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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因为她自己都知道这个说法有多可笑。

    说高氏勾结淮王想把她送去做妾有可能,说高氏想把她带出府让淮王对她不轨也有可能,但就是说她和外人里应外合放了人进唐府不可能。

    因为高氏自己的女儿也住在这里,万一那人进来后摸错地方,到时候岂不全乱了套?

    何况就算她找人给那人引路,唐芙若在自家府上没了清白,传出去对唐苋的名声就能好吗?谁还敢娶这样的人家的女儿?

    老夫人懒得再理她,直接把她打发走了。

    唐芙也觉得这件事说出来不可能,但它的确发生了。

    唐府的护卫虽然说不上密不透风,却也不可能在发现闯入者之后让其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

    碧竹院在唐家内宅的深处,想要从这里逃出唐府无论从哪个方向都要走不短的距离,怎么可能在惊动了下人的情况下还不被人发现?

    除了有人里应外合,她想不出其他可能来。

    可除了高氏以外,还有谁会跟人合谋做出这种事来呢?

    而且这个人既然能来一次,就能来第二次第三次,总有一次会让他得逞。

    唐芙因此过了一段战战兢兢的日子,好在常管家虽然没看到她所说的那人,但还是加强了戒备,或许对方实在找不到下手的机会,便暂且安静了下去。

    又过了几日,听闻淮王终于离京了,唐芙这才松了口气。

    高氏的脸色眼见着随着淮王离京变的阴沉下来,看唐芙的眼光都带着刀子,想来错过了淮王这么一棵大树,让她心中很是不爽。

    不过京城想娶唐芙的人很多,她转眼便又跟其他人家热络起来,并很快相中了安国公世子。

    安国公世子早先曾经娶过一个妻子,但这个女人命不长,进门没多久就过世了。

    如今世子夫人的位置空悬着,对方表示愿意娶唐芙为续弦。

    虽然是续弦,但是光看门第,对唐芙来说应该也是一门不错的亲事,最起码比给淮王做妾要强。

    可是满京城无人不知,这安国公世子是个好色之徒,不仅时常出入烟花之地,府中还豢养着无数美妾,听说还有几个姿色颇为清丽的小倌。

    更有传言说他那早亡的妻子就是被他虐待至死的,死时面目可怖,浑身都是伤痕。

    这样一门亲事对唐芙来说百害而无一利,但面子上却很看得过去,抛开那些不知真假的传言,谁也不能说高氏亏待了自家侄女。

    唐三老爷是唐老太爷的幺儿,本名唐昭,今年三十岁,二十一岁时中了进士,如今外放在别处做官,这次本是回京参加侄女的婚礼的,却不想变成了参加老父的葬礼。

    或许是年纪比自己的亲哥嫂小了很多,他从小便跟二老爷夫妇不是很亲近,尤其看不上自家嫂子对待小侄女的态度,在听说自家嫂嫂打算把侄女嫁给安国公世子做续弦之后,更是一口回绝了。

    “那安国公世子品行不端,纵然门第再高又如何?把芙儿嫁去这样的人家,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吗?”

    高氏嗤笑一声:“那三弟觉得把她嫁给什么样的人家好?要知道京城现在可已经有她克亲的传言了,我能为她找到这么一门亲事已是不易,你还想如何?谁家愿意娶一个无父无母还克死了未婚夫和祖父的女儿家?”

    “二嫂!”

    唐昭知道自家这位嫂嫂向来不是个好相与的,但以前老太爷还在,她尚且有所收敛,如今却是越发变本加厉了!

    “父亲临终前把芙儿的婚事交给我来定夺,二嫂就不要插手此事了,我自会为芙儿寻个好人家!”

    他怒声道。

    高氏眉头一挑:“什么时候交给你了?我怎么不知道?单凭那常管家一句话,她的婚事说由你做主就由你做主了?笑话!三房当初可是早就分出去了,唐家的家业是留给我们二房继承的,阿芙也一直都跟我们在一起,自然是由我们做主。”

    唐昭脸色铁青,完全没法跟她讲道理,只能去看自己的二哥。

    偏偏唐二老爷是个懦弱性子,别说让他反对高氏了,就是让他在高氏面前多说几句话都不敢。

    老太爷走的太突然,临终前除了和常管家以及唐芙说过几句话,就再也没有留下只言片语,高氏不承认他曾经交代过唐芙的婚事,谁都没办法。

    唐芙知道三叔为了自己的事和二婶吵了起来,在床边呆坐许久,最后把其他人都遣退出去,只留了佩兰一个在房里,对她轻声道:“佩兰,我们走吧。”

    “走?”

    佩兰不解:“小姐要走哪儿去?”

    唐芙摇了摇头:“不知道,随便哪都好,总之是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高氏急着把她嫁出去,一定会用最快的速度定下她的婚期,一年后她出了孝期立刻把她嫁出去。

    为了以防万一,她说不定还会故技重施,让人先毁了她的清白,免得回头出了什么岔子。

    佩兰大概明白唐芙的意思,急道:“小姐你不是有那张庚帖吗?你……你可以自己决定自己的婚事啊!”

    唐芙失笑:“傻丫头,那不过是拿来哄祖父的罢了,哪有什么用啊?我就算有庚帖,放眼京城,又能把它交给谁呢?”

    那说白了就是一张废纸而已。

    佩兰明白过来,满脸惶然:“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唐芙摇头:“没有了。”

    唐家没有了老太爷,就没有了她的立足之地。

    原本她若能好好的嫁入程府,后半生好歹能衣食无忧,但如今……

    偌大一个京城,竟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既然留在这里只能任人宰割,那不如离开,去四下走一走看一看,如果可能,我还想去一趟蜀中。”

    “蜀中?小姐你……”

    “你别多想,我不是非要冒险去找表哥,我只是觉得……他向来对我不错,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他生死未卜,二婶却要把我的婚事定下让我嫁给别人。倘若将来他回来了,我又该如何面对他呢?”

    “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去看看,哪怕找不到他,也算没有愧对于他了。”

    佩兰默然无语,许久后才点了点头:“都听小姐的,反正您去哪儿奴婢就去哪儿。”

    主仆二人说定之后,翌日就借口外出散心,在下人的陪同下前往了未凉山。

    唐芙经常去未凉山,这点大家都知道,自然也就没有多想。

    马车像往常一样停在山脚下,佩兰却借着斗篷的遮掩,在腰上缠了一个小包袱,里面装着金银细软,还有不少银票,都是老太爷这些年留给小姐的,省吃俭用的话足够她们吃喝一辈子了。

    唐芙按照原路去望山槐下坐了一会,之后才和佩兰一起从另一条山路下了山,在那里有早已买好的两匹马。

    唐芙会骑马,骑术还不错,自然选择了放弃马车,直接骑马离开,这样速度最快,可以避免被唐家人追上。

    他们盘山而下,原想着下山后直接从官路往南,先避开唐府人的追查,却不想刚刚走出没多远,就听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

    唐芙一惊,心道这么快就被唐家人发现了?

    却听身后人遥遥喊道:“唐小姐,我家王爷恭候多时了。”

    淮王?

    他不是回封地了吗?

    唐芙下意识回头,见来人一个个人高马大,根本不是唐家的护院。

    她脸色一白,猛然明白了什么。

    高氏确实想要将她送给淮王,但那个半夜潜入唐府的人可能的确不是她安排的,而是淮王买通了府里的其他什么人。

    说不定连安国公世子前来求亲也是淮王安排的,就是为了让她心惊胆战,整日惶惶,觉得在府里多待一天就多一分危险,然后离开唐家。

    而淮王自己表面上已经走了,却一直在这里守株待兔。

    中计了!

    唐芙握着缰绳的手收紧,一层薄汗从额头渗了出来。

    第8章

    傅毅洺一路往蜀地而去,慢慢悠悠不急不缓,看上去不像是有什么公务,倒像是四处游玩似的。

    只是他心情不好,连带着整支队伍都死气沉沉的,走到哪头顶上都像笼罩了一块乌云,所有人脸上都写着“生人勿近”几个字,每次进城都让人纷纷退避。

    这日他正在客栈二楼凭栏远眺,季南江北忽然争先恐后的从门口挤了进来。

    “侯爷侯爷!有个好消息!”

    “侯爷,有个坏消息!”

    两人同时开口,之后对视一眼,又异口同声:“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您先听哪个?”

    傅毅洺靠在栏杆上头都懒得回:“还能有什么好消息?”

    如今在他眼里,什么都是坏消息,于是又接了一句:“一起说吧。”

    季南江北点头,再次一同开口。

    “唐老太爷死了。”

    “程墨死了。”

    靠在栏杆上的人身子一僵,猛地回过头来:“什么?”

    两人重复了一遍,傅毅洺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似的,喘不过气来:“好消息呢?”

    季南莫名其妙:“程墨死了不就是好消息吗?他死了唐大小姐的婚约就解除了啊,您就可以……”

    “放屁!”

    傅毅洺咬着牙骂了一句,话音落竟然直接从二楼的栏杆翻了出去,吓的路人一阵惊呼。

    楼上的季南江北赶忙冲了过来,在楼上对他喊道:“侯爷!您去哪?”

    傅毅洺打了个呼哨,边向城门的方向跑去边回了两个字:“回京!”

    一匹正在马厩里吃草的马儿听到动静,嘶鸣一声跑了出来,追向自己的主人。

    傅毅洺脚步未停,直接翻身上马,不等下人收拾好东西追上来,就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季南江北赶紧点了几个人跟上,至于马车和客栈里的东西,让其他人收拾好慢慢追上来吧,再晚一步那位祖宗就要跑没影了!

    傅毅洺一路策马狂奔,路遇驿站也不歇息,吃喝都在马背上,听了季南他们的解释才知道,原来程墨是路遇山贼出了事,而唐大老爷是听闻程墨死讯,气急攻心之下才一病不起,就此离世。

    季南一开始见傅毅洺脸色不好,没敢问,赶了几天路之后见他稍稍平静一些了,才没忍住问道:“侯爷,唐老太爷死了固然不是什么好事,可程墨……他死了对您来说不是天大的喜事吗?”

    他们侯爷可不是那种悲天悯人的人,程墨跟他非亲非故的,又是阻拦在他和唐大小姐之间最大的绊脚石,他没主动踢掉就不错了。

    如今这块绊脚石自己没了,怎么想他们家侯爷都应该开心才是啊。

    傅毅洺靠坐在一棵树上,因为连日赶路所以灰头土脸的。

    他喝了口水,看向京城的方向,说道:“程墨死了,唐老太爷也去了,她的婚事就落在她那位二婶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