,因为沐红鲤是公认的乖乖女,也从没让男生进入寝室的先例,加上一番审视后确定眼前男生不像为非作歹的花花公子,总给人感觉下一秒就使出打狗棒法的大婶就开恩发行。

    一路的诧异,赵甲第在无数视线中,像一位独闯龙潭虎穴的大侠,没奈何皮囊上不了档次,路上偶尔遇上水灵白菜,也没能让人家拜服于高人风范一见钟情了然后就近原则以身相许喽。

    到了寝室,沐红鲤三位室友都穿着严实地在上网,两个在麻将,一个在看韩剧,见到赵甲第都大吃一惊,她们都曾在课堂上亲眼见证过此獠的惊天地泣鬼神,对他还是有些敬畏的情绪,所幸赵甲第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一身不显山不露水的平庸气质,要不是有沐红鲤这朵高高在上的系花陪衬,恐怕连她们几个都瞧不上眼,外语系学校论坛时不时就爆出一个有关他的身份揣测帖子,风声鹤唳,连带她们三个也成了惊弓之鸟,不少吃撑了酸葡萄的孩子都心怀叵测断言这厮不是良民,不过她们近距离悄悄观察赵甲第,发现也没三头六臂,不像是会突然就将魔爪伸向无辜少女的恶人,加上沐红鲤神情自然,她们也就客客气气礼礼貌貌,沐红鲤让他坐在她位置上,煮了一杯茶,茶叶在她手里,自然不像赵甲第挥霍糟蹋铁观音普洱那般让亲者痛仇者快,她有一套简易茶具,像模像样,当得一个煮字,而不是随意泡茶,沐红鲤在寝室,从没主动给室友煮过茶,更别说给男人,赵甲第边喝茶边看她的书桌,比他的家当要更丰富一些,不仅仅是琳琅满目的书籍,还有不少小玩意,东阳木雕弥勒佛,景德镇小瓷娃娃,都很有童心趣味。

    到了吃饭的点,三个室友都很默契地出门,把空间留给怎么看都不太登对的情侣,出了门,三个女孩唧唧喳喳开始议论,无外乎是赵甲第的相貌平平衣着朴素,在象牙塔里养尊处优的丫头,最多就是看过一些言情小说和影视作品,加上她们对性格清冷的沐红鲤也一直抱有复杂心态,想亲近却自惭形秽,共同语言不多,想排斥但又不敢,没资本没底气,相处三年,关系一直微妙,不过沐红鲤对她们一直还算不错,很多次不求回报的帮忙,几乎是有求必应,所以她们总算没什么歹毒的诽谤,也算是嘴上积德,没到猜测他们会不会在寝室关上窗帘干那个啥的地步。

    女人相处,总归要比爷们要更艰深晦涩百转回肠,所以像胡璃杨萍萍这批特立独行的妞大多不喜欢跟同龄女孩交往,而是成天黏在赵八两这批祸害身边一起无法无天。

    “怎么想到来我寝室,难道是对我室友意图不轨?”沐红鲤笑道,坐在赵甲第身边。

    “总不能等你出国再来吧。”赵甲第笑道。

    沐红鲤神色大变,有点苍白。

    “是你妈告诉我的。”赵甲第平静道,见沐红鲤几乎是爆发出一股愤怒,颤抖着去拿手机,就要跟母亲秦晴兴师问罪,赵甲第摇摇头,按住她的手,“我来这没想让你跟你妈闹僵,认识你之前,我都觉得恋爱就是我和那个女孩两个人的事情,谁都没资格指手画脚,我爸妈不行,她父母也不行,今天你妈请我吃了一顿饭,当时我就想了很多,来的路上也在想,发觉自己以前确实挺幼稚的,更确信交给谢思的那笔‘学费’,不冤枉,如果当时我更成熟一点,她说不定也不会那么轻而易举就倒戈,捅我一刀,还那么欠抽的心安理得,那么不可理喻的理直气壮,以前不让麻雀一大帮朋友骂她婊子,是我的自尊心作祟,现在再一想,就更深信不疑,如果不是她,我就算遇上你,也不会有现在的坚持。媳妇,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说要给你幸福,当时是心血来潮,现在是深信不疑要走下去,我已经跟你妈摊牌,请她给我四年时间,证明她的女儿没有看错我。”

    “我不听。”沐红鲤红着眼睛倔强道,“我不要离开你,我不要去美国!”

    赵甲第挠挠头道,“我就那么好?”

    沐红鲤眼眶湿润,却没有流出来,她的母亲有多强势,一旦强势起来有多么不近人情,她怎么会不清楚,她已经心疼过一次赵甲第在舅舅舅妈面前的“郑重其事”,之所以不和他提起家族擅自安排她出国深造的事情,就是不希望再让他被她的家庭伤害一次,她这段时间一直在和家里人斡旋,甚至不惜跟爷爷外公下保证书,一定顺利圆满完成学业继承家族事业,唯一的条件就是让她和眼前男人安安静静恋爱,平平淡淡结婚,顺顺利利生子,只是目前看来效果并不理想,她怔怔望着赵甲第,咬着嘴尽量不让辛酸和软弱流露出来,生怕以为这是她的退缩和让步,她伸手抚摸他的脸庞,柔声道:“你就是有这么好。”

    “嗯,我就是这么好,好到连你室友看着咱俩都是满眼叹息,心里肯定都在说沐红鲤这闺女肯定瞎了眼才看上这家伙。”赵甲第笑道,伸出手,也捧起沐红鲤小脸蛋,水灵粉嫩,手感奇佳,要有多么天生丽质的女孩,才有勇气直面素颜的人生?

    沐红鲤破涕为笑,掐了一下赵甲第,却一点没舍得下重手。

    “进两岸咖啡前,我特地找了一圈江苏牌照的车,一辆2点4排量的奥迪a6,挂苏a,估计就是你妈-的车了,上次问起你舅舅,是市政府14号车,进了餐厅,跟你妈聊了不少,她说不管我爸生意做多大,都瞧不上眼,我能理解,你们这种书香门第,自然对商人不待见,所以我仅剩一点可以拿出来显摆的优势也就没了,要不咋说金钱都是权力的婊子,何况是你们家这种干干净净清清高高的权,站在你妈角度设想一下,我要是她,说不定也会这么做,闺女就一个,谁不希望你一帆风顺,一把屎一把尿养了二十多年,好不容易出落成大家闺秀,被一个臭小子拐带,谁都不舒服啊。”赵甲第自嘲道,把沐红鲤拉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脑袋,软玉在怀,气氛祥和,心境也越来越平和,在坐出租车来上外的路上,他其实不止一次想返回两岸,也摊牌一次,拿赵三金的名头充一次二世祖,对于他这种目标导向型的理科天才选手来说,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绝不是危言耸听,钱在权面前要谄媚没错,那也得看多少的钱的多大的权,赵三金资产到底有多少,他以前是不屑知道,他奶奶据说也搞不明白,恐怕只有王厚德这些金海大佬才心知肚明,福布斯和胡润榜都没来招惹赵三金,不是金海不够格,而是这个北方大暴发户不稀罕而已,怕上去后就又得在某些环节打通关系砸冤枉钱,用赵太祖的话讲那就是这些钱还不如弄几匹纯种马耍耍来得舒心。

    在金海下属公司打工的时候,赵甲第经常听底层员工讲一些有关赵三金的段子,虽然有夸张成分,但作为局内人,还是知道大多属实,像赵三金去了内陆城市,重要的投资意向,接见他的宴会规格那起码是需要有一位省委常委出席的,至于赵三金是否能跟省部级大佬把酒言欢,赵甲第倒不确定,因为到赵家大宅的中年人大多是从商的红色子弟或者白手起家坐拥起码8位数资产的牛人,官员反而不多,赵三金喜好在外人面前装斯文装高雅那是出了名的骚包,可在自家,不管是餐桌还是客厅书房,却从不多话,偶尔感慨唏嘘什么的,也只是跟养狗的黄老头坐在独栋偏房的院子里,赵甲第相信一旦搬出赵三金这尊大佛,就算是秦晴再眼高于顶憎恶铜臭,恐怕也得掂量掂量一番金海实业这艘巨型民营航母的含金量。但他最终还是忍住,懂事起就跟赵三金斗,斗了这么多年,赵三金冷眼旁观,就等他主动低下脑袋,赵甲第不想功亏一篑,这样跟沐红鲤走在一起,沐红鲤心里有没有疙瘩两说,关键是赵太祖头上的老佛爷肯定有闲话,小八两这位奶奶,素来六亲不认,她看不惯的人和事,从来直来直往,否则以她的身份又怎么会当着文艺片女王陈皇妃的面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哪怕是赵甲第和赵砚哥两个人的亲舅舅,到了老佛爷跟前,一样被尖酸挖苦了许多年,她看他们,就跟看自己儿子的狗腿子没两样,至于赵砚哥的妈,那更是扛着赵三金现任正房的天大名号都没用,老佛爷一样时不时膈应她一下,不高兴了还会百般刁难,以那个女人还算不错的修养,好几次也一样当场落泪,问题是晚上跟赵三金吹枕头风还要被骂,这小媳妇当着憋屈。

    赵甲第不肯请赵三金出山的最重要的理由不是他的面子,而是因为从未如此坚持,他要独自出人头地,要扬眉吐气。

    “甲第,要不我们私奔吧,一起去流浪,一起在全国各地定居?”沐红鲤突然抬起头歪着问道,绝不是玩笑的认真神情。

    赵甲第无言以对。

    这话听在秦沐两家对沐红鲤寄予厚望的长辈耳朵里,再好的涵养也一定会呆滞,震撼,然后崩溃。

    “就知道你不愿意。”沐红鲤委屈道,低下头,有些失落。

    “不是不愿意,是没必要。”赵甲第感动道,狠狠抱紧她,“说给你幸福,不是得到你的心后,就可以一劳永逸,躺着陪你数星星喝喝茶玩浪漫就够了,我没那么龌龊,我得努力付出,做出证明,让你堂堂正正拉着你进你家门,让一群叔伯舅一帮姑姨婶都恍然大悟,原来沐红鲤这孩子找到了个大元宝而不是一根上不了台面的狗尾草,我原来看上去是有点懒散,可你不能以为我会一直不知上进,所以我今天来,不是想让你跟你家里人做斗争,而是请你也等我四年,我得感谢你,沐红鲤同学,你让我把原先计划提前了好几年,从今天起,赵甲第同志,将要像一头老黄牛勤勤恳恳。”

    还要像一头不知疲倦的狼,肚里咽着肉,嘴里叼着肉,还要弓着腰,咬着牙去搏杀。

    不过这句话赵甲第没有说出口。

    甚至连赵甲第也不清楚,他现在的状态像极了年轻时候的杨青帝。

    还有被他视作天敌的亲生父亲,赵太祖。

    “你要做什么?”沐红鲤一半感动一半担忧,轻轻问道。

    “放心,不是杀人越货,我只做正当营生,赚钱对我来说,不难。”赵甲第眯起眼睛微笑道,摊开手掌做了个翻过来的手势。

    意思再明确不过,轻而易举,翻云覆雨。

    突然爆发出一股异常自信的赵甲第,王霸之气简直就是气势磅礴。

    沐红鲤一阵目眩。

    现在的赵甲第,在她眼中实在太醉人了。

    第73章 冤家路窄

    (已经连续三章,13000+更新。)

    跟沐红鲤在上外食堂吃了晚饭,晚上一起去看了场电影,再之后就放媳妇回校,沐红鲤其实红着脸暗示他们可以去青年旅馆,或者随便一家经济连锁酒店也行,不过赵甲第还是咬咬牙忍住了,因为他知道出国要做的事情未必重要,但必定繁琐,当年王半斤就是如此,何况沐红鲤还说过手头上还要忙着赶出俄语专著的翻译,赵甲第就跟自己说大不了冲冷水澡和跑20圈操场去,回到上外宿舍楼外沐红鲤悄悄说她以后争取每个月都悄悄坐飞机跑回上海一次,让赵甲第回去的时候好是一番心潮澎湃。

    按照秦沐两家为沐红鲤规划出来的既定步骤,她将在一个星期后去美国,对于老百姓的孩子来说略显匆忙的出国不明智也不现实,但对于在外交领域颇有建树的秦沐来说,一切尽在掌控之中,每个红色深浅程度不同的家族都有它与之匹配的骄傲程度,只是有的是傲慢,有的更内敛一些,傲慢也分暴发户和底蕴两种,赵甲第对于美国某记者“中国国情不复杂,研究透一千个特权家族就一清二楚”的断论不感冒,身为典型数据控和考据党,对一切泛泛而谈都抱有偏见,不过他现在倒是乐意媳妇的家族牛叉再牛叉一点,给沐红鲤铺出一条青云路,她在这条阳关大道上无所顾虑走着,那他也就能在上海这座城市沉下心来拼搏奋斗,没文化的赵三金嘴上总挂着一句男儿当锦衣爷们当还乡,他头一回对这个暴发户老子的话感到深以为然。

    到了寝室,李峰和沈汉还在看精彩小电影,步兵片,这两头牲口都好这一口,赵甲第和马小跳喜欢骑兵片,步兵无码骑兵有码,这是专业术语,马小跳喜欢骑兵片,是因为他自认阅女无数要摆出情场老鸟的架子,赵甲第则是一直喜欢有码的爱情动作片,太露骨狂野的,有点吃不消,王半斤去了英国后有事没事就给他发种子,说是怕小八两临时抱佛脚不靠谱,语重心长教育赵甲第同学临阵磨枪是很要不得的缺点,赵甲第对于这个没半点血缘关系甚至现在名义上连姐姐称呼都不贴切的家伙一直没辙,从小到大饱受摧残,深受其毒害,对她养成了逆来顺受的习惯,也不打算纠正。他躺在小床上,小心翼翼拿出杨青帝的日记本,就跟初出茅庐的江湖菜鸟捧着一本盖世秘籍,毕恭毕敬,他给自己订下一个规矩,每次只看一篇,今天是一篇杨青帝写于青岛海畔一栋别墅内的日记,这个大虎人的日记每篇字数都不多,少则寥寥数字,多则也不过四五百字,极少是具体描绘一件事,都是很隐私的心得感悟,赵甲第看过那封信,也看过杨青帝在书房一些书籍上的评价,对这个一手将蔡姨“养成”的男人字迹不算陌生,赵甲第发现一个有意思的现象,那就是杨青帝写那份遗书性质的家信时,字迹虽然依然深刻,充满个人风格,但比起这本日记的初期,已经褪下很多锋芒,赵甲第目前看的这篇日记,写于94年11月,一勾一划落笔尖刻,有一股恨不得力透纸背入木三分的决然,而内容,也一样充满霸气,例如开篇一句“我读书却不用心,是至今最大的运气,我能在一个个不同圈子里脱颖而出,是因为很多有才华的男人都在男孩时代被书本钉死了”,就险些让赵甲第惊出一身冷汗,这哥们实在太剑走偏锋了。

    一个字一个字默读了三遍,合上日记本,藏好。

    赵甲第开始闭上眼睛给自己在脑海里定计划书,他身上那点可怜巴巴的小钱玩投资想都不用想,当然是要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做文章,那就是炒股,他这19年一直没用心在做人或者说做关系上,这在以前不觉得是坏事,现在看来是大败笔,所以很多有点本钱的二世祖通用的赚钱法子都行不通,但别忘了他当年给第一位马尾辫买的钻戒是怎么来的钱,短线,而且全是跟庄家斗智斗勇来的凶悍短线,那时候他根本不屑用赵三金的内部消息,都是短线操作,他甚至为此创建过好几套自己独力摸索出来的数模,这玩意要是放到公开的竞赛单元里去,十有八九会引起哗然大波,赵甲第的所谓理科无敌,若只是倒着做满分数学考卷理综拿第一,那也太他妈的小儿科了。

    而且他现在还有一个得天独厚的优势,那就是童养媳姐姐很早就开始做一个类似数据库的东西,将各个行业各个公司的台面上的台面下的业绩和趋势都罗列其中,辅助于国家政策和政策背后各个官方性质以及私人性质的智囊团文件,这是他和齐冬草之间的小秘密,就像小时候两个人喜欢在雷雨天在床上把被单拱成一个小山洞一样,只有两个人可以分享,齐冬草在金海实业的地位很特殊,说超然也不为过,挂着的是总裁助理头衔,但有资格参与到大部分集团事务中去,这归功于赵甲第当年让出了那条放在董事局会议角落的小板凳,因此她有足够的人力和信息资源去不断完善她的数据库,赵甲第似乎听说过现在有一支专门的嫡系团队在为童养媳姐姐做这项“壮举”,他丝毫不担心出岔子,这种信心源于从小到大不管是考试学习还是为人处事,齐冬草都不曾出现过相同的错误,她也许不是天资超群的女人,但绝对是赵甲第这辈子最佩服的女人,简直就不会犯错,尤其是不可挽回的致命错误,她给人的印象永远是不温不火,不偏不差,这一点一半是天性,一半是得到石佛王厚德真传。

    寝室里马小跳也玩股票,不过显然不是高手,胡乱跟风,要么就是被一些不可靠的消息忽悠,今年先是在中石油割肉,然后又在中海集运上出血,加一起也有三十万,不过马小跳也实诚,估计也有炫耀成分,每次亏了钱都乐于跟跃跃欲试想要跳进股市玩几手的李峰分享心得,让赵甲第欢乐的是马小跳最津津乐道07年的一段悲惨岁月,那时候马小跳在那年的大牛市里追涨杀跌,然后溃不成军,先是5月份狂热地追高买进无数垃圾股,于是在530中泪流满面,完全是地板上割肉,不甘心地转战中小板,又被腰斩,后来马小跳头脑发热被股评家朋友信誓旦旦说蓝筹煤炭贵金属可以投机,tmd又全是重灾区,那一年马小跳亏了一百多万,差点被爸妈骂死,每次说起这个,叼着软中华的马小跳都是一脸操蛋表情,而那个时候,恰巧是赵甲第小试牛刀的黄金阶段,几乎是无往不利,所以每次看到马小跳指着电脑跟虚心求教的李峰讲解一些曲线和传授心得,赵甲第都憋得慌,只是不好意思插嘴,知道李峰也就是嘴上说要入市,其实没钱玩,也就任由马小跳误人子弟。

    赵甲第喜欢现在的寝室氛围,马小跳有点无关痛痒的虚荣心,但却很义气地在所有细节上照顾着三个寒酸室友的自尊心,就算是给包中华烟也说成是感谢寝室长大人帮忙点名的时候挺身而出之类的,即使从不在寝室洗漱也一定会买齐沐浴露洗发水洁面乳等等,用没了一定会马上变出崭新一套,李峰寝室长那更不用说,除了赵甲第这伙人的内裤坚决不洗,全寝室的脏东西几乎全包办了,每个周末回家也一定带大份好吃的,上次阳澄湖大闸蟹,他家里只舍得买六只,这位寝室长愣是拿回来五只,上海男人做到他这份上,确实让马小跳对上海人改观不少,再也不像入学初对上海人怨声载道,而有点文青的沈大元帅,虽然在金钱物质方面比较抠门,但能出力的事情,从来都是二话不说,有次李峰跟外班的人有摩擦,当时赵甲第跟马小跳都不在场,他冲上去就是一拳,直接撂倒,对面站着的五六号人一见这东北汉子人高马大,都怂了,事后马小跳出面砸钱私下摆平,要不然沈汉非得背上一个处分,这就是光荣的103寝室,不完美,偶尔也会有小矛盾,但都能事后一笑置之,谁都不记仇,该喝酒一起喝酒,该看片一起看片,四个来自天南地北的年轻人不矫情地和睦共处,越是这样,赵甲第越不想自己太突兀地改变什么,他希望四个人都能一直保持这个状态步入社会,至于以后各自前程,赵甲第一点不介意互相扶持一把。

    不过,看来他将是第一个真正走出学校的人。

    第二天,赵甲第主动找上辅导员黄小山,两个人第一次见面应该是马小跳入学第一天请吃饭的食堂包厢餐桌上,后来是高深莫测的老校长在教学楼那次,因为老校长因为赵三金半栋大楼而开后门的缘故,毕业于浙大的博士生黄小山对赵甲第一直不错,非专业课不上,他也主动帮忙解释过,这才让赵甲第的平时分不至于吃鸭蛋在,在大学,平时分还是占有较高比例,黄小山拿捏很好,只是让授课老师给赵甲第一个平均分,这样一来就不至于太惹眼,否则谁都知道赵甲第是关系户,唯一的例外恐怕就是英语老师蒋谈乐,黄小山第一次不明就里去说这事,被冷冷顶回来,后来才知道这个学校头号美女老师原来是老校长的亲孙女,他一个无根无基的年轻老师当然无可奈何,只能作罢,对赵甲第可以说仁至义尽,原本对赵甲第一直没跟他哪怕说过一句话有点小小的不快,但今天赵甲第破天荒请他去食堂包厢吃饭,让黄小山很是欣慰,面子这东西谁能真不当回事,尤其是当一个人还需要被人证明的阶段,能不计较的,恐怕只有真正到了高处不胜寒境界的大人物,和玩世不恭的纨绔。

    赵甲第试着以一种类似“刻意”的企图与人热络,十分生疏,也不想拗着性子客套寒暄,所以只是跟黄小山拼酒,而这个刚从博士生转为大学老师的年轻辅导员也没被生活磨去棱角,反而更喜欢赵甲第这直来直往的一套,倒是往常一些个家长的过度热情让他疲于应付,在酒桌上几杯酒下肚,黄小山就乐得跟赵甲第说一些在学院里的注意事项,甚至说了些大学求学的心得,他看上去不比赵甲第大几岁,加上赵甲第身份和成绩让他有种雾里看花的感觉,也就不端着架子,一顿饭其乐融融。

    午饭结尾黄小山善意提醒赵甲第最好还是去英语课上几堂课,赵甲第答应下来,虽然肯定不会真的去做。整个下午都泡在图书馆,带着一支钢笔一本笔记本,摘摘抄抄,等身上嘴里没什么酒气,赵甲第才去学校办公楼找老校长,放以前,老校长这种大智若愚的老狐狸,他一定敬而远之,钦佩归钦佩,但绝对要列入黑名单,现在不一样,既然赵三金砸下半栋崭新图书馆,他顺势讨点利息也就水到渠成,能从老人身上耳濡目染一点东西,也是可遇不可求的财富,老校长在开学典礼上那一席话,让赵甲第觉得酣畅淋漓,打心底敬畏这个注定承载太多故事的老人,现在赵甲第的看法就是,生活阅历是像一本书,既然自己暂时还无法像杨青帝那般拿出一本牛-逼烘烘的“自传”,那就多去翻翻别人的书,黄小山是如此,老校长更是如此。

    赵甲第很幸运,神出鬼没的老校长今天因为应付市教育委员会的几位大佬留在办公室,赵甲第敲门的时候老校长正陪着一位常务副校长下象棋,在这所学校一言九鼎的蒋老校长可不是什么正统意义上和蔼和亲的老好人,基本上他在办公室跟人下棋的时候天大的事情也别跟他汇报,下完棋再说,所以一般校领导见到这场景都识趣地在外头候着,赵甲第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也不知道这个规矩,敲了门就进去,戴厚重眼镜的老校长只是抬头瞥了眼,没说话,继续下棋,副校长回头一看,见是个年轻学生,立即就察觉到其中的不同寻常,但也表现得不露声色,他是老校长的学生,最熟悉不过这位恩师兼领导上级的脾气,换作其他不速之客,早吃闭门羹,他对身后的小家伙有点感兴趣,心中好奇,但神色自若,陪着老校长下棋,他棋艺只能算业余水准的中上,学校里的象棋篓子不少,高手老师也有几个,不过老校长就喜欢跟他下,因为他是唯一一个尽力而为也下不过老校长的校领导,老校长下棋胜负心极强,很不喜欢输,又不喜欢别人故意放水,这才次次把他拎出来,真可以说是一种悲壮的幸运。

    赵甲第站在身后看着两位下棋,观棋不语。

    一盘下完,老校长把后辈杀得片甲不留,心情很好,拿起茶几上棋盘附近的茶杯,靠着椅子抬眼望向赵甲第,笑道:“小子,会不会下?”

    赵甲第诚实道:“我喜欢围棋。”

    “少废话,象棋会不会。”老校长瞪了一眼。

    常务副校长心中一笑。

    “会。”赵甲第差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老头他娘的太倚老卖老了点。

    “来,杀一盘,小吴,让位置。”老头不含糊道。

    副校长立即起身,赵甲第坐下后收拾棋子,妥当后就跟老校长厮杀起来。

    一开始吴校长没把赵甲第当回事,毕竟老校长棋力不算顶尖,但毕竟浸淫棋盘好几十年,对付一般业余玩家杀个通盘绰绰有余。可开局没多久,他就瞧出了不对头,这个学生不是一般的骁勇啊,

    连他这个旁观者都捏把冷汗,就更别说局中人的老校长,一开始听说赵甲第喜欢围棋胜过象棋多一些,老人就来了脾气,想杀一杀毛头小子的锐气,让他见识一下象棋的博大精深,不曾想象棋的博大精深是出来了,可却是眼前的小辈让他见识了一番,尤其手中双马蹦跳得异常凶残,老校长一盘下来被摧枯拉朽了一遍,对着再走一手就注定缴械的败局,老校长硬是不肯下棋,对着棋盘发呆,偶尔抬头瞥一眼一脸平淡的小兔崽子,再低头研究棋局,看有没有力挽狂澜的妙招,想不出就喝口茶,再瞄一眼还是脸色平静的赵甲第,就这么往复,吴校长偷着乐,这下子老校长碰上扎手的硬钉子了,他不禁多看了眼正襟危坐的男孩,好小子,有一手。

    “可以认输了,不服可以再来一盘。”赵甲第没好气道。

    老校长瞪了一眼,随即泄气,道:“再来。”

    重新交锋,这一次老校长彻彻底底收起了轻视之心,安稳布局,赵甲第依然拉中炮,杀伐气比较老校长有过之而无不及,铁了心要再肆虐一把,让老校长又是一阵吹胡子瞪眼睛,狠狠喝了口茶。

    上一局是对杀,这一场是赵甲第势如破竹,老校长疲于应付,结果还是七零八落。

    “再来。”老校长这一次认输倒是干脆,等摆好棋子,吩咐站着的副校长道:“小吴,给他倒杯水。”

    摆明了一副不赢一盘誓不罢休的姿态。

    赵甲第一点不怵这个,打定主意不放水。

    副校长递给他纸杯的时候,赵甲第双手接过说了声谢谢。

    吴校长暗暗点头。

    三个老少爷们对局的时候,浑然不知办公室走进一位大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