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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
    “没死。真是太好了。”在梦里人总是会无所顾忌,哪怕知道不对劲或不妥当,但潜意识里的念想会压倒一切。严澹翻身把陶清风压在身下,急切地去吻他,身体不由自主有了反应,也不准备制止或停下。而陶清风也柔顺驯服地躺在他的身下,任严澹毫不犹豫地去亲吻他,陶清风没躲也没挣,只是身体非常僵硬,还在发抖。

    严澹心中满溢着失而复得和被接纳的喜悦,他低头温柔地亲吻着,说:“广川,别怕……其实你也喜欢我,对么?”

    陶清风还是没有说话,但严澹能看到他脸色慢慢变红,心头更餍足了,严澹又低头亲了亲陶清风的唇,那柔软触感让他心驰荡漾,却没舍得咬,只是像品珍肴般尝了尝,又说:“广川,你好紧张,没事的,我会轻轻的……”

    他还是没有听到陶清风的回答,然而严澹四周景象却逐渐从模糊变得清晰,他依稀发现周围山洞模糊的景致,好像变成了某个宾馆的房间,而他自己的头脑也逐渐恢复了理智,不再是潜意识里肆无忌惮的想做便做了。他开始醒悟,开始意识到真实,继而才猛地恍悟般推开了陶清风,完全清醒过来,有了后面的事情。

    严澹回顾这个梦,不可思议地想,原来自己……喜欢陶清风吗?

    不,并非如此。严澹清醒后,胸怀中那股灼热的感觉逐渐冷却,梦中发自肺腑的喜欢,和那种不顾一切的心情,好像渐渐淡了下去,像是被隔在一层冰封的玻璃罩中:隐隐感觉得到一点,却并没有梦中激动到想去拥吻的情绪。

    甚至那种喜欢,也可以用淡然旁观的视角,去冷静地分析。严澹甚至觉得当时的自己……很奇怪,像是另一个灵魂在操纵着他的身体,他只是旁观者。

    严澹心想:大概自己,对陶清风,是有那样一点点发乎欣赏与声色的好感——毕竟陶清风很难得的,是个“才貌双全”,又熨帖知意的小友。自己还和他身体接触了两次——由此,在梦中被潜意识催化成为了,生理上的某种渴望。

    可是他想不通那股大悲大喜,失而复得的激烈情绪,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梦中轻吻陶清风的时候,甚至还带着一种虔诚庄严的仪式感。哪怕内心冰炭摧折,也拘束手脚,仿佛亲吻圣像般的慎重。

    真是奇怪的情感,严澹想不通那从何而来。如果按弗洛伊德的解析……算了现在别去想弗洛伊德了,太多象征那啥的,在这种时候不要来火上浇油。

    “这一页先这样……翻过去吧。”严澹声音有些虚弱。

    陶清风自然是从善如流的:“严老师放心,今天什么也没发生。”

    严澹心想他的本意并不是让陶清风假装无事发生,只是先暂时按下不表……但现在要是又解释起来,他生怕又开始纠结梦里心境和弗洛伊德了,算了以后有空再慢慢捋清楚……还有梦里熙元政变的史实背景是怎么回事?

    他心中这一块也乱的很,没个定论。

    严澹定了定神,想起今晚还有一件事。

    “本来是要给你说说谢东来那边的情况的……”

    严澹坐在椅子上,也示意陶清风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两人都很默契地没有坐床边,哪怕那样可能说话更方便些。

    “谢国珉取保候审了。”

    严澹看着陶清风一脸认真等待着“名词解释”的模样,很有条理地对他说:“取保候审的意思是,谢国珉犯了人身伤害罪,本来该拘留,但可以申请办一些手续,先把他弄出来,等待着法院开庭,等到法院判决后,再根据结果执行。”

    陶清风脸色略变:“他放出来了?”

    严澹点头:“刑事案件,取保候审程序还是挺麻烦的,谢东来也是使出浑身解数……虽然我不认为在取保候审这段敏感时期内,谢国珉还会有胆子惹出新的事端,但小心驶得万年船。他要是真的丧心病狂作死,谢东来不一定关得住。”

    陶清风又问:“什么时候开庭?”

    严澹说:“鞠姐在争取尽早,材料基本都是现成的,早开庭早判决对我们有利。谢东来一定会不惜一切替他儿子翻案。你需要注意的是:这段时间的安全问题。”

    陶清风点头,心想还好他已经从身体原主人的小公寓搬出来了。今晚喝酒时,丽莎给他说起找房子的事,陶清风觉得有必要拜托丽莎,等找好了新的房子,一定要把地址严格保密。好在丽莎告诉他,艺人的人身隐私,属于娱乐公司的一级机密,档案只会存放在特制保险箱里,是那种三个经理都拿着钥匙才能开的保险箱。

    可是陶清风问丽莎:谢东来是法人,他岂不是想看就看?

    丽莎摇头:“他是持股占比百分之二十的法人,董事会的确有权了解公司机密,但那要正式召开董事会……目前谢东来既没有面子,也没有理由,更没有精力和时间。”

    陶清风勉强接受。老实说,谢东来是星辉集团董事长这件事,一直让陶清风心中有阴影。

    不过丽莎很专业地给他排解过这个忧患:星辉娱乐成立得很早,在专业经理手中运营了很多年,谢东来基本每年只在董事会上露面,法人代表虽然是他,但他只有百分之二十的股权,剩下的百分之八十捏在其他股东和散户手里。陶清风虽然不懂现代商业知识,但他大概理解了一个重点:谢东来并没有绝对的决策权。

    严澹这边,则带来一个与之相关的消息:谢东来为了打点他儿子谢国珉的事情,已经随随便便花出去几百万了,谢东来本人手中的流水现金当然是有上限的。严澹轻描淡写地说:谢东来那边的资金链出了一点问题,现在选择抛售部分股票和债券来换流水。

    严澹没对陶清风说,谢东来集团资金链出的问题,少不得严家在背后推波助澜。他二哥这几天趁火打劫落井下石的事情没少做,做了还笑得合不拢嘴——年底又能给员工多发大笔奖金,又能听到下属们大片的“小严总英明”的打call声了,可把他哥开心坏了。严澹深深觉得,这个画风的哥要是说出来,陶清风会对他们家的教育,产生某种程度的误解吧……

    陶清风艰难地理解着,股票债券,和公司归属之类的关系,半响福至心灵般问了一句:“那要是谢东来把星辉娱乐公司的股,那叫做,持股对么?给卖了凑钱,他就不是法人了?”

    严澹点头:“理论上是这样,不过暂时查不到他抛的是哪些股。一般来说,他那种级别的董事,不会轻易卖出法人持股。他手上应该有很多散股,只要不被套牢,散股是优先抛售的。除非他被快逼到绝路,才会卖自己公司的股票。那就相当于卖公司了。再说,他没必要。星辉娱乐这两年都是涨势,他才不会那么傻呢。”

    陶清风在心中可惜了一声,巴不得谢东来赶紧把星辉娱乐公司的股票卖掉,要是星辉娱乐公司能换个东家,那就圆满了。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回房间去了。”严澹站起身,虽然现在时钟只指着八点,他也选择性的睁眼说瞎话。

    但是陶清风本来作息就早,听他这样说也不觉得有什么,道:“严老师下去时,把那碗桂花藕粉带上,解酒的,早些休息。”

    严澹端着碗离开房间时,回头看了一眼,陶清风的唇已经没有刚才红得那么厉害了,薄薄的两片,自己专注地看过去,也不会心驰荡漾。为什么在梦里的自己,就那么想去尝尝呢?自己对陶清风,是在梦里释放出欲望,清醒时却压抑着的感情吗?严澹依旧觉得很奇怪。

    终于离开了房间,严澹松了口气,那股如芒在背的纠结不安淡下去了一些。他开始仔细思索,梦里翔实丰富的“史实细节”。

    大楚,熙元惨变。

    自己这个梦,延续了那天梦到藏书阁里的想象。陶清风依然是那个清贫又上进的探花,却不慎被牵连进“熙元惨变”里。陶清风在这场惨案中牺牲了,而自己的家族却避祸皇陵,逃过一劫……

    说到家族,严澹终于想起来,那天梦到藏书阁时,自己隐约抓住的线头了,大楚的熙元一朝之后,就是崇安年间。

    梦里陶清风称他为“燕兄”。崇安朝比较有名的姓燕的臣子,不就是燕家那几位肱骨吗?因为名字相似,自己还特别关注过叫“燕澹”的国子监祭酒、后来的太子少师……

    而在梦里,自己看到了大哥,管家又叫自己“小公子”。

    他把自己想象成了燕家某位幺子吗?是燕澹?他特别查阅过燕澹的各种详细资料,也记得,燕澹在同辈里的确是行三。

    严澹恍悟,所以梦中真实到清晰可见的细节,其实是因为自己曾经仔细关注过燕澹此人,了解过他的生平,配合着对大楚朝的研究。所以才会做那种逻辑清晰到发指,简直如同亲身经历一般的梦?

    那个梦,唯一不科学的地方,就是自己心中对陶清风那股陌生激烈的情感了吧,严澹醒后,那股情绪又不存在了。

    严澹心想:或许那种情感是源自,知道了陶清风被谢国珉那种人戕害过的痛心?

    梦总是复杂晦涩的,不管是什么原因,严澹心中确认了一点:他大概潜意识里,真的有一点点喜欢陶清风。

    这对于严澹来说:真是二十几年来头一遭稀罕事。柜子里柜子外,能有一点点喜欢什么人,实在太难得了。

    严澹思想开明又留学过,思想枷锁很轻,顶多是诧异了一下,原来自己还有这种取向……弯不弯不好说,反正现代科学研究表明,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是双,只不过在社会大环境下大部分人都倾向于直的表现,除非遇到合适的人……严澹反而松了一口气:自己并不是完全的情感缺乏,也能有喜欢这种正常情感了,挺好。

    严澹想:他要是能再喜欢陶清风多点就好了。现在这股朦胧暧昧的好感,浅淡得就像柳絮浮云,稍微忙些就被冲散了。饶是如此,严澹还是感到新鲜的开心,并在心中寄托了萤光般的小小愿望:希望有机缘,能再多喜欢陶清风一点。那样,他就能说服自己,稍微去……尝试一下?

    陶清风对严澹萌发着感情幼芽之事一无所知,他也在回想着今晚的经历。陶清风回忆起严澹凑过来的那个温柔的亲吻,那个瞬间出现在他眼前的燕澹生的容颜,不由得脸上发烫,心中阵阵悸动。

    陶清风怔怔看着窗台上,有自己带过来的桂花枝插在玻璃瓶里。可是往常安神的香气并没有驱散这股意动,而仿佛是催化般,令他在阵阵桂香中,更加想念着大楚的月色,和分别良久的故人……

    陶清风闭上眼睛试图入睡,但一闭眼又是燕澹生凑过来亲吻他的画面,还带着那仿佛永不会落下的微笑,就像是投在陶清风心湖的一块石头,反复搅弄波涛。陶清风辗转反侧,第一次切身知晓什么叫诗中所说“寤寐思服”。

    他觉得这是不对的,自己怎么继续有资格理直气壮地把严澹当成燕澹生,甚至一而再再而三回顾那一点唇间轻触的微甜。自己难道是个断袖?喜欢燕澹生?

    不行不行,哪怕有那么一瞬间心猿意马,也该发乎情止乎礼,不能对燕澹生不敬……这股感情也得掐掉,天纲伦常,人伦大防,断袖不伦不正,绝不能喜欢……

    陶清风就在重重的思想负担中入睡了,可是梦里还是无法避免地想到那个吻,更令他羞愧的是,还变本加厉地梦到被燕澹生按着亲,动都动不了。陶清风既没有按照严老师的教导,手边抄起个顺手的东西兜头砸;也没有坚守自己内心的学统,推开他止乎礼。

    陶清风梦里根本就不想动,只想被燕澹生抱着亲,因为在梦中理智就会退散,情感中的念想就会铺天盖地地涌上来:燕澹生已经死了,在梦里见到他,又痛苦又甜蜜。像是榨取刀尖上一滴蜜……他只想放任自己去汲取这滴蜜而已。

    可是清醒后,理智占据上风,陶清风就会更痛苦:斥责自己,这怎么可以呢?他们都是男人,自己不能变成断袖,自己不可以喜欢燕澹生……可是当他入睡,情感又会打败理智。这实在是太丢脸、太软弱、太……不正常了。

    第49章 杀青戏

    第二天顾问团参观结束离开了影视城, 由于全程都在公开场合, 严澹和陶清风装作不认识, 并没有单独说话。在欢送这批“德高望重的老同志(虽然其中有个画风不对的)”离开时,陶清风甚至还刻意离得远一些, 不去看严澹。毕竟想到昨天晚上的事情,陶清风觉得真是太尴尬,自己对燕澹生萌发出的情感也非常见不得人, 陶清风觉得没脸见严老师。

    “番石榴”和“视野”两家视频网站,今早迅速播出了昨晚采访的快讯内容,倒没有太张冠李戴地剪辑拼接, 基本保持原样,只是把口水话删了些, 让内容更紧凑。加上一些夸张的字词气泡。

    毕竟视频网站和娱乐公司有合作关系, 他们没有呈现出沙洲窘迫的一面, 反而是在陶清风解释“他逗大家玩”那句话时,还给沙洲画了个文字气泡指着, 很皮地写了“腹黑”二字。

    当然, 乱入视频的严澹,自是亮点之一。视频网站把这段剪辑成了比较欢快的氛围, 给严澹加了朵小红花在胸前, 头顶冒着“世外高人”四字王冠……视频网站是真的很皮。

    粉丝们看得也是笑呵呵的。虽然安排采访的初衷——炒cp没起到什么效果, 因为大部分人把这当成个搞笑视频看了。当然也有少数cp党,真的在锲而不舍地抠糖,嘤嘤嘤在转发中来回论证, 几分几秒眼神多温柔,故意恶作剧是不是四舍五入表白之类的,但是大部分路人粉,都只是一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的声音。

    歪打正着的,这个视频转发量还挺高。观众们觉得三个帅哥都养眼,说话又有张力,轻松有趣还涨知识。还间接宣传了一波《归宁皇后》的质量——得益于那几句商业互夸,和他们对话里的营养成分。

    而且转发里还出现一个特别搞笑的流量大头,叫做:拜清风,不挂科。

    起因是因为陶清风当时改名字时,在微博上贴《虞山快雪亭》那几句诗。陶清风有个粉头,在转发里立志:偶像的名字来源,我一定要完完整整一字不漏背下来!

    结果隔了一个星期,这个粉头转发这一条立志,很激动地说:

    “卧槽!我们一摸真的考了!默写是《虞山快雪亭》,古文理解是《六言·问政》,作文选题是《六言·怀仁》。文综还考了大兴的均田、青苗和十一综税,哈哈哈,亲亲我家宝贝清风,宝宝这次逆袭了!”

    虽然这个粉头下面充斥着各种小姐妹们抽打她不许刷微博了,赶紧复习去的声音,但是从此以后,陶清风的粉丝们都要在考试前转发他的微博,像是拜大仙一样。

    “清风保佑我这次不挂科。”

    “清风保佑我语文上一百二,作文上五十。”

    “清风保佑我文综写得完qaq”

    “拜清风,不挂科!”

    “日常拜清风,历史会考满分!”

    鉴于陶清风这段时间人设变了,访谈视频都文质彬彬,头头是道的,简直学神附体,这些粉丝不要太迷信,她们之间隐秘地流传着,文曲星之光笼罩了陶清风之类的传言,个个宁可信其有。毕竟清风的少女粉们,很多是在上初高中的年纪,本来就很关心学习成绩,就把陶清风当成锦鲤转发式的拜了。

    到后来,这股诡异风气在娱乐粉圈扩散开来,不止陶清风的粉丝,甚至是其他家的粉丝,都来蹭个不挂科。陶清风因此莫名其妙涨了很多粉,每次他发的微博下面,再也不是成群结队的兔子头,而是肉眼可见的很多上香表情,以及齐刷刷的“拜清风,学习心想事成123……”

    所以这次“番石榴”和“视野”联合做的视频,在转发出圈的流量中,少不得有很大一部分这类贡献。她们还把视频里提到《诗经》,《短歌行》又复习了好几遍(因为本来就是要背诵的知识点),口耳相传着“清风公开说过的东西,很容易考到”这种并没有逻辑,却经常莫名其妙被证实的玄妙言论。于是这一波,很多路人跟着哈哈哈起哄,自然也有路人跟着转发拜学神了。

    当然要说陶清风本人如果知道了,会对此有什么感想,大概是欣慰吧。

    沙洲终于松了口气,昨晚上他被偶像包袱压得都快失眠了。他看到陶清风也是一脸倦容,便以为陶清风也在担心视频效果,这倒很罕见,因为陶清风每天都是那副波澜不惊早起早睡的老干部作风,并不知道昨晚上陶清风做梦后屡屡惊醒,又在更深的愧疚中再次入眠,既期待又害怕,会在梦中见到燕澹生,还被他亲……

    在这样纠结的心事中,陶清风迎来了《归宁皇后》第五场通告,这也是他要表演的最后一场,是杀青戏。

    这时候距离陶清风手臂受伤,已经恢复了大约两个星期。他双手早能照应日常,只是不能提重物或者幅度过大。

    今天这场戏,是奏《文王操》,琴属于君子小六艺。陶清风从小家贫,买不起琴,但是去徐棠翁家里听课业时,曾经跟着老师学过。学琴并非是为了娱人,而是为了正心。

    这幕戏的剧情,史料几乎是空白,孟小丹便自己发挥。不过陶清风也把剧本全背下来了,并且在拍摄前,就找导演和编剧,沟通过一些看法。

    天胜皇帝和广积王子的兄弟相认,这幕戏虽然发生的时间早,但却出现在影片后期,是以回忆杀的形式交代的。当广积王子上奏了《怀仁》后,以回忆形式表现兄弟曾经失散过的事,以此铺垫天胜皇帝心中的怜惜,从而听从广积王子奏疏中所言,对个别旧门阀网开一面。

    史料中《本纪》中言:天胜皇帝在叛军大官门下幕僚中,认出了奏琴的弟弟。只此一笔记载。至于广积王子的单人传记,是陈列在《诸亲王传》中,内容也只有一段,交代了广积王子少时与兄分散,后来投鸿儒周定雪门下,跟随老师成为割据势力的门客之一。在“梁园会”上,与当时自立为小都护的天胜皇帝姬宇相认。

    “梁园会”究竟是个什么会,正规史料上没有介绍,稗官野史的众说纷纭倒是不少。孟小丹也是抓秃了头,她参考了石崇的金谷园,参考了三国的群英会,最后折中,把“梁园会”设定为叛军都督的“庆功宴”。

    一开始孟小丹设定的剧情是:宾客满园,叛军都督让门客姬悉,即是后来的广积王子奏琴,以娱众宾。席间小都护姬宇觉得弹琴之人面熟,就此认出那是失散多年的弟弟。

    陶清风也并不知道历史上“梁园会”的具体性质,因为没有记载传下来。但是他看到“奏琴以娱宾客”,觉得不太对劲,就去问孟小丹。

    “宴饮之乐,泛爱丝竹管弦。琴之音色,恐不合宴席。”陶清风这文绉绉的说辞,还让孟小丹愣了一下,还好她想了想,就听懂了。

    俗话说,“琴孤、箫傲”,古琴的音色,苍古沉郁,需要焚香静听。一般宴席中,都更喜欢筝、笙,竹笛、箜篌等,更短促、更富有变化感的乐器来助兴。故言筝是宴饮之乐,琴是名士之乐。虽然乐器倒不该有高下之分,但如果广积王子真如记载中,和天胜皇帝相认时弹的是琴,那么“梁园会”,可能就不是什么大宴宾客的场合了。

    孟小丹之前是没考虑到这一点,仅从影片效果,想要热闹一些。听陶清风这样一提,也顿时想到汉书艺文志里对君子小六艺的种种要求。焚香奏琴的确是不适合娱乐宾客的。孟小丹心中不禁对陶清风更是刮目相看,心中暗自汗颜,还好被陶清风提醒了,否则到时候影片上映,又有一堆指手画脚的“考据党”出来骂人了。传奇剧作倒是可以无视,但既然《归宁皇后》打了历史剧的噱头,这方面出了问题是会被群嘲的。

    于是孟小丹又搞了一出“开机前一天剧本页码满天飞”的改动,把“梁园会”重新改成了叛军都督附庸风雅,请几位鸿儒清谈的学会。这样一来,广积王子弹琴就没有任何问题了。剧本一改,这其中出场的群众演员要重新安排,场景摆件有改变,甚至台词也跟着变动。

    虽然在普通三月剧组这基本都是日常操作,但是熊子安差点没把孟小丹又骂一顿。而且通告日期确定后,演员档期不能改,像是这场戏里要出场的陆熹翁扮演者傅音,这场戏也是杀青。他第二天就要无缝进另一个剧组,于是出现了“前一天晚上改剧本”“第二天早上就要演”丝毫不给演员琢磨时间的尴尬局面。

    张风豪和陶清风还有时间日后再来加工这场戏,但是傅音明天就得走了,必须尽可能达到电影表演的效果。

    好在傅音是传说中“老戏骨”,对此显得很淡定。改后的剧情中:他饰演的陆熹翁,作为天胜皇帝的老师,兼任麾下德高望重的军师,他当时是有名的大儒,被邀请参加“梁园会”。陆熹翁察觉到陶清风饰演的广积王子,奏《文王操》气韵不俗,眉宇间又和自己的主上略微相似。陆熹翁想到主上曾说有个失散多年的弟弟,投到大儒周定雪门下,便计上心头,走到广积王子身边,先赞他琴音雅正,又旁敲侧击打听他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