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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节
    这一日,赵宁一整天都是心里空落落的,好像有什么十分重要的东西正在离她而去。

    明知道不该去想,可还是止不住的去想。

    半月之后,轮到了贵女们一月回府一次的日子。

    这半个月,赵宁与赵淑婉二人不约而同的消瘦了一圈,两人正准备出宫,小黄门送了消息过来,“两位姑娘,赵家两位公子今个儿正好回府,就在外头候着两位呢。”

    赵淑婉没精打采的应了一声,“知道了。”

    赵宁微愣,心跳又不可抑制的狂跳。

    出了宫门,赵宁便见赵夔与赵慎二人穿着常服,正在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看着她们。

    赵淑婉走了过去,也没打招呼,直接就钻入了一旁的侯府马车。而赵宁则唤了一声,“大,大哥,四……四哥。”

    她声音极低,又是垂着眼眸的,根本没有去看赵慎一眼,这之后也爬上了马车。

    赵夔自是看出来自家妹子都不甚开心。

    赵淑婉就别提了,她一贯都是半天日头半天雨,说不定一会就好了。

    这小五又是怎么一回事?

    赵夔牵过马头,驱马前行,他与赵慎并肩,问了一句,“老四,小五今日很低落啊。”

    赵慎闻此言没什么反应,握着缰绳的手背上却腾起了明显的青筋。但转而,赵慎却笑了,“小姑娘大了,心事也多了,大哥无需担心。”

    赵夔多看了赵慎一眼,“……言之有理。”

    回到府上,赵宁给赵老太君情过安之后,便去了上房看王氏和小七小八,这之后一直窝在梅园不曾出来。

    桃园的小厮过来传过话,说是四哥让她过去学画。

    赵宁却头一次拒绝了赵慎,她已经决定了断了不该有的致命心思,再有两年她也要说亲了,而四哥也不知道这一世会娶哪家的姑娘。

    她的不良心思若是让四哥知道了,这一定会让他有所为难。

    母亲是定北侯夫人,而她是四哥的妹妹,这是个无法更改的事实,早日断了心思,省的害了四哥,也害了自己。

    就这么断了吧,她不敢奢想,也不能奢想。

    小厮折返桃园回话之后,赵慎正在煮茶,煮的还是上回赵宁给他送来的小野菊。

    “四公子,五姑娘那头说,她今个儿身子骨不舒坦,等下会得空再来跟您学画。”小厮毕恭毕敬道。

    四公子对五姑娘是独一份的好,但四公子这身份摆在这里,如今倒也不能在五姑娘面前揭穿什么,想来五姑娘许是年纪长了一些,也知道避嫌了。

    赵慎没有抬眸,单手归置着茶盏,淡淡道:“去我库里取几样补品送去梅院。”

    小厮应下,有些话也不敢多言,五姑娘一直对四公子言听计从,今日此举估摸着也是五姑娘自个儿想明白了,也开始避嫌了。

    伦.理.常.纲乱不得,尤其是像定北侯府这等府邸,更由不得半点随心所欲。

    次日,赵宁还是在葵阁见着了赵慎,几位公子在给赵老太君请安,赵宁也不便突然离去。

    待到用过早膳,赵宁被几位兄长单独叫了出来问话,赵夔说起了那日赏菊宴,他似乎担心吓着赵宁,憋着嗓音,温柔细语道:“小五啊,你老实告诉哥哥们,那日在锦华宫,五皇子是不是寻你说话了?”

    那天的情形,赵宁已经记得不太清了,她满脑子的胡思乱想,还真没有将朱明耀当回事。

    但此时此刻,赵夔与赵翼并肩而立,站在赵宁跟前,神色十分凝重,赵慎则就站在赵宁身侧,他即便没有开口说话,赵宁也感觉到了他的气息,薄荷香,垂在腰上的墨玉,还有墨玉上的缨穗.....

    其实,那天赏菊宴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皇太后,赵贵妃,与温玉等人身上。朱明耀与赵宁所说的话,只有他二人知道。

    但,哥哥们既然也晓得?!

    莫不是宫里头也有赵家的探子?

    赵宁思及此,她不做任何的隐瞒,眼光的余光总会不经意的瞥见那抹素白色的衣角,她抬眸凝视着赵夔的眼睛,试图转移注意力,“嗯。”

    赵夔做了开场白,轮到赵翼了,他更加委婉,“小五别怕,告诉哥哥们,五皇子与你说了些什么?”

    赵宁只记得朱明耀提到了菊谱之类的,她如实回道,“菊……菊。”

    赵夔,赵翼,“………”

    二人默契的身子一侧,将位置让给了赵慎,“老四,还是你来说吧。”

    赵宁心头咯噔了一下,她丝毫不在意五皇子与她说过什么,她或许猜出了三位兄长今日找她来问话的目的,大约是担心她被五皇子给蛊.惑了?

    可她已经着了四哥的道了,似乎这世间其他男子对她而言,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吸引力。

    赵宁内心百般挣扎时,赵慎已经站在了她跟前,他那样高大,又往前迈了半步,高大的身影瞬间挡去了赵宁眼前的视线。

    时隔数日,赵宁还是头一次正视赵慎,他又成熟了一些,浓郁的眉目像是从水墨画中的走出来人物,带着无限的阴郁与旁人看不懂的算计。

    赵慎对旁人一向话不多,这时看着小姑娘双眸莹润的看着他,明明饱含怨恨与纠结,却是一直佯装镇定,装作毫不在乎。

    赵慎突然勾唇一笑,眉目之间的阴郁也瞬间散了去,开始了他漫漫教.导,“五皇子是个好男儿,不过咱们小五要知道,这世上男子多薄.凉,他们是信不得的,不过哥哥们除外。”

    “除却赵家男儿之外,旁人你一概不可轻信,你要知道他们都是目的不纯的。”

    男子修长好看的手抬起,从小姑娘耳垂上淡淡划过,勾起了一丝碎发,放在指尖打了一个圈圈,像是把玩着一件极其好玩的玩意儿,之后又漫不经心的放开了。

    他淡然却依旧充满着诱惑的声音继续传来,“咱们小五长的好看,更要多加小心了,是吧?”

    赵夔与赵翼目瞪口呆,老四也有人情味了?但与此同时,俱抱.胸不做他言。

    老四所言极其在理。

    现如今赵老三终于与朱明辰划清了界限,现下只需盯紧了小五即可。至于小七小八,还有十几年的安稳。

    赵宁耳边一.阵酥.麻,她恍恍惚惚,并不能确定自己听懂了赵慎的话。

    四哥寻常只是私底下与她关系‘融洽’,但现下大哥二哥也都在,她不甚明白四哥这样是要作何?

    赵宁在三位兄长的‘淫.威’之下,点了点头,“嗯,晓,晓得了。”

    这一天下午入宫之前,赵宁没有再与赵慎单独相处过,几人一道入宫,赵宁低垂着眼眸,直接爬上了马车。

    她心事堆积成山,还不可宣泄。

    觊觎上了自家的兄长,这种事只要说出来,必定惹来世道的攻击。

    如今就这般下去,四哥还是会将她视做五妹,可若是让他知道自己心念着他,他会不会从此拒她以千里之外?

    宫里的日子乏善可陈,赵宁发现七公主对她与赵淑婉极好,寻常御膳房送来的点心,从不吝啬的拨给她二人。

    赵宁心细,她不免想到,肯定是因着四哥的缘故,七公主才这般对待她与赵淑婉。

    *

    三个月后,腊月二十三。

    残冬的雪将融未融,眼看着就要过年了,赵宁与赵淑婉先回了府。

    赵夔与赵慎二人在禁军做事,一时半会还没有到休假的时候。

    大哥与四哥都谋职了,但赵宁还没听说二哥近日在忙些什么,她结巴的毛病暂时还不能痊愈,也没有多问。

    想来,侯府父亲一定有自己的计划,否则也不会让大哥与四哥先后去了御前当职。

    这半年内,侯府的变化很大,赵宁每次回府都会发现外面的守卫愈加森严,就连府内的丫鬟也换了一拨,好些人都是有手脚功夫的,一看掌心的纹络便知不是普通的下人。

    赵宁去给赵老太君请安时,见二哥正抱着小七,在逗她乐呢。

    小七与小八的襁褓颜色不同,一只玫红,一只艳红,一下就能明辨的出来。

    几个月下来,两个小娃娃长的肥墩墩的了,无半分早产孩的病态,尤其是小七,因着太过敦实,根本瞧不见下巴了。

    二哥却一个劲的夸,“咱们小七是越长越俊俏了。”

    赵宁从凑够去看小七,除却淡淡的奶香味,她还闻到了一股子药膏子的味道。

    赵宁:“………”二哥果然不仅仅是在家带孩子!他拒了朝廷的职务,暗地里在做些什么?竟还受伤了?

    感觉侯爷父亲和继兄们已经开始谋划了。

    可……四哥谋的是皇位,而大哥上辈子明明是支持朱明辰的,如今好像哪里不太一样了。

    从葵阁用过晚饭后,天色已然黑了,但落了雪的枝头映的漫天银光,抬头所望,还有颗颗星辰,看样子明日又是大晴天。

    春竹提着灯笼跟在赵宁身侧,这个时刻,小径上已经上了冻,春雪便扶着赵宁,以防止她摔倒。

    春竹不由得多看了赵宁几眼,五姑娘身段高挑了不少,除却脸蛋有些婴儿肥,身段抽条了,隐有婀娜之态。

    赵宁的脸裹在了纯白色滚兔毛的披风沿帽里,呼出的热气模糊了她眼前的视线,她盯着脚下的光影,一步步往前。

    这阵子她再也没有碰见过四哥,她本以为远离了一阵子之后,她的心魔便能医好,可眼下就要过年了,她知道四哥肯定会回府,她怎的愈发期盼?

    她这都到了食不知味,寝不能安了?!

    越到年关,晚上梦见四哥的频率越高,有关他上辈子,又或是这辈子的种种,时常会出现在她的梦里。

    还有一次,她竟离奇的梦见四哥看见了上辈子的她。

    年轻的帝王凶狠很的盯着她,然后还命令道:“朕要困住你生生世世!你休想离开朕!”

    那天夜里,赵宁是被吓醒的!

    她看到了太多不该看的东西,若是真让四哥知道了,她真是无颜面对他,干脆抹了脖子,一了百了的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

    【赠文】

    月华微微凉。

    行至梅园门外,赵宁突然看见了素白色的锦袍。

    她本是一直看着脚下的,猛然间抬起头来,就见赵慎双眸淡淡的看着她,他外面还披着一件灰鼠皮的大氅,眉目清淡,于朦胧月色下,他笑道:“回来了。”

    谁回了?

    是指她?还是他?

    赵宁不晓得如何寻到了自己的意识,时隔多日才见到了赵慎,她的思绪就如飘荡在风浪无边的潮.汐里,荡荡悠悠,不知何去。

    赵慎手中持着一把挂着大红色缨穗的长剑,黑色皂靴上还沾了雪,一看就是刚从府外回来。

    这个时辰不早也不晚,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用饭?怎的来了她这里?

    赵宁想开口说话,但话到了嗓子口,她又不知道究竟该说些什么。

    赵慎却很随意,“走吧,去看看腊梅。”

    赵宁很想回绝,她不是一个没有自制力的女子,但赵慎对她而来,已经超越了她可以抵抗的范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