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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节
    叶老太太见他不愿意说,便不问了,回头和他说起晚上府里准备在花厅吃团圆饭的事。

    深夜,月圆人更圆。皎洁的月光洒向大地,清冷、柔和。

    帽儿胡同的赵尚书府,也是热闹非凡。

    周氏和两个儿子一起,陪着夫君在庭院里赏月。

    赵章德喝了几杯小酒,兴致很不错。

    “……母亲,我和荷姐儿的亲事?”赵渊虽然知道提亲的事被新家给拒了,但是具体的原因还不太了解。

    周氏伺候着小儿子吃了半块月饼,慢悠悠说道:“新老太太心疼孙女儿年纪小,想再留两年。”

    赵章德没说话,他为官多年,关于人情世故方面的弯弯绕绕,心里透亮。新家估计是在找措辞,或许这就是拒绝的意思。

    “可是……”

    赵渊一开口,就被赵章德打断了,他抬头去看越发高大、英俊的儿子,神情严肃:“渊哥儿,秋试在即,你又是赵家嫡长子,凡事应该知道孰轻孰重。”

    赵渊半响没说话,而后就直接去了自己的院子。

    周氏看着儿子的背影,嘟囔道:“这孩子,越大越乖癖……人家心疼女孩儿,多留两年也情有可原吧。”

    赵章德无奈地摇头,这么多年过去了,妻子还是一样的天真单蠢……也罢,反正有他护着,她也吃不了亏。

    中秋节过后,接连下了几场雨,有些早秋的兴味了。

    这日,顾望舒从文渊阁出来,径直坐上了自己的马车。

    刚走了约半柱香的功夫,叶兵慌慌张张的从后面追了上来,低声喊道:“表少爷,出事了。”

    叶兵是叶辰宇的贴身护卫,这样拦下他,想必有要紧事。

    顾望舒正闭着眼休息,闻言敲了敲马车顶端的木板,车夫停了下来,他问道:“怎么了?”

    “……三少爷让我来通知您,新府大老爷被抓了,是夏首辅亲自带人去的,现在押往刑部了。说是贪污受贿……连辨别的机会都没给大老爷。”

    听到这里,顾望舒猛然睁开眼睛:“夏勤?”他顿了顿,和车夫说道:“先不回叶府,去翰林院。”

    虎子一直在旁边听着,闻言一怔,“主子……”其实,他想问的是,主子要不要去帮大老爷一把。

    “走。”顾望舒打断了他。

    车夫一掉马头,“嘚嘚嘚”的往翰林院方向去了。

    新明宣目前负责的是史书纂修,在翰林院有独立休息的房间,忙起来的话也是一连几天都不回新府。

    他正坐在圈椅上喝茶,贴身小厮新游从外面走了进来:“大少爷,原先的四老爷在院里等您呢。”

    “原先的四老爷?”

    “就是如今的顾大人。”新游解释道。

    新明宣疑惑着站了起来,往院里走,四叔怎么突然来找他了。

    “四叔……”

    他刚一开口,就被顾望舒揽了肩膀,“找个能说话的地方。”

    新明宣一愣,立刻点了头,把人往自己的房间带。

    两人进屋后,新明宣问道:“四叔,你这时候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顾望舒俊眉微皱,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然后说道:“估摸着这消息待会就要传回府里了……你先回去稳定住局面,别什么事情还没发生呢,府里先乱套了。”

    “我想办法去见大哥一面,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新明宣来不及惊诧,便给顾望舒鞠了一躬,拱手道:“多谢四叔。”

    顾望舒拍拍他肩膀。

    新明宣大步往门外走去,回头吩咐新游:“赶快叫二老爷回府。”

    “表少爷……”叶兵开口喊他。

    “你去大理寺叫叶辰宇,就说我在叶府「合欢堂」等他。”顾望舒头也没回,大步流星的往马车方向走去。

    夏勤这只老狐狸把新德泽抓起来是什么意思,他不可能不知道新家和叶家的关系……再说,新德泽又是礼部尚书秦忠的女婿……他下这一步棋到底是什么意思?

    莫非,新德泽真的受贿赂了?顾望舒晃晃头,觉得不大可能。他这个人把家族名誉看的高于一切,不像是会做那种事的人。

    如果,把这个可能性也抛开的话,就只有一条,夏勤在挑衅自己?

    顾望舒上了马车,想起小姑娘的眉眼,薄唇紧抿,她要是知道新德泽被抓了,不知道会担心成什么样……

    第76章

    新明宣刚下马车, 过了府门, 就看见祖母、母亲、二婶母和妹妹等都在影壁后站着, 眼圈通红。他叹口气,消息这么快就传到家里了。

    “祖母,咱先回屋。”新明宣说话间, 搀着新老太太往「念慈苑」去。路上, 把父亲的事情大体都说了一遍,安慰道:“皇上圣明, 会查明真相的。”

    秦氏的眼泪不知觉就流了下来, 夫君再如何薄情寡义, 那也是她的天, 是整个新家的顶梁柱。这一出事,家里老的老, 小的小, 可如何是好。

    “母亲,待会您要去外祖父家里一趟,先打探打探情况。”新明宣说道:“父亲这一块,我会想办法,四叔也会帮忙的。”

    秦氏点头称是。

    新荷拉着母亲的手, 眼圈也红了, 心里惊骇无比。前世的这一年, 新府是安稳渡日的……难道十六岁那年的灾祸提前了。

    不行,她得想办法见一见四叔。

    不一会儿,新德育也气喘吁吁地赶到了「念慈苑」, 他已经从新游那里了解过情况了。

    “宣哥儿,二叔不大懂官场,但是银钱肯定是用得上,有什么地方需要打点的你就说,二叔全力去办。”他抿了一口茶,说道。

    这个时候,新家人最应该是一条心。唇亡齿寒的道理,新德育还是懂的。

    新明宣拱手谢过二叔,和他说起父亲的事,“……父亲一向谨慎,应该不会私收同僚贿赂。就算真的有,也不会恰巧被别人发现证据。”

    “只有一条,是被人故意陷害……”

    “不过,父亲是正三品文官,夏首辅这样大咧咧来抓他,必定是奉了皇上的口谕,或者说皇上默许了。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直接求见皇上都是自寻死路。我们要想替父亲翻案,就必须找出他没收贿赂的证据。”

    新德育虽没有科举做官,却是个很聪明的人。侄子三言两语一点拨,他差不多就明白了,问道:“那现在要怎么办?”

    “趁着官府还没派人搜查父亲的书房,我先去一趟,看能不能找到有用的东西……”新明宣说完,看向新德育:“二叔,我等会还要见父亲的幕僚,您和我一起去。”

    新老太太坐在太师椅上,神情萎靡,大儿子遭此劫难,她接受不了。李氏小心的给她抚着后背,她现在也信佛了……性格平和了很多。

    丫头、婆子看着主子们心焦、烦躁,均是大气也不敢出。

    “哥哥,我要去见四叔。”新荷从秦氏的身后走了出来。

    她声音清脆,屋子里又寂静,这一嗓子顿时吸引了众人的眼光。

    “荷姐儿……”新德育皱眉去看侄女。顾望舒如今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他要是肯出面说几句话,大哥应该就无碍了。刚刚,听侄子说那一番话,他也知道,现在去求皇上无疑是雪上加霜……皇上九五至尊,说过的话岂有收回的道理。

    顾望舒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就进了内阁,不用想也知道心计过人。这样的人,不可能看不透这其中的关窍,他会出手相助吗?

    但是,不去求他帮忙,还能求谁呢。

    新明宣招手把妹妹叫到面前,揉了揉她的额发:“你不用操心,哥哥会想办法的。”小姑娘脸色还很苍白。他听妻子说,她最近一直在生病,就更怜惜了些。

    新荷摇摇头,“哥哥,凭我们自己是救不出父亲的,四叔要是肯帮忙,办法总是有的……”

    新明宣还要说话,新德泽挥手打断了,说道:“就这么办,二叔马上派人送你去镇国将军府。”说话间,他吩咐小厮出去套马车,把府里眷养的护卫叫了十余人出来,和大小姐一起过去。

    现在的情况与以前不一样了,无论如何,侄女的人身安全最重要。

    一切准备就绪,新荷带着云朵、云玲上了马车,和护卫们一起,出了府门。

    新老太太叹息一声,流下泪来……她不喜欢顾望舒。可如今,她最喜欢的孙女儿却去求顾望舒来帮忙新家。

    新荷的马车到镇国将军府时,天已经黑了。门口的护卫进去通报,片刻后,虎子出来迎她们进去。

    「合欢堂」里灯火通明,叶瑾泽、叶辰宇都在顾望舒的书房坐着喝茶。

    “谈了这么久,我的意见依旧是对新家袖手旁观……既然夏首辅能说动皇上扣押了新德泽,那么他手里一定有什么秘密……也有可能是用新德泽来引我们上钩。叶家百年荣耀,不可能因为无关紧要的人,连累了整个家族。”叶瑾泽很冷淡。

    顾望舒没吭声,他在权衡二舅说的话。

    虎子走进来:“主子,新家大小姐要见您,在院里候着呢。”

    叶瑾泽“哼”了一声,这个时候过来,目的再明显不过了。

    “送叶二爷和三少爷回去。”顾望舒看了虎子一眼,转身往门外走去。

    新荷穿着豆绿色莲纹褙子,梳了寻常发髻,身姿很单薄。她看起来还是一脸的病容。

    “荷姐儿,夜晚天凉,进屋里说话。”

    顾望舒说着话,拉了她的手往正房走,和叶瑾泽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叶辰宇像是顿了一下,想说些什么,最后却也没说。

    “怎么手心里有这么多汗?”顾望舒只感觉握着的小手又湿又凉,便从袖子里拿出手帕,给她擦了擦手心。

    新荷秀眉紧皱,没说话。她其实很茫然,不知道四叔会不会帮忙……他是很聪明的人。不管前世、还是这一世,世人给他的评价都是——喜欢权势。

    热爱权势的人,大多都是心性冷酷,能舍得下一切。

    进了正堂,新荷挣脱开顾望舒的手,跪在地上:“四叔,我来求你帮我父亲。”

    云玲和云朵跟在她身后,也跪下了。

    才坦白心意不久的两人,此刻因为这一跪,就觉得陌生了些。顾望舒脸色淡了,伸手拉她起来:“不用这样……我既然心悦你,就不会坐视不救的。”

    “四叔……”

    青年打断她,问道:“还没吃饭吧?”说着话,也不等她回答,唤虎子道:“把饭菜摆上来。”

    虎子答应着去了。

    「合欢堂」的下人们动作迅速的,在餐桌上摆了四菜一汤。

    “吃吧。”顾望舒拉着小姑娘的手,坐在餐桌旁,给她盛了碗燕窝粥。

    新荷勉强喝了几口,就停下了,“你不高兴?”

    青年夹菜的筷子顿了顿,没说话。

    “……你要是实在不方便,就不麻烦了。”她声音有些发涩,最初帮助四叔的初衷是有一天新家蒙难时,他能多加照拂。可是,到了眼前,她却有些退缩……他要是帮自己,就好像两人的情分变得不一样了。

    利用他的感觉太明显,就好像喜欢也跟着廉价了,她心里也钝痛着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