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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
    郁暖并不知道,她和郁大小姐最大的差别在哪里。

    有很多事体,都十分细微,不会叫人觉得她的人格有什么变动,那只会让旁人觉得她今儿个心情好,或是变得稍稍开朗了。

    而人设的界限是十分模糊的。

    虽然,的确有些时候,她只有非常单一的选项,但并不是说,在其他时候,她必须做某件事,才是最正确的。

    恰当的选择还是很多,只看因缘巧合中,她是选择拉拉旁人的袖管,还是就单单费个口舌,就像是两个圆圈的交叠处,那也是她能稍稍自由的范畴了。

    不过郁暖自己没有意识到。

    她一直觉得,自己在很认真的,照着郁大小姐的人设走。

    只却忽略了自己本身,便有很多难以察觉的小习惯,却入了旁人的眼。

    郁暖拉着原静,走了稍久,才到了她和周涵的院子。

    她觉得,或许是昨儿个歇息的好了,于是现下便没有那么疲惫,不似上趟进宫,一步三喘,脆弱得像棵菟丝子,叫人瞧着便害怕。

    这个偏院很大,由于临安侯府的主干都不在此,寻常旁人要办事儿,从来不往这头走,于是别更叫人觉得,周三公子这个庶出的极不受待见。

    郁暖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寻常她一人在家,却能偷得几度清净,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原静本想说什么,但是看看郁暖苍白的面色,还有平淡无波的眼睛,便不想再道了。

    她总觉得,自己的小妹妹,其实并没有像她想象的这样厌恶这里,但也看不出什么欢喜之色。

    谨慎起见,还是不要多提了,免得又把小姑娘刺激得掉眼泪。

    两人说了一会儿知心话,虽然大多都是原静在说,那些甚么七大姑八大姨谁家背后说了旁人短处,谁家子孙不争气,在外头包了暗门子,结果被撞破了又粉饰太平,这些本来都该是身为长安的闺秀,应当知晓的八卦,郁暖虽然不在意,却也听着。

    说了半天,原静的眼睛渐渐落寞下来:“我操心旁人那么多,本也没意思。只是,我自己又有什么可忧心的,爹娘都为我安排妥当了啊。”

    她这般,郁暖自不能装作不晓得,仔细问询了缘由,方才晓得,武威大将军压根就没病。

    而原夫人把女儿赶去边陲,其实是为了叫她相看,大将军帐下一员勋贵出身的小将。

    原静到了那儿,方知自己受骗了。

    她又继续说道:“其实,先头求你与我一道去崇北侯府,我是、我是有私心的。我想让你带我见一面成朗哥哥。”

    她不知道,父母为什么一听到与郁成朗相关的事,就退避三舍,不愿提起。

    但她当真,盼了他很多年。

    这个时代的姑娘,都懂事的很早。

    原静还没有柜子高,扎着花苞头,就懂得夫婿是什么意味,听原夫人与南华郡主打趣她和郁成朗,她便时时记进心里去。

    见到模样小小的他,便觉怎样都是好的。

    可是他们长大了,那时的话,大人们却都不当回事了。

    郁暖知道,郑氏不让自己出门,但其实她若非要出门,也不是没有法子。

    她并不避讳崇北侯的寿宴,那是因为,这一桩事她尚算记得清。

    她现下身处后宅,朝堂之事一概不知,但原著里,这时崇北侯遍布朝野的党羽已经被近一步折损,事情都发生的很巧合,这位历经两朝的大权臣被压着往水里溺,所有的力道都像是捶进温水里,无力惶惑。

    他终于觉得不对劲,从被捧得高高在上的金玉王座里撑起身,双脚踏上冰冷的石砖,却发觉原本只要稍稍动一根手指的事情,现下竟然,却要用足了腕里才能勉强做到。

    剩余的好些下属,都没甚么不对,却叫他力不从心,难以喘息。

    他思索良久,便决定借这趟寿宴,试探乾宁帝对他的态度。

    想瞧瞧,自己是否还如当年那般,被少年皇帝孺慕景仰。

    毕竟,陛下刚登基的时候,崇北侯做一次寿,皇帝都要亲去他府上道贺,那可是做足了小辈的恭敬模样。

    崇北侯虽明面上恭敬,其实心里得意得很。他未必有篡位之心,但对小皇帝真未必有几分尊敬之意在。

    所以,鸿门宴肯定算不上,顶多……应该只是相互试探罢?

    郁暖觉得可以陪原静一去。

    即便她这条剧情线有所偏差,别的应当没什么差别,所以无需太过谨慎害怕。

    就算是狠毒阴险的郁大小姐,也是有几分真心留存。

    她的真心全给了家人,而原静和郁成朗,都是她重要的人。

    于是郁暖便道:“母亲不允许我去,也没有给我请帖,但我悄悄出门一会子,应当无事。如此,我便跟着你一道进崇北侯府便是,你带着我就成。”

    原静皱眉道:“若是寻常的宴也罢了,只是……崇北侯府这些日子戒严,非持帖者不得入内。”

    郁暖顿了顿,才想到这茬。

    时下的贵族,其实凭一张请帖,是可以按照帖上所写,带几个不相干的朋友的,只要是妥当体面的人,主家都很乐意招待,只当是结个善缘。

    可是崇北侯大约这些天,被皇帝温水煮青蛙玩i弄,其实根本睡不踏实,他什么险恶之处尽思虑了,如何敢再那样宽松着来?

    即便是郁大小姐,没有请帖,以崇北侯与忠国公,那种微妙到随时能崩裂的关系,定然不会放她进去。

    规矩就是规矩,不会因为她而改变,不然便不成方圆了。

    没等郁暖说话,原静一下拉着她的手道:“那、那你跟着我,代替云麓,陪我进去好不好?”

    云麓是原静的大丫鬟。

    郁暖怔了怔,总觉得这事儿吧,不怎么靠谱,但也没有那么不靠谱,就是说不上来的感觉。

    应该很少,有贵女敢这般吧?原静小姐不愧是将门贵女。

    不过即便被发现了,顶多便是被臭骂一顿……也不会有什么把柄。

    郁暖小小纠结一下,便轻轻道:“好罢,只是,你不能离我太远,我就……答应替你找我兄长。”

    原静一下笑起来,揉揉郁暖细软清香的头发,黏乎乎道:“阿暖呀,怎么这么乖呀?”

    又软又乖又懂事,她是小仙子吗?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修河蟹)

    郁暖与原静一道吃了茶点, 才把她送走,约定好后日相见。

    看着满院清寂, 和碧蓝的远空,她轻轻松了口气。

    除去陪原静,去崇北侯寿宴这回事, 她也算是真的放假了。

    这段剧情用不着她, 那她便尽可自由自在些, 也不必再受拘束。

    于是, 郁暖便叫清泉,把她的猫给抱来。

    清泉恭敬含笑:“大小姐, 请问您想要短腿橘毛的那只, 还是皂白的那只, 长毛异瞳的, 扁脸的,黑脸白身子的,兔耳朵的, 秃毛的,豹纹的,还是……”

    郁暖叫她先出去,让她自己想想到底要召哪只比较好。

    于是等清泉出去, 郁暖便偷偷打开八宝柜上层的铜锁, 双脚踏在绣墩上, 尚且还要颤颤巍巍垫脚, 把一只描金的小木匣拿出来。

    每到这个时候, 她就有点伤心。

    为什么自己这么矮啊。

    要是戚寒时在的话,定然一伸长臂,就帮她拿下来了。

    快住脑。

    想什么呢。

    郁暖小心翼翼,把珍藏多时的猫咪画册拿出来。

    她在原本的世界,学过素描,当然,她也并不是什么大触,画些日常的东西总归没问题。

    这个世界里,也流通着洋人的素描画。

    不过在这儿的人眼里,那些不过便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新鲜的玩意儿,比不得水墨书画那般玄妙。

    而洋人的素描炭笔一类的东西,也有个别商人贩售,不过大多是沿海地方较多。

    郁暖觉得有意思,便吩咐下去,叫仆从给她购置一套,只当是消消兴儿。

    她的画卷里,都是各式各样的狸奴,憨态可掬,眼睛圆溜溜,又有各种颜色的皮毛,玩绣球的,摊肚皮的,吃爪爪的,拖了尾巴专心吃小鱼干的。

    郁暖露出微微痴迷的神色,睁大了双眼,淡粉的唇瓣轻轻张开。

    可爱,极可爱!

    然而,意识到仪态问题后,她又立即收敛端庄起来。

    不过,这本图册又不占地方,还放在这么高的地儿,一定没有被人发现吧。

    右上角打圈的,是她已经收集到的猫咪品种,每只都得到了精心的护养,皮毛油光水滑(当然除了没毛的),没打圈的是她还没收集到的品种。

    其中,已经拥有的品种,底下都有详细的习性和吃食爱好的说明,这也是她仔细观察所得的结果。

    不过,打圈的猫咪,可是越来越多了。

    虽然这儿,肯定没有原本的世界品种流通快,但她还是极幸运的。

    过一小段时间,便能找到新鲜的品种,有些她完全不抱希望,却都意外的得到了,基本不曾失望过。

    郁暖认真端详每一只,纠结了半天,才又小心翼翼,把稍稍卷边的地方抚平压实,塞进木盒里,把描金盖子合上。

    继续叹了口气,抖着纤细的脚踝,努力把木盒放好。

    她又把清泉叫来,吩咐她:“要扁脸的那只罢,许久不曾撸……陪它顽了,只怕快记不得我了。”

    清泉道:“怎么会?大小姐的狸奴一向喜欢蹭着您呢。”

    她这话不算奉承,郁暖很有喵缘,狸奴们见了她,总会绕着脚边喵喵不停,还会歪着身子露出毛茸茸的肚皮给她摸。

    这只扁脸的,在郁暖原本的世界,被称作加菲猫。

    听闻是洋人漂洋过海来进贡的,不知怎的,临安侯府也沾了便宜,其他勋贵不要的,排下来便送到这儿。

    郁暖便有些喜出望外,美滋滋。

    加菲性子温懒,脸又软又扁,随时都是一脸茫然的表情,喝起水来整张脸都能蘸上水,再抬起脸,抖抖胡须上的水珠,还是满脸懵。

    想起猫,郁暖就想到凉药。

    之前的凉药,郁暖还是在不间断的喝,不过因着嫁进这儿没多久,便不敢做的太过,于是还停了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