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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节
    那人转身就跑,段飞望着他的背影轻叹了一声,华明问道:“大人,可要我跟上去盯着么?”

    段飞摇头道:“不了,我相信他,希望他也值得我信任,今晚没什么事了,回去睡觉吧,明天还有得累呢。”

    华明却道:“我还是有些不放心,我得跟去盯着他,大人早些歇息吧。”

    段飞点点头,华明一跃而起,空中转身,脚在墙头一点,转眼间就消失在黑夜之中。

    段飞叹了口气,回房睡觉去了,自从昨夜正德随口提起他在苏州收容了赵晓春的事之后,段飞就如芒刺在背,坐立不安,知道赵晓春是凶手的人就那么几个,全是他的心腹,会是谁泄露了自己的秘密?

    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段飞考虑不久就有了目标,能够获得他信任,且与东厂有所关联的人不多,而且那个人透露的消息也不多,那个人究竟是谁已经若隐若现,段飞并没有立刻惊动他,而是一直等待着机会,直到刚才,倘若那只信鸽被放了出去,段飞是绝不会轻饶他的,幸好他悬崖勒马,段飞也就有了饶他的理由,毕竟跟着自己这么久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是给他一次机会吧,唯一可惜的是,那只鸽子死了……

    清晨段飞醒来,依旧在床上练了会功,出来活动身体的时候才发现石斌他们一个都不在,段飞找了个锦衣卫来询问,这才知道他们都去晨练了,而且晨练内容竟然是绕着乱葬岗跑圈!

    段飞不禁哑然失笑,这是一个巧合还是另外三人故意的呢?段飞不清楚,也不想去探究,今后他会更多地注意身边人的情况,希望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情。

    段飞练了会拳脚,然后派人去叫石斌他们回来,吃过早餐,段飞让史羽峰去跟唐村长结算这两日的开销,唐村长说什么也不肯收钱,段飞叫史羽峰硬留下十两银子,然后大伙儿呼啸而去。

    段飞自阜成门进城,直奔明玉坊石老娘胡同,自西向东数到第三家时,只见高挂的灯笼上写着个李字,段飞略微示意,华明当即走过去敲门叫道:“开门开门,钦差大人来查案了!”

    紧闭的大门旁开了个小门,一个家丁走了出来,问道:“哪来的钦差,查什么案子啊?”

    华明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喝道:“赶紧给我打开大门,叫你们老爷出来迎接我家大人进去,再敢磨蹭拖延,就抓你到锦衣卫诏狱去凉快凉快!”

    那家丁这才看清来人的衣着模样,他吓了一跳,忙道:“我这就去通知老爷,小的刚才没看清,将军大人大量,就饶了小的这一遭吧。”

    华明哼了一声,松开手,那家丁飞也似地跑了进去,大声叫道:“来人啊,快来人啊,快出来迎接钦差大人啊……”

    过了会儿,段飞被李家的主人李宁远奉为上宾地请到了待客厅,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咱家没出什么事吧?”

    段飞微微一笑,说道:“李老爷不必担心,本官今日来你家只是想询问一件事,并且告知一个消息的……李老爷可有一位亲戚叫做李推的?”

    李宁远的神色突然一变,他说道:“大人,我是认得一个叫李推的,可他已经在十几年前就死了呀,难道有人冒充李推犯事了?”

    段飞没理睬他的反问,继续追问道:“这个李推有多高?身材如何?”

    李宁远回忆了一下,说道:“大约五尺八九吧,不算高壮也不瘦弱,也就一般身材。”

    段飞又问道:“他身上有何特征?受过什么严重的伤吗?”

    李宁远说道:“大人,他年轻时好勇斗狠,腿上曾经受过伤,被人砍了一刀在小腿上,其他的好像就没什么伤了。”

    段飞基本确定了那具白骨的身份,他语气一改,突然问道:“李推是怎么死的?”

    李宁远犹豫了一下,段飞紧盯着他的眼睛,李宁远微微垂头,避开了段飞的目光,说道:“大人,他是病死的。”

    “胡说!”段飞猛一拍茶几,喝道:“他明明是受了伤之后没有好好医治,这才命丧黄泉,这可不是病死,而是因伤至死,说,谁是打伤李推的凶手!”

    “我!”一个老夫人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了进来,李宁远急忙起身,说道:“娘,你怎么来了?”

    老夫人说道:“我听说家里来了贵客,因此特地出来瞧瞧,没想到钦差大人竟然是为了李推那个无赖来的,钦差大人,老身身体不便,失礼之处请大人原谅。”

    老夫人何止失礼,简直就是倨傲了,华明浓眉一竖,正欲发火,段飞摆了摆手,笑道:“老人家不必多礼,老人家刚才说是你打伤了李推,不知是亲手打的还是叫旁人打的?”

    老夫人在李宁远的搀扶下坐到了段飞对面的椅子上,她淡淡地答道:“十多年前老身的身体还没这么差,不过也犯不着亲自动手,那无赖是被我命人打伤的,大人突然来到我家,问起十几年前的事情,不知所为何故?”

    段飞答非所问地道:“老夫人,现在本官是在办一件人命关天的案子,你还是不要反问的好,等我问完了话,你就明白是为什么了,老夫人,你为何要命人下毒手打伤李推呢?”

    老夫人轻轻一顿拐杖,说道:“钦差大人难道要查他死因,抓老身问罪不成?老身这把年纪了,也不怕实话实说,李推是宁远他爹娶的四夫人生的,那个浪荡子自从出世我就知道他是个祸害,年纪越大他也越来越不长进,当年他越发地无法无天了,一连搞大几个不干不净的女人肚子,又烂赌输掉了他爹留给他那份银子,每日酗酒闹事,上门来大吵大闹,若非我执家法将他拿下好好修理了一顿,他还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

    段飞冷笑道:“老夫人好厉害的家法,你滥施刑法,草菅人命,老夫人难道不知这世上还有王法么?”

    第〇二八五章 【豪门后院】

    老夫人轻蔑地撇了段飞一眼,说道:“大人今年才几岁?老太婆我今年已经九十六了,什么世面没见过?大人不要唬我,年逾八旬不上刑,说吧,大人究竟想怎么样?十余年没人敢在我面前提那个名字了,大人是从哪里听到他的故事,特地上门来为他洗冤的么?”

    段飞道:“老夫人,并非本官无事生非上门叨扰,本官奉旨查的是另一个案子,然而查来查去却查到了李推身上,李推的尸骨竟然出现在锦衣卫指挥使项豪大人的府上……”

    老夫人霍然惊呼道:“竟有这等事?大人没有搞错吧?这怎么可能!”

    段飞淡淡地说道:“老夫人可知我刚从西城外玉渊潭回来?我正是从玉兰村的老村长那查到了你们李家的地址,大约一个月前,有一批人去玉渊潭挖出李推的尸骨,埋到了锦衣卫使项豪宅中。”

    老夫人神色惊疑不定地说道:“大人既然查到了玉兰村和玉渊潭,想来是没有错了,不过……为何李推的尸体会被人挖出来埋到了别处?”

    段飞说道:“这自然是有缘故的了,老夫人,从你埋葬李推的方式大概可以估猜出知道他墓地位置的人应该不多,老夫人可还记得这些人的名字吗?”

    老夫人断然道:“当然记得,宁远,去将李敢,李想,李仁,李义给我叫来!”

    李宁远急忙跑出去叫人,老夫人对段飞道:“大人,当初知道这事的人只有八九个,这些年死的死,走的走,就剩下这四个家人还在府上了,这件事就连宁远都不知道,唉……”

    老夫人感叹还没完,一阵喧闹从后院传来,有人大声叫道:“让我过去,放我进去,老贱人,你不敢见我吗?大人,钦差大人,我有天大冤情,大人要为我做主啊!”

    听到这些话,老夫人的神色顿时变了,她冷笑着骂了一声道:“小贱人,你倒真会挑时间。”

    老夫人大喝道:“放她过来!”

    一个同样是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披头散发,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跟在她身边的还有一个看起来也已过了五十岁的丫鬟,那老妇人扑倒在段飞面前,嚎啕大哭道:“大人啊,我的推儿死得冤枉啊,就是她,就是这个泼妇,是她活活将我的儿子给打死了呀!”

    段飞问道:“你是李推的亲娘?也就是刚才老夫人所说的四夫人?”

    四夫人咬牙切齿地说道:“不错,真是老身,大人啊,我儿子李推就是被这个贱人活活打死的,大人要为我做主啊!她把我关了十多年,今日我才得见青天,青天大老爷啊,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四夫人蹬蹬蹬地叩着头,只一会儿地面上就出现了一滩血迹,段飞忙道:“四夫人请起,本官正是为此事而来,自会查个清楚明白,四夫人请起。”

    四夫人眼里闪过一丝狂喜,她难以置信地说道:“大人是为了我儿来的么?他可是还活着?”

    段飞摇头安慰道:“四夫人,人死不能复生,事情已经过去十多年了,往事已矣,还是不要太执着的好,老夫人,刚才你说道十年前执行家法将李推打了一顿,之后不久他便不治身亡了,对不对?”

    老夫人哼了一声,说道:“老身是叫人打了他,不过老身执行家法几十年了,从未打死过人,事后我还给他请过大夫治伤哩,谁知道李推是否有什么隐疾,竟然就这么死了。”

    四夫人尖叫着向她扑去,嘴里大叫道:“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说不定你给他的药里下了毒呢,我掐死你这老不死的贱货,我要杀了你!”

    李府家丁将两人拉开,老夫人在家中掌有大权,他们自然对四夫人不太客气,四夫人被他们推倒在地,扑天哭地地嚎啕起来。

    段飞目光出神地望着四夫人带来的那个随身丫鬟,她竟然一动不动,神色漠然,没有丝毫上前照顾四夫人的意思,难道老夫人连四夫人身边的丫鬟也控制住了吗?

    李宁远匆匆走了回来,身后带着四个家人,李宁远向段飞施礼道:“大人,李敢,李想,李仁,李义俱已带到。”

    段飞向那四人望去,这四个家丁每人也有五六十岁的年纪,见钦差大人望过来,他们纷纷垂下脸,不敢对视。

    段飞冷声问道:“你们四人可曾向别人泄露过李推的埋葬地么?”

    四个家丁一齐摇头,趴在地上哭着的四夫人哭声突止,她爬了起来,惊喜莫名地叫道:“大人,你知道我儿被葬在何处吗?”

    看着她一脸的欣喜与沧桑模样,段飞的心不禁一酸,作为一个母亲,竟然不知道自己儿子死后葬在何处,那位大夫人做得忒也过份了。

    段飞安慰道:“四夫人,你不要着急,这件事本官会给你一个交代,来人,为四夫人看座……”

    段飞目光向那四人一落,突然喝道:“现在李府之中除了老夫人外就你们四人知道李推的埋尸之地,若非你们泄露,谁会知道李推埋在哪里?快给我老实交代,不要逼我将你们打入锦衣卫诏狱!”

    那四个家丁一阵惊慌,其中一人突道:“大人,知道李推埋葬地的不止我们四人,还有一人他虽然离开了李府,却还在京城里生活哪,大人何不找他问问,小人的确没有泄露这个秘密啊。”

    段飞讶道:“哦?还有谁知道这个秘密?快说!”

    那家丁说道:“大人,那人叫李全,现住在宏善寺北的羊房胡同。”

    “李全!”老夫人和四夫人都脱口惊呼起来,段飞目光一转,对华明道:“华明,带他去认人,立刻给我将那个李全抓回来问话。”

    “是,大人!”华明点了焦旭焦阳两兄弟,去抓一个小小家丁,有这两大高手足矣,华明身负重任,不能轻易离开段飞身边。

    段飞回过头来问老夫人道:“这个李全有何奇特之处?为何老夫人与四夫人听到他的名字之后都脱口惊呼起来呢?”

    老夫人尴尬地说道:“老身只是没想到他还活着而已,早在十多年前这个李全就自行离开了李家,老身也是很久没听过他的名字了。”

    很显然,这位老夫人在说谎……

    ps:还有很多精华,大家不要浪费了……

    第〇二八六章 【恶奴横行】

    “她胡说,大人。”四夫人反驳道:“大人,当初就是她命李全打伤的推儿,李全在家中飞扬跋扈,都是她怂恿的,大人,推儿之死这贱人是主谋,李全是帮凶,大人一定要将她们都拿下治罪,为我那苦命的孩儿报仇啊!”

    段飞道:“李全的案子本官会调查个水落石出的,四夫人莫急,你们三个没别的话说了吗?”

    段飞望向那三名李府家丁,他们纷纷摇头,段飞道了声好,突然说道:“你们的话不尽不实,本官要将你们拿回锦衣卫好好审问,来人啊……”

    “大人饶命啊!”那四个家丁吓得跪倒在地,叫道:“大人,李全做的事与我等无关啊,我们也是被逼的。”

    段飞眉头一皱,喝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还不老实交代!”

    那四人正欲交代,老夫人突道:“住口!”她面对段飞的目光毫不躲避地说道:“大人,事关李家的声誉,请大人屏退左右,老身自会向大人禀明一切。”

    “声誉?李家还有声誉吗?哈哈哈……”站在李夫人身侧的那个丫鬟突然癫狂地大笑起来。

    老夫人勃然大怒道:“曹芳,你这是什么意思!”

    四夫人担忧地握住了曹芳的手,曹芳仰天大笑道:“在我眼里李家就是一个臭不可闻的粪坑,李全才是这个家里的真正主人,除了你们这些李全看不上的老女人,李家的女人只要是姿色稍好的,谁能逃得过李全的掌心?”

    “住口!”老夫人与李宁远都怒喝起来,几个家丁欲上前阻止,华明却按刀站在了曹芳身边,曹芳尖叫道:“李宁远,你别说你不知道,大少爷长得一点都不像你,那鼻子,那眼,那眉毛,那嘴,倒是像极了李全,真是老天报应,你当年欺辱我时,可想过会有报应吗!”

    “闭嘴……”李宁远就像突然老了十岁一般,他无力地倒退了两步,若非家丁扶着,他差点一屁股坐下去。

    曹芳继续尖叫道:“大夫人,你年老色衰李全自然不会看上你,不过你的两个女儿可逃不过他的掌心,许多人都不知道当年你为何将她们随便找户人家就嫁了出去,我却知道得一清二楚,她们早被李全玩过了,再也嫁不得门当户对的人家,自然只好随便嫁掉算了。”

    老夫人面色惨白,曹芳咯咯笑了一阵,对正在看戏的段飞说道:“钦差大人,有些话我常在心中许多年了,今日才得说出口来,神情难免有些癫狂,请大人原谅,这许多年来我一直装傻卖乖,默默地看着一切,大人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

    段飞放下茶杯,问道:“你是李推的媳妇?”

    曹芳点了点头,说道:“虽然李推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初他得到我也是用了强的,不过女子出嫁从夫,他总算还有点良心,比李家的其他人都好一万倍,既然大人问起,不错,我是李推的未亡人!”

    段飞皱起眉头,斟酌着问道:“李全只不过是一个小小家丁,他在李家如何能掀起如此大的风浪?你们为何不报官将这恶奴拿下?”

    曹芳苦笑道:“大人有所不知,这个李全有个兄长,自幼被家里送去皇宫做了太监,李全则被送入李家为奴,李全的兄长在宫中渐渐出人头地,进了东厂还当了个理刑百户,两兄弟不知怎地有了联系,李全有了个这么强势的哥哥,自然就不将李家任何人放在心上,在李家肆意胡为,无人敢管,哪怕刘瑾垮台,内厂关闭,东厂大清洗的时候,李全被赶出李家,为了李家的名声,也没人愿意去衙门告他。”

    “原来如此,本官总算明白了。”段飞话锋一转,问道:“当初老夫人用加法惩罚李推的时候,你可在场?”

    曹芳冷笑一声,说道:“当然在场,大夫人哪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自然是要所有人都在场欣赏的。”

    段飞道:“不知大夫人对李推施了什么刑罚?你可还记得?”

    曹芳毫不犹豫地说道:“当众打背二十鞭子。”

    段飞惊讶地说道:“就二十鞭子?”

    曹芳说道:“大人不要小看了这二十鞭子,李家的家法鞭子那是特制的,一鞭就能打得人皮开肉绽,何况李全那厮公报私仇打得特别狠,李推当场给打晕了几次,又被泼醒了再打,大人啊,大夫人和李全是想活活将他打死啊。”

    “你胡说!我还怀疑李推是给你这小贱人害死的呢!”老夫人骂道。

    段飞皱着眉头道:“慢来、慢来,老夫人,本官没问你话,你莫要插嘴,曹芳,你说李全公报私仇,这又是怎么说?”

    曹芳犹豫了一下,说道:“大人,时到今日我也没什么好羞耻的了,不错,李全曾经试图非礼我,被李推瞅见,李推将他暴打了一顿,这是李全在李家唯一一次偷腥遇阻,李全记恨在心,正是他通过他大哥查到李推在外边的恶迹,向大夫人告状,李推才吃的家法。”

    大夫人哼了一声,段飞没理她,继续问道:“李推将李全暴打了一顿?当时李推可有受伤?或者哪里觉得不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