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全身哆嗦着,脸色苍白无比,上下牙齿直打架,坠入冰窖的阴冷感觉弥漫全身上下。
韩漠坐回椅子上,平静道:“你看到了?”
常罗已经无法用语言回答,只能拼命地点头。
“那你想不想落得这个结果?”韩漠声音依旧和缓。
常罗又开始拼命摇头。
韩漠笑起来,“常大人果然是识时务的俊杰,杨焦欺凌百姓,更是贪墨抚恤银子,这样的大罪,我这样处理没有错吧?”
常罗继续摇头,拨浪鼓儿似地。
“常大人英明。”韩漠眼中显出讽刺的笑意,“常大人是否已经准备答应我的建议?”
常罗不愧是土匪出身,做事干脆利落,一点头:“我帮你做事!”
韩漠呵呵笑道:“我就说常大人不是拘泥的人,果然是个爽利的汉子。”从怀里摸出一颗药丸丢在地上,道:“吞下去吧!”
常罗捡起药丸,不解道:“这是?”
韩漠缓缓道:“常大人既然出自绿林,也就该明白,入伙办事,那是要立下投名状的。你我所做,乃是非常之事,所以这投名状也就不拘一格了,吞下这颗药丸,就是你立下的投名状……这个规矩,常大人应该懂吧?”
常罗皱起眉头,看着韩漠,瞧见韩漠那一双犀利的眼睛变得阴冷起来,知道这种情况下,对方要取自己性命那是易如反掌,无奈之下,将药丸投进嘴中,在韩漠的注视下,吞了下去。他只觉得这药丸有一股子辛辣的味道,似乎还带着一丝腐臭味,也明白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由问道:“这……这是什么药?”
韩漠摇摇头,“什么名字我也不知道,只是我知道这种药丸每两个月都需要服一次解药,否则的话,后果应该与杨焦一样……!”
常罗打了个冷战,慌道:“我……我定然尽心为你办事的!”
“那我也会按时给你解药!”
“我怎么找你?”
“不用你找。”韩漠淡淡道:“我会找你。这是投名状,但是你放心,我这个人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辈,投名状只是坚定你的立场而已。我问你,金面人让你办事,可有什么承诺给你?”
“承诺?”
“不错,难道他们没有答应你,等到哪一天,会给你一些好处?”韩漠问道。
常罗沉默了一下,才点头道:“有……他们说事成之后,会……会让我坐上尚书的位置!”
“很大的手笔啊。”韩漠嘿嘿笑道:“他们所谓的事成之后,是指什么事情?”
常罗忙摇头道:“我确实不知……我知道的很少,你……主……主人,你放心,日后我会尽心尽力为你办事,绝不敢三心二意,你那解药……!”
韩漠听到“主人”二字,满意地点头道:“常大人真是识趣的人,你放心,到了时候,我就会将解药派人送给你。他们给你的承诺似乎很空洞,但是你若为我办事,我会给你实际一些的实惠。”他从怀中取出一百两银票丢了过去,“银子不会少你的,但是我希望这些银子真能做些事情。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常罗见到银票,顿时恢复了精力,拍胸道:“主人放心,我一定会查出他们究竟是谁,有任何事情,我都会向主人禀报。”
“你还要记住,千万别暴漏自己,不要让那帮人看出你跟着我做事。”韩漠沉声道:“我也不瞒你,当你给我带来威胁时,我会毫不犹豫地抛下你,银子,女人,权力,你将什么都没有!”
“是是是!”常罗脸色发白,急忙点头。
韩漠瞥了床上的杨田氏一眼,杨田氏显然正在瑟瑟发抖,引得被子直颤抖,韩漠和常罗的商议可是一字不落地钻进她的耳朵里。
“你还要不要那个女人?”韩漠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常罗。
常罗脸色阴沉下来,看了韩漠一眼,伸手从地下拿起一把匕首,韩漠注视着他,并没有动作。
常罗站起身来,此时感觉腰间的疼痛感已经轻了许多,他紧握匕首,走到床边,掀开罗帐,更是一把将被子拉开,杨田氏便光着身子出现,见到常罗脸上满是狰狞之色,手中还握着匕首,惊叫一声,还没喊出声来,已经被常罗从床上拖到了地上。
“爷爷……!”杨田氏看出常罗眼中的杀意,惊道:“你……你要做什么……我什么都没……都没看见……我愿意跟着爷爷去……!”
常罗瞅着杨田氏丰满雪白的身子,眼中划过一丝不舍,但是蓦地咬紧牙关,毫不犹豫地刺出匕首,正刺在杨田氏的胸口。
杨田氏以一种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常罗,她实在想不到,片刻之前还在床上与他颠.鸾倒.凤的男人,口里说着甜言蜜语的那个男人,竟是翻脸不认人,下的了这个手。
整个杨树村的人当然也不会想到,在他们村长的屋子里,发生着诡异的一场事件。
杨田氏本来雪白丰腴的身体,很快就被鲜血染红,躺在地上,死不瞑目。
常罗杀了杨田氏,这才回过头,“主人,为了隐秘,这件事情不能有第三个人知道!”
韩漠叹了口气,道:“我本以为你会带她回去的。”站起身来,“不过这样绝了后患也好。常大人,我开始喜欢你办事的手段了,我相信以后你能给我带来帮助!”他走上前,吩咐道:“还不穿上衣服!”
常罗急忙去穿衣服,韩漠乘他不注意,在杨田氏的身上倒了几滴化尸水,当常罗穿好衣服转身过来时,瞧见杨田氏也已经变成了一滩血水,打了个冷禅,从头冷到脚。
他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恶魔一样的家伙,实在是不能得罪的。
“后面的事情,我想你自己该知道如何处理。”韩漠轻轻道:“你可以让人说这两个人是被土匪绑走,也可以说他们夫妻是办差了事逃逸,我想杨树村的村民对他们的消逝会很高兴……!”丢下这句话,韩漠再不多言,从屋子后门出去,丢下了屋子打着冷战的常罗。
韩漠出门之后,并没有立刻回返,而是如同幽灵般到了燕儿的家中,走到屋子后面的窗边,屋内一片漆黑,燕儿母女显然是睡着了。
他从怀里摸出身上所有的几十两碎银子,从窗户探进去,放在窗边的桌台上,轻轻叹了口气,这才踏着夜色,风一般离去。
屋中的燕儿不知为何惊醒,摸索起来点着灯,母亲也醒来,“燕儿,怎么了?”
“我做了一个梦!”燕儿看着母亲:“我梦见霜儿姐姐和那位大哥哥又来了。”她带着乖巧的微笑,猛地瞅见窗边桌台上的银子,先是一愣,随即上前呆呆看着,许久之后,才欢喜道:“娘,他们……真的来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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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八章 【侯林戏园子】
燕历平光九年二月二十八,对于燕京城来时,虽然算不上好天气,但却让人感觉很舒服,春雨蒙蒙,淅淅沥沥的小雨像发丝儿一样漂浮在天空中,燕京城的大小街道都笼罩在春雨之中。
春雨之中,街上的行人很稀疏,各家铺子里的买卖也都冷清了不少。
南城的侯林戏园子倒还有人进进出出,它斜对面的“胡氏茶楼”那就冷清的多了,半日里也见不得一个人进去。
胡氏茶楼是这条街上微一的茶楼,不过两层楼,装潢的古色古香,这里有着各种名贵的上等茶叶,魏国的铁叶子,庆国的荷兰香,竹月叶,片儿海,燕国本土的杏茶,一红茶,那都是四国有名的上等名茶。
清茶暗香,从茶楼漂浮出去,弥漫半条街,路上的行人们一经过这条街,便挺着鼻子用力的吸.吮,那股子茶香味,确实让人心旷神怡。
胡氏茶楼上下两层,那是有讲究的,在一楼喝茶,那都是由楼里的茶博士沏好茶,然后直接呈上,而楼上却极为特别,分为一个个雅间,茶客自己可以煮茶,选择茶叶,茶具,就连煮茶的水也分为井水,泉水和雨水,讲的就是一个雅字。
当然,这才是真正茶的精髓,图的就是那种文化,那种清淡的而雅静的氛围。
不过,要想得到这样的氛围,所付出的银子自然也不会少。
楼上的一处雅间里,桌上的小炉子弱火烹茶,桌上摆着瓷具茶杯,茶碟,茶盏和托盘,茶壶正在炉子上烹着茶,茶香也开始从里面弥漫出来。
韩漠坐在窗边,从半掩的窗户缝隙望着斜对面的侯林戏园子,而裴英侯坐在他的对面,捋须不语。
“茶好了!”裴英侯闻到浓郁的茶香味,立刻拎起茶壶,在两只干净的茶杯中倒上半碗茶,滚烫的茶水流进茶杯中,随着热气冒出的清香,让韩漠很是舒服,只觉得闻到这股子味道,浑身就通泰。
韩漠微笑着,轻声道:“你似乎很懂茶?”
“总有些闲工夫的。”裴英侯笑道:“其实我一直总将自己当成一个斯文人!”
二人在外面,便不方便用官职相称。
韩漠点头道:“这倒不错,我头一次见到你,就感觉你满腹文章,那是一个很有才华的人啊。”顿了顿,微笑道:“其实你比我想象中的更有才华。”
裴英侯呵呵一笑,“谬赞了!”
“似乎没什么特别!”韩漠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端起茶杯,轻轻品了一口,芳香醇美,绝对好茶。
裴英侯明白他的意思,那是指侯林戏园子表面上看不出异常,轻声道:“我们的职责,向来就是在不特别的地方找出特别,别人看不出特别之处,我们必须要看出来!”
“这个我必须要向你们学习!”韩漠正色道。
虽然身为西花厅厅长,但是韩漠不得不承认,单就暗黑行动的各种技巧来说,自己可能是目前西花厅中最差的吏员。
这当然不是因为韩漠自身能力很差,恰恰相反,韩漠的对敌格斗术,在西花厅中,绝对算得上是厉害的功夫,他的缺憾,只是对于暗黑技巧的把握而已。
西花厅那群人,若是平日里站在你面前,你不会感觉到他们有什么了不起,仅仅是一个很普通的人而已,但是当他们做起事来的时候,才会显出他们非同常人的所在。
冷血,无情,效率!
就像机械式的工具一样,做着普通人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甚至可以说,在他们办事的时候,已经不属于正常人的范畴,当然,在他们眼里,他们也不会将敌人当做人看待。
裴英侯轻笑道:“久了,就会熟练的。”
韩漠品着茶,忍不住问道:“从不特别之处看出特别,能不能给一些例子……你应该看得出来,我这个人真的很好学!”
裴英侯没有迟疑,轻声道:“看到瘸子,我们会注意他的鞋子是不是一样……瘸子有一只鞋子总会磨损的厉害一些,有些女人看起来很勾魂,很风骚,但是我们只要看出她还是处女,那么她的风骚自然是在掩饰着什么……!”
韩漠嘻嘻一笑,“这个例子我很喜欢,其实我也很喜欢观察,但是……我没有那个眼力!”
裴英侯微微一笑,很平静地道:“我们只是从平常中看出不平常,有时候如果我们的眼睛意识不到一些问题,就会忽略很多东西,到头来,很有可能就会付出性命的代价!”
韩漠神情肃然,轻轻点头。
暗黑人员总是与死亡接触最多的一群人,你看不透敌人,敌人看透你,也就注定你离死不远了。
雅间的门忽然被敲响,一个声音响起:“两位客爷,这是刚接的雨水,要不要用,问一声!”
“进来吧!”裴英侯大声道:“正缺了雨水!”
门被推开,一个机灵的小伙计一脸的笑容进来,转身关上门,手里拎着瓷罐子,那是刚刚从外面接过来的春雨。
春雨润人,煮着茶喝,不但味道更纯净,据说还能滋养五脏六腑。
当房门关上的一霎那,小伙计顿时敛起笑容,一脸的敬畏,上前来,却没有行礼,毕竟此时的窗户半掩着,谁也说不清有没有人往这里面瞅。
韩漠只看他表情,就知道这个机灵的伙计肯定是西花厅插在这里的钉子。
“鹰哥儿!”小伙计低声道,他利索地打开茶壶,将瓷罐子里的雨水往里面添加,轻声道:“盯了五日,没有特别之处……若果真在此,对方很厉害!”
他的代号当然就是鹰哥儿。
这话看似没头没脑,但是作为西花厅的高层,韩漠和裴英侯瞬间就明白其中的意思。
如果那几个俘虏所说是假,黑棋根本不在这里聚集,自然不会有什么异常的动静,但是若那几名俘虏所说是真,黑旗真的在三日之后聚集于此,而善于观察的鹰哥儿却得不到一点的动静,那只能证明对方那伙人实在很小心,没有露出一点儿破绽来。
这样的敌人,无疑很专业,也无疑很可怕。
韩漠和裴英侯静静坐着,都是不动声色,鹰哥儿满上雨水,又露出笑容,“两位客爷慢慢用!”很自然地退了下去。
“鹰哥儿,三处的人!”裴英侯压低声音:“有鹰一眼敏锐的眼力,拼起命来,是条好手!”
韩漠微微点头:“我们需要这样的人。”顿了顿,皱起眉头:“依你判断,这里本就是他们的据点?还是……他们来到燕国后才选的地点?或许他们现在还没有往这里来!”
裴英侯想了想,轻声道:“里面至少有他们一个人,否则黑旗不会轻易确定聚集点。如你所言,黑棋的其他几路人马很有可能潜伏在其他地方,尚未来到这里。”
“我很奇怪,他们为何要将聚集点设在这里。”韩漠皱着眉头,将茶壶重新放在炉子上煮:“戏园子人多眼杂,其实并不是一个好地方,他们选择在这里,一定有理由的。”抬头看着裴英侯:“戏园子四周的地貌都清晰了吧?”
裴英侯立刻点头:“是的,每一条街道每一家铺面都是一清二楚。”他望向戏园子,猛地皱起眉头,轻声道:“你看!”
韩漠顺着他目光看去,只见春雨之中,两顶轿子停在戏园子门前,先是从后面下来一个人,楼上离那里并不远,虽然不至于看的非常清楚,但却也能看个大概,那是一个身着白色衣裳的年轻人,皮肤白的像牛奶,轮廓看上去有些小巧,若非穿着男人的衣裳,第一眼瞧去,还以为是一个女子。
那人走路的姿势也极特别,颇有女人味,韩漠心中寻思:“难不成是女扮男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