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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节
    “把清月还给我,还给我吧,我……呜~我只有清月啊~”

    “宁儿,你还有我,你还有我……”

    不远处,传来一阵急急的马蹄声,那速度快如闪电,不过是几个呼吸的瞬间,便已从小路的尽头慢慢逼近了。

    骆言脱下身上的衣服裹住赵宁,道:“宁儿,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必须离开。”说着,率先把她抱上了马,旋即回身去找碧溪。

    “你不用管我,带着她先离开。”

    骆言不依,他弯腰,臂弯搭着她的双膝,另一只手从腋下穿过,坚定的道:“我不会丢下你。”

    碧溪用力的怂了一下,甩开他的臂膀,不过是一个动作,却已累的她气喘连连。

    她冷笑一声,目光寒恻恻的看着骆言,平静的道:“你我之间,恩怨两清,此后,山高水长,愿永不相见。”

    “你这又是闹哪样?”

    碧溪轻轻的吐了一口气,又道:“骆言,你还不明白么?我们做不成朋友,一辈子都无法做朋友。”做不成爱人,宁愿朋友也不要。

    她睨了眼赵宁的方向,催促道:“带她走吧,别再回来。赵岘是真心爱她,你若不想看她被囚禁一辈子,现在就带她离开。”

    骆言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她,终是不再倔强。

    他知晓,带着赵宁一人,兴许还能躲过后头的追击,若是带着两人,根本逃不走。

    “我将宁儿藏好,定会来找你。”他说着,将碧溪抱起,藏于一处杂草中。

    临走前,骆言对碧溪说的最后一句话是:“等我!”

    可是后来,她并没有等。

    是她抛弃了他。

    那么多年过去了,骆言始终记得,有个五岁的小姑娘,轻轻扯着他的袖口,低着头,小声的祈求着,道:“哥哥,可不可以带我回家?我会很听话!”

    *

    赵宁怀着身子,骆言不敢骑太快,可身后的马蹄声渐行渐近,不得已,只得弃马前行。

    他抱着赵宁下了马后,又朝马·屁股猛的甩了一鞭子,想以此来误导身后穷追不舍的人。

    却没料到,赵岘饶是再心急,可领军在外数年,早就练就了一身好本事,马蹄印的深浅他打眼一看就能推测出马上有几人。

    他亦弃了马,顺着被踩出痕迹的杂草,一路追了过去。

    骆言怀里抱着赵宁,又是一段下坡路,小心又谨慎,自是不会太快。他顺着坡道,慢慢的往下走,想要换到河对面去,不想,将将下到平地上甚至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后头的人突然发了声。

    “放开她。”

    赵岘站在坡上,他一身黑衣上披着泛着寒光的冷硬盔甲,上面血迹斑驳,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何人的。

    腰间佩剑上的血迹早已干涸。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骆言,深黑色的眸子深不见底,仿佛藏着整个世界。

    “本王再说一遍,放开她。”

    第56章

    “本王再说一遍,放开她。”

    赵岘沉沉的嗓音威慑力十足,明明没有很大声,却仿佛可以穿透云海星河。他煞神一般负手站在山坡之上,脚下的玄色军靴踩着杂草枯木,发出细小的‘咯吱’声。

    他垂眼,眸光死死的盯着面颊埋进骆言胸膛里的赵宁,浑身散发出的灼灼煞气似冒着黑烟一般。

    骆言神色平静的睨着他,慢慢俯身,轻轻的放下赵宁,想让她自己站立,不想赵宁的双手死死的抓住他的衣襟,带着颤音,小声的道:“言哥哥,再抱抱我,给我点勇气,求你……”

    骆言俯身的动作一顿,他默了一瞬,又缓缓站直了身子。一手穿过她的腋下,一手穿过她的臂弯,公主抱的将人锁在自己怀中。

    他微微颔首,下巴蹭了蹭赵宁的发顶,哄着道:“别怕,我在!”说罢,抬起双眼,高挑的桃花眼里冷硬的不近人情。

    “素闻康平王公私分明,此刻,应该在战场上的人,为何会出现在了这里?”

    其实赵岘能来的如此迅速,也多亏了他有先见之明,一早就派人盯紧了骆言。

    这些时日,骆言在侯爷府内出奇的安分,以赵岘对他的了解,向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怎么可能被驱赶了一次就彻底放弃?

    所以,他做了两手准备。一来,派暗卫秘密跟踪骆言,以防他打个措手不及,二来,留最信任的李章文看守赵宁,哪怕骆言真能避过他的眼线,有李章文在,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差错。

    两日前,当骆言假借谈生意之名拉着两车药材离开小叶城时,他的去向便已在赵岘的掌控之中。

    骆言倒也是个精细的,从城东门出,沿着嵯峨河一路向北,绕过青名山,又转西向,花了整整两日的时间,又绕到了小叶城的城南门。

    期间,他并非不知身后有条尾巴,为了甩掉,特意将随行的两车药材与自己所乘坐的马车兵分三路,之后,再未发现有人跟踪,却不知,那暗卫也是个运气极佳的人,三路择一,偏偏选中了骆言乘坐的货车。

    重新回到小叶城后,暗卫见骆言藏于城外的一处不易察觉的密林里,便知,他绝没安什么好心,于是匆匆回府,找李章文商讨此事,加强院内守卫防备。不料,看守赵宁的侍卫全都软了腿脚动弹不得。

    待他急吼吼的冲进院子里时,除了两具尚有余温的尸体,哪里还有赵宁的踪迹?

    暗卫深知赵宁对于赵岘的重要,一刻也不敢耽搁,驱马直奔城外的战场而去。

    此时,军号低鸣,发出‘呜呜’声响,两军士兵厮杀在一起。

    漫天尘土、呐喊声声、高举的黑底印着红字‘燕’字的大旗随着寒风呼啦啦的响。远远望去,根本分不清被杀的是张三还是李四。

    赵岘骑于骏马之人,他手持长剑,面色平静,冷硬的兵器划破敌人的脖颈,鲜血溅了满身,所到之处,无一人生还。

    暗卫找来之时,正有一位长的尖嘴猴腮、穿着不合身铠甲的士兵凑在赵岘身前,不知在说着什么。

    此人正是薛紫鸢派来用以挑拨离间之人。

    赵岘凝眉看了他一眼,也不知听到了什么消息,当即抬腕,锋利的剑身擦着他的下颚堪堪扫过,那人甚至还未反应过来便已断了气。

    听闻暗卫所禀,赵岘只犹豫了一瞬便做出了决定。

    这一生,总得有一次是为自己而活。他丢下自己的将士、置北燕江山于不顾,为的,只是追回那名女子,问一问她,“为什么不能原谅?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赵岘对于骆言的质问充耳不闻,眼睛仍旧直直的盯着他怀里始终不愿意看他一眼的女人,声音中带着几分隐忍,又说了一遍:“我让你放开她。”

    “你让?”骆言嗤笑一声,反问道:“你可问过宁儿同意不同意?”

    赵岘舌尖舔了舔后槽牙,不再多言,他顺着斜坡一步步的走下来,目标明确,仿佛前方就是他的整个世界。

    他一身暗黑的气势、手中长剑似隐隐在咆哮,不用猜也能知晓他下一刻要做什么。

    与骆言之间,如今真的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赵岘……··”赵宁突然发声,制止了继续向前的人,她捂着胸口,感受着那股子闷疼,苦笑了一声,“你追来是要杀我么?”

    赵岘黑暗的眸子微微瑟缩了一下,胸口上像有一块千斤顶,压得他喘不过起来。

    他缓了一瞬,直至那股子吞噬的力量过了之后,才答道:“我来接你回家。”

    赵宁没有回头,双手仍旧死死的抓住骆言的衣襟,平整的面料上出现了一小撮的褶皱。

    她紧绷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抖,饶是骆言的指尖轻轻的拍着她的手臂仍旧不能缓解半分。

    赵宁缓缓了吐了几口气,才能完整的说出一句话。

    “家?哪里的家?”

    赵岘往前上了一步,伸出手,想要去接住赵宁,商量着道:“宁儿,别闹了,我们回家吧?”

    赵宁的手滑向骆言的腰间,那里藏着一把匕首,他方才抱起她时,她便摸到了。

    “宁儿……”骆言腰间一松,他垂眸,看着赵宁手中紧紧握着的匕首,低唤了她一声,劝说道:“别做傻事。”

    “言哥哥”她冲着骆言露出苍白一笑,道:“放我下来吧。”

    这时,赵岘立刻上前,接过赵宁,抱在了自己怀中。

    他看也没看骆言一眼,垂首,静静的望着赵宁,傻傻一笑,道:“我带你回……”那个‘家’字还没能说出口,胸口突然传来一阵凉。

    利刃刺破皮肉的声音,直插入他的心口。

    “赵岘,这一刀,我替清月还给你。”

    赵宁大力的拔出刀,旋即,又是一刀,插在了同一个地方,不遗余力,招招致命。

    “这一刀,是碧溪的。”

    赵岘低头,看着他身上的血窟窿像是突然炸开的火树银花一般,血液喷涌而出,溅了赵宁一身。

    他凝眉,高挑的丹凤眼里布满了血丝,眼里含着水光,像是蒙上了一层薄纱,让人看不清楚。

    他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脚下不稳,轻晃了一下,怕摔着赵宁,只得将她放了下来。

    赵岘捂着胸口,五指迅速被喷流不止的血液染成红色,顺着手腕,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

    他不明白,赵宁何以恨他如此之深。

    “为什么?”

    他支撑不住,身子踉跄的往后退了一步,抬首,猩红的眸子里满是不解。

    赵宁身前的衣襟上沾满了赵岘的血,下颚处也溅上了一滴,她咧嘴,苍凉一笑,反问道:“你又为何非要致我于死地?”

    赵宁说着,慢慢上前,抬臂,又是一刀。

    ‘噗嗤’一声,匕首扎进皮肉里的撕裂声,那么悦耳动听。

    若说第一刀赵岘没有防备,那么第二刀第三刀,他便是由着赵宁在自己的身上发泄。

    他以为,伤害是可以互等的,只要赵宁解了心中的恶气,她便会变成以前的那个赵宁了。

    事事哪里都会如人所愿?

    赵岘终究抵不住,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他抬手,抓住赵宁的脚踝,卑微的祈求着道:“宁儿,如果你解了气,那我们回家好不好?”

    赵宁一脚甩开他的钳制,面色冰冷的似地狱阎王。

    她无情的道:“赵岘,三刀过后,你是死是活,全凭造化,今日之事便是了结了,日后,若是再相见,且再算你我之间旧账。”

    说罢,扔掉匕首,转身,毫不留情的离开。

    “别走……··”赵岘突然向前扑去,他双手死死的抱住赵宁的小腿,喉间一大口鲜血喷薄而出。

    他闷声咳着,眼角缓缓留下来两行泪,不知是生理泪水还是真的伤心流了泪。

    “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我要怎么做你才能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