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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随着人头落地,欧子恒只觉得身上好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样, 头脑中有些恍惚, 他腿一软坐到地上, 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额头上的冷汗顺着下巴滑下来,半晌说不出来话。

    夏羡宁并没有停下脚步,径直走过去,冷冷地说:“怎么回事?”

    欧子恒说不出话来, 其他人七嘴八舌, 把事情说了个七七八八:

    “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个人头突然就蹦出来了, 还跟欧哥长得一模一样!”

    “是啊, 在地上一弹一弹的, 自己蹦过来的!”

    “多亏了夏处长和这位洛……洛大师!请你们一定要保护我们的安全啊!”

    “对对,多少钱都行,要我们做什么都行!”

    夏羡宁看了洛映白一眼,冲他扬了扬下巴:“嗯?”

    他不知道洛映白是怎么判断出来欧子恒有危险的,但心里对他全然信任,这动作的意思是在询问洛映白还有没有什么意见要发表。

    见洛映白摇了摇头,夏羡宁便道:“那好,几位跟我回去做个笔录。松泽,通知杨峥叫几个人过来,把这里重新搜一遍,你和小岳先在这里守着。对了,记得让他们签保密协议。”

    直到他说完这番话,欧子恒才后知后觉地缓过劲来,他还有点腿软,几乎是扑过去,涕泪交流地扯住了洛映白的裤子,身体力行地表演了一把什么才是真正的“抱大腿”。

    洛映白:“……”

    这是不是谁都知道他今天没系腰带?专门找软肋攻击。

    他尽量用优雅的姿态扯着自己的裤子,和颜悦色地说:“欧先生,有话好好说。”

    欧子恒不松手:“大师!您是大师!之前都是我不对得罪了您,我道歉,我补偿!我以后再也不干坏事了,我要做慈善……不不,是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可一定要救救我啊!”

    夏羡宁轻哼一声,拎着他的后领子,就生生把一个大活人单手从地上提了起来,顺带向后推出去一点,淡然道:“站好。”

    他一开口,欧子恒仿佛回到了当年被教导主任支配的恐惧中,连忙站好了,眼睛仍然看着洛映白方向。

    按理说夏羡宁是警察,向他求助显然更正常,但对方那张不近人情的厌世脸实在让人不想靠近,欧子恒反倒觉得刚刚还被他骂做“装神弄鬼的骗子”的洛映白成了主心骨。

    他永远也忘不了自己面对那个人头万念俱灰的时候,洛映白挡在面前的背影,实在是太有安全感了!

    洛映白看了一眼他的面相,失笑道:“你不用担心,此劫已过,你暂时不会有事了。这件案子咱们的夏处长一定会查清楚的。”

    夏羡宁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倒也没有反驳:“走吧。”

    两个人向外走,欧子恒不敢拦了,好在穿着警服的苟松泽还在,让他有些许安心。

    洛映白出门的时候,随手拍拍苟松泽的肩膀:“小心一点。”

    苟松泽一愣,看了他一眼,洛映白冲他眨了眨眼睛,双手插在裤兜里,吊儿郎当地走了。

    一直到将欧子恒的房子旁边彻底搜查完毕,所有的人才陆陆续续回到特侦处,又给一群明星做完笔录出来,苟松泽总算找到时间扯住洛映白:“说真的,你当时到底是怎么知道欧子恒有危险的?”

    “信息时代,高科技方法。”洛映白道,“我要说是微博上刷出来的,你信吗?”

    苟松泽道:“你觉得呢,表哥?”

    洛映白哈哈一笑:“既然不信,你就别问。”

    苟松泽“切”了一声:“不说算了,那你自己小心点,别哪天被人给宰了。”

    洛映白知道他这样问其实是在关心自己,微微笑了笑,点点头,忽然也想起一件事:“对了,我还没问,你和羡宁最近是干什么去了?为什么脸色都这么不好,啧啧啧,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

    “我呸,你才纵欲过度!”

    苟松泽白了他一眼,又道:“这件事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也不知道羡宁哥最近怎么了,不是失眠就是做噩梦,前天办事回来,我们一起在办公室的椅子上窝着休息一会,结果他睡着睡着居然哭了你知道吗?我的妈,当时吓得我……要不是看他身上阳气旺,我都要怀疑他被什么东西给魇住了。”

    洛映白道:“不会有什么东西这么想不开找到羡宁身上,活着不好么。”

    苟松泽道:“不知道。我想你有时间问问吧,别人问他又不会说……不过也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我本想查探一下他的梦境,但法力不够,怕被打死。”

    他说到这里,夏羡宁的身影在门口晃了一下,苟松泽连忙闭上了嘴,洛映白道:“好啦好啦知道了,那我走咯。”

    苟松泽道:“等一下,是羡宁哥送你回学校吗?那其实我也顺路,等我换个衣服。”

    洛映白掏出五十块钱拍给他,笑嘻嘻地道:“你打车更顺路。”

    他说完之后真的不等人,向外走去,苟松泽跟在他身后愤怒地叫嚣:“又来这套,我不就是想搭个车吗?你俩真行!真可以!靠,我祝你们……”

    夏羡宁回头,用眼角刮了他一下,苟松泽干笑道:“……一路顺风……”

    “根据笔录和人头化验的结果,我怀疑欧子恒被人下了飞头降,但又不完全相似,应该是这类蛊术的一种变体。”

    两个人上车的时候,天都快要亮了,夏羡宁简单地跟洛映白说着案情。

    他所说的飞头降是蛊术中的一类,用一种叫做飞头蛮的妖物制成。

    洛映白博览群书,听他稍微一提已经想起出处。飞头蛮最早出自于干宝的《搜神记》记载,传言中这种生物的头可以离开脖子任意飞舞,外形似人,多为女子,又名会跳舞的美人头。将其头颅单独捕捉制成蛊后,可以附在他人身上,七日之后,被俯身之人头颅离体必成枯骨。

    但这显然又和欧子恒所遇到的情况有些不一样,洛映白打了个哈欠:“万变不离其宗,反正那头应该是飞头蛮的没错,这种东西可不好藏。我觉得可以去欧子恒最近常在的地方看一看。”

    夏羡宁“嗯”了一声,又说:“我今天晚上抓的是个厉鬼,身上的怨气很重,可它没有找仇人报仇,却偏偏跑到了欧子恒的家里。”

    洛映白道:“喔,这么说的确很奇怪。”

    夏羡宁言简意赅:“明天再查一查。”

    洛映白的眼珠转了转:“那你现在要回去补觉吗?”

    由于他们的工作性质,特侦处的人经常是晚上行动白天休息,就算夏羡宁回去了,也有人24小时值班。

    夏羡宁道:“先送你回学校。”

    洛映白道:“宿舍今天检查卫生,我不回去了,我要回家睡觉。羡宁,反正咱俩都要睡,不如……你跟我回去,一起睡?”

    夏羡宁拒绝:“……不。”

    洛映白道:“为什么不?”

    在他面前,夏羡宁总是会不知不觉多说几句废话,他扭头睇了洛映白一眼,眼神却是很柔和的:“为什么不不?”

    洛映白道:“今天看见了很可怕的鬼,我自己睡会怕。”

    目前父亲洛钊带着母亲江语佳出国了,洛映白要是现在回去,空荡荡的大房子里除了定时前来的钟点工还真是就他自己。

    可是你说风水师怕鬼,那不是扯淡么?

    夏羡宁一挑眉,语气淡淡的,但那说话的内容怎么咂摸怎么不对味:“对,你怕鬼。你不但怕鬼,你还怕床硬,怕被子不暖,怕睡觉有光,怕需要自己放洗澡水……我跟你在一起会睡不着。”

    洛映白伤心道:“你明都知道我胆子这么小,居然还要拒绝我,你要眼睁睁看着我吓死吗?真是丧尽天良!丧心病狂!丧……丧身失节!”

    虽然最后一个好像不对,但他是中文系的研究生,知道排比句要三个以上构成才正确。

    有文化get√!

    这个上小学就学过了——夏羡宁冷漠脸,自顾自开车。

    洛映白“啧啧”道:“看看看看,这是什么态度?小时候你总拉着我一起睡,好啊,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看不上师兄了。咱们几年没见,你就连这点小小的要求都不肯满足我,对我的态度越来越差。是不是过几年,你就连我是谁都要记不得啦?”

    夏羡宁:“……”

    洛映白道:“对了,刚才你自己说的,当了大官就不认我。等到日后你结婚生子办喜宴,你媳妇问你,通讯录里有个叫洛映白的,请不请他啊。你就说,洛映白,那是谁啊?噢,有点印象,也不是很熟,还是算了吧。”

    夏羡宁:“……”

    洛映白演的声情并茂,眼看还大有唱上几句的意思,夏羡宁实在忍无可忍,又拿他没法,无奈扶额,按着洛映白把他的头转过去:“你看看窗外。”

    洛映白:“咦,到我家了哦。”

    夏羡宁解开安全带,自己倒先下了车往里面走:“走吧。”

    洛映白笑逐颜开,连忙下车追他:“好师弟,真乖!”

    如果算上上辈子的时间,洛映白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房间里的一切陈设如旧,被褥家具干干净净,显然他不在的时候依旧有人每天打扫。

    洛映白一向习惯把所有的心情都藏在笑容后面,很少能有人窥探到他真实的想法,反倒是夏羡宁洗了澡出来,一边擦头发一边瞥了他一眼,问道:“你情绪不好。为什么?”

    他在床边坐下,洛映白躺着,脑袋枕在手臂上看着天花板:“没什么,就是觉得很久没有回来了,心情很复杂。”

    夏羡宁没再说话,把毛巾放到一边,熟门熟路地又掏了一床被子,在洛映白身边躺下,过了很久,他才说:“松泽跟你说了我做噩梦的事?”

    洛映白道:“所以真的做了噩梦?梦到了什么?”

    夏羡宁道:“不知道。”

    他顿了顿,转移了这个话题:“你走的时候,我还以为你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没想到会将近一年。”

    洛映白微微一笑:“是不是觉得对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夏羡宁侧头看了他一会,坦诚地说:“我的朋友不多,你不在,很无聊。”

    他虽然出身高官之家,但母亲早逝,父亲并不经常在家,虽然很受祖父疼爱,但这毕竟不能代替父母朋友,更何况夏羡宁自己又是个性格非常高傲冷漠的人,就算别人想和他相处,也得要他看得上才行。

    直到后来来到洛钊这里学习阴阳术士,从小被洛映白死缠烂打着一起玩,夏羡宁才算是有了人能陪着。可以说,这个不着调的师兄在他的生命中占了很重要的比例,夏羡宁没有考虑过自己对他是什么感情,亲情?或者友情。但他很清楚地知道,他不能没有洛映白。

    ——虽然大多数情况下,洛映白很烦,但是他还挺喜欢被烦的,反正洛映白不去烦别人就好了。

    洛映白顺手拍了拍夏羡宁的头,忽然有点心疼:“对不起。”

    上辈子他离开的比这还要久,最后一直到死都没再见到夏羡宁,现在看来,这个师弟一个人过的似乎并不是很开心。

    夏羡宁微微一哂,没有说话,很多的话他不用说洛映白也都明白。

    洛映白又道:“羡宁,我跟你说件事。”

    他顿了顿:“我的微博好像有了特异功能,它会预言。”

    夏羡宁:“???”

    洛映白没提重生和回家大礼包的事情,简单地把微博功能给他讲了一遍,夏羡宁拿起他的手机研究了片刻,看见洛映白发的那个笑脸时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洛映白满脸无辜,好像只是巧合。

    夏羡宁又默默把目光移开了,他不是苟松泽,知道洛映白什么时候在开玩笑,什么时候又是在说实话,认真道:“这个功能你别再跟别人提了。”

    洛映白点了点头,夏羡宁又道:“防患于未然,这不是坏事。如果照你那样说,我想或许你的微博上粉丝越多,就能收到更多人的求助,帮人解决困难,你也会有福报。”

    洛映白听他这么一说,倒是突然想到或许这种方法真能有办法解决他母亲的病症,不管怎么样,有希望都得试试,看来他真应该想办法提高一下“白哥哥瞎算命”的知名度。

    可是心里这样想,嘴上却非得要撒两句娇才行,洛映白故意抱怨:“可是如果找我的人多了,会很累哎,忙不过来了不能睡懒觉怎么办?”

    这家伙又在装死了。夏羡宁无语了一下,道:“那就让他们来找我。”

    洛映白:“嘿嘿。”

    夏羡宁听他这样带着点小得意的笑声,心里也是一阵柔软,不由也笑了笑,道:“睡吧。”

    洛映白翻身,再翻身,拽着他的袖子控诉:“真讨厌,外面这么亮,根本睡不着嘛,我最怕睡觉的时候有光了!”

    夏羡宁:“……”看,给他点脸烦人的劲又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