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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节
    林梦得微微一笑,说道:“也许岳冷秋这时候还以为林家是江东左军背后的财源呢,他大概等着看林家的财源耗尽……”

    “岳冷秋能坐到这个位子,不是不知实务的庸才,”曹子昂说道,“将江东左军治成今日之精锐,要耗多少银子,要保持江东左军的战力不下滑,要持续的投入多少银子,他心里是有数的……他率长淮军收复上林里,征上林里为长淮军驻营,除了上林里的确是钳制洪泽浦南口的要地之外,也不排除他限制东阳乡勇的可能。还有一个可能就是他不想将上林里还给林家。可以预料,下一步,他一定会限制集云社及林家在江宁的发展……”

    “也是啊,海漕暂时看似控制在我们手里,但眼下也是入不敷出的前期,”林梦得说道,“只要黄河决口封住,平原府内的河道恢复,或者朝廷迁都江宁,海漕都将作废……岳冷秋是想在大势上将我们压垮啊!”

    “道理有时候是很简单,”林缚微微一笑,说道,“但是他们未免想得太简单了……”心里想起山顶那些美艳得耀人的女子来,岳冷秋、奢飞熊之流可以说是一等一的雄臣枭将,偏偏眼光还比不一个女子。他也不跟曹子昂、林梦得说他刚才在山顶给奚落了一番,看到曹子昂手里抱着一堆册子,他身边也有护卫跟随却没舍得将这些册子让护卫帮着他拿,问道,“捧着什么宝贝,看得这么紧?”

    “广教寺的田册,”曹子昂说道,“你们猜一猜,广教寺名下有多少田产?”

    “多少?”林缚问道。

    “包括寄户在内,广教寺差不多将紫琅山周边的田地都圈占过来,有两百六十余顷!多为上好熟地。”曹子昂说道。

    “崇州城废,需择址建新城,除了紫琅山周边,又能从哪里划出那么大的土地出来?”林缚笑道,“不管岳冷秋愿不愿意,也不管海陵府及宣抚使有多少人看我们不顺眼,至少在筑城择址这个问题上,他们是没有多少主动权的。”

    “寄户为避税赋,将田产、佃户寄于僧院名下,这不是什么秘闻,也没有想到广教寺名下隐藏了这么多土地!”林梦得感慨广教寺名下田产之多,颇为兴奋的说道,“看来只要将崇州僧院名下的田地抓在手里,也足以养一万雄兵了……”

    两百六十余顷就是两万六千余亩,在土地兼并现象严重的江淮大地也要算一等一的大地主、大田主了;林家当初在上林里也就两百多顷田。

    崇州中上等良田,一季稻一季麦,只要不遇灾害,一亩地年收成差不多有三石米粮左右的收成。佃农租田交租税粮赋,差不多占到年收成的五到六成之多。

    两万六千亩地都掌握在江东左军手里,意味着正常年景就能收租税粮赋两万石以上,差不多相当于崇州一县的秋粮正赋。

    在崇州,稍有规模的僧院有十八处之多,没有最后给彻底清查,还真不知道有多少土地给僧院圈占、隐藏。

    也难怪林梦得会如此的兴奋,这年头有田就意味着有粮,有粮才能养兵。

    林缚摇了摇头,说道:“有这么简单就好了,先查清楚哪些田产是广教寺所有,哪些田产是附近农户、田主寄在广教寺名下,先不要放什么风声出去……”

    “怎么,还要将田地还给寄户不成?”曹子昂讶异的反问道,“广教寺僧寇通匪,证实确凿,僧院名下的田产,无论是实际归僧院所有,还是寄户假托僧院名下,想来也无人敢跑来讨要!我们将这些田地直接分配下去,哪怕每亩地收五升粮、八升粮的高税及摊派,也会让农户欢欣鼓舞!”

    崇州县土地兼并严重,大多数人都沦为佃户,跟田主租种田地,上田每亩交租差不多麦五升、稻一石,还要承担丁税以及各种摊派,生活十分的困苦。能将田分给他们,并且将实际负担降低一半左右,江东左军想得不到这些农户的拥护也难。而且崇州城给东海寇摧毁,地方势力受到重挫,他们在崇州做这些事情的阻力不会大。

    曹子昂半生生涯,使他十分熟悉底层民众的苦难,更倾向将这些田地直接分配给拥护江东左军的农户,直接实打实的夯实江东左军在崇州的根基,实在不愿意将田地还给那些食民血、食民膏的乡豪、田主们。

    林缚微微摇了摇头,也没有直接说什么,说道:“这件事,要秦先生、傅爷他们喊过来一起商议,这时候不能太草率决定……”

    曹子昂能知道林缚是不赞同他直接分田下去的意见,只是照顾他的颜面,没有直接驳斥。他也不会当面跟林缚争执什么,他们做部属的,必须要敬重并维护林缚尊严的,再说林缚也没有将话说死,秦承祖、傅青河的意见也很重要,等这边事情稍定,大家都能聚到一起商议后才决定此事不迟。

    林缚知道要是按照曹子昂说的做,跟土地重新分配性质的改革已经没有多大的区别。除非建立了完整的政权,除了周围已经没有强敌,不然就不是进行土地改革的良机。即使江东左军眼下有条件在崇州进行土地再分配,但是也会将崇州周边的地方势力都得罪干净,难道江东左军以后就不考虑往崇州以外发展?

    当然,林缚也不会太便宜那些将田地假托到僧院名下的寄户,关键是要找到一条能将各方便矛盾缓和下来的中间道路,而不是在此内忧外患之际,将矛盾激化。

    林缚要掌握地方,需要得到那些会读书识字的官吏的支持。在识字率普遍低下的当世,这些官吏实际上绝大多数都来自于地主或者说是有产阶层。千百年来农民起义或成功或失败的教训历历呈现在林缚的脑海里,这时候怎么能轻率的直接剥夺主地方势力的田产分配给佃户贫民呢?第一步应该是限制、压制,永远都要将矛盾控制在能掌握的范围之内。

    林缚这时候忍不住会想,山顶那个女人到底会有怎样的见识?

    第32章 父子相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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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十七日,是东海寇撤去第五天,也就是林缚率江东左军返回崇州、攻克广教寺的第二天,林缚以靖海都监使的名义与暂代崇州知县的吴梅久联合发布榜帖,告示通匪案来安定民心。又张贴选贤榜,从地方捡选贤能以补官吏,尽快的将县衙几套班子重建运作起来。

    林缚毫不客气的将他的印章盖在吴梅久之上,形成驻军节制地方的事实局面。

    换作昨夜之前,吴梅久也许要跟林缚争一争崇州地方的事权。

    眼睁睁的看着林缚从容淡然的将慈眉善目、一副得道高僧模样的慈海拿刀刺喉而死,拥有两百五六十名僧兵的广教寺,又给江东左军不费吹灰之力的拿下,吴梅久便彻底放弃跟林缚争一争的念头,只想着托人找关系,尽快离开这个没有油水可捞的是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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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家圩。

    听着第一遍鸡打鸣,陈雷翻身醒来,窗户纸破了洞,天气见暖,他没有心思将洞/眼糊上。兵荒马乱的,虽然这次是城里遭到大灾,乡下没有遭什么罪,但是谁知道那些该杀的海盗何时再上岸来?

    从洞/眼里看着有雾气溢起来,才知道外面起了大雾。

    “你不是说要去城里看看?”陈雷的婆娘听着丈夫翻身坐起来的声音,睁开眼问他。

    “有什么好看的,前天去看了一眼,城北下濠河里积满了尸体,没有人清理,指不定会闹瘟病。你记着跟家里人都说说,没事少跟外人接触。”陈雷说道。陈家在城里有间铺子,事后有伙计逃回来,说是铺子给烧毁了,陈雷前天去城里看过,只是不忍心跟家里说铺子的残状,便说在城外止了脚。

    恩泽在县学跟其他童子一起遇害,是陈家一劫,之后就剩下城里那间铺子了。铺子给毁了,什么都没了,银货给抢空,院子烧塌了半片,掌柜跟两名伙计给杀了。账本都烧成灰了,别人挂铺子的账,不计了,但铺子欠别家的账,只要别人能寻到根,还必须要还——陈雷头疼这些事,想着将乡下几十亩地买了,掌柜跟两个伙计毕竟是因为守铺子而死,多少要跟他们家里意思一下,剩下的差不多能用来还债。

    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陈雷还没有来得及想。

    陈雷这几天一直都睡不好,辗转反侧,这时节地里的事,由长工朱贵一人就能干好,不用主家帮忙,但他就是睡不好。索性从床脚头翻起褂子穿好,陈雷就听见院子狗在叫,怕惊了后院里仅剩的那头骡子,他准备出去朝狗肚子上踢两脚,听见有人从院子外经过就乱叫,折腾个不休。

    “砰砰!”有人在外面叩院门,似乎还有哐铛哐铛刀剑叩在铁甲上的铿锵声音。

    陈雷吓了一跳,这么早谁会上门来?

    他婆娘也吓了坐起来,脸色苍白。海寇登岸的那天,陈雷他婆娘也正在城里,当时就念着死也要跟丈夫死在一起,没有留在当时看来更安全的城里,逃回到乡下,没想到就这样逃过一劫。他婆娘藏沟里听到过经过海盗兵甲轻击的声音,太相似的,她下意识的就想到是有海盗跑到陈家圩来了。

    陈雷刚要问谁在外面,他婆娘就死命的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吭声。

    “陈二麻子,陈二麻子……”

    听是甲长陈敬魁的声音,陈雷心里也一松,将婆娘的手掰开,竖着眉头轻骂道:“虚什么,你把白半脸当成鬼了?”陈敬魁脸上有块大白斑,乡里人都唤他“白半脸”。

    陈雷穿起衣服走到院子里,他不高兴别人喊他“陈二麻子”,一边系扣子一边回应:“喊你爹哩,喊你爹哩,大清早这么大嗓门,再喊,小心我家黑子将你的卵子咬下来!”

    “废话那么多作屁,县里派人来找你!”陈敬魁在门外骂道。

    陈雷吓了一跳,听着声音,陈敬魁身边人是兵,县里派兵来找他做什么?

    陈敬魁在外面拍打院门,说道:“你心虚哪里个?县里说是捡贤能补官吏——选上你了。”

    陈雷打开院门,看到甲长陈敬魁身后站着两个身强体健、彪勇强悍的披甲武卒,心里更是发虚,他婆娘也穿上衣服,在房门后探头来看。

    “你便是陈家圩陈雷,没有冒充?”为首的那个武卒将一本纸册子打开,指着上面的小字问陈雷。

    陈雷心里也奇怪,但是册子上确实写的是他,忙给两名武卒行礼:“二位兵大爷辛苦了……小的正是陈家圩布衣陈雷,陈家圩也没有第二个叫陈雷的,只是捡贤任事之事,是不是搞错了人?”疑惑的看了陈敬魁一眼,捡贤能补官吏怎么可能突然就补到他头上来?

    “错不了,我连夜从县里回来。县里从知县大人陈坤、洪昌吉往下,除了李书义在西沙外,其他的都死了一个不剩。县里正缺人手,这时候只能从地方补选,你会算账又识字,怎么会错?”陈敬魁说道,他心里也觉得这事蹊跷呢,他还想借这个机会将他家老二荐到县里去呢,却不知道陈雷吃了什么狗屎运,也没有人提他,他却列到补选名单里,“也没有说一定用你,要先去县里问答,通过问答才会正式补选任事。你手脚麻利一些,午前就要赶到县里去。误了事情,上头责怪下来,不要怨我没提醒你!广教寺的和尚,昨天夜里给杀了两百多个!”

    “啊!”陈雷愣在那里,乡下消息闭塞,没人去城里,崇州县里发生了什么大事,基本上也没人知道,兵荒马乱的,没有人没事会在外面乱逛荡,陈雷自然也不知道昨日江东左军回崇州攻打紫琅山的事情,“怎么回事?怎么广教寺的和尚给杀了这么多?东海寇又来了?”他其实不想去做什么官,要是东海寇再来一次,当官比谁都死得快!

    “猪……林大人带着江东左军昨天就回来了,”陈敬魁硬硬的将“倌儿”两个字吃进肚子里,各乡里的里长甲长昨天夜里就给请到紫琅山去了,他赶着回来就带路请陈雷去紫琅山的,他掌握了第一手资料,跟陈雷说道,“广教寺和尚是贼和尚,东海寇上岸,就是那些贼和尚带的路。林大人一回来,就当机立断将那些贼和尚给剿了——日他娘的,好几十负伤的海盗藏在庙里养伤呢,给一起揪了出来。各乡有通匪嫌疑的僧院都给江东左军控制起来的,僧尼都要集中到紫琅山审讯,那边缺人手得很,这才赶着补官吏!”

    陈雷心眼颇多,心里想江东左军昨天刚回就能知道广教寺的和尚匪,难道西沙岛早就有人看到广教寺和尚勾结海盗了?

    陈雷怀着各种疑惑,将家里最后剩下的那头骡子套上鞍,带着长工何贵,与陈敬魁一起在两名骑马武卒的保护赶到紫琅山,四十里地走一趟,已经是午前了。

    陈雷赶到紫琅山北麓山门,江东左军已经正式沿北麓、东麓驻扎,指挥帐设在东麓禅院,江东左军主要驻营地也在东麓,北麓禅院则作为临时县衙使用,山门两边粉白的墙张贴了好几张榜帖。

    陈雷吩咐何贵牵着骡子在山门守着,不要走远了,他凑到墙边看那几张告示,有说通匪案的,说有赈灾慰民的,都是些紧急之事,也是太紧急的缘故,都没有什么条理,不过靖海都监使、江东左营乡军都指挥的两枚大印显眼的压在崇州知县的大印上面。

    县里选补官吏,本来是知县的职责,吴梅久暂代崇州知县,陈雷跟吴梅久八辈子都打不到一丝关系,从清晨到现在都很疑惑,这时候看到告示用章的细微之处,心里疑惑:崇州换林缚做主了?

    所谓的“靖海都监使”这个官史听上去陌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但是告示加印排序很有考究,自然是要比崇州知县或者海陵府司寇参军权高位重。另外,通匪案告示,林缚与吴梅久一起用印是合适的,但是安民告示、选贤告示,林缚也在上面用印,这里面的意味就大了。

    陈雷心里想,自己给选上,莫非跟这个有关系?他跟陈敬魁走进北山门禅院的院子里,看到胡致诚正走过去,忙过去招手唤他:“致诚兄!你也在这里……”他知道胡家迁到岛上去,跟那个林大人走得亲密,想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为儿子一起在县学里给海盗劫走,最初还一起想着法子凑赋身银、求人,陈雷与胡致庸、胡致诚就这么认识了,彼此间还走动,倒是胡家上岛之后,就没有怎么来往。要是胡致诚、胡致庸兄弟帮着说话,倒也解释得通。

    胡致诚忙得屁股冒烟,吴梅久相当的配合,什么事都推到他与李书义的头上,曹子昂等人毕竟没有正式的名义,他与李书义从昨夜到现在也就没有合眼小睡一下。要从西沙岛运一批赈济粮过来,他正要赶去江边看一下,也实在没有时间跟陈家圩的陈雷寒暄什么,抱拳作揖说道:“陈雷兄弟过来了,这都是饭时,有人安排用饭,等我得闲再找你说话……”寒暄了几句,就匆忙告辞离开去。

    陈雷这时候才确定他突然给选上,是胡家兄弟帮忙说了话,心里感激,看他们也着实是忙,没有耽搁他,他与陈敬魁到指定的院子里。

    陈雷不算是路最远的,像东社那片,差不多要到黄昏时才走,就这样,院子里已经有六七十人。陈敬魁领他到这里就离开了,里长甲长各有使唤,除非在补选之列,不然无需留在这里……好些人陈雷都不认识,也有好几人是崇州童子案被劫童子的亲人,陈雷认识,心里想莫道是都是胡家兄弟举荐?看到这么多人,心里又是奇怪:这次补选需要这么多人?

    知县、县丞、县尉都是京派官,轮不到地方做主,县里能临时补选的只有六房书办、驿丞及三班衙役及弓刀队头目,十三四人即可,各房衙差,苦差事都是征发民夫、肥差遣官吏都任用私人,不应该在选补之列。

    “陈家圩来人在哪里?”有个士卒探头到院子里来问道。

    “兵爷,小的便是从陈家圩来的……”陈雷奇怪又有什么事情。

    “我家小将军要见你,要我对你客气一点,”那士卒说道,“兵爷这称呼可不敢当,你跟我来……”

    陈雷怀着疑惑跟着士卒出了北山门禅院往东面走,东面驻军守卫森严,陈雷越走越心虚:让自己去军营做什么?胡家兄弟不找他,莫名冒出个小将军来。

    走到东山门禅院里,穿门过户,走到一处偏僻的院子里,看到年纪轻轻的穿甲将领在那里等他,还让领他来的士兵先出去。陈雷守着规矩,没敢盯着人乱看,张嘴刚要请安,抬头瞬时觉得这年少将军好是面熟,心上仿佛给雷打了一下,这不是他给劫去有两年的儿子恩泽吗?他抬袖子抹了抹眼睛,只当自己看花了眼,天下相貌长得像的人也不是没有。

    陈雷正要再细看两眼,陈恩泽扑通跪在地上,喊道:“爹爹,孩儿给跪安了!”

    第33章  渗透

    陈雷、陈恩泽父子在东山门偏院里抱头痛哭了好一阵;陈恩泽断断续续的说起崇州童子案背后细情以及近两年来的遭遇,又是好一阵嗟叹唉吁,才带着父亲到正院去见林缚。

    林缚刚接到信报,周普率骑营、步营及西河会众两千余人已过清江浦,再有两天就能抵达崇州,从江宁撤出的西河会家属将在深夜时分抵达崇州,他正与曹子昂、林梦得、傅青河、孙敬轩、孙敬轩等人商议安置之事。

    看到陈恩泽带着陈雷进来,这边停下议事,林缚站起来,抓住陈雷的胳膊入座,笑道:“不能使你父子早相见,是我之过——这事牵涉还大,此时还不宜大白于天下,也我力拙不及也。”

    “……”给林缚亲近相待,陈雷有些惶然,一时间不晓得说什么话好,十分拘谨,听林缚给他介绍在座的众人,他只是哈腰作揖不休。

    林缚看着陈雷小心翼翼生怕仪态、应答有所失的拘束样子,也见怪不怪,笑着说道:“胡致庸跟我推荐陈先生,说陈先生擅经营计算,对县里事务也熟悉……李书义主持户房,缺个管县大仓的助手,想委屈陈先生到县衙当个小吏,不知道陈先生意下如何?”

    “敢不从命?只是陈雷从未在县衙里做过事,惶恐不能让大人满意。”陈雷说道。在世人眼里,无品胥吏也许什么都算不上,但对于小民寡众来说,县尊大人就是天一样的存在,胥吏、里甲之长已经是可以横行乡里的大权柄了。

    “这个倒无妨,总有个从无到有的学习过程。这批跟你同时补选的数十人,可以说都是生手,只要你们有着为地方做事的赤诚之心,我相信你们一定能把事情做好的。”林缚笑了笑,又跟陈恩泽说道,“陈家圩的暗桩子已经拔掉,言行小心一些就无大碍,我放你三天假,先带你父亲在左右转一转,熟悉一下情况,吴知县那边也要去一下,要回陈家圩的话,最好是夜里去夜里回……”

    陈雷见林缚虽正处于年少得意的时候,但是说话待人难得一团的和气,心间的惶然也自然渐渐松懈下来,诸事能应答自如。

    林缚又与陈雷、陈恩泽父子谈了一会话。

    眼下就算消息走漏,最坏的结果也就是萧涛远带着一部分亲信逃亡投奔奢家,局面还不至于无法收拾,所以也没有特别的顾忌。林缚开始考虑将三十童子陆续接回崇州,履行最初答应他们的要让他们与家人团聚的承诺。

    陈恩泽带着父亲陈雷告辞离开,林缚则与曹子昂他们继续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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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说陈雷应过几次县试,虽说没有考取过什么功名,却是耕读人家出身,在崇州童子案之前,也积下不菲的家产。与胡致庸、胡致诚胡家一样,陈家不算乡豪势族那一类,却要算崇州县新冒头的田主、商户。

    江东左军要在崇州扎根,治军以及加强对崇州地方的渗透、控制——这两件事,不能说哪一件事更重要一些。

    江东左军算是有个相对稳定的框架,但是对崇州地方的渗透与控制,还远远谈不上有基础。

    对崇州地方的渗透与控制,要达到一个目标,就是要在相对宽松的环境下,将崇州人与事及农耕生产组织好,源源不断的抽取税赋为江东左军所用,还要使崇州县民众拥护、支持江东左军,相信江东左军是保障并且有能力保障他们利益的,并乐于将子弟送进江东左军参军或乐于成为江东左军的后备力量,最终成为休戚相关的整体。

    唯有做到这一步,才能真正算在崇州根基扎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