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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节
    赵宁由着清月搀扶,下了马车。

    她也只是以为李章文是来抓她回去,断不会做出伤害她之事,还妄想着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争取说服他。

    却不知,他明明是来取她性命的。

    “李将军,赵岘糊涂,你也糊涂不成?”

    李章文冷声一笑,道:“末将自是不糊涂。”

    “既然如此,你便不要挡路,回去告诉赵岘,以后我与他,桥归桥路归路,只要他不再纠缠,仍是本宫的好皇兄。”

    赵宁自是不会在李章文跟前说些威胁的话,只想着说些好听的,先回了京城再说。

    “好皇兄?”李章文反问了一句,他嗤笑一声,不屑的道:“到底是生于皇家之人,还真是狼心狗肺,王爷待你如命根,你一句‘好皇兄’就想将他打发了?”

    赵宁一听,又警惕了起来。

    “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还真希望我与他做出些乱·伦之事让天下人不耻?”

    “末将可没这个意思。”

    赵宁可没功夫听他的想法,只想快些打发了他,遂催促道:“你莫要与本宫浪费时间了,还是如快些前去前线帮忙。”

    正说着,不远处又响起了一阵阵马蹄声,地面都跟着一震,想来人数不少。

    当马儿渐渐的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中时,还是李章文率先反应了过来。

    “竟是唐鳌的人。”

    碧溪与清月忙将赵宁挡在了身后。

    “主子,您先上车。”

    “想跑?”李章文阴森一笑,又道:“你真以为王爷喜欢你?不过是将唐鳌的注意力引到了你身上罢了,借刀杀人这招数殿下可是懂?”

    赵宁闻言,好看的眉心当即拧成了一团。

    不知为何,方才那么颠簸的道路肚子都没事儿,此刻,反而疼的厉害,肚子里的小家伙像是带着情绪一般,绞的不知何处在痛。

    她双手搭在清月与碧溪的肩上,身子的重量几乎都交付于两人,缓缓往前迈了一步,面色痛苦的仰头看着李章文,反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殿下这种脑子还想当这北燕之主?怪不得被王爷玩儿的团团转还不自知。”李章文以为赵宁是听了他的话才会如此难过,遂又说了些更过分的话。

    “殿下以为这一仗说打就能打起来?还不是王爷一早就部署好的。怕唐鳌盯着我们不放,只能将殿下拉出来打马虎眼咯。”说着,又回头望了眼小路尽头慢慢逼近的人,道:“可不能将您留给他们,若是抓住殿下作为威胁,王爷见死不救,再传回京中,那就不好了。”

    他极力的挑唆,一门心思的想要彻底断了赵宁对赵岘抱有的最后一丝幻想。

    哪怕今日杀不了她,势必也想让这对亲兄妹成为生死仇敌,日后相见,必是你死我活,只有俩人反目,赵岘才会下定决心夺了这江山。

    说完后,李章文提剑,他双脚蹬着马背,一个借力,直奔赵宁袭来。

    第55章

    那一天的景象,哪怕过了十余年,赵宁仍旧记忆犹新。

    天高云阔、树影婆娑。枝杈上的鸟儿乍起,扑棱着飞走了。

    远处骏马飞驰,狂奔而来,带起路面上的尘土飞杨,在艳阳的照耀下,更显肮脏。

    赵宁站在马车下的阴影里,她下意识的一只手护住了肚子。

    她不过也是个孩子,可当肚子里的小生命一天天长大的同时,她体内的母性光环也在逐渐显露,饶是再不喜,到底是长在自己身上的肉。

    当利刃泛着寒光直奔她的项首而来时,她眨了眨眼,抬手,揉了下被风沙迷了眼的眼角。

    泛着水光的杏眼里映着李章文凶煞的面孔逐渐逼近时,她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赵稷?太史淑兰?骆言?还是北燕的江山?

    统统不是。

    她想的是她孩子的爹爹,她赵宁的哥哥,赵岘!

    她想,赵岘,你欺我、辱我、伤我、杀我,若我再有重生之日,必将与你鱼死网破,你不死、我不休。

    预期的疼痛没有到来,反而是被碧溪推搡的一个趔趄,直接摔倒在地,好在身旁有清月护着,倒也没摔疼。

    碧溪缠于腰间的软剑如同银蛇一般瞬间缠上李章文的利剑,她几个阔步上前,借着手腕上的力道,腾空而起,双腿直奔他的胸口踢去。

    李章文也不是个吃素的主儿,他手腕快速朝反方向旋转,不过是眨眼的功夫,紧紧缠上的软剑便脱离了他的剑身,他迅速扯过碧溪踢过去的双腿,一记空翻,直接将人甩出去老远,又朝胸口重重的补了一脚。

    碧溪身子狠狠的撞在了路旁的树干上,又弹了一下,跌落在地,一口鲜血喷薄而出。

    她发丝凌乱、衣裙破碎,鲜血顺着嘴角而落,无限狼狈。

    碧溪方才在府上便已受了伤,就算完好无损,也绝不是李章文的对手。

    他回头,冷睨着碧溪,讽刺道:“自不量力。”

    马蹄声渐渐逼近,震得地面轰隆隆的响,踏沙走石,扬起滚滚飞尘。

    李章文不再犹豫,持剑再一次上前。

    心想着,决不能让赵宁落在唐鳌手中,威胁是小,被赵岘知道她背地里做了什么才是大。

    “不准你伤我家主子。”

    清月双臂大开挡在赵宁跟前,仰头,目光执着而坚定的对视着李章文,毫无畏惧。

    “想死?成全你。”说罢,泛着森寒的利刃直逼清月。

    “不要……”

    赵宁大吼一声,她双手牢牢抓住清月的纤臂,想要带着她侧身躲过,可李章文哪里会如她愿?剑比她速度更快的抵在了清月的胸口,堪堪插入半寸,横空突然飞来一只发簪,直击他的手背。

    伴随着倒吸声,利剑落地。

    ‘咣啷’一声,弹跳了几下,最后才归为平静。

    许是使出了最后的一丝力气,碧溪彻底的瘫软在了地上。方才李章文那一脚,用了十足的力气,她甚至听到了自己内脏破裂的声音。

    剑掉了,李章文也懒得弯腰去捡,他抬手直接将清月掀翻在地后,虎口掐着赵宁脖颈,用力的抬起。

    “你早就该死了。”

    赵宁离开里面的双脚胡乱蹬着,苍白的脸上此刻涨成了绛紫色,纯白的眼白向上翻,她气息不畅,干咳了几声便再也咳不出来。

    李章文咧嘴阴森一笑,凶相毕露,道:“殿下,你就放心的走吧,我会辅助王爷壮大我北燕江山,定打造出一个繁华盛世来。”

    手指慢慢收紧,眼瞧着赵宁的挣扎幅度慢慢变小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低吼身。

    “你去死吧。”

    清月双手持剑,不遗余力的刺向李章文。

    李章文后脑勺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就在剑尖马上要刺到他时,他侧身一个闪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回身,双指捏着剑身,一个用力,断了的剑尖直直插进了清月的喉咙。

    清月惊愕的瞪大了双眼,她还保持着举剑的动作,缓缓的低下头,当看见自己的衣襟上喷洒而出的鲜血如同开出了一大朵的妖娆牡丹时,下意识的哼唧了一声。

    “主子……”

    赵宁见状,也顾不上自己的脖子,她伸出手,半长的指甲抓向李章文的眼睛,伴随着一声尖叫,手指甚至感受到了眼珠子的湿润。

    赵宁从地上跌跌撞撞的匍匐着爬行,像个咿咿呀呀刚会双膝爬行的婴儿。

    她喉咙中像是卡着一根鱼刺一样,怎么都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几个单调的音节。

    “啊……啊……”

    眼泪逆流成河。

    “主……主子……”清月仰面躺在地上,眼角的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落,她阖了阖嘴,想要说什么,又喊不出声,最后,似用了全部的力气,才吐出了几个音节。

    “奴婢……奴婢下辈子伺候您!”

    此时,唐鳌派来的十几名刺客已至,就在李章文摸索着要再一次对赵宁痛下毒手之时,被其中一人挥剑挡开。

    李章文也不恋战,迅速窜向了树林里。

    黑衣刺客们自然知道谁轻谁重,并没去追,他们抓住赵宁的胳膊强行将人从地上拉起,看也不看清月一眼的直接将人拽上马。

    “不走……我不走……·清月……·呜~清月姐姐……”

    清月抽搐着,又喷出一大口血,洁净的面容上此刻血迹斑驳。咽气前,她嘴角扯了扯,想说:“下辈子,别生在皇家了,你就当我妹妹,我疼着你,不让你受一点点委屈……”可这些话,只能藏于心底,或许有一日,托梦给她吧!

    *

    骆言等在城外的树林里,他背着手,绕着马车转了一圈又一圈,焦急难耐。

    “这个时辰了,怎么还没来?”

    不是不想亲自去接,赵岘派的探子将他盯的死紧,稍有风吹草动,便会泄露,所以,只好先假借出门谈生意,将赵岘的视线转移。

    “公子,您别转了,转的我头都晕了。”沐阳嘴里叼着根草,厌烦的背对着他而站。

    不是不急,可越是着急,越是心烦意乱。

    “不行,我得回去看看。”说罢,骆言也不等沐阳,一个人驾着马,急急朝城门方向而去。

    远远的,他便听见了冷硬的兵器相撞的乒乓声,紧接着是女子的哭喊声、嘶豪声、以及男人的怒骂声。

    骆言剑眉紧敛,他身子前倾几乎贴在了马背上,重心放低,旋即朝着马屁·股用力的甩了一鞭子,马儿吃痛,跑的更是疯狂。

    待他赶到之时,正碰上赵宁被人掳上马。

    以他的功夫,平日里以一敌十尚不为过,更何况是此刻。

    地上的姑娘,一个瞪大了双眼咽了气,另一个扶着树干想要起身却又栽了回去,奄奄一息,而他当做妹妹一样保护的女子,此刻,被人劫持于马上,水润润的眸子空洞洞,了无生息。

    他体内蕴藏的能量瞬间爆发,也不过是几个眨眼的功夫,地上横七竖八的躺了一片尸体。骆言的脸上、身上、袖子上,均是沾了腥臭的血。

    他满目心疼的抱着已经哭不出声音的赵宁,轻轻拍着她的背脊,哄着道:“宁儿,不哭了,言哥哥来了。”

    赵宁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清月身上,她抬起手,眨眼间,又泪流满面。

    拳头轻一下重一下的砸在他的背上,喉咙中呜咽着,“把清月还给我,还给我……这么多年,只有她对我是真的好……为什么,为什么要把她抢走?”

    骆言眼中蓄着水光,他任由赵宁捶打,抱着她的手渐渐的收紧。

    “我的错,是我来晚了,我从没想过会有人想要伤害你,我的错……”

    赵宁像只被人丢弃的猫儿,窝在他的怀里,手上的动作不停,只是,没什么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