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谁，都比我，都比你要好，都比我们要好！”

    正常版本的帝皇，亦从滔天黑气和血雾中钻了出来，那就好像他们互为彼此的影子，又或者一对不可分割的连体人，“我不是在毁灭希望，而是在保存希望，直到正确的那个人到来的那一天！”

    两个帝皇，或者说帝皇和他神魂深处最黑暗的一面——血神子，狠狠碰撞在一起。

    那就好像两支舰队都以飙至极限的速度冲锋，发生了最强烈的碰撞，一百万门主炮同时开火，上千万束毁灭的光矛像是雨点溅射在岩石上，狠狠炸开。

    即便只是帝皇用强大神念营造出来的幻影，依旧给李耀带来了深深的震撼和恐惧，就像是亲历了帝皇和血神子的史诗大战。

    一连串眼花缭乱、光怪陆离的幻影对决之后，帝皇貌似恢复了正常，眼底却涌动着浓烈的血芒，他叉开十指，紧紧扣住了七八根“镇魂钉”，面容扭曲到极点，却是毅然决然朝自己的天灵盖狠狠刺了下去。

    “啊！”

    他的血色双眸像是变成了两张血盆大口，而“血盆大口”的深处却发出刺耳的尖叫，一道道血芒冲天而起，又在半空中被眼眸更深处喷射出来的金色光焰吞噬，烧得灰飞烟灭，无影无踪。

    一切都结束了。

    帝皇的幻影从白发苍苍的老者，变成了蜷缩在“黄金太阳”灵府中，枯萎的尸骸。

    守墓人那平淡而呆板的声音仍在继续：“我深深知道自己并非合格的测试者和继承人，别说无法通过测试，就算通过测试，得到了黑墙制造者的传承，我也只会被自己的野心吞噬，将人类文明引向新的浩劫。

    “所以，趁我还控制得住自己，我选择了镇压自己的神魂，毁灭自己的生命——某种层面上，这都算是为那些惨死在我屠刀之下的童年伙伴和昔日战友赎罪吧？

    “幸好，在我的神魂彻底湮灭之前，还有一点点时间，能留下这段遗言，还能向外界发送一具扫描法宝，在扫描法宝内部，镶嵌着两枚好似‘钥匙’的东西，那既可以说是开启‘通天塔’最高层的钥匙，也可以说，是参与‘终极测试’的资格，这样的钥匙并不止两把，只希望所有的钥匙，都落在正确的人手里了。

    “现在，趁我还有最后一点时间，给你——看到这封遗书，决定要进行‘终极测试’的人一点忠告。

    “或许你非常期待能从我这里得到翻天覆地，超圣入神的传承，我也并不介意在临终前展示一下帝皇的慷慨，但我不知道究竟该给你哪方面的传承，而无论什么传承都不是一朝一夕可以修炼成功的，更何况，根据我的推测，通过‘终极测试’的关键，和战斗力的强弱甚至智慧的高低都没有太大关系。

    “包括盘古文明在内，那么多上古文明中，总有不少文明的强者，在战斗力和智慧方面是远远超过我的，但他们统统失败了，就算你拥有了我50%甚至100%的战斗力，又如何？

    “关键一定在别的地方，不是力量，不是智慧，而是某种……整整一百个上古文明都没有想到的东西。

    “或许，你想要通过‘终极测试’，就必须做出某种选择，某种一百个上古文明都没有做出过的选择，那究竟是什么，我也没有答案，只能靠你自己寻找。”

    第3063章 太古血脉，解锁！

    守墓人说到这里，沉默了很久。

    似乎帝皇也对千万年后，是否会有人来到这里，听到这段遗言，并顺利通过黑墙制造者的“终极测试”，不抱太大的希望。

    “我提出的要求，似乎太过分了——连包括盘古文明在内的整整一百个上古文明，都没能找到的答案，人类文明怎么可能一下子发现？或许，或许我们根本就不应该进行这样的测试，应该远离太古遗迹并且忘记这一切，忘记多元宇宙的广袤，忘记洪潮的威胁，忘记我们曾经身为黑墙制造者的荣耀，就这样无忧无虑，浑浑噩噩，随波逐流地活着，活着，直到我们被时间侵蚀，自然湮灭的那一天。”

    守墓人的声音近乎呻吟，“又或许，我们需要一个奇迹，就像是最初的无机物在电闪雷鸣中拥有生命，变成有机物那样的奇迹——唯有这种奇迹，才能令我们的文明发生飞跃，朝着更光明的方向，继续进化下去。

    “话说回来，生命本身就是一种奇迹，智慧生命更是亿万奇迹的凝聚体，奇迹总会发生，奇迹……已经发生，不是吗？”

    随着最后这个无限惆怅，又充满着无限希望的问题，帝皇那白发苍苍，行将就木的形象终于彻底碎裂，化作亿万道淡金色的流光，像是一场铺天盖地的流星雨，狠狠冲进了李耀的脑海。

    刹那之间，李耀眼前幻象丛生，耳边战鼓轰鸣，每一束神经末梢都在瞬间吸收了天文数字的信息，比刚才的三维立体虚影更逼真和详细亿万倍的场景，逐一闪现在他的神魂之间。

    他何止是身临其境，简直化作了濒死的帝皇，那曲折离奇和荡气回肠的一生，以闪电般的速度倒卷回去。

    李耀首先看到白发苍苍的帝皇在太古遗迹深处和自己的心魔较量——他的满头银发忽而化作如火如荼的血色，忽而又化作灿烂辉煌的金色，表情忽而狰狞，忽而坚毅，战吼忽而高亢，忽而疯狂，竟然一个人以“隔空御物”的方式，操纵两台超级巨神兵，“黄金太阳”和“末世浩劫”抗衡，直到两台巨神兵都被轰得千疮百孔，支离破碎，他体内的光明才彻底镇压了黑暗，“黄金太阳”挥舞的战刀，狠狠将“末世浩劫”洞穿！

    然后，画面一闪，又回到了昔日在极天界、天极星地底，靠近“金晶塔”的地方，展开那场惊天动地的决战。

    依旧是“黄金太阳”和“末世浩劫”的对决，但这一次，“末世浩劫”由真正的末日战狂血神子驾驭，而帝皇也处在灵能和神魂无比强大的巅峰境界，两台巨神兵的威能何止提升十倍！

    那是一场比李耀参与过的任何战斗都要辉煌的决战，简直是从地底世界升腾起了一万个新的太阳，激发了无数地质断层和岩浆带都蠢蠢欲动，整颗星球都被帝皇的威势和血神子的疯狂所震慑，天空崩塌，大地颤抖，生灵涂炭，一颗星球，都险些被打爆。

    画面再闪，这一次，回到了帝皇登基，铸就人类文明十万年前无古人的煌煌伟业，世人眼中最辉煌的一刻。

    帝皇卓立于巍峨的堡垒前面，一身金碧辉煌的战铠衬托出他如神魔般的风采，真有“号令星辰，莫敢不从”的气势，而在云蒸霞蔚之间撕裂大气层，裹挟着熊熊燃烧的云层突入进来的上万艘战舰，放出绚烂的礼炮，象征着星海帝国和人类文明不可限量的未来——那是星海帝国最辉煌的一刻，从帝皇到每一个平民都没有料到，短短几十年之后，今日的辉煌就将化作无尽的劫难，人类文明还要在混乱的泥沼中摸索一万年，才能迎来新的和平和希望。

    然而，隐患早已埋下，画面再闪，出现无数义军首领惨死在帝皇屠刀之下的场面，包括无数帝皇昔日的战友甚至童年的伙伴，他们的怒吼和惨叫，化作黑色的毒刺，成为帝皇神魂深处永远无法拔出的创痛和悔恨。

    伴随着画面的不断闪烁，帝皇的回忆一路向过去前进。

    先是他组织义军对抗妖族统治者，百战百胜的光彩和痛快；然后是他在角斗场里面对各种梦魇巨兽和战争机器，在千锤百炼中不断磨砺神魂，觉醒太古的血脉；最后是他在奴隶矿场中虽然悲惨，却也不乏快乐的童年。

    想起来了，临死的这一刻，帝皇统统想起来了，他的思绪一路穿越虫洞，回到了太古遗迹，回到那片凝固的战场，甚至回到了战场被凝固之前，他以“胚胎形态”存在的时候。

    然后——

    帝皇的胚胎，就像是一扇大门，或者说是蕴藏着无穷奥秘的黑洞，当盘古研究员们以各种强烈刺激去轰击黑洞时，李耀的意识亦顺着螺旋光芒钻了进去，看到蕴藏在帝皇基因链最深处的秘密。

    他非常清晰看到，那些目光深邃，皮肤上涌动着一束束金色流纹，流纹还变幻莫测的太古人族。

    看到这些太古人族是如何驾驭虚无缥缈，晶莹剔透，仿佛随时能融化在三维空间，迁跃到四维空间里去的战舰，出现在盘古宇宙。

    看到太古人族如何粉碎自己的身体，将每一个细胞都化作一颗蕴藏着亿万基因的晶莹剔透的种子，播撒到盘古宇宙的每一颗可居住星球和环境极度恶劣的资源星球，甚至是理论上无法产生任何生命的真空小行星带里面。

    看到在绝大部分太古人族都粉碎了自己之后，最后几名太古人族是如何卓立在通天塔上，神色复杂地仰望星空，随后，灿烂星空中无比绚烂的星辰，竟然一颗又一颗熄灭！

    他们头顶的星空，原本就像是一片波光粼粼的大海，无论朝哪里望去，都能看到熊熊燃烧的星辰连成一片，将大地映照得宛若白昼。

    但亿万星辰一颗接一颗熄灭，恍若一头看不见的黑暗巨兽吞噬了宇宙，只留下寥寥可数的几颗星辰，挣扎着散发出黯淡的光芒。

    黑墙升起来了。

    太古人类封印了自己，将自己封锁在小小的盘古宇宙之中。

    “啊！”

    这一幕，令李耀感到无尽悲哀，更是无尽愤怒，他就像是自己被封印在一间小小的铁屋子里一样，憋闷到无法呼吸的程度，不由自主发出了最激烈的吼叫。

    他要挣扎，要反抗，要诘问，要咆哮，要释放出基因链最深处的力量，打破该死的黑墙，打破一切封印！

    无数金色流光在他的脑海中喷涌，翻滚，激荡。

    一开始，他以为那是帝皇的传承。

    但很快他就发现，那不止是帝皇的传承，更主要是从自己的基因链深处释放出来的力量。

    ——无论帝皇还是今天生活在盘古宇宙中的每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大家都一样，是亿万年前太古人族，黑墙制造者的传承者。

    只不过，彼此解锁的太古血脉不等，帝皇或许解锁了10%到30%的力量，而普通仅仅解锁了千分之几甚至万分之几。

    修炼到分神境界的李耀，或许已经解锁了10%的太古血脉，而他还拥有一个连帝皇都不具备的优势，他的神魂来自地球，那是一个距离洪潮核心和太古的秘密更近的地方。

    所以，在得到帝皇的指引之后，李耀的基因链亦在疯狂解锁，各种蕴藏了亿万年的信息流源源不断涌动出来，几乎要摧毁他的细胞，神经，血脉，骨骼，五脏六腑和整个大脑，再进行精妙绝伦的重构！

    “啊啊啊啊啊啊！”

    李耀发出撕心裂肺又愤怒无比的吼叫，他的皮肤上亦短暂浮现出一片片玄奥繁复、龙飞凤舞的金色流纹，甚至连他瞪大的双眼，视网膜之上，亦出现了一串串瀑布般的流纹，片刻之后，又重新隐没到神魂之中。

    李耀也不知道，自己在帝皇的传承和自身基因库的最深处遨游、徜徉、蛰伏、修炼了多久。

    那就像是经历了漫长的一生——不是某个人的一生，而是一个曾经辉煌的古文明，漫长的一生。

    当他悠悠转醒时，发现自己被一股温暖而柔软的力量包裹着，就像是在最坚固的茧壳中孕育。

    是小黑，他再一次被小黑包裹起来了。

    “谢谢你，小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大有来头的存在。”

    李耀微微一笑，低声道。

    小黑荡漾出道道柔和的波纹，将李耀吐了出来。

    李耀深吸一口气，伸出右手，端详自己的身体。

    乍一看，身体和片刻之前没有什么不同，并没有变成什么铜浇铁铸或者奇形怪状的模样。

    但心念一动，一道道淡淡的金色流纹就会从皮肤上浮现出来，仿佛拥有生命的笔墨，自动组合成一道道玄奥繁复的符文，甚至层层叠叠，从皮肤一路渗透到肌肉和骨骼中，施展神通的效率和强度，比过去的念咒和结印，何止提升十倍。

    而当他心思电转，想到帝皇的传承时，大量只有帝皇才知道的信息，都会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来。

    第3064章 凶兽之首

    太古遗迹的详细地形图，从这座秘密实验室到通天塔的密道乃至传送阵；还有帝皇昔日征战星海的诸多神通；以及两具超级巨神兵“黄金太阳”和“末世浩劫”的详细结构图和驾驭方式……一切的一切，都在李耀的脑海中闪现，像是润物细无声的雨点，渗透到他的神魂之中。

    李耀伸手，在虚空中轻轻一按。

    立刻感知到一道道淡金色的波纹，以手掌的形态不断扩散出去，回荡在整个实验室中，而所有盘古族、女娲族的尸骸，上古文明遗留的战争机器，乃至各种不知名的法宝内部结构，都被他扫描得清清楚楚，连各项性能参数，都浮光掠影地出现在他视界之内。

    周身的疲劳和创伤更不用说，都被甩到了九霄云外，他感觉每一个细胞都像是饱满到要爆炸的葡萄，举手投足的滋味别提多么爽快！

    李耀忍不住长啸一声，尽情抒发自己的快意。

    当沸腾的大脑渐渐冷静下来，他才想起自己还带着一名居心叵测的同胞。

    “咦？”

    李耀扫了吕轻尘一眼，奇怪道，“你竟然没趁我吞噬帝皇传承的时候出手这不像是你的风格啊！”

    “我倒是很想出手，不过你被这团古怪的黑色黏液牢牢包裹，我实在找不到机会，而且你在里面发出了神魔般的吼叫，时不时还有一道道利剑般的金色光芒窜出来，每一道都能将我的残魂斩成两半，我也没把握，一定能置你于死地。”

    吕轻尘淡淡道，“更何况，我早就说过，我的一切行为，无论看起来多么心狠手辣和丧心病狂，都是以星耀联邦乃至全人类的最高利益为出发点，被你得到帝皇传承，并不违背联邦的利益，我又何必枉做小人，和你拼个两败俱伤，让帝皇的传承落到别人极有可能是非联邦人士的手里呢？”

    “如果这是你的心里话，而且你能保证一直这么想、这么做的话，我倒是不后悔放你一马，而且希望你能一直活着，直到我们通过测试，把你送回联邦去接受审判的那一天了。”

    李耀看着吕轻尘道，“如果你早就能这么想，那该多好？”

    吕轻尘笑起来。

    “你就这么有信心，帝皇等待的那个‘正确的人’，就一定是你吗？”

    吕轻尘淡淡道，“不错，你的确得到了帝皇的传承，甚至能驾驭‘黄金太阳’和‘末世浩劫’这样的巨神兵，那又如何？帝皇说的没错，想要通过黑墙制造者的‘终极测试’，力量和智慧一定不是关键，因为单纯比拼力量和智慧的话，我们再发展一百万年都不可能赶上黑墙制造者的脚步，他们随随便便留几道难题，就足以把我们统统锁死，一百个上古文明的湮灭，也证明了这一点。

    “我想，这一定不是黑墙制造者的本意，既然他们煞费苦心搭建通天塔并留下了终极测试，就一定有通过测试的方法。

    “所以，让你得到帝皇的传承，也没什么大不了，这样的力量甚至是一种拖累力量越强，就越耀眼，越容易变成战争机器和凶兽暴潮的目标，被双方集火攻击，被‘测试’当成最重要的目标，焉知我不能在你精疲力竭，油井灯枯之后，坐收渔利，从另一个你没有想到的角度，通过测试呢？

    “不过，有一件事，真是我犯了弥天大错。

    “没想到在人类的血肉之躯深处，那些看似无用的垃圾基因片段里，竟然蕴藏着这么多太古的奥秘，若是能完全解锁太古的血脉，就能令我们的文明发生质的飞跃，我原本摒弃，只保留大脑，甚至连大脑都不保留，让全人类都纯粹虚拟化、能量化的想法并没有错，却是操之过急应该能我们解锁100%的太古血脉，彻底探索清楚隐藏在我们体内的奥秘之后，再实施‘虚灵计划’的。

    “想想也是，人类的基因就是一种非常高效的信息压缩和存储形式，再没有什么介质比人类的细胞本身，更适合用来存储亿万个文明的强大和辉煌了，超级晶脑的确可以办到这一切，但能耗却远远超过简简单单的细胞。

    “每一具身体，每一个细胞，每一串基因链深处，都浓缩着整整一个文明……如此精彩的答案，我怎么早没想到？”

    “真不容易。”

    李耀道，“听你亲口承认自己犯了错，似乎比杀死你一万次更加困难，倘若这不是你的又一次阴谋诡计，而是真心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那就和帝皇一样，用你的生命来赎罪吧！”

    “这就要看你，是否决定闯入‘通天塔’，激活‘终极测试’了。”