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善神君慢慢地点了一下头，“是的。”

    巴摩再三跟继善神君确认了一遍，“只要有愿力，小喜佛教的修士就能飞升？神君可是这个意思？”

    继善神君把这话思索了一遍，这才点头应了一声“是”。

    巴摩听了继善神君的一番解释以后，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心里转着谁也猜不到的念头。但他面上却什么也没有表示出来，而是笑眯眯地谢过了继善神君，然后结束了这一次的问请神意。

    随后，这段记载了问请神意的记忆像是掉进了万花筒里一样，不断地破碎旋转。

    再一睁眼，桑梓发现她来到了一处阴冷晦暗的石质建筑里面。建筑的正中心是一座金质的冠座，冠座上坐着的，是又老了几分的小喜佛教教宗巴摩。

    此时的巴摩不复他在继善神君面前的慈眉善目，而是面色阴沉地看向了冠座下站着的小喜佛教修士，“我让你们去人间界盖寺庙、建佛像、收集凡人信仰之力，你们做的怎么样了？”

    被巴摩质问着的小喜佛教修士抬头看了巴摩一眼，很快就摇了摇头，“人间界的凡人各个都拜大乘佛教，没几个人愿意拜我们小喜佛教的佛像。”停顿了一会儿后，修士又继续开口说道：“还有人说……”

    “说什么？”巴摩不耐烦地打断了吞吞吐吐的小喜佛教修士。

    小喜佛教修士这才小声地继续说道：“还有人说，我们小喜佛教是‘邪佛’，千万拜不得。”

    巴摩的怒气升腾而起，他怒不可遏地摔掉了手里的佛珠，“一群不识抬举的东西！”

    小喜佛教的修士们战战兢兢地缩成了一团。

    巴摩一脚踹翻了那个说小喜佛教是“邪佛”的修士，然后神情阴狠地给不知什么人发送了一条信息，“速来佛界，有要事相商。”

    桑梓看到的记忆再次翻转，等周遭的一切都平息下来之后，桑梓见到了那个被巴摩喊来了佛界的修士——妖界的凃鲲，也就是在玉衡城中打碎了桑梓本命灵锤的那个凃鲲。

    凃鲲放下了帽帷，满脸不耐地看向了巴摩，“喊老子来佛界干什么？老子正满妖界地追杀九枭呢，忙得很。”

    巴摩见怪不怪地随口说了一句，“九枭都被你们涂尧一族给杀得没剩几只了，你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少跟我这儿装！”凃鲲一脸鄙夷地看着巴摩，“咱俩谁不知道谁啊？你要是我，你只会做得比我更绝。”

    巴摩笑了一下，并没有否认这句话，而是意味深长地看向了凃鲲，“有件稳赚不赔的买卖，准备喊你一起搭个伙，要不要做？”

    “你先说来听听。”凃鲲并没有一口否决，而是冲着巴摩挑起了一侧的眉毛。

    巴摩便慢慢地笑了一下，“去人间界吃人！”

    “你疯了？”凃鲲一跃而起，“人间界有大乘佛教的佛修们护着，你让我们妖修去人间界吃人？那不是自寻死路么？”

    “怕什么？”巴摩颇有些不以为意，“大乘佛教这边有我们小喜佛教给你们兜着，保证你们死不了。怎么要，要不要干？”

    凃鲲脸上神情变幻，似乎很是意动。但他还是挣扎着又问了巴摩一句，“喊我们妖修去人间界吃人，我们倒是好处不少，只是这么做对你们小喜佛教有什么好处？”

    巴摩慢慢地勾起了一侧的唇角，“怎么会没有好处呢？你且慢慢看着。”

    凃鲲犹豫了好半晌，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握拳，最后才咬牙跺了脚，“行，就听你的，这笔买卖，我们妖修干了！”

    巴摩的脸上立时露出了一抹畅快的笑来。

    接着，这段晦暗的记忆再次被打翻，下一刻，桑梓觉得她似乎是升到了半空之中，在用一种俯视人间万物的角度观察着世间发生的一切。

    她看见了妖界的妖修们大举入侵人间界，并在人间界中食人无数。

    人间界战火绵延，有些凡人在有灵根的人间修士的带领下，修山寨、拒妖修。

    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太太们日日跪在大乘佛教的佛像面前，愿用余生的寿数来换取人间界的重新和平。

    大乘佛教的佛修们单枪匹马地挡在无数人间界凡人的面前，用血肉之躯对抗着妖修们的进攻。

    被涂尧妖修一族追杀着的九枭，冒着性命不保的风险，拼死出头，领走了所有被妖修强迫掌控着的妖兽。

    没有了杀之不绝的妖兽们的围攻，大乘佛教的佛修和人间界出身的修士们终于得以喘了一口气，暂时抵住了妖修们的疯狂进攻。

    随后，小喜佛教打着助战的名号，加入了大乘佛教的队伍，也开始“对抗妖修”。

    人间界零星开始有人进入小喜佛教的“寺庙”，向小喜佛教的“佛像”们跪拜祈愿。但这点儿零星上供的信仰之力根本不能满足小喜佛教修士们的需求。

    很快，小喜佛教的教宗巴摩出手，凭借着佛力对妖力的感应，找出了九枭的藏身之处，杀了相助人间界凡人的九枭。

    九枭身死，妖兽们无人约束，再次落入了涂尧一族的手中。

    涂尧妖修杀掉了几百只不肯听令的妖兽头领，随后以口哨为令，强迫剩余的妖兽们和妖修们一起，继续进攻人间界。

    随后，小喜佛教里应外合，和妖修们一起害死了大乘佛教当时的教宗和几位实力强横的尊者。

    此后，实力大损的大乘佛教佛修和伪装着的小喜佛教修士们一起，被妖修们打得节节败退，毫无还手之力。

    妖修和小喜佛教的修士们还没来得及高兴，大乘佛教新一任的教宗便联系上了灵界和魔界。随后，灵界和魔界同时出手，和当时节节败退的佛修们一起，把所有的妖修都赶出了人间界。

    这之后，灵、魔、佛三界耗费了无数的物资和人力，才终于在整个人间界上设下了结界，阻止妖修们再次踏入人间界。

    但巴摩怎肯就此罢手？大乘佛教实力大损，但人间界的凡人们却依旧信奉大乘佛教，自愿为大乘佛教的佛修们供奉了不知多少的信仰之力。大乘佛教不死，人间界便永远不可能有人信奉小喜佛教。

    因此，巴摩果断出了手，在当时三界设在人间界的结界上，留下了漏洞。

    漏洞之下，妖修们依旧能够悄无声息地潜入人间界中，继续食人。

    妖修们的胃口越来越大，很快，灵佛魔三界的修士就发现了这个漏洞。

    巴摩便伪造证据，把这个漏洞栽赃到了魔族的身上。

    魔族因功法的缘故，本就与灵佛二界的修士有所隔阂。漏洞事件一出，魔族顿时百口难辩。很快，魔族就退出了共助人间界的灵佛魔三界联盟，并公开宣称，再不许任何一位佛修出现在魔界的土地上。

    魔族退出了三界联盟，但人间界结界上的漏洞依然存在，而且根本补不上。

    目的达成了一半的巴摩很快就主动提出，既然漏洞补不上，那不如就把整个人间界都封掉，将其彻底掩入虚空折层之中。这样一来，不仅是妖修，就连魔修也别想再踏进人间界半步。如此才能保得人间界所有凡人的平安。

    对灵界的修士来说，封闭人间界并不会给他们带来什么损失，最多就是以后不能再去人间界收徒了。不过人间界有灵根的修士本来也就不多，灵界的修士们也并不怎么觉得可惜。

    相反，受“封闭人间界”影响最大的，是以人间界凡人们的信仰之力为修行本源的大乘佛教佛修。没有了人间界凡人们供奉的信仰之力，大乘佛教佛修们的修炼过程就会变得极其艰难。

    尽管如此，大乘佛教的佛修们还是点头同意了巴摩关于“封闭人间界”的建议。

    第110章

    此后, 人间界被封闭, 早有准备的巴摩趁机留了后手, 将人间界的一处空间裂缝和他手上的一百零八颗佛珠炼制在了一起，悄悄地给小喜佛教留了一道前往人间界的暗门。

    同时，妖修们再一次地在小喜佛教的帮助下, 偷偷潜入人间界猎食凡人。

    但这一次, 任凭凡人们再如何祈愿, 大乘佛教的佛修们都不可能听得到他们的诉求了。因为人间界已经被封闭了。

    拜而不得, 大乘佛教寺庙里的香火越来越少，前往大乘佛教寺庙里上香祈福的凡人也越来越少。

    与之相反，小喜佛教的“寺庙”开始在凡人中广受欢迎。

    只要有人肯拜跪小喜佛教的“佛像”并认真上香祈愿, 小喜佛教的修士们就会及时出现, “杀掉”为非作歹的妖修，救下人间界凡人们的性命。

    久而久之, 人间界的大乘佛教寺庙都不见了, 只剩下了小喜佛教的“寺庙”和“佛像”。

    在吸收了人间界“寺庙”中的信仰之力后, 小喜佛教修士们的修为越来越高，而失去了人间界凡人信仰之力的大乘佛教, 则渐渐地没落了下去。

    十多年后, 巴摩终于收集够了愿力, 开始准备飞升神界。

    就在这时, 天际闷雷响动，愤怒咆哮着的雷罚从天而降，却根本奈何不得满身愿力的巴摩。

    雷声不甘不愿地息了下去, 巴摩志得意满地准备登上天梯、飞升神界。

    随后，天际雷声响动，四界通往神界的天梯随即崩断。

    巴摩从登了一半的天梯上掉了下去。

    此后，四界再无修士能够飞升神界，所有的修士都只能止步大乘期。

    天梯崩断后的那段日子，是整个四界最灰暗无光的日子。

    随后，大乘佛教的新任教宗站了出来，以修为和性命为代价，立下誓愿，请求天道给予四界修士们一线生机。

    大乘佛教新任教宗身陨，天际隐隐响起了一声叹息。

    随即，天道将继善神君送下了界。

    彼时的继善神君尚不知道，因为他的一句无心之言，而给人间界的万万凡人们带去了怎样的灭顶之灾。那时的继善神君也不知道，他并不是下界去帮助四界修士重塑天梯的，他是下界去赎罪的。

    下了四界的继善神君，成了大乘佛教的佛子。

    与此同时，天道降下神谕，待佛子九世修行圆满之后，即可重塑天梯，让四界修士再得飞升。

    所有人都以为所谓的修行圆满，指的是九世的佛子都修炼到了大乘期。没有人知道，所谓的圆满，其实指的是人间界凡人摆脱小喜佛教和妖修的掌控，得以重归四界。

    而天道只给了佛子九世的时间。

    第一世的佛子，在四界修士们的倾囊相助下，非常轻松地就修炼到了大乘期。

    而这个时候的巴摩却因为不能飞升，又寿数将近，已经快要死了。

    不甘心就此死去的巴摩进入了小喜佛教的密地，翻出了一本《忏悔录》。写这本《忏悔录》的，正是那个救了佛子前身继善神君的小喜佛教教宗百婪。

    百婪在《忏悔录》中指出，当年所谓的对继善神君“有恩”，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后的表演。而取得了继善神君信任的百婪，曾无意间收集到了继善神君的鲜血。他悄悄地把这捧神血吃下了肚，然后便不老不死地活了下去。直到终于活够了以后，他才彻底了断了他自己。

    寿数将近的巴摩立刻意识到，既然继善神君的神血能够让百婪一直活下去，那下了界的佛子的血肉说不定也能。

    不甘心就此老死的巴摩骗得了佛子的信任，和当时同样命不久矣的太天门掌教刀修昂、以及妖界妖王凃鲲一起，带领着同样活不了多久的其他灵佛妖三界大乘修士，于无尽之海上方伏击围攻佛子，并分食了佛子的血肉。

    很快，这些吃掉了第一世佛子的大乘期修士们便更进一步，分别成为了不老不死的散仙、天妖和支佛。

    只是，刚刚晋升散仙的刀修昂一时不慎，被灵界的修士们发现了端倪。任谁看到原本垂垂老矣即将油尽灯枯的修士，突然在一夜之间年轻了几十岁，修为也精进了许多之后，都会下意识地开始怀疑的。

    当时的苍吾派掌教在秘密探查了许久之后，终于发现了刀修昂修为精进以及佛子身陨的真相。

    真相曝光之后，灵界顿时陷入了一片哗然之中。

    无数的灵界修士齐聚太天门，要求刀修昂给佛子赔命。

    “佛子是下来修天梯的，你把佛子给吃了，那天梯怎么办？四界的修士们怎么办？”这是每一位灵界修士都想质问刀修昂的话。

    对此，刀修昂却不慌不忙地说出了巴摩当时劝他围攻佛子时的话，“佛子重塑天梯，须得九世修为圆满。九世过后，谁知道那是七百年以后还是一千八百年以后，大家活得了那么久么？”

    刀修昂这句话说完之后，许多的灵界修士便都陷入了沉默之中。即便他们拼了命地修炼到了元婴甚至大乘期，他们也只能活上两百年。对于他们来说，佛子重塑天梯需要的九世，实在是太漫长了，他们实在是等不起。

    眼见着众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刀修昂这才轻轻地笑了一下，“既然大家都活不了那么久，那为什么不能吃掉佛子呢？吃上一口便能不老不死地一直活下去，为什么不这样做呢？”

    “因为我们是人。”当时的苍吾派掌教冷冰冰地说道：“因为我们知道寡义廉耻。”

    刀修昂的脸色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而苍吾派掌教还在继续往下说道：“我们这一代人就算都死光了又能怎么样呢？九世之后，天梯重连，我们的后辈们便能登上天梯，飞升神界。可是现在，你把佛子给吃掉了。那九世之后，你要如何告诉你的后辈们，神界的大门永远不会再为他们敞开，就因为你为了不死而吃掉了九世的佛子？”

    刀修昂的面色彻底地阴沉了下去，“那又如何？就为了让他们能登临天梯，我便要就此老死？他们想得美！”

    刀修昂说完这句话以后，便恶意满满地看向了苍吾派掌教，“你以为只有我是这样想的么？不信你问问他们，看看他们是愿意跟你一起去送死？还是愿意和我一起去吃了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